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就是遇到郎梓前的他,内心暴戾,奸诈自私,视众生为蝼蚁,胸中全无半分仁慈与怜悯。
于修罗而言,转世的君临并不是他的主人。原本,修罗要对他施以灌灵之法令他重归原体,君临侥幸逃脱,反设计将修罗困住。
但,即便是君临,依然没有任何信心,若他成为罗睺,又成功得到了天元,是否会对郎梓不利。
他握住郎梓的手道:“陛下,待我们弄明白这些人的计划,再作计较,可好?”
郎梓只得点头。
一纪元,那是多长时间,郎梓心中全无概念,只恍惚知道很长。
可是仙人的寿命永无止境,与之相比,再长的时光仍有尽头。他本想着,若是他将功德之力给予君临,或许,以君临的手段,能够在这场争端中找寻到平衡。
他自然是有担忧的,但对君临的信任由来已久,几乎不需要任何理由。
“陛下,休息会罢。”君临伸手绕过他脖颈,让郎梓枕在他手臂上,目光扫过他攥住的白衣,也没有说话,只是轻轻贴着郎梓额头,以自己的道意修复他损耗的灵力。
郎梓轻轻转了转头,低声道:“我睡不着。”
有太多事情需要担心了,且此时此刻,他心中愧疚无比。
“齐兰,她……”
这个名字一念出口,声音便开始发涩。
君临安慰他:“勿论她是生是死,她终会回来的。”
“你是说?”郎梓眼中闪烁着微弱的希望。
君临道:“陛下或许不记得了,万年前,她曾为救您而命丧风楼之手,但她回来过。”
他缓缓摩挲着郎梓的唇瓣,声音低沉悠长,“陛下还记得梦寐门么?”
郎梓点头,他记得,在玉虚山的时候,他曾经碰见过梦寐门的掌门幽簧真人,还险些被人招回山当掌门夫婿。
“那便是数百年前申兰所创立的门派。”君临轻轻笑了笑,“彼时,神君仍在历劫,渝国尚未建立,天下正处于乱世之中。您又有太多思量,无法回归玉虚山,便许她自立门户,教导那些散落乱世的女儿家修行。”
郎梓听罢,心中微动。
缘舟阁的同伴们说,道祖曾经承诺过梦寐门的女修,她们可自行婚配呈闲派弟子。
他曾一度以为是道祖昏了头才许下这样的诺言,如今想来……
“道祖……他知道齐兰对他……”郎梓微有些哑然。
“或许罢。”君临拉过郎梓的左手吻了吻,似有些醋意,“臣不知道。臣只知道,陛下心中只能有我。”
郎梓便将脑袋搁到他肩上,叹了口气。
“她真的还会回来吗?我已经开始想念她了。”
“会的,风楼的手段还不足以摧毁她的魂魄。她若入轮回,定有一日会回来寻我们。”君临贴着他耳朵道,“若是陛下实在难过,待解决了这些事,我们便去找她,可好?”
“嗯……”
郎梓闭了闭眼,将所有的情绪都吞进腹中,手上道袍却握的更紧,指关节上都发着白。
解决这些事情,杀了风楼,找齐兰。
勿论前尘如何纠葛,其他旁枝末节也不用理会,齐兰就是齐兰,是他这辈子都很重要的人。
……
也不知睡了多久,郎梓醒来时,屋中透着微光,应当是清晨。
君临就躺在他身边,双目微阖,静静地望着他。
他面上带着些倦意,想来定是一直在守着自己。
郎梓精神好了许多,他能感觉到自己丹田中充斥着浓郁的仙灵之力,经脉肌理更是顺畅无比。也明白在自己熟睡时,君临定费了不少心思为他调理。
不由道:“阿彘也睡会吧?换我守着你。”
君临却摇头,笑了笑道:“陛下在臣身旁,臣已休息够了。”
他起身,为郎梓梳发更衣,又同他说了自己的计划。
“委屈陛下陪臣演场戏?”
郎梓点头。
君临带他混进来,虽看似容易,却步步艰险。风楼实力本就不弱于君临多少,此处又是他的老巢,谁知还有什么手段。听风楼所言,归顺异界的天元叛徒都在这座宫殿之中,且那修罗也不知何时脱困联系上他们。
若是君临的计策败露,他们能否逃脱出去都说不定。
郎梓还在想着这些有的没得,抬头却发现君临已召出法器将他手脚都绑缚了起来,不住地倒抽了口冷气。
“可是臣将陛下弄疼了?”
“没……没有……”
郎梓咳了两声,他只是想起些尴尬的回忆。
君临眸色也沉了沉,忍不住贴上他唇瓣,深深吻了片刻。
分开后,许是觉得还有些破绽,又挑开郎梓领口,低头吮了吮他的锁骨,留下些许青紫痕迹。
便是以前在皇城的寝殿,这种事情君临也没有对他做过。郎梓身体微微颤了颤,小声道:“可以了么?”
“还不够。”
君临说着,手指渐渐抚上郎梓前襟。
盏茶后,直到郎梓被欺负的双眼含泪,他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这模样倒是像了。”
郎梓怀疑君临是故意借机欺负他的,二人方才虽没有真正欢爱,可他身上一片青紫,动情时衣服也被扯破了。
明明这些痕迹靠术法也能做出来,君临偏要亲自动手。
“术法会被看破的。”君临笑道,解下发带蒙住他双眼,“陛下待会莫要出声。”
郎梓浑身酥软,便是想要出声也出不了,任由他抱着自己出门。
他现下目不能视,手脚也动不了,只能软在君临怀中,又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里,心中发毛。
此间有些冷,穿堂风吹来时郎梓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君临便默默将他抱紧了些。
四周都很安静,郎梓鼻间缭绕着淡淡的木香,脑袋就贴着君临胸膛听着他沉稳的心跳,默默猜测着两人行走的路线。
似乎是绕过走廊来到了正殿。
不远处响起道令人厌恶的声音:“啧,修罗老兄这是得手了?”
君临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冷冽不似以往的他:“没有,道祖不肯从,还险些识破了本尊的伪装,本尊便封了他的五感。”
风楼似是走了过来,嗅了嗅道:“这是功德之力的气息……你是如何办到的?”
君临身上沾着些许功德之力,旁人不知,郎梓却很清楚,他们道意双修后总会沾染上彼此的气息。
他自己的丹田里也残留着杀伐道的道意。
“呵。”君临不答他,只是道:“他撑不过三日。你这便将那些人召集过来罢。”
“是。”
不过数十息,殿中便有了其他人的脚步声。
君临已抱着郎梓坐下,他即便蒙着眼,也能隐约感觉到有不少目光从自己身上扫过。
“安静。”风楼在不远处喝道。
殿中静了静。
“此乃修罗尊上,便是我等所需效忠的主人。”
君临平淡地打断他,“尊主尚未觉醒,本尊不过代他行事罢了。”
有人质疑,似是位女子,声音熟悉的很。
“主人?修罗阁下为何同那位帝君长得如此相像?魔帝莫不是被君临骗了吧?”
“月落仙子。”风楼笑声轻佻,语气却冷的如同万年冰霜,“你这话,是在质疑本座脑子不好使?”
女子立刻道:“月落不敢。只不过君临心机似海,普天之下只怕无人能逃过他的算计。我不过是多心一问罢了。”
“不敢?”郎梓听到君临冷笑,又觉着一阵风拂过面颊,似是君临挥了挥袖子。
紧跟着便传来那位月落仙子的痛呼。
“你……!”
“住口。”君临道,“区区蝼蚁,岂敢质疑本尊?”
“实不相瞒,君临便是尊主托生之人,本尊不愿再听到尔等大放厥词。”
下首众人静默一瞬,复又齐齐高呼道:“但听主人吩咐。”
第75章 七十五章
很难说是君临铁血的作风镇压了殿中众人, 还是他怀中郎梓凄惨的模样取信了他们。
世人皆知,帝君君临一腔深情全给了道祖,为了他连天道都可灭, 又怎会如此折辱他还带到他人面前?
在郎梓因“疼痛”而嘤咛一声后, 再无人怀疑座上之人是君临。
君临虚抬了抬手, 示意各人自行禀告先前所负责的诸般事物。
月落仙子伤口仍在淌血, 却连调息恢复也不敢,低眉顺目道:“昨日属下已从内应处得知, 神君与魔君已回昆仑,但似是遇到了意外,暂时无法离山。如今天界众仙大多信服天帝绵华,属下已说动一十三位归顺,除却殿中我等, 尚有九位潜伏在天界。”
“众仙战力如何?”
“以酒仙图源君修为最深,可与天帝一战。其余者战力高低有别, 属下已拟了详细名录,请主人过目。”
她上前,将一份名册玉简呈与君临,又道:“酒仙与那剑仙绵阳为多年好友, 但属下已诓他发下道誓, 他便是不愿也不得不遵从主人吩咐。”
君临点头,又看向魔族众人。
兽部长老上前一步,道:“魔族兽部已像魔尊献上本源魔气,灵部正在拉拢中, 属下十日内必可骗取他们的本源。”
这魔尊称呼的正是风楼。魔界如今的首领正是魔帝慕云, 他本为风楼元婴所修炼的分-身,风楼哪里会甘愿屈居他之下, 便让旁人唤自己魔尊,听着更比魔帝尊崇。
风楼嘿嘿夸赞道:“做的不错,看来重铸万魔令指日可待。”
君临眸色微沉,淡淡地扫了眼在场众人,道:“素闻妖族实力甚强,为何没有妖族中人投靠我主?”
众人面面相觑。
末了,还是风楼哼着声道:“那凤辞是个傻的,封禁族中领地数十年不让人进出,想来是上回仙界之战被打怕了,要他们也没什么用处。”
君临不答,只面无表情地望着他,旁人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那兽部长老怕他怪罪风楼,出声引开话题道:“请示尊主,我等接下来该当如何?”
君临道:“按兵不动。”
众人对这道命令全然不解。他们已经按兵不动数十年了,如今道祖已然到手,为何还要按兵不动?
他们倒不是质疑尊主的威信,只是觉得太过保守,如此下去还不知何时能掌控天元,大多数人都皱了眉头。
君临挑了挑眉,“本尊所有的命令都要同尔等解释么?”
众人连呼“不敢。”
“呵,嘴上说着不敢,心中如何想的,真当本尊不知?”君临沉下脸,“也罢,便同尔等说明一二,以免有蠢货误了本尊大事。”
他目光轻飘飘地斜过风楼,捉起怀中郎梓的一缕头发绕在指间把玩,淡淡道:“尔等可知,昨日渝国皇城内,风楼与道祖对战之时出现了何物?”
其余人不曾亲眼看过那场战斗,又岂会知晓。
风楼却是瞬间便想到了那柄奇怪的斧子。
他兴奋地声音发颤:“那斧子,您认得?当真是至宝?”
君临淡漠道:“此乃创世神的法器。”
这话一出口,风楼便面色微变。
他本是天元神的神息所化,与神君出自同源,说是天元的小儿子也不为过,虽父神偏心剥夺了他的神位,但他仍是这世上最了解天元的人之一。
不由道:“据我所知,天元不用法器罢?他唯一的一柄剑都给狗屁云乘了。”
君临冷冷一笑,“三千世界,仅他一位创世神么?”
“这……”风楼沉眸敛眉,待想透了,面上已骇然无比。
那是柄斧子,若他没有记错的话,那位的法器似乎便是斧子。
别说他风楼了,就算天元神黑化,就算罗睺觉醒,加在一起也敌不过那位。
他吓得有些站不稳,扶着殿柱勉强定下心神,再张口时仿佛耗尽了所有气力,同下首众人说道:“照尊主的吩咐做。我等日后切莫暴露行踪,行事更需小心谨慎。”
众人见他如此惊骇,也不敢再探究。
在场众人,或是天界叛徒,或是被风楼掌握了本源,早已无处可去,哪还有什么底气质疑,也不过是怕新投靠的主人大事失败,他们再无栖身之地罢了。
君临也不欲再说,抱着郎梓起身,临行前挥了挥袖子,数十枚玉简便飞向众人。
“此玉简可联系本尊,非要事不得打扰。”
他给予众人玉简的作用很明确,不过是为了让天元叛众能够直接联络自己,避开风楼传话时可施展的诡计罢了。
君临说着,便踩着一片“恭送尊主”的声音往先前所宿的寝殿走。
他身后众人皆垂着脑袋,唯有风楼,毫不掩饰地看着他的背影,满目艳羡与嫉妒。
回到寝殿,又检查了一遍阵法,君临才放开郎梓。
郎梓连忙扯下蒙眼的发带,迫不及待地问道:“我的斧子你认得?”
这柄斧子是他临去西楚前渝皇给他的,说是可护他周全。郎梓一直将它放在纳戒中,后来历经太多事,他早忘了这斧子的存在。
昨日他同风楼对战时,满心只有剑道与仇恨,也未曾留意,哪知他跟着君临来时,这斧子竟自行钻进了他的丹田。
渝皇说,这是他父亲留给她的,若是君临认得,岂不是说,他连父亲也能找到。
君临帮他将褴褛的衣服换下,重新为他穿上雪白干净的里衣,一边系着衣带一边说道:“臣见过。”
郎梓呼呼喘气,猛地握住他双手,“阿彘快告诉我,我爹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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