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肯相信他的。
一想到这一点,林涧就十分火大。
而此时邱岑忽略喉间的不适,透过林涧的眼睛,似乎看到了一丝害怕。
他一下就明白了林涧是真的担心他,也是真的在乎他。
他抬手握住林涧牢牢抓住自己领子的手,安慰地笑了笑:“没事儿,我就是好奇。”
“......我跟你说正事儿呢!别给我嬉皮笑脸的!”林涧有点恼羞成怒,放开了邱岑,转过身不再说话。
邱岑贴上去:“真没事儿,那都是误会,我这么脾气好钱又多长得还帅的小帅哥,谁忍心让我受委屈呢,放心,我俩就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这四个字说出口时,邱岑差点咬了舌头。
天知道他对这位“普通朋友”有点什么见不得人的想法,要告诉林涧了说不定得撕烂他的嘴。
林涧似乎有被安慰到,转过身拍了拍邱岑的肩膀,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至少邱岑这么认为。
所以当天晚上邱岑大摇大摆地出了门,买了一堆吃的喝的后又上了楼,直接敲响李添家的门。
李添那边开了门一脸惊讶,半晌才反应过来吧邱岑让进了屋。
“您这什么意思?”
邱岑将塑料袋一一打开,各种烧烤的香味扑鼻而来,又将几罐温啤酒挨个码在茶几上。
他没回答李添,自顾自说道:“来,大爷今天叫散财童子。”
别说,李添上一顿饭还是上午十一点多,这会儿肚子早就饿得瞎叫了,他懒得点外卖懒得出去吃,本想着赶紧睡觉吧睡着了就不困了,结果惊喜来得太突然,当即坐在沙发上,挑了个烤鸡胗,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散财童子抱着温啤酒捂着自己冰凉的爪子,看着眼前的人吃的不亦乐乎的样子,只觉得一阵辛酸。
这得是生活多苦啊给孩子饿成这样。
邱岑一点不饿,晚上吃了宋女王的大米饭和爱心炸带鱼,看着李添吃,觉得世界真美好。
“散财童子都是喝露水的吗?”李添问。
净他自个儿在那儿吃,绕得他脸皮厚得可以反弹炮弹他也得不好意思。
邱岑嘿嘿一乐:“你吃吧,我就想喝酒。”
“......你等会儿。”
李添站起来,去厨房拿了个小铁盒回来,给了邱岑。
邱岑好奇地问:“这什么?”
李添又把小铁盒往前递了递,示意他打开。
他接过小铁盒,小铁盒上边有个锁扣,上面没挂着锁,他轻轻一抠就开了。
里面满满的收拾金黄色的小饼干。
“橙皮小饼干,”李添说,“无聊时候做的,家里没花生豆,凑合吃吧。”
邱岑一瞬间有种心口被浅浅一碰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
第十二章
1.
邱岑是真的对李添的细心程度感到惊悚。
他在李添面前提到自己的喜好的次数真的屈指可数,甚至是零,他只是在他面前喝过橙汁,吃过鱼。
虽然同样的东西不断重复很容易让人注意到,但这个人却是冷漠寡言拽的二五八万似的李添。
——这就很不正常了。
邱岑咬了一口饼干,饼干软硬适中,橙子味儿浓郁,一口咬开还能看到里面一小块一小块的橙皮。吃起来苦涩的橙皮从鸡肋角色一下上升成为主角,效果还不赖。
“怎么样。”李添问。
“好吃。”邱岑说。
李添继而坐下来吃烧烤,一口串一口啤酒吃得心情还不错。这才想起来问邱岑自己想半天想不明白的问题。
“你今天挖着矿了啊,我还挺意外你会来。”
邱岑挑着眉毛看他:“那你猜猜朕为啥光临寒舍?”
“臣惶恐。”李添说。
不能是联系感情来的吧。
他可还记得邱岑第一天在这看到他时那难以置信的表情。
邱岑拿了两块饼干扔嘴里嚼嚼嚼,犹豫着开口:“我听楼底下那帮老太太说......”
客厅的灯光下,李添脸上的表情无所遁形,那一瞬间的不自然和皱眉他看得清清楚楚。
“......算了没事。”邱岑赶紧接着说。
李添看着他,像是知道他想问什么,似是无奈地摇摇头,叹口气接下邱岑的话:“是。”
“......”邱岑瞪大眼睛。
与道听途说不同,真正听到事情本人的回答,给人的感觉总是不同的。
李添,跟他一样大的人,害死了他爸?
操。
李添放下手中的食物,双手交叉放在大腿上,放松地靠在沙发背上,闭上了眼睛。
他像在回忆着什么。
“那男人,死了有,三四年了吧......是我害死了他......”
邱岑“噌”地站起来,李添眯起眼睛看他,眼里带着疑惑,烟灰色的深邃眸子里像是有海鸥飞过,留下一道道剪影。
“你......”邱岑突然如失语一般说不出话,或者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他不想看被痛苦笼罩的人,而李添刚刚给他的感觉像是患上癌症的病人,失去活下去的希望,一日日等待着死亡降临,讨厌同情,厌恶施舍。
“我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是那样的人。
“......今天散财童子请你吃烧烤喝啤酒,给我点面子说点开心的呗。”
然而开心的还是没有说成,胡大伟一个电话,快半夜了把两人直接叫走了。
到了那边,隔着老远就看到两拨人站在马路两边,一左一右地跟门神似的站着,两边都一句话没说,企图用眼神杀死对方,邱岑觉得再一人配一个四十米大刀能赶上九十年代的港剧了。
胡大伟同志惹了不知道啥事儿,李添接完电话邱岑也没仔细问,穿上衣服就跟来了,据说是胡大伟理亏,幸好这人不傻,还知道叫点人来镇场子,偏偏李添这个人又不怎么讲道理,直接风风火火地过来了,结果两拨人一碰,巧了谁都不讲道理。
这就尴尬了。
“添儿哥。”胡大伟看见他们,上来打招呼,可以看出他现在也有点懊恼,烦得咬牙切齿的。
“没事儿,”李添安慰地看他一眼,“怎么个情况。”
胡大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也不知道呢,那边跟路墩子似的站半天了。”
邱岑李添听完也往那边看看,看半天也没看出个“算是老大”的,李添干脆攥了攥拳头,道:“上。”
那边一看李添这帮人乌云压顶般气势汹汹地往这边来,一下子气儿足的来劲了心虚的没好意跑,一起硬着头皮往上冲,两拨人穿插在一起,分不清是敌是友,你打我一拳我还你一巴掌的打得莫名其妙却也痛痛快快。
这边邱岑没离李添太远,一方面给李添观察周围有没有放冷枪的让他吃亏,一方面觉得自己的担心完全多余。
这家伙不知道从谁手里夺了两根棍子,左右两手一手一个,一棍子就放倒俩倒霉蛋,捂着脑袋肚子嗷嗷叫。
又放倒俩人李添抽空往他这边看了看,刚想跟他来个迷之眼神交流,结果眼神突然变了变:“哎你......”
“我.操......”邱岑只感觉肩膀突然一阵钻心地疼,身后一个染着黄毛的小年轻一看就是新手,捡漏捡的瞎猫碰上死耗子,正拿着钢棍在棍子上和邱岑捂着肩膀的手上来回交换眼神,一脸难以置信。
“我去你.妈的。”胡大伟从后面直接给他屁股一脚,小黄毛应声而倒。
“你没事儿吧?”耳后突然响起李添的声音,邱岑吓一跳,一转头,这人站得离自己很近,有点严肃地看着他肩膀。
“松手我看看骨头怎么样。”
邱岑莫名有点开心,活动活动肩膀,感觉骨头应该没事,就是肯定得青一大片。
“没事儿,没伤着。”
上回的伤刚好,又添了新的。
我真是好惨一男的。
李添瞪他:“给我看看。”
“不是,您眼睛是X光啊,能看见我骨头?那你看看我小时候崴脚愈合之后还有印儿没有?”邱岑说。
这大冷天的露块肉可不是闹着玩的。
“给我看看。”李添重复。
“......看看看。”
两人来到路边,邱岑这人最怕冷,今天穿着厚棉袄夹克衫薄毛衣和体恤衫,这会儿一件一件的跟剥大葱似的往外翻,最后露出了葱白似的肩膀。
李添一开始还挺自然的看他翻衣服,后来越看越别扭,看得邱岑不好意思的同时自己也想说要不算了吧,可当他看到邱岑白皙的肩膀上那片刺目红,又愣住了。
寒冷的冬夜,已经过了午夜,街上的灯已经熄灭,黑暗和寒冷萦绕在他们周围。李添眼中黑白交织下那片突兀的红让他想起了记忆中最恐怖最难以忘却的画面。
也是黑夜,寒冷,红。
“这不是害了自个儿亲爹妈的扫把星吗......”
“离他远点......”
“被害死......”
一瞬间,无数杂乱的声音涌入他的耳朵,那些冷漠的、嘲讽的、指责的......
“......你怎么了?”邱岑被李添痛苦的眼神和莫名抚上他肩膀的手指给弄懵了,一脸摸不着头脑。
李添猛然惊醒,收回了手。
“我一会儿给你搓点药油吧。”
“嗯。”邱岑点点头。
......
“啊......你,你,啊......”
“这个力度行吗?”
“啊我......操......轻点、啊......”
“行行,我轻点儿,都这样儿了还操操的呢。”
邱岑扭着脖子回了个头:“你他妈试试挨完棍子还得使劲按疼不疼?”
“知道疼还满处瞎看。”李添说。
“......”那我不怕你让人揍吗。
似是看出了邱岑的想法,李添又说:“歇歇吧,我挨揍的时候你还拿零花钱给小姑娘买烤冷面呢。”
“你他妈...嗷!”邱岑支着手臂想起来,“你这谋杀呢?起来起来我自己来,个沙雕。”
李添又给他按回去了:“老实儿躺着,你是小孩儿啊?”
“妈的我三岁,怎么地。”
“没怎么地,行了起来吧,回家好好歇着啊邱三岁。”
邱岑撇撇嘴。
2.
又放了小半个月的假,林涧回家了,也终于过年了,按照惯例,邱岑他们一家都会回乡下老人家里过年,他爸妈刚结婚就搬来镶樟市工作,邱岑更是从出生起就在这里成长,那时候天天想过年,想去乡下跟那群泥里打滚儿的熊孩子们玩,想拿尽管最后会一道交给宋女王但还是想拿的一堆压岁钱。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对过年的兴趣愈发降低,到如今已经觉得过年除了一堆亲戚,一堆鸡鸭鱼肉,一堆祝福短信,也不过是普通的一天。
照例回了乡下,跟乡下的老人热热闹闹地过了年,回了市里又是一波波老爸老妈的亲戚朋友,等新年的余韵逐渐散去,又在家待了几天,邱岑也回了学校,准备开始混新的学期。
见了阔别一寒假意外地胖了点儿的大眼儿和大包小包带了一堆吃的的胖哥,以及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的林涧,邱岑觉得生活挺美好。
晃晃悠悠吃喝玩乐的没过多久,春天的脚步近了,镶大的体育组老师们突发奇想向学校申请了春季运动会,往常的运动会多是每个系自行决定是否举行,范围只针对该系,并不同时举行,而今年竟然意外地要举办整个镶大的运动会。这样的事鲜少发生,一方面是因为学校资源有限不能跟对面体校媲美,还有一方面是因为没人愿意让自己呼哧带喘丑态百出的样儿被人围观,当然说白了还是懒。
邱岑本着懒人守则没太关注这事儿,以至于临了被推上1500的跑道上还一脸懵逼。
“不是,我......这哪个傻.逼给我报的名?”邱岑说。
林涧站在隔壁跑道,对邱岑此刻的心情感同身受。
邱岑还要说什么,只听发令枪一声脆响,他正站在内道,被吓了一跳,其他的人跟屁嘣了似的“嗖”一下都冲了出去,他来不及骂娘,赶紧跟了上去。
邱岑这人虽然看着跟没骨头似的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不能坐着逮哪儿往哪儿靠,但一米八的个儿在那摆着呢,细瘦的大长腿来回捯饬,捯饬了小半圈超了仨人,四周看台上有他们班的学生,嘴里加油加油的吵得邱岑脑袋疼。
别人指名道姓地给他加油,他只觉得这帮人特沙雕,还觉得自个儿跟被扒光了似的在大街上溜达。
“能不能闭嘴!”邱岑一边跑一边嚷,耳边的风呼呼地灌进耳朵里嘴里,运动服后背让风吹得鼓起来,真冷。
指导邱岑冲过终点,身上都没暖和过来。
一场比赛八个人,邱岑拿了第二,林涧这自小在军人堆里混的倒霉孩子拿了第一,从场上下来俩人受到一帮小姑娘的追捧,从他们机械工程里就没见过这老些小姑娘,一时间邱岑都有点感慨。
“学长,喝水。”钟馨站得近,身后还跟着她舍友,一看邱岑下来赶紧上去递水,笑得挺好看。
邱岑喘着气看她,接过水咕嘟咕嘟灌了好几口。
“哎操,我是丑啊还是倒第一啊,咋就没人给我递水呢。”林涧在一边打趣,完全忽视自己周围一帮围观的小姑娘。
邱岑瞪他,把自己刚喝过的水给了他。
林涧也不在意地接过,直接都喝完了,把空瓶子拧了个麻花,一个空投直接扔进垃圾桶。
1500直接就是决赛,比完了就等着领奖,俩人都对体育组一成不变的毛巾老干部水杯不感兴趣,相约去洗把脸精神精神。
体育组那栋楼就有洗手间,还有个澡堂子,邱岑洗完脸一直起腰才觉得后背有点潮,一开始没注意,突然感觉出来了就特别在意,怎么动怎么难受,林涧看他身上跟长虱子似的扭来扭去就想笑,拍他后背一巴掌,说:“干嘛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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