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岑虚虚地抓住她的手:“我想吃肉。”
“吃什么吃,”宋女王往外走的脚步一顿,“感冒了不能吃油腻的。”
“可我嗓子很疼……”
“……你自己琢磨琢磨你这话有逻辑吗?”
宋女王的声音渐渐远去,屋里只剩下了邱岑一人,悄无声息地趴在床上。
良久,他才又小声说了一句:“不舒服……”
邱岑也不知是何时开始,一阵困意袭来,就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邱岑是被阵阵香味以及肚子里的空虚感叫醒的。
他艰难睁了个眼,只觉得跟睡前相比,身上更难受了。
床头柜上放了碗面,还冒着热气,那诱人的香味便是从碗里发出来的。
一碗煮熟后捞出来的挂面,看不出放了什么佐料,透过他塞住的鼻子,还能闻到一丝香味儿。
宋女王这时正推门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张可折叠的小桌子。
“醒了?感觉怎么样啊……还是很不舒服吗?”
邱岑不想让她再担心想说好些了,可刚一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嗓子里铁锈味浓重,恨不得一喘气都在扯着的疼痛让他皱紧了眉。
“怎么了?嗓子不舒服?张嘴我看看。”
宋女王秀眉一蹙,面上带着焦急,凑过来看他的嗓子。
邱岑微微张着嘴,她看不清,只好将他的下巴抬起来,对着灯仔细看去。
“这么严重。”
宋女王看着他喉咙处红得滴血的扁桃体,红肿着仿佛马上就要爆开一样,眼里的担忧更浓重了。
她再次探了探邱岑的脑门,眉间已经拧成了一个川字。
“宝贝儿,咱们去医院吧。”
几乎都没思考,邱岑就摇头拒绝。
他费劲做了个口型,说饿。
“……”宋女王不赞同地看着他,退了一步,“那先吃饭吧,我给你煮了点面,放了香油和生抽,你试试吃得下去吗,不行的话锅里有小米粥。”
邱岑点点头,默默地看着宋女王将他扶着坐起来靠在床头上,再将桌子架在他两腿间,最后将床头柜上那碗面放在桌子上,将筷子递给了他。
“可以自己吃吗?妈喂你?”
宋女王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也是除了他小时候生病才会这么虚弱的身体外第一次见他病得这么厉害,自然是心里记得冒火,恨不得手把手给自己儿子喂饭,心疼极了。
邱岑不置可否地摇摇头,苍白无力的手拿起筷子,适应了一会儿,才缓慢地夹了条面放进嘴里。
虽然感冒后味觉并不灵敏,他却感觉这面跟闻起来一样香。
不知宋女王什么时候有这手艺了。
明明是一碗普普通通他平常见了都没食欲的面,如今竟然觉得这么好吃。
他慢慢咀嚼,后又咽下去,不可抑制地皱了眉。
被他嚼得很烂的面组成食团,从喉咙处经过时却化作了砂石,一寸一寸地磨着他喉咙里的嫩肉,如针刺般疼痛。
他低头看看碗里剩下的面,却怎么都吃不下去了。
宋女王看他神色,也有点失望,不过很快就打起精神来,“吃不了啊,那妈给你盛碗粥来。”
她伸手拿走邱岑身前的碗,转身走了出去。
邱岑默不作声,任由她拿走碗,愣愣地盯着手里虚握的筷子。
忽然感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恶心感和呕吐的欲.望一股脑地涌了出来。
他只来得及一把推开架在腿间的桌子,直接就吐在了地上。
他昨晚本就没吃多少东西,刚才又只尝了尝味,胃里并没有什么东西可吐。
床边的地上都是他呕出来的透明液体,间或又他吃的面条,突如其来的呕吐让他来不及跑去卫生间,慌乱间更多的呕吐物喷溅在床单上,散发出一阵阵酸味。
场面十分狼藉。
宋女王见到这样的场面时差点没拿住粥碗,将之摔在地上,显然是吓得不轻。
“宝贝儿?!”
她三步并作两步从门口跨到床边,好不容易找到个能站住脚的干净地方,邱岑却已经又倒回了床上。
她急切地摸摸邱岑的脸,焦急道:“怎么会这么严重?去医院好不好?去医院吧宝贝儿!”
“不……”
“你要急死我啊!”宋女王一嗓子盖了邱岑毫无力气的声音,心疼得眼圈都红了,几乎手足无措:“怎么回事儿啊……”
邱岑拍了拍她放在身侧的手作安抚,示意她别担心。
手背上青色的血管在苍白的皮肤下清晰可见,在虚弱的体态下,只感觉十指根根纤细瘦弱,手腕都细了不少。
“……你这还是没事儿吗?”宋女王已经没力气瞪他了,心里担忧极了:“我不管,等晚上老邱回来你必须去医院。”
邱岑拗不过她,只好由着她去了。
自己喝过一碗粥,吃了药后本打算再眯一会儿,谁知刚躺下就又吐了一回。
好在宋女王将他之前吐的东西打扫干净后在他床边放了个塑料盆,要不又得吐一地。
宋女王在一边看他将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要不是她一向强势惯了,此时也要像其他那些心疼儿子受苦的小女人一般捂着嘴哭了出来。
老邱提前接到了电话,破天荒的没加班,还比正常下班时间早了,五点半就到家了。
他进了门鞋都来不及换,身上还裹着一丝寒意,直接就去了邱岑屋里。
见邱岑还在睡着,与邱岑相似的眉眼凝住,轻声问妻子:“还烧?”
宋女王自从发现自己儿子生病后眉头就没舒展过,此时又皱紧了,“三十九度三。”
老邱想了想,本要去试试邱岑温度的手因为刚从外面赶回来还很冰凉而收了回去,“等等吧,看半夜能不能退下来…药都吃了吧?”
两人从邱岑屋里走出来,后面的老邱带好了门,这才开始换衣服。
“吃了,嗓子肿得说不出话来,吃的东西也都吐了,跟没吃一样。”
老邱闻言一愣,似乎也奇怪自己身体健壮的儿子怎么会突然得这么重的感冒,纳闷道:“怎么回事儿啊。”
“睡觉没关窗户,我进去时候跟冰窖似的。”
“没关窗户?”
“可不。”
“邱岑不是只怕冷么,怎么还忘了关窗户?”
宋女王摇了摇头,“不知道……邱致远。”
“怎么?”
老邱正在倒水的动作一顿,为她这突然正式起来的称呼感到奇怪。
“你觉不觉得……咱家狗蛋儿有点奇怪?”
像是斟酌了很久,宋女王才犹豫着说道,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奇怪?有吗。”
“唉,”宋女王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你天天加班在工地睡得比在家睡得都多,你能知道什么?都好久了,我觉得咱家儿子很久之前就开始对着手机或者别的地方傻乐,每天乐颠颠的跟遇见什么好事儿一样。”
“……邱岑不一直这样么?”
“啧,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你不懂,可是就在最近啊,整个人挺低落的…尤其昨天,他从屋里出来时整个人都很不对劲,失魂落魄的,只告诉我不吃晚饭,就把自己关屋里了。”
“然后就……”宋女王摊了摊手。
“哦。”老邱点点头,挑着眉问:“所以?”心情不好感个冒?
“唉你这人,”宋女王斜睨他,“说明咱儿子有事儿啊!瞒着咱们呢!”
老邱无奈地暼了宋女王一眼,只当她胡思乱想,并不当回事。
而宋女王还在喋喋不休。
“是不是挨欺负了啊,还是谈恋爱失恋了啊……”
老邱无奈地摇摇头,“老婆……”
第七十四章
“是不是挨欺负了啊,还是谈恋爱失恋了啊……”
邱岑听着客厅里传来隐隐的说话声,双手不自觉抓紧了被子。
他静静躺在床上,从老邱进来时,他就已经醒了。
只是懒得动。
身体像是长久工作后发轴的齿轮,歪歪扭扭齿不对槽的拼在一起,很难移动了。
他什么都没想,脑子里也是空荡荡的,整个人因为生病的关系躺在床上是感觉轻飘飘的,好像身下的不是柔软的被褥,而是一片虚无的云烟。
随后手机就响了。
他动作缓慢地将手探出被子,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林涧。
他现在的嗓子说话还很难受,费劲说出来的只言片语也嘶哑难听极了,让林涧听到这人能放下家里一大家子人飞过老看他,他实在不能接他电话。
于是他按了挂断,点开了微信。
习惯了黑暗的眼被页面上的强光照射,不得不眯起来,待适应了之后,他才找到了林涧。
原来在他神志不清这段时间里,林涧给他发消息了。
林涧:压岁钱拿到手软【图片】
林涧:吃了没
林涧:人呢
林涧:【突然出现.jpg】
……
林涧:我靠人呢???
邱岑看着他这几条消息,莫名的就想笑。
他无力地抽了抽嘴角,动动手指回复他。
邱岑:刚起,你都多大了还有压岁钱呢。
林涧:我们家的传统是没工作结婚呢就都算小孩。
林涧:现在都七点多了,你刚醒?
林涧:醉生梦死啊。
邱岑:滚,感冒了想睡觉。
林涧:感冒了?真稀奇。
邱岑:很稀奇?
林涧:可不是谁冬天裹得跟球一样,这都能感冒【傲慢】
邱岑原本还在纳闷,听他这么一说,自己回想了下,发现还真是。
他是真的怕冷,冬天穿的很多,但倒不如他说得那么邪乎。
邱岑:有事说事。
林涧:没事儿啊,看你没回我,问问你干嘛呢。
邱岑:还能干嘛,待着。
林涧:行吧,感冒了你歇着吧。开学见哈。
邱岑:好。
邱岑放下手机,感觉身上开始发冷,伸手摸了摸脑门,凭他现在的身体和感官,也分不清体温是降了没降,不过看起来比上午好了点。
他滑进被子里,闭着嘴用舌头碰了碰嗓子,感觉味道怪怪的。
有点疼,还有股血味儿。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正常说话了。
算了算时间,还有不到十天又该开学了。
邱岑在心里暗叹一声,不知想到什么,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里。
时间过得真快啊……
李添是被添手机铃声叫回神的。
他原本坐在阳台边上晒太阳,睁着眼随便找了一点盯着,到头来也不知道自己看的是什么。
他从裤兜里掏出已经响了半天的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给挂了。
从来很少有人找他,手机充一回电够使三天的。
现在他也不知道是几天没充过电了,还剩百分之三十二。
最近找他最频繁的,就是心理咨询室了。
他不是故意不想接,他是有意的。
现在这样就很好。
没人打扰干预,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想睡觉睡觉,想发疯发疯。
日子也是一天天的过,唯一一点感到遗憾的就是他不太能分清今天是哪一天,今天还是不是昨天。
李添最近喜欢坐在这里晒太阳,为了这个爱好,还顺手网购了一张躺椅。
其实说晒太阳也过于笼统。因为不论阴天晴天,他有空就在这坐着。
听听风声、楼下小区住户日常生活的琐碎声音、猫狗的叫声……
李添隐约记得有一天他这么听着听着,就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天还是黑的。
不知深处何处。
记忆里很多人或事都渐渐远去,模糊不清了。
宛如那是上辈子才发生过的事。
无迹可寻。
之所以挂掉一通通来自心理咨询室的电话,其实只是因为他妥协了。
不想看病了。
没有意义了。
他现在这个样子,走出去也不会有人觉得他奇怪。
顶多觉得他长得形削骨立,过于瘦弱罢了。
在干什么呢,他也不知道。
后来不知哪天,他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从虚无空荡的梦境中醒来时,才发觉自己被人从躺椅上扯下来,茫然地坐在地上。
眼前有个人影,坐在塑料板凳上,正对着他。
午后的日光正从窗口照进来,因为角度问题,他所处的地方阳光灿烂,那人的地方昏暗不明。
好像整个人都隐匿在了黑暗中。
李添眯了眯眼,想看清这扰人清梦的人究竟是谁,可看了半天,也依旧看不明白,便失望地垂下了头。心里希望这人快点走,他好继续躺回去。
可那人却先说话了。
“李小狗。”
听了这一声,李添不知为何浑身一震,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抬头看去,狠狠眨了眨眼睛,觉得这个人影很眼熟。
“你……是谁?”李添嘶哑着问道。
可那人影并不答话,反而换了个称呼,有点戏谑:“李添哥哥。”
“……”好熟悉。
“李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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