这一段是群戏,观众都把重点放在饰演基廷老师的任光年身上。任光年公认的演技天赋高,观众都看得津津有味,只有杠精阴阳怪气地发弹幕骂冉时。
“我没看出冉时有什么,但任光年确实不错,不过也太年轻了,挑的角色不好。”
刚说完,其他人等退场,尼尔和托德这对室友留了下来,讨论着基廷老师的履历,提出要复活基廷在校时偷偷举办的“死亡诗社”。
内向的托德还在犹豫,因为他不敢当众朗读诗歌。
“我想参加,但是当众……我……”
凌星语还是第一次上台,有点紧张,磕绊了一下。
冉时见他紧张,赶紧救场,抓起桌前的诗稿。
“这有什么好怕的?我看你还创作了诗歌呢!”
按照剧情,托德此时要追着夺走诗稿的尼尔一起下台,结束这一幕。
但凌星语还沉浸在刚才的紧张情绪中,圆眼可怜地看着他眨了一下,愣在原地没能反应过来。
冉时心弦一紧,也跟着紧张起来,下意识便想要利用道具接续表演,他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诗稿。
——可这根本是白纸一张!
弹幕也看出了异样,“凌星语这是要翻车?”“天啊我看着就紧张!”。
冉时心里一急,赶紧拿诗稿先往凌星语脑袋上轻敲了一下,站上凳子,有模有样地对着那张白纸即兴发挥。
他神情自若地朗诵起来。
“真理就像一床总让你双脚冰冷的毯子,你怎么扯,怎么拽……”*
凌星语被他一敲终于回了神,看见冉时对着白纸朗诵,后知后觉惊出一身冷汗。还好冉时当时帮他背过这首诗!他赶紧佯装要夺过诗稿,续上原来的剧情,两个人总算能下台结了这一幕。
灯光暗了一下,换回了群戏画面。众学生聚集在一起,朗诵已逝去的诗人们的作品,感悟人生。
弹幕还在为刚才的失误提心吊胆。
“刚才差点掉链子吧,吓得我揪紧拳头!”
“等等,冉时刚才是对着白纸读诗?!”
“哥哥准备得好上心啊,连别人的台词都背下来了!”
“服气了,换做是我,刚才这么紧张,根本做不到!”
此后也多是任光年的剧情高光点,直到尼尔得到了演出资格,出演《仲夏夜之梦》主角的时候,冉时才算是有了单独戏份,
冉时在后台用半分钟时间换装。过于单薄的戏服让他不自觉发抖起来,咬了咬牙克制住,舒展四肢,快步上台,进行这段最难演的独白。
他深吸一口气,把自己原本的一切都剥离出去。
他将自己完全融入进托德这个角色,此时的他,已经完全脱开了冉时会有的性格,就纯粹成了那个开朗外向,一心热爱表演的学生托德。想象着托德会怎么演绎戏剧中这个顽皮捣蛋的精灵浦克。
他爽朗一笑,走入舞台中央,朗声道:
“你说的正是!我就是那个快活的夜游者。
“我和路人开玩笑逗他们开心;我装作公马却如同母驹呦鸣;我装作熟透的螃蟹躲在酒桶,等她喝酒时便钳上去——”*
直播观众一片讶异不已。
“冉时居然还能换话剧腔?是我小看他了。”
“我靠,这话剧味好纯正,发声方法满分,这没在剧院练过我都不信!”
“要不是我知道哥哥不是科班出身,我真的会错觉是专业演员……”
“不敢置信,我一个不喜欢话剧表演的人都真香了!”
“能演好戏中戏的,后来都火成影帝影后了!”
台词流畅,动作轻灵,托德饰演的精灵浦达获得了同学和老师的掌声和赞誉,但父亲却冷着脸,将神色换发的托德狠狠拽回家。
父亲把他的爱好贬低得一文不值,又勒令他退学上一所进去就要待十年的军校。
刚才还开心不已的托德如今脸上毫无血色,心如死灰,在父亲离去后,仍然愣愣地坐在冰冷的椅子上。
一束独光照亮了他。
他抬起头,望着那束光明,忍不住伸出手抚摸了一下,掌心却什么也没握住。
托德彻底绝望了。他颤抖着嘴唇,忍住哭腔,毅然站起来,走到桌边拿出父亲的手.枪。
他把枪口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轻声念着剧中台词。
——“我希望,没有任何人会对这样美丽的仲夏夜生气。”*
说完,他抬起头,悲恸地凝望着镜头,然后扣动扳机。
独光突然熄灭,宣告着尼尔年轻生命的终结。
弹幕为这安静却震撼人心的场景沉默了一会儿,即刻沸腾起来。
“我真的在电脑前流下眼泪了……”
“我很想挑刺,可是他表演得真的不错!最后自杀看得我四处找纸巾!”
“是我之前成见太深了,和冉时道个歉,现在就去删掉微博。”
冉时在黑暗中走下舞台台阶,被人紧紧抓住了手腕。
他借着旁边微弱的灯光,看清了任光年一脸悲伤,不由自主便回握住任光年的手。
直到灯光亮起,开始凌星语的单人戏时,入戏的两个人仍然互相紧握着手,无声传达着情感。
弹幕却都十分的……迷惑不解。
“不是,他们两个人在干嘛呢?”
“他们不会不知道下了台我们也能看到吧?哈哈哈哈!”
“好想喊话告诉他们别腻歪了,我们都看到了!”
学校舞台窄小,节目组的直播摄像取景了整个演播厅,自然把他二人的互动拍得清清楚楚。
舞台上的表演还在继续。托德听到室友的死讯,忍不住穿着单薄的衬衫奔走到雪地里哭喊。
任光年率先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沉浸在角色中不可自拔。他赶紧整理了一下表情,很自然地捏了捏冉时的手心,以示安慰。
“任光年!你人设掉地上了!快点捡捡!”
“你们两个不要在全国观众面前卿卿我我啊!”
“看任光年捏冉时手心,我居然脸红了……难道这就是恋爱吗!”
两个人对疯狂暴涨的弹幕无知无觉,冉时还对任光年笑了一笑。
“刚才差点没回过神,戏中戏真的挺难的……下一场戏就是终幕了,加油啊!”
“呜呜呜哥哥笑得好甜,但居然是对任影帝在笑……本唯粉被狗粮淹没了!”
“啧,我CP怎么那么真!”
任光年低头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头应下,赶紧从后台绕到舞台另一侧上场。
冉时在台下看着他们的最后一幕演出,胆怯的托德在送别基廷老师时,不顾校长的阻拦,第一个勇敢地站上课桌,为离去的老师朗诵诗歌。
学生眼中泛着泪光,基廷老师对这群已然挣脱枷锁的孩子笑了笑,走出了教室。
舞台灯灭,幕终。
******
但很快,演播厅又打开了大灯,照亮了台上台下。
陈导在幕后招呼冉时:“冉时!上台。”
冉时一头雾水,不知道节目组想做什么,走到台中央时,身后的屏幕亮了起来,开始播放视频。
是他先前见过的那些学员们,一个个凑在镜头前送上祝福,然后还有陈导,和其他评委导师,也都给他录了VCR。
……原来是节目组为冉时办的送别仪式。
“这个方式好温馨啊,比之前那个给冉时打低分淘汰的办法好多了。”
“节目组这回有心了!”
凌星语和厉浩言也一块给他录了个视频。凌星语语调讨喜,说了一堆彩虹屁,而厉浩言憋红了一张脸,结尾才憋出一句“祝你大吉大利”,惹得弹幕全都“哈哈哈”一片。
也不知道节目组是不是故意的,把任光年的视频放在了最后一个。
冉时看着他的戏服和身后的熟悉背景,一时惊讶。这是在《鸣渊》最终决战的戏棚里,也是他经任光年推荐通过二次试镜的地方。
任光年无言地看了手机镜头一会儿,冉时屏息望着屏幕。
他忽然拿起手机,往片场外晃了一下——正是冉时窝在演员椅里,抱着剧本念台词,认真找戏感。
“有点奇怪,你就在身边,我居然还要录给你的送别视频……但节目组要求,没办法。”
这时候他对镜头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那就祝你星途璀璨,我们顶点相见。”
冉时蓦然热泪盈眶。
冉时看得出任光年没有开玩笑,对他的祝福真挚动人。
他侥幸能重生再过一次人生。这回他得到了的所有人的肯定,也收获了无数的诚意和祝福。
上一世,他仓皇踏入这个圈子,感受到的只有恶意和排挤。如今重来一回,他才知道其实娱乐圈也可以很温暖,可以收获那么多祝福。
这是一条更好更璀璨的道路,一开始行来时觉得终点渺渺遥遥,如今一抬头,就能看见鲜花和掌声就在不远的前方。
——而他坚信,自己终将能到达那处曙光!
冉时抹了抹有些发红的眼角,胸口情绪上涌。实际上从完全被动靠近,到如今两人能默契地共演,他对任光年的看法也改变了不少。
其实任光年也并不是那么冷漠、难以接近,也许这一世,他可以……
冉时转过身,正要对台下的任光年说点什么,却被念台本的主持人打断了。
弹幕为这样的温情集体沉寂了一会儿,开始咆哮。
“这也要发糖?糖分太高了!鲨了我们吧!”
“主持人你让他说下去!”
“你念你的台本,不要打断他俩啊!”
被打断的冉时却暗暗松了口气。
他刚才情绪太激动,要不是主持人机灵打断他,他怕不是要把那句话当众说出来了……那也太羞耻了!
好在没多少人注意到这个小插曲,他工作室的小姑娘还在下台后学着原电影的样子给他送了捧花。
观看人数不断破新高,他们这组的工作人员也都特别开心。还有人又提起今晚杭市大剧院正好上映《仲夏夜之梦》,撺掇学员们请大家去看。
整个节目组还在玩闹庆祝,冉时却悄悄溜了出来。
他的手机上,未接的视频通话提示堆满了整个屏幕。
不过半分钟,对方又主动打了过来。
铃声响了很久,冉时面无表情地接起电话。
劲爆的音乐差点把冉时耳朵震聋,五颜六色的灯光在黑暗画面里跳动。他先看到一个高.耸的啤酒肚,摄像头上移,露出了一张纵.欲疲惫的浮肿脸庞。
秦总得意洋洋看着屏幕前的冉时。
“哟,这不是大明星嘛,下了节目居然有空接我电话,秦某真是荣幸啊!”
第23章 @任光年成为了您的新粉丝
冉时看着秦总身周灯红酒绿,心里暗暗冷笑一声。
路人对冉时抱有成见, 不愿意短时间接受改变, 他能理解。之后他还有无数的机会, 让他们改变态度。
但是秦总故意带舆论节奏, 让营销号黑他,为此又特地打电话来耀武扬威。
——这仇, 他必须得报!
冉时盯着屏幕上颓着眉眼, 有些精神萎靡的秦总, 客气一笑。
“秦总, 之前是我态度不好,向您道个歉。”
秦总眯起眼,拨弄着桌上的白色粉末, 使唤旁人替他点烟。他身旁还坐着一个女孩,穿着打扮不像夜店的人, 眼眶发红,僵硬地拿了打火机。
烟气过肺, 徐徐呼出, 秦总看着冉时向他道歉, 心里特别舒爽。
“现在知道错啦?之前还和我横, 叫你让个角色而已……也不想想谁捧红的你!”
“您说的对,是我不懂得感恩。”
秦总又抽了一口烟, 缓缓靠在沙发上,心情极好地训起冉时来。
“你安心跑通告,乖乖还债, 什么事儿都没有,偏要忤逆我,那我只好给你点教训——被人骂的滋味儿不好受吧?”
冉时苦笑:“……还是秦总手段高。”
秦总睨着他:“知道就好,以后别耍性子,对自己的后辈好一点,有什么机会,该让出来的就让出来,你这咖位还和人家小孩儿抢资源,好意思吗?”
冉时点头说是,一边观察秦总视频中的背景。
秦总挑起半条眉毛,端详了他一阵:“怎么突然这么识趣……我觉得在电话里道歉,还是不够有诚意啊。你现在在杭市吧,开车到沪市也两个小时,自己过来赔罪呗。”
冉时刚想探听地址,顺势接口:“这是哪家店?我好像没去过。”
秦总乐呵呵一笑,报了个地址:“你当然没来过,这是新店。”
冉时忍住反胃恶心的感觉,又应付了秦总几句,便赶紧挂断了通话,冷静了一会,直接换用一个虚拟手机号报.警。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秦总面前桌上的粉末不简单。
接警员很快记下警情。冉时放下手机,松了口气,秦总身边的女孩显然也有隐情,希望他这通报警,能救下一个无辜的人。
道歉自然要赔礼,不过他没什么好送的,只好送秦总一副银镯以示歉意了。
******
身后有人从台阶上踱步而下。冉时转身,看见任光年立在不远处。
任光年的目光沉静,但只穿了薄薄的一件风衣外套。
显然,出门是他临时起意。
冉时放下手机,主动和他打了个招呼:“你怎么也出来吹冷风?”
任光年认真地看着他,慢步走到他面前。
冉时想起刚才任光年的送别视频,和自己的失态,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着实微妙,刚想退开一步,被拢住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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