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niel像是来走过场的,态度敷衍地走了一圈,他带的团队有摄影,看在摄影低声劝哄的份上,他还是站在冉时面前,随意谈了几句,权当聊天摆拍,语气仍然很不客气。
“我来这儿是为了寻找创意的。”Daniel有些厌倦,“说实话,东方很让我失望。”
冉时摇摇头,没急着否定他:“太多设计师着迷于中.国推出来的那些意象符号了,我个人觉得这样不过是流于表面形式。想必您不是这样的人吧?”
Daniel挑眉:“我确实不是这样的人,我够挑剔。但你说的这些,都是些空话。我们的设计是给所有人看的,就算我了解得再深刻,客户不知道,就没有意义了。但我不愿选择那些落入俗套的元素,所以我选择放弃。”
冉时看出这个年轻的天才是在钻牛角尖,他也曾经在演技层面思考过这个问题。
冉时不慌不忙,对他轻松地笑了笑:“我想,服装设计首先要考虑到的,应该还是服装本身吧。先要赢得观众的欣赏,他们才会希望了解服装的底蕴。”
Daniel一愣,细细思忖了一会儿。冉时听到他小声骂了句,而后长长叹了口气:“确实是这样。”
他仍然一副冰冷表情,话语倒是亲切不少:“我大概知道了自己这段时间颓靡的原因了,我陷入了一个思维陷阱,而我的助理和学生们却害怕得不敢告诉我!”
冉时微笑:“先生,你只是太紧张,放轻松点。”
他一点也不觉得Daniel可怕。毕竟他认识的任光年,曾经完全不把任何人眼里,我行我素,更加冷淡。
Daniel对他的反应感到新奇,开始重新审视冉时。西方人普遍有东方审美缺陷,但从艺术角度来看,确实比例足够完美,五官足够精致。他若是个好莱坞演员,保准能上美术教科书。
除此之外,气质也很特别,Daniel看惯了模特圈清一水的性.冷淡脸,现在看到冉时,颇觉得如沐春风。
Daniel没再多言,爽快地出手帮冉时重配了造型。时间紧张,冉时几乎是赶在最后一刻换好衣服,同他匆忙告别一番就要出门。
“等等!”Daniel喊住冉时,不过这次他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这些衣服确实都不够适合你。”
所有人都面露困惑,不由得紧张起来。
Daniel浑不在意他人,直直看着冉时,随后真挚伸手邀请。
“——因为会有更好的服装适合你。刚才一瞬间,我忽然有了给你做定制的灵感。等活动结束,你愿意给我一个一起创作的机会吗?”
摄影师掩唇一笑,骄傲道:“不好意思,大明星的行程不可更改,你至少得等我拍摄结束,才能约到他,请排队。”
******
Daniel确实是个奇才,他表面说着对东方艺术很失望,其实有着相当丰厚的知识储备。光是他随便给冉时展示的设计草稿,都足够惊叹叫绝。
Daniel解开心结,对即将到来的时装周兴.奋无比,还嘱咐道:“看完我的首秀后,请给我留点儿时间好吗?我想和其他人都介绍我的代言人。”
——和Daniel的聊天几乎占了冉时整个晚上。冉时看着自己工作室的几个人困得东倒西歪,便让他们先行回去。
夤夜深沉,冉时没有劳烦司机,自己开车回家。
车停稳的时候,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屏幕亮着来电人姓名。冉时想也没想,立刻接起这通已经等了很久的电话。
“我刚休息,和Daniel聊得怎么样?”
冉时摇头,想到他看不见自己,赶紧道:“我已经快到家了。”
两个人闲适地聊了两句,他们之间一点也没有长久不联系的尴尬,话题自然从口中滑出。
电梯下降,缓缓开门。
冉时最近搬入了新家。只是他这段时间太忙,每天回家也就是休息一晚,还没生出什么回家的归属感,眼看着电梯门在他面前重新合上。
任光年听见了寂静中格外清脆的电梯铃声,呼吸忽然有点急促:“……别挂电话好吗?”
冉时不解其意,还是应了他。电梯里通话信号不好,他便站在原地,只是听模糊的呼吸声从话筒中传来。
——也从他身后传来。
冉时一转头,就被人紧紧抱在怀里。
单薄上衣之下,蓬勃跳动的心脏同样也带着冉时的心跳急促。近一个月未联系的思念忽然怎么也压抑不住,被这个带着温.热提问的拥抱激得从心口疯狂涌出。
任光年深夜航班回京,正巧小杨打电话说起冉时还在工作,他想也没想,就让司机从廊坊一路赶回京市。哪怕只是见一面,说上一句话,都算是让这段分离提前结束几个小时。
任光年笑着叹息:“怎么一点危机感都没有,万一是想害你的坏人呢?”
冉时刚要回答,忽然看见一个闪着红光的灯点,耳朵有点红,改口道:“这里有摄像头!”
“要看的反正早就被看到了。”
“……”别提了,他俩那个节目热搜,到现在还榜上有名呢。
任光年看冉时垂着头,以为他在不情愿,半抱着他挪开两步,躲在监控看不到的角落里。
冉时还在想朝阳群众的八卦战力有多爆表,一道热气幽幽掠过耳廓,语气里带着一点难以察觉的委屈:“难道抱一下都不许么?”
任光年这么一说,冉时什么都抛到脑后了。
“是你……就没关系。”冉时还没学会用别的方式主动表达情感,只好伸手回抱住那平阔的脊背,“你又不会害我。”
任光年的动作有些僵硬,他随即紧了紧力道,然后很快松开了手。
他躲开冉时的目光,抿紧嘴唇:“时间不早了。你回家吧。”
他原本便是想在繁忙的行程结束前,先来看冉时一眼,现在目的勉强达到,已经没有理由让冉时陪着他了。
冉时有些怔愣,对任光年突兀的动作感到惊讶。
他抬头看任光年:“你不打算上来坐坐吗?我的新家你还没来过呢。”
这次换任光年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必须得奖金拉满嗷!
第79章 我要回去了
15分钟。
任光年在心里默念着这么一个时间。
他跟着冉时上楼。冉时的新家是电梯入户,电梯开门就是玄关, 隐私性很好。
室内设计简洁明快, 出自一位新秀设计师的手笔, 除此以外, 任光年还看到了那架熟悉的旧钢琴。
他匆匆掠过一眼,视线又落回眼前人身上。
冉时忽然转身, 拉着他紧张道:“你想喝点什么吗?”
“都行。”任光年没什么要求, 他常年喝冷水, 咖啡喝美式。
冉时的目光游移开去:“你这班只有商务舱吧, 空间很窄,坐得肯定不舒服……我帮你拿罐牛奶?”
任光年点点头,冉时松开手转身溜去厨房, 途中停了一会儿,弯腰匆匆在电视前收拾了东西, 似乎是有什么东西不想让他看到。
客厅外的花园有灯明晃晃亮起,提醒冉时土壤湿润度不足。
冉时忙不迭拉开窗门, 挽起袖子, 语气颇有些无奈:“我忘记浇水了。”
任光年跟上来帮忙, 冉时没和他客气, 带着他在室外花园里转了一圈。冉母爱好手植,对园艺颇有研究, 退休后把原先的爱好重新捡起,也教会了冉时不少。
匆匆伺候好娇气的植物,冉时拍了张照片发给在国外旅游的母亲, 算是完成每日任务。
这边厢的司机满以为任光年要留宿,结束通话后高高兴兴把车开走了。
——但任光年不能留下来。
冉时的新家离任家很近,两家距离只有15分钟车程。他不论有什么理由,也不能留下。
况且,在这种时候他不该打乱情形。
任光年心里还掐着分秒,看冉时舒心地站起身,僵着声音道。
“我要回去了。”
冉时顿了一下,回身看他。
几乎是他转身的那一瞬间,周围一片密麻炸响,雨珠噼里啪啦往下砸,砸在皮肤上生疼无比。
不过是眨眼间,雨势猛烈非常,伴随乱流狂风,隐隐还能听到天边有雷鸣。冉时成日进出各种录制棚,都差点忘记,这几日台风影响京市,会有好几场暴雨。
落雨连成一片模糊的雨幕。
“雨下得这么大,你——”
任光年匆匆脱下外套,闷头罩在他身上。
花园呈半包围式,占地面积不小,任光年攥着他的手腕,慢慢带着人往房间外的步行廊下。温热的掌心沿着唇角拭过,擦净他脸上的雨水。
两个人踏上走廊时,已经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浇得浑身湿透。冉时仍旧披着他的外套,拉开门时,被室内的冷气吹得一抖。
那只勾着他袖子的手指却仍然没有放开,还试探地抓得更紧了一点。
“雨下得这么大,你还要回去么?”
积郁喉间的闷热和焦躁忽然消弭一净,任光年闭了闭眼。
15分钟……罢了。
不过是再沉沦片刻,这算不得放纵。只是冉时意兴还未阑珊,他总得要陪着。
“——再待一会儿。”
******
冉时换好衣服从浴室走出来,没在客厅找到任光年。
厨房传来了声响,冉时额角一跳,赶紧转进厨房,看见任光年已经吹干了头发,换了他的一件衣服,端着表情正要把牛奶往锅里倒。
冉时忍不住笑出来,接过手,换了一口奶锅:“还是我来吧。”
任光年很是不解,闷头翻了会儿网页,这位坐不垂堂的少爷才算知道,热牛奶居然也这么多讲究。
洗过澡后,冉时愈发困顿。今天实打实忙了一天,Daniel又是个外冷内热的,熟络后就打开了话匣子,从历史聊到人文,欧洲横跨亚洲,宁可换用不熟练的英语都要继续聊下去。
聊天很愉快,就是太费神了。
他把温热不烫手的牛奶递给任光年,侧身偷偷打了个哈欠,认真地发愁:“雨下这么大,你怎么回去?”
任光年撇开视线:“等雨停。”
两个人干脆坐在廊上观雨,雨势凶猛,白雾一片,没什么美感,冉时倒很发愁这些花草,打算明天让人过来处理一下。
这场雨,等到冉时昏昏欲睡,也依然没停。
任光年看他实在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叹了口气:“你去睡吧。我这就走了。”
冉时睡意消了大半:“你不是说司机已经回去了么?”
“可以借你的车。”
冉时又讶异又迷茫,任光年前段时间还敢套路他,现在居然……这么不愿意接触他么?
“你一定要回去吗?”他忍了忍,才捺下那句“我不想让你开车回去”,换了个说法,“我家客房……挺多的。”
任光年直直看他,眼神比他还动摇。
“你真的要留我?”
冉时没多想,点点头。这样大的雨,路上不安全,不如住一晚,明天再回去。
任光年的回应落在狂风暴雨之中,激荡出一片静谧:“好。”
——但冉时很快被自己打了脸。
他看着空荡荡的客房,转过头,有点僵硬:“嗯……我家的客房还没收拾。”
何止是没收拾,除了主卧和保姆间,客房根本连床架都没有。冉时站在主卧面前,很是头疼:“你睡这儿吧,我睡那边的房间。”
不过一会儿,冉时又悻悻转回来。保姆间也没整理过,被用来堆放一些还没整理出来的旧物了。
他抱了个枕头就往客厅去:“我睡沙发吧。”
任光年有点无奈,哪有在自己家还睡沙发的道理?
“沙发也很宽敞,我昨天——”
任光年挑眉:“昨天怎么了?”
冉时对他笑了一下,企图蒙混过关,然而他不用猜都能知道,冉时昨晚肯定睡沙发上了。
任光年想起冉时进门后匆匆收拾的东西,还有沙发上的薄毯。昨晚他到底在看什么,连睡觉都能敷衍?
“睡沙发也不会有事的。”
任光年见他态度坚定,不动声色地拿起自己那件湿淋淋的外套,转身似乎要朝门外走。
“这样太不方便了,”任光年看了眼窗外的雨势,“我还是回去吧。”
冉时很快拉住他,毫无原则地妥协:“好好,我不睡沙发!”
******
冉时翻了一会儿手机新闻,补了这几天的台风消息,回复了金姐的问询——手机还是任光年方才帮他顺手吹干的。
夏季台风多,去年这个时候,冉时在杭市被台风困住,节目外景录制到一半,不得不匆匆结束。
金姐刚帮他推后几个通告,秦申和几个高层居然拍板决定雇个胆大的司机,趁高速封路前,一路暴雨飙车上沪。金姐知道后气得不行,冉时现在想起这事也还心有余悸。
他一路上看见的都是台风侵袭的惨剧,有心留意却无能为力。那时候的他,连养活自己都够呛。
今年再看见台风肆虐,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想要帮忙救灾。
金姐居然也没睡,对他的提议很赞同,表示即刻会去找人安排,还问他:“有去年台风的经历,今年估计会有很多艺人捐款,你要公开吗?”
“不用了。”
金姐没多说什么,冉时之前也都是匿名做公益,有一些被粉丝发现了,有一些只有金姐知道。
冉时做公益只是为了能帮上一点忙,不想让舆论过多发酵。
金姐转而提起另一个话题:“任光年好像已经回京了。”
冉时如实承认:“我知道,他在我家。”
回应他的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冉时犹豫问道:“姐,这事我做错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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