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被轻轻地推着，在花园里的小径上缓缓行走，偶尔的小石子还会让它颠簸一下。陈翎浑身僵硬地坐着，他想拉住手刹，却根本抵不过alpha的力气，只能被越推越远。陈翎压低了声音道：“你想干什么？快放开我，不然我喊人了！”声音里带上了焦急。
“你倒可以试试。不过，要是被人发现的话，不知道是你比较着急还是我比较着急。”明宣不疾不徐地推着陈翎走着。
“停下——停下！你到底想干什么？”陈翎着急地说。
明宣的动作倒是停下了，他低头看着陈翎，脸上仍显不出喜怒，声线也是很平稳的样子：“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翎翎。”
“你真是好狠的心。亲手杀了我们的孩子，你的心不会痛吗？”
轮椅停在了花园里的小池塘旁边，平静的池水像镜子一般，倒映出繁茂的花树和一双人影，脑袋低低地挨在一起，仿佛情人在鬓边私语。
但是在当事人的心中，无异炸开一声惊雷。
一份报告扔在了陈翎膝上，上面血肉模糊的影像和结论狠狠刺痛了他的眼睛。他大声想要尖叫，却只能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泪水不断地从指缝中漏出来。
“是你——是你要利用我！你要我做那个牺牲品……你要拿我做筹码，你要用我去搞臭卫衡，那我会是什么下场……你、你……我只是不想死而已……”
“我的确小看你了。”明宣轻轻地擦着陈翎脸上的泪水，指腹下的肌肤柔滑细腻，稍微用力，就留下了红痕，“就见了一面，就猜出了我的意图，说起来，我们也是心有灵犀啊。”
“如果是我，也要称赞你这一步走得果断。”一串石榴色的钻石手链静静的悬挂在明宣指间，柔和的阳光在每一颗宝石上跳舞，流光溢彩晶莹可爱，“把我们的孩子杀了，证据也没有了。我听说，你还把你的哥哥都弄失踪了，哼，唯一的知情人也没有了。无论我说什么，只要否认就可以了。真是一石二鸟，对么？”
“你……”陈翎看着那串手链，尖叫就要溢出口中。
“而我也的确拿你没有办法。”明宣蹲了下来，仰望着陈翎，只是手还紧紧地把在椅背之上，“的确，这一个月来，即便我再生气，生气你的任性打乱了我的计划，我也拿你没办法。”
“但是啊……翎翎，你还是百密一疏。”明宣将那串手链从陈翎手里狠狠地拽了出来，“把我明家的东西，转手就拿去贿赂了别人，然后就没有人知道你怀孕的真实周期了。那个医生啊……你不会想知道他现在是什么下场的。可惜……你忘了一点，我明家的东西，都是有记号的。”
“不、不，这不可能！”陈翎着急了，泪珠跟断了线一样坠下来，疯狂地把那份孕期报告给撕成了碎片。
“如果能让你高兴一点，撕就撕吧，反正这报告，我还有很多。”明宣笑着说，“翎翎，想要否认我们之间的羁绊，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你看，我们是不是天生一对？”
“你滚！你滚开！”陈翎气急败坏了，哭着说：“你放过我不行吗？！”
“我说过，要听话。”明宣轻轻摸着陈翎的头发，“想要摆脱我，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陈翎哭了好一会儿，把那份报告撕得碎得不能再碎，才睁着通红的眼睛，静静望着湖水：“你想怎么样？”
“这就是我欣赏你的地方，永远能为自己做出最好的选择。”明宣在陈翎额上吻了一下，“我的好男孩……不需要你做什么，只要让一切恢复原来的状态就可以了。”
“哥哥不会再听我的话了。”陈翎冷冷地说。
“这就是你的事情了，翎翎。”抚摸着omega小巧的下颌，Alpha的信息素柔和却霸道，压得陈翎手都抬不起来。明宣说：“不过我觉得，以你的本事，做到并不难。当然，我也会给予你一些帮助。”
陈翎的手在微微发抖，他看着水中的倒影，高大的alpha和娇小的omega仿佛一对璧人。但是他知道，只要他一反对，明宣绝对会把他推到水里去，让他死得悄无声息，沉在水底成为烂泥。
陈翎闭了闭眼，又睁开，说：“你走吧，我会尽力的。”
“这么快就要赶我走？”落英缤纷，明宣随手取了一片，在指腹碾碎，沤出深红色的花汁，他将那芬芳的汁液涂抹在omega柔软的嘴唇上，“这么久不见你，我倒是有点怀念我们以前在一起时的时光了。”
陈翎的身子抖得越来越厉害，但他也只能低声说：“你、你想干什么……我现在是卫衡的妻子，你别想……别想碰我！”
“哼。真是令人嫉妒呢，忠贞的妻子。”明宣把手指伸进了omega的嘴里，果不其然，被陈翎咬破了，鲜血流了出来，“没事，我不会‘真正地’碰你，但是，我也需要一些保证，不是么，翎翎？”
……
第18章 前奏
高大的alpha站在柜台前为beta办着出院手续，黑色的风衣外套随意搭在手肘上，整洁的白衬衫勾勒出健壮有力的身材，一双灰蓝色的眼睛，看人的时候好像在笑。
只对视了一眼，陈扬就觉得从头冷到了脚，原先积聚的一些勇气荡然无存，身体已经形成的惯性恐惧如潮水般涌了出来。Alpha笑了一下，说：
“好久不见，哥哥。”
“哥哥”两个字的发音，好像在舌尖上勾缠了一阵，才吐了出来。
Omega早已如无尾熊一般缠绕在陈扬身上，抽抽噎噎地说：“哥哥、哥哥，呜呜呜……我好想你……”。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如果你出事了，我也不能独活了……”
“哥哥、哥哥，我想你……”
“翎翎，你先起来。”陈扬把陈翎扶起来，说：“你们怎么来了？”
“哥哥是怪我们没有早点来吗？哥哥……我们离开北斗七时太匆忙了……而阿衡留下的地址是天枢星的一处房子，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通知一直发到那里，我们都不知道……呜呜呜……哥哥……”
“一知道你的消息，我们马上出发来接你了哥哥，我们现在住在紫薇星……”
卫衡已经离开去办理出院手续了，随着那股雪松般的信息素离开，陈扬才感觉找回了一点点可以呼吸的空气，他低低地对陈翎说：“不是，我说，何必再来找我呢……”他看了一眼陈翎的肚子。
陈翎说：“哥哥，孩子没有了……”
手抓紧了，又放开，陈扬轻声说：“也好……你们……好好过日子吧，翎翎，别想其他的了。”
“哥哥是还在生我的气吗？”陈翎握住了陈扬的手。
“他已经认出我了。”陈扬开始觉得呼吸困难，刚才那一眼，他就知道，alpha肯定已经知道了。
“谁？”
“卫衡。他已经发现了。”
“没有，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什么都没有跟我说过。”陈翎连忙辩解。虽然近期alpha对他有些冷淡，但是陈翎并不打算说出这一点。
心脏好像又开始跳动，血液也回流进心房里。
“那我何必还回去呢，其实……其实我并不想……”陈扬实在是说不出那个词，他并不想被人当作妓子一样使用！
“哥哥……回来吧，我需要你……”
想起楚麟说：“留下来吧。我听说你的家人对你不太好，留下来不好么？”
楚麒说：“谁欺负我扬哥，就是我和过不去！扬哥我帮你揍他！”
楚医生说：“不必害怕，坚持你自己。”
他那时候是怎么回答的呢……是怎么回答的？
“哥哥——”陈翎靠在陈扬肩上，闻着哥哥身上那清淡而又让人安心的气味，“我去了帝星，才知道那里并非一个好去处啊……”
“势力盘根错节，处处是讲究关系，没个几代的积累，都不好意思和那些世家们交往。在我们眼里觉得分外困难的事情、分外昂贵的物资，在他们眼里，不过是动动手指头一样的事情。”
“他们都看你的背景，看你的资源，即使再有能力，也不过是个新贵，打工的而已；而他们，只要凭借祖辈留下的资产，随便什么都不做，也能超过这一辈子你能挣到的。所以他们看我、看我——就好像看一个笑话一样。”
“翎翎，其实你不必如此。”陈扬说。
“怎么不必要呢？我是卫衡的妻子，这些人情往来，难道不是我应该做的事情吗……应付这些人，已经费尽了我的心力……哥哥，回来帮我吧……”
“哥哥，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唉，陈扬叹气。
“是了，是我自作自受，哥哥不理我也是应该的，毕竟我伤哥哥太多了。我是一个无信之人。”
陈扬轻轻地推开了陈翎。
“陈翎，作为兄长，我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在你犯错的时候，我没有阻止你，而是一味放任，一直到现在，覆水难收。过去的事情不必说了，但是之后……陈翎，哥哥劝你，世界上有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就是没有免费的午餐，不要总想着一步登天，这些都是有代价的。”
“哥哥……”
“从你长大开始，我就不怎么陪在你身边了，也许在我心里，你还是像个小孩一样，所以从没有考虑过你内心的感受。你也常说，我不理解你的想法，可能因为我只是一个beta吧……所以，只会像生产线上的一颗螺丝钉一样工作，习惯了忍耐和沉默，而缺乏主动追求的勇气。”
“逆来顺受、不敢反抗是一种懦弱，但同样，不择手段、好高骛远也是一种骄狂。陈翎，听我一句劝，珍惜眼前的生活吧。”
“哥哥……”陈翎趴在了陈扬膝上，“我……”
陈翎睁了睁空蒙的眼睛，来之前，他准备了一大堆的话，想要劝服陈扬。但现在……只觉得无力，无力得再也不想说出来。他知道自己错了，错得把所有人都拉进了泥潭了，陈扬、卫衡、他自己……都陷入了原本不应有的泥淖之中。
“算了”陈翎忽然摇了摇头，“算了，哥哥，你想留在这里就留吧，我不逼你了……”
“陈翎！”陈扬皱了皱眉，拉住了陈翎的手臂，衣袖随之被拉起，洁白的肌肤上，忽然展现出一个又一个鲜明的红痕……
“这……”
陈翎心如死灰，虽然明宣承诺了不会“真正地”碰他，但这些暧昧的痕迹足以证明一切，种种让人恶心和崩溃的游戏，彻底切断了他倒向卫衡的退路。
“是明宣。”陈翎静静地说，“他拿到了我的流产报告。”
*
“你就是卫衡？”
“是的……您好，楚医生。”卫衡点了点头，“非常感谢您对我们家陈扬的照顾。”
“我是个医生。”
“不止这样……”卫衡笑笑，“我听说，您对陈扬照顾良多，还是您的侄子，将陈扬救了回来，我们全家都非常感谢您……”
楚宁只看了卫衡一眼，就从这个相貌端正的alpha身上品出了一股 “畜生”的味道！卫家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个玩意儿？
“陈扬并不打算回去了。”楚宁说。
Alpha有些惊讶，但还是礼貌地说：“这……得听从陈扬的意愿吧？虽然很感激您，但我们才是一家人。已经麻烦您这么久了，怎么好意思再在这里叨扰您呢？”
“你和陈扬的弟弟结婚了？”楚宁淡淡地说。
“是的。”
“Alpha就是这样一群自大的生物，自以为把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里。我奉劝你，不要太贪心了。”
卫衡挑了挑眉：“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会明白的——陈扬已经决定留下攻读天权星综合大学，跟随我进行生物医药学研究……你，已经结婚了，有妻子照顾你，无权为妻子的哥哥做什么决定吧？”
卫衡算是听明白了，他说：“也许我们之间有些误会……陈扬也是我的……家人，我和陈翎都非常希望他能回去。”
楚宁冷哼了一声，人模狗样，衣冠禽兽！想起之前陈扬身上的伤痕，她一见到这个alpha，就全明白了！陈扬这孩子心眼有点实，指不定被这对AO欺负成什么样呢！
“我会好好照顾陈扬的，楚医生您请放心。”Alpha微笑着说。
“是吗？”楚宁说，“不需要你的照顾——陈扬自己也过得挺好的。没关系，反正过几个月，陈扬就要回天权星来了，我这里的大门，永远为他打开着。”
卫衡的脸有些冷下来了，但他还维持着体面，说：“那拭目以待吧，楚医生。”
*
房间里，omega抚摸着被打得生疼的脸，坐在地上。
“你太让我失望了，陈翎……那是你自己的孩子！”
“那又怎样！这并非是我的意愿！”陈翎反驳道，仍然流着泪。
“我是说不过你了……”陈扬转过身去，陈翎马上爬起来抱住了哥哥的腿，说：“那就让我死吧，反正现在这样我也不想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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