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当下就不乐意了,可陈炳睿却冲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不得已只能自己给自己的小嘴拉上拉锁。
潘小白简直比生吞一斤黄连还要苦。
他本来跟着纹身店的鸡冠头混得好好的,结果鸡冠头被那个叫陆为的警官一顿拳脚打惨了不说,还被邢老黑直接踢了出去。剩下他颤颤巍巍的按照邢老黑的话把那个不知是谁的书包送到警局来,本以为这样他也算立了一功,回去以后能被邢老黑提拔提拔。
可谁知他直接被邢老黑关在小黑屋里了好几天,昨儿个才给他放出来。他没地方去了,身上也没几个钱,好不容易壮着贼胆打算摸大妈几十块钱居然被警察逮个现行。
人怎么就能背到这个程度呢?
潘小白小心翼翼地瞟了瞟一旁皱着眉打电话的陆为,又赶忙把视线收了回来。
邢老黑嘱咐过他嘴要牢,不然他就别想在北市混了。可好奇害死猫,他总是忍不住去想这个道貌岸然的警察怎么会和邢老黑有关系呢?而且他不傻,他感觉到邢老黑并不是诚心想要维护这个警官,反倒是有些咬牙切齿的迫不得已。
所以才把气都撒在了自己身上。
念在潘小白是初犯,又是未遂,留了备案一通教育后就将他放了。
潘小白垂头丧气的出了警局,肚子饿得咕咕叫。
忽然,那个他再也不想见到的警官从他对面走了过来。
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深邃五官,剑眉星目,高挺鼻梁,紧抿的薄唇。不是陆为又是谁?
潘小白几乎是下意识就要转过身去。
可陆为拍了拍他的肩膀,在潘小白诚惶诚恐中递给他了一张现金和一张纸条,淡漠道:“去吃点东西先。”
言罢,陆为就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出警,西苑别墅区发生了一起命案。”
……
死者储思绮,女,27岁,尸体被发现于其住所,西苑别墅区1609栋。
储思绮是一个以长相甜美,歌喉空灵而颇为出名的女主播。她很小的时候随父母来到北市扎根,但天公不作美,她父母早年因意外车祸而去世。储思绮至今一直独自居住,近些年来刚刚置办了这处房产。
因为昨晚本该直播的时间她没有出现,直播平台又联系不到她,才派人来看看情况。
结果发现储思绮已经倒在了厨房内,贯穿伤遍布整个胸腔和腹部,血早已流干了。猩红的河流漫出厨房,遍布整个客厅,卧室和玄关,蜿蜒出一幅诡吊的图腾。
虽然死者本人手中握着一把血淋淋的厨师刀,但所有伤口均被发现来自于背后。
在确认死者身份时,大队长张舜就注意到陆为的神情有些怪异,可一路马不停蹄的勘察现场,和法医交流让他没有抽出空来询问陆为。
直到在储思绮家中的厨房内发现了一个人的指纹时,陆为脸色有一瞬的煞白。
站在最前方的张舜终于是忍不住问出了口来:“陆为,你到底怎么了?”
王鸿和温馨闻言忙将视线齐刷刷地转向了陆为,只有陈炳睿没有抬头,若有所思地拿着一支笔在打印出的文件中圈圈划划着几个人名。
储思绮家中只有她自己的指纹和这个人的指纹,再无第三个人的。
而这个人,就是在陆为带薛寒去警局旁吃饭时,被陆为称为“柴姨”的港式茶餐厅老板,现年58岁的柴芳君。
“没什么,张队继续。”陆为面色沉沉,摇了摇头,将手中那支因用力过大而漏墨的签字笔收了起来。
张舜将信将疑,面上闪过一抹疑惑,又接着道:“柴芳君,曾因故意杀人罪被判处了二十年有期徒刑,才出狱不久,就在我们隔壁一条街上开着一家港式茶餐厅。”
“据悉,柴芳君的女儿柴熙,和死者储思绮在很小的时候是很好的玩伴。但柴熙在二十年前意外坠湖身亡,那时柴熙9岁,储思绮7岁。不久后,痛失爱女的柴芳君就因故意杀人罪而入狱。”
“听说柴芳君出狱后无依无靠,是死者储思绮第一时间将她接回自己家照料的。门卫和直播平台的人也称确实在死者家中见过一位年长的女性,根据外貌描述基本可以确定是柴芳君。”
“先进行传唤吧。”张舜下了定论后,扫视一周,吩咐道:“王鸿,跟进法医那边,看看有没有其他有用的线索。饼子带温馨去排查死者社会关系。”
“陆为。”张舜语气一顿,又道:“留下和我一起查一下当年的案卷,然后讯问柴芳君。”
……
今天真的是撞邪了。
潘小白望着警察局的大门心如死灰地想着。
他中午刚从这儿出去,按陆警官给的纸条地址左拐八拐,终于找到那家偏僻得让人不得不怀疑它有没有生意的港式茶餐厅。
潘小白小学都没念过几天,大眼瞪小眼的望着时不时夹杂着英文的菜单,最后靠看图点了一盘不知道里面是什么的炒面条。
他刚心平气和下来等着填饱肚子,辣手摧花揪了桌边花瓶里水灵灵的花骨朵几下,就见两个穿着蓝瓦瓦警服的人走了进来,要餐厅的婆婆老板,服务员,厨师,还有他这个唯一一个不像客人的客人配合他们进行调查。
明明说好的放他出来,而且就是陆警官给了他钱和地址让他来这里吃饭的,为什么自己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回到了警察局?!
显然正巧带着温馨从大门匆匆走出的陈炳睿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再见到潘小白,三个人六只眼睛相望都不由得一愣。
随后陈炳睿指着潘小白,咧嘴笑眯眯冲温馨道:“小温,喏,你的午餐外卖到了。”
第三十四章 西瓜汁的痕迹
虽然柴芳君已经有些年纪了——至少她已经开始佝偻的后背还有面容上的皱纹是这么说的。
但她骨子里似乎还住着个发顶戴着花环的姑娘一般。
她银白的头发烫着山羊小卷,穿着一件雾霾蓝色的双排扣大衣,胸前别着一朵奶白小花,涂着棕红色的口红,指甲上细致的涂着水红色的指甲油。
她已然开始枯老的双手优雅的交叠在腿上,目光坦然而和蔼地望着并肩而坐的张舜和陆为。
柴芳君和陆为就像商量好了一般,将对方视为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仿佛两人在茶餐厅里的热络都是黄粱一梦。
可柴芳君了解陆为,她看得出来陆为看似沉稳镇定的神态举止中那一点点细微的差别。
他在焦躁。
这让柴芳君嘴角一翘,不合时宜的回忆起上小学时的陆为来。
某个夕阳渐晚的夏日午后,那个小家伙闷声坐在自家门口,浑身青一块紫一块。自己的开门声吓得他后背一颤,似乎是扯疼了哪里,他却硬是咬着牙没有出声。
柴芳君端来一牙牙切好的西瓜,唤来了自己的女儿柴熙,两人一左一右坐在陆为身边吃了起来。
那西瓜又脆又甜,红润又馋人。
那时柴熙还小,不懂事,只顾着自己埋头吃得像个小花猫。
眼看西瓜少了一牙又一牙,一直眼巴巴望着她们吃的陆为终于咽了咽口水。
于是柴芳君小声在陆为的耳边呢喃道:“想要的东西就要去抢。”
那是小家伙第一次伸手从别人家的盘子里抢吃的,还是在那家大人的教唆下。
好在柴熙并不小气,很大方的就把最后一牙西瓜让给了渴坏了的陆为哥哥。
直到陆为狼吞虎咽地啃完了那牙西瓜,柴芳君才让柴熙自己去玩。
“你爸爸又打你了?”柴芳君轻声问道。
小家伙点了点头。
“他不是我爸爸,他是个坏蛋。”
年轻时的柴芳君很是漂亮,笑容极温暖,她歪了歪头,长发如瀑布般散落下来。
她粉嫩的指尖上还沾着西瓜留下的浅红水渍,西瓜汁里的糖份让那抹甜腻挂在了那里,随着夏日的晚风吹来,带着丝丝清爽的味道。
这本是平和如常的一个午后。
而她吐出的话却如烙铁般烫在了陆为的脑海里,留下了如今都无法抹去的焦褐——
“既然他是个坏蛋,那你长大以后杀了他好不好?”
“在他心脏上捅个大窟窿,他就再也不能打你了。”
“你知道心脏在哪里吗?
“来,我指给你看。”
那挂着红润糖渍的指尖在陆为豁然张大的眼瞳中放大。
她的指尖沾着人血——那是当时幼小的陆为慌不择路逃跑时记忆里最后的一个画面。
后来陆为再也没有见过柴芳君和柴熙。
直到柴芳君被警察抓走时,他自人于人之间的窄缝中和她匆忙对视了一眼……
……
讯问结束后,陆为与张舜推门而出。
张舜面色沉沉,拍了拍陆为的肩膀,示意他跟自己走。
两人来到他的办公室,办公室大门永远敞开的张舜第一次仔仔细细将门关好,颇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他才斟酌着开口:“你和柴芳君认识?”
陆为抬起如海般的眸望着他,良久才承认道:“是。”
“果然。”闻言,张舜呲牙咧嘴地挠了挠头,略带埋怨道:“那你倒是直说啊!我要是不问你,你是不是就没打算坦白?”
陆为背靠在墙壁上,好笑道:“我说了,张队你还打算让我来讯问她吗?”
“你和她又不是亲属关系,更不可能是情侣关系,我为什么要把你排除在外?!”张舜怒道。
经过讯问,陆为似乎心情放松了一些,竟还有空打起了趣来:“张队就这么相信我?你的严谨呢?”
张舜顿时鼻子都快被陆为气歪了,他手指指着陆为点了好几下,才憋出来一句:“你小子不要以为我打不过你你就给我蹬鼻子上脸啊。”
公事多年,张舜信任陆为的专业素质,就如同信任自己肩上五角星的权威一般。很多时候陆为的冷静与临场反应比他更像个大队长,连张舜自己偶尔都会在毫无思路时习惯性依赖陆为的判断。
“你相信柴芳君的话吗?”
陆为收敛了表情,仿佛那份沉稳又随着他的三魂七魄回归了。
张舜没有问陆为相不相信柴芳君的话,而是反问他道:“那你为什么相信她呢?”
一个曾经当啷入狱的杀人犯,说自己不是杀害女主播储思绮的凶手,有几个人能相信她的否定呢?
那栋别墅里只有她和死者储思绮的指纹,即使凶器还没有确定,但这对于柴芳君来说已然是压倒性的劣势了。
陆为沉默了,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他不想说出直觉这种毫无根据又虚无缥缈的理由。
他太想要相信柴芳君了,太想相信她没有杀害储思绮。
就像相信自己没有杀害那个童年里的坏蛋一样。
几个小时后。
外出调查的几人陆陆续续回来了,连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谢小宝也拨回了电话汇报:“您猜怎么着张队?真他奶奶的邪门儿,宝哥我查了从一周前到现在为止的死者自家门口的监控,除了送快递和外卖的,愣是一个鬼影子都没见过!”
“这年头儿的别墅区自家车库都安排在自家楼下了,那儿的摄像头实在是讨人厌,它就可着那车头和车牌拍,管什么用啊那玩意儿?!”
“哦您问车位到家里啊?通道!对,可不是嘛。车位直接有个门就通家里了,嚯这现在的人懒得那个劲嘿,有正门不走偏要走后门,都什么风气。”
“一周内储思绮开车出去了三次,最后一次出门是两天前了,那天她出去一来一回了两趟,据门卫说是看见柴芳君在车上,但人走没走他可没注意到。”
“除了后门,那只能后面花园的窗户了不是?可那窗台挺高的,柴芳君那腿脚能行吗?”
张舜挂了电话后就将眼镜取了下来,陆为斜着眼看他都快把眼镜腿啃变形了,才忍无可忍的屈指敲了敲他面前的桌面。
“啊?”张舜回过神来,见几双眼睛直愣愣地望着自己,赶忙清了清嗓,道:“今天就到这里,让柴芳君回去吧,年纪大了别再耗出问题来,派谢小宝跟着。”
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一时一心几用没反应过来,顿时宛如木头人一般愣在了原地。
陆为潭水般深沉的眸子一划,自然地接道:“二十年前的案卷显示,柴芳君是采用分尸的手法杀害了周多驸,周多驸尸体被柴芳君用斧头斩成多达三十九块抛至各处,带有极强的报复色彩。而本案的死者储思绮,贯穿伤遍及整个背部,不排除凶手与柴芳君有着同样的报复性人格。”
一直在燃烧自己脑细胞的温馨举着小手道:“陆副,也有可能是激情杀人吧?”
“可是……”王鸿浓眉拧了几拧,疑惑道:“如果是凶手临时起意,死者手里的那把厨师刀怎么解释呢?那把刀握得太靠上了,手指张开,手一合就会割到自己,明显不符合正常的抓握方式,很有可能是凶手行凶以后放在死者手里的。”
这不符合激情杀人的特性。
激情杀人是非预谋的,在失去理智及自控能力之下的冲动犯罪行为。
如若是激情杀人,为什么要将一把刀放在死者手心里呢?
“更像一种仪式。”一直保持沉默的陈炳睿忽然幽幽道。
他眯着眼望向眸间似有暗流涌动的陆为。
莫名的,他联想起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
压抑着的低吼在喉间翻涌,收敛起爪牙与姿态左右跺步,眼中也有着如此暗流。
那是在寻找着时机与破绽,等待着咬断猎物命脉的眼神。
……
满心扑在案子上的陆为在结束加班时终于想起来自己好像忘了点儿什么。
对,一头小黄毛。
被陆为从警察局里带了出来,潘小白本来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可是到后来他坐上陆为的车,他觉得自己彻底要喘不上来气了。
于是他终于咬咬牙,大着胆子打破了车厢内诡异的沉默,颤抖道:“陆……陆哥,你,啊不……您到底有什么吩咐啊?告诉小弟一声就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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