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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的冰层越来越厚，黎俨在单沃打滑时眼疾手快的上前扶了一把，左前方的周嘉允被吓来一跳。
“操。”拉着祝喻赶紧离远了点。
黎俨把单沃临行前执意带上的单反拿下来挂在自己脖子上，一个单反在平时看来不算沉，但这个时候一点小小的重量都显得十分有压迫感。
单沃高原反应有些严重，脸憋得通红，还坚持道：“谢、谢黎哥！”
教练见状只得叫停大部队：“大家原地休息十分钟。”
黎俨把身后霍止翊递过来的氧气瓶放到对方嘴边，笑着问：“怎么样，这回还觉得好玩吗？”
“好玩、个屁。”单沃冻得鼻涕都快流出来了，“我为我之前不成熟的言论表示忏悔。”
盛睿也从后面爬了上来，吸了一大口氧后拍了拍单沃的肩膀：“弟弟，你还是太年轻。”
单沃都快哭了：“我跟你们来干什么呢，我当时真是有病。”
观景台没几个人，邵昱拿着一个氧气瓶自己走了过去。
没过一会就听这人骂了一句。
大家都是一惊，“怎么了？”
邵昱灰着脸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回来：“我刚拆的氧气瓶掉下去了。”
刚才爬的时候就吸光了两瓶，要不是临走前黎俨逼着他把拿出来的两个氧气瓶重新塞了回去，他估计真的要因为缺氧死在路上了。
过了观景台大家越来越没有斗志，只知道机械的凿开冻成冰的雪块，再机械的迈步。
但每走一步，下一步都变得更加沉重。
“大家先停一下，前面就是贡嘎山最危险的地方之一，上山阶梯。”教练挥手喊道。
山上的风力越来越大，山风在耳边刮起飒飒凛声，不大声喊根本听不见。
然而大家都知道，第一个难以跨越的坎还在前面等着他们。
“这里有前辈放好的梯子，大家拿出随身携带的安全绳、锁扣和冰爪，准备过梯！”
第70章
狭窄的冰川峭壁犹如倾斜的刀刃, 陡峭加上裸露的岩石, 即使是教练这种经验丰富的专业登山人员也心里发憷。
其他人看了看上面还结着冰霜的梯子, 本来就不情愿的心理被放大一百倍。
单沃在盛睿的搀扶下找了一块突起的岩石坐下调整状态。
邵昱把手里的冰锄一扔：“操，谁爱爬谁爬，反正我不爬。”
周嘉允虽然十分不想跟邵昱一唱一和, 但是现在显然不是纠结那些的时候。
再接着爬下去他说不定今天就得搭在这。
“走了这么长时间谁还有力气爬这玩意儿, 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你觉得你俩能负这个责吗？”
眼前是一个不小心就能丢掉小命的上山阶梯，后面是已经爬到三分之二的贡嘎山脊，一行人到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犹犹豫豫，谁都不想先迈出这一步。
杨教练无奈道：“你们的长辈在上山之前都嘱咐过, 只要不是高反严重的都不能半路放弃。”
另一个教练也附和道：“是啊, 无线通话一直开着呢, 老爷子们随时都能知道你们的情况，我相信大家也不想让他们失望。”
失不失望无所谓，主要是不想让自家爷爷在人家爷爷面前跌份儿。
这话一说出口大家都沉默了, 但沉默不代表娇生惯养的富家子弟们就愿意豁出去爬山。
假如没有霍止翊陪在身后的话, 黎俨跟邵昱等人的态度也是一样的。
何必为了长辈们的死要面子挑战自己的身体极限呢, 有些事情做不到放弃就好了。
但是这次情况不同。
黎俨看了一眼身后无视其他人的抗议，自顾自解下腰间挂着的安全绳把自己的锁扣跟他的连接在一起的霍止翊。
霍止翊抬起头, 皱眉道：“怎么了？”
他仔细端详了一下黎俨的表情，只当对方也要知难而退，系锁扣的手也停了下来。
黎俨帮他把背包扣好, 笑着说：“没什么, 就是想跟你一起爬上去看看顶端到底是什么样的风景。”
话音刚落, 他猛地伫立在原地，脑子里一闪而过某些碎片般的画面。
好像……上辈子他也跟对方说过类似的话。
在两个教练跟一群懒散惯了的大少爷摆事实讲道理的空档中，黎俨还有时间抓住刚才的碎片尾巴，顺便梳理了一下自己越来越模糊的记忆。
上辈子徐氏破产后，霍止翊曾经在大院见到过他。
然后还难得没有无视他，反而一反常态上前问黎俨徐氏电子的近况。
霍止翊当时说了什么来着？
好像是如果徐氏现在如果出现财务问题的话，他愿意以私人名义提供融资，帮助黎俨度过这次危机。
简直可笑极了。
当时的黎俨还没有经历过亲人的背叛和几年心血毁于一旦的痛苦，听到自己的死对头这么说，他不但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还有种屈辱感。
这位向来跟自己不和的“人形核弹”，在霍氏正独占鳌头的时候来假惺惺的跟自己表示同情和慰问了。
他自然不可能接受对方的帮助，甚至连话都懒得跟霍止翊多说几句。
就算徐氏现在已经提前显示出颓势，黎俨身上依旧有死不服输的倔强。
但即使心里再怎么嗤之以鼻，黎俨嘴角依旧噙着淡淡的笑。
礼貌的拒绝，顺带着暗中嘲讽对方一番。
“徐氏电子就算现在有些状况也不需要别人施舍，霍总还是多多操心自家的产业吧，小心傲卒必败。”
霍止翊一反平时倨傲冷漠的表情，从垂在两侧的双拳能看出来对方很上火。
黎俨也不知道自己抽了什么风，竟然也站在原地没动，眼看着霍止翊的眉心的郁气越发浓重。
看着对方莫名其妙的表情，霍止翊心上漫出从未有过的无力感。
半晌，他冷冷的丢下一句“算了”，然后抬脚就走。
黎俨下意识伸出手去，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把浑身散发着火.药味的危险人物拉住了。
霍止翊反握住他的手腕，紧缩的眉心缓缓舒展开，看向黎俨问道：“你愿意了？”
愿意个屁！
有一瞬间黎俨想抽死刚才手贱的自己，他连忙甩掉对方的手摇了摇头。
被霍止翊刚才握住的地方传来一阵阵的烫意，黎俨不动声色的把袖子朝下拽了拽。
再抬起头来，神色已恢复如常。
他难得正视霍止翊，或许是被对方不似作假的真心戳中了一块地方。
黎俨收起虚假的客气，挑了挑眉：“行了，我最烦别人在我面前整这些，老子还没倒呢……”
“哪个公司没点破事？熬一熬就过去了。”
黎俨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熬不过去我他妈哭着跪着爬着也要挺过去。
见对方迟迟没有反应，他朝霍止翊扬唇一笑：“祝你锦绣前程，我们在顶端见。”
他的心血不会在这个打击里毁于一旦，总有一天他会跟霍止翊成为旗鼓相当的对手，站在上方一起俯视众生。
周围并没有其他人，霍止翊盯着眼前的人没动。
对方脸上的客套和疏离被这个笑容尽数抹去。
虽然阳光未照在黎俨身上。
即使被摧枯拉朽一般倒塌的庞大集团死死缠住，深陷泥淖、无法挣脱。
不管经历了多大的打击，黎俨都始终保持着自己的骄傲。
壮心未与年俱老，尽管他们都早已或多或少被岁月磨平了棱角，但只要看到黎俨，霍止翊就能想起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不管过去多少年，对方都依旧耀眼，让人一刻也不忍心移开眸子。
即使无关风月，在顶端见这句话也太过美好。
云帆过尽、万事更迭，唯有他们屹立顶端。
不用携手，就是一生。
……
在黎俨走神的时候，霍止翊检查好了所有的安全措施，看到身边默默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黎俨，毫不客气的敲上对方的额头。
“回神。”
在海拔这么高的雪山还敢走神，怕是小命都不想要了。
他还没抽回手去就被黎俨握住，对方还没头没脑的冲他来了一句：“我们一定要爬上去，我就爱站在山顶上看他们死活爬不上来的样子。”
霍止翊：“？”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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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
在黎俨墓碑前，一向强势的对方低头看他碑上的黑白照片，挺直的脊背也弯了下去。
眼里的神色，有惘然、有悲伤，还有一种他读不懂的情绪。
雨后枯山，灰雾沆砀，黎俨永远也忘不了霍止翊低低的一段话：“我确实古怪，开心的时候不说开心，喜欢也不说在意……”
后面未尽的话语被卷起的风冲碎，黎俨渐渐听不清，只记得最后几个字。
“……在顶端见。”
这不就呼应上了qwq
第71章
黎俨和霍止翊没理会那群正试图拿出自己再帝都尊贵的身份跟教练扯皮的公子哥们, 而是自顾自整理等下爬阶梯要用的工具。
态度坚决, 像是今天不爬上山顶不罢休的模样。
邵昱默默闭上了嘴，学着他们二人的样子开始掏出安全绳, 连正在吸氧休整的单沃也在盛睿的搀扶下重新站了起来。
一旁正准备顺水推舟直接下山的周嘉允和祝喻二人坐不住了。
没想到这几个憨憨真的要爬！
周嘉允咬牙道：“那我们也继续爬。”
祝喻虽然心里老大不情愿，但也不愿意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退堂鼓, 再加上心里莫名有股劲驱使着他。
一定不能让黎俨和霍止翊看自己和周嘉允的笑话，他想。
这个执拗的念头来的毫无道理，但潜意识里他已经把黎俨二人看作了竞争对手，无论如何都不能在这个时候显出弱势。
两个教练懵了, 互相对视了一眼, 各自看到了眼中硕大的问号。
有人带头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了起来, 刚才还恨不得立刻就下山的众人都掏出了安全绳和锁扣。
山脚下刚收到教练消息的几个老爷子也觉得奇怪，不过难得这帮孙子这么听话, 不需要他们出马就搞定了, 那当然是再好不过。
这场风波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过去了, 看到没有人再出头，一行人硬着头皮偃旗息鼓重新灰溜溜的继续自己的行程。
但是贡嘎雪山的阶梯也不是轻而易举就能被他们这群业余菜鸡征服的。
时间已经不早了, 温度也开始渐渐降低，风一吹就沿贡巴冰川吹, 大雾被风吹到子梅垭口，逐渐遮住眼前的视线。
“子梅垭口这里的阶梯是最困难的一段路, 大家分成两组, 由我和小杨各带一组, 由我来断后。”年纪较大一些的教练说道。
黎俨和霍止翊准备的快, 跟在杨教练后面在第一小队的后方，前面是几个四体不勤手脚笨拙的人，小杨手把手的帮他们绑安全绳。
前面多了那几个人，杨教练根本无暇顾及黎俨和霍止翊，霍止翊有登山经验，把黎俨交给别人他反而不放心，索性没把二人连在一起的安全绳解开。
梯子虽然滑但是好在教练还是经验丰富，前几个人都有惊无险的过去了，快轮到黎俨二人时，山间突然刮起大风。
本就能见度不高，现在又被刮起的雪阻碍了视线。
“加快动作！看样子再拖下去等会儿会下雪，而且风也会越来越大的。”杨教练在上方大喊。
“剩下的人排成两排同时过梯，不然今晚就来不及赶到休息营地了！”
黎俨打开头灯，脚上的登山鞋早已被雪浸湿，细碎的雪透过棉袜钻进脚踝，凉到怀疑人生。
“脚滑没关系，但是滑下去之前一定要扣牢锁扣。”霍止翊在他身后道。
爬一截梯就要往上挪一次锁扣，这种时候不仅考验人的臂力耐力，更重要的还有反应能力。
有时候反应快个几秒能救人一命，晚几秒一切都完了。
山风越来越大，霍止翊还在说什么，看黎俨爬阶梯比他自己登顶还紧张。
黎俨渐渐听不清了，回过头迷茫道：“你说什么？”
霍止翊重复了一遍，看着黎俨朝自己点头。
他定定的看了黎俨几秒，然后说道：“算了。”
刚才因为要分别爬梯而解开的锁扣重新扣在黎俨身上，霍止翊朝黎俨打着手势，示意自己跟他一起爬。
后面的教练看到霍止翊的动作大惊失色：“你疯了？一个阶梯不能扣两个人的锁扣，去旁边那个梯子你们分开爬。”
如果黎俨出了什么意外，那他脚下的霍止翊就成了最直接的垫脚石，不过一般情况是前面的人有了缓冲时间可以及时扣好锁扣，但后面的人会被直接被砸下垭口。
所以有经验的登山队员过梯时绝对不会一个没爬完所有阶梯另一个人紧随其后，谁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黎俨向后伸手拍了拍霍止翊，安慰道：“我自己可以，你去那边。”
“唧唧歪歪什么？要爬就快点，想让我们冻死在这吗。”周嘉允不耐烦道，“祝喻，我们去那边。”
周嘉允和祝喻去了旁边梯子，没分给身后找茬的人一个眼神，霍止翊不容置疑把头灯帮黎俨摆正。
“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杨教练看霍止翊打定主意要给黎俨托底，狠狠砸了一下冰镐：“简直胡闹！”
阶梯不算长，在平时只需要短短十分钟的时间，但是山谷的凛风和不时刮起的雪花晃晕了眼。
两边的阶梯都有人在爬，两个教练一人负责一边，杨教练刚才被霍止翊气得不轻，觉得这人脑子着实有坑，但是现在也不得不时刻紧盯二人。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跟黎俨并排攀爬的周嘉允越向上越体力不支，脚下一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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