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凌眼睛一弯,笑眯眯的样子让廖琛有些恍惚。
“您竟然也有后悔的时候。”
廖琛:“人非圣贤,我也有遗憾,有后悔。”
“说来听听。”
“我很后悔。”廖琛满含深意的目光一点点收回,定焦在面前这个人的脸上,随后毫不迟疑的说,“当时留了你一条命。”
慕容凌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您说的哪次?”
说完,慕容凌好像又后悔问出这句话,觉得这个问题问的实在是多此一举,改口道:“算了,过去的事再怎么后悔也没有,现在已经这样了。”
廖琛:“都说你长的很像慕容与,但性格却差了很多。”
慕容凌摆弄着手中的香烟,看着袅袅白烟慢慢升腾,随后一点点散落到房间里的每个角落,闷热的房间里连空气也愈发污浊。
廖琛吸着二手烟,同样将目光落在白烟上,接着说:“虽然慕容与的死是我造成的,但是慕容与却是我认为最适合领导‘墓’的人。”
“所以您怕他真的把‘墓’收成慕容家自己的东西。”
廖琛笑了笑:“有什么怕的,慕容与有没有这个心我还能不知道,我们俩认识了这么多年,就算因为一些原因,不能大庭广众之下出去喝酒聊天,我们的关系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慕容凌嗤笑一声,能有什么关系,再好不还是一把火烧个干净。
廖琛:“现在孟霆烨跟我曾经做的,本质上有什么区别?如果现在慕容与还在,你觉得孟家那个老家伙会能这样和和气气的跟你联手,一起跟我作对?”
慕容凌没有答话。
慕容与如果真的还在,现如今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发生,又何来跟孟家合作这件事?
跟孟家合作,本就是慕容凌已经放弃所有的一个决定。
廖琛抬起头,重新看向慕容凌。
慕容凌的样子一直很好看,从眉眼到鼻梁都是像极了慕容与。
隔着香烟升腾起的白雾望去,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多年前,他和慕容与也是坐在一个密不透风的屋子里。
那间屋子的灯光没有这么暗,整体装潢虽然简洁,却干净的纤尘不染。
那时廖琛刚刚接手九处,也是第一次知道让人咬牙切齿的‘墓’的控制者竟然是这样一个长相俊美的男人。
他原本以为,这样一个组织的头目,就算长得不是青面獠牙,也得气场全开,给他这么一个刚刚走马上任的处长一个下马威。
可是什么都没有。
慕容与面带微笑,声音温和,细长的眼睛笑起来弯弯的,平易近人的样子像极了学校里好脾气的教授。
他清楚的记得当时见到慕容与时的心境。
惊讶有,惊艳也有。
最后怎么就变了呢?
廖琛收拾了一下心中的五味杂陈,说:“时间是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东西,人啊,总觉得自己就是那个特别的,不会被改变,结果到了最后,全都变的面目全非。”
慕容凌将手中的烟头直接碾灭在茶几上,原本就破烂不堪的茶几又多了一个黑乎乎的痕迹。
“人总要向前看。”
廖琛笑着摇了摇头:“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跟你比差远了,不得不说家庭背景真的很重要。”
“你看,普通人家的孩子还在社会底层苦苦挣扎向上爬的时候,你已经站在他人求索一生,都无法企及的位置上了。”
慕容凌双眼微眯,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窝处打下灰黑色的阴影,显得眼眸更加深邃。
他不动声色的摆弄着手里的额打火机,丝毫没有在意这句话里面暗含了多少讽刺。
廖琛给自己的杯子填满热茶,看着里面浮浮沉沉的茶叶有片刻的愣神,随后拿起杯子,将茶水一饮而尽。
“阿凌,你恨我吗?”
不知为何,原本有些低沉的嗓音,再被茶水滋润后竟更加喑哑。
此话一出,屋内顿时安静下来。
这样一个闷热的环境再加上愈发僵硬的气氛,连旁边的阿业心中都开始浮现出抑制不住的焦躁。
打火机发出的‘咔咔’声一下一下的敲击在心上,火石点燃的仿佛不是里面的火油,而是藏在心里最深处的阴暗。
原本过得飞快的时间突然被摁下了慢放键,每一秒都被拉的老长。
等慕容凌再次开口的时候,阿业和监听器另一边的人们同时松了口气。
“谈不上恨。”
慕容凌又掏出根烟,点然后放到嘴中深吸了一口,烟雾再次开始侵袭着屋内仅存的一点还算干净的空气。
廖琛说:“果然是慕容家的人,什么事都进不了你们的心,真是冷的彻底。”
慕容凌笑了笑:“怎么,您不是应该夸我善良吗?这都能讨骂?”
“十几年前,我原本没想对慕容家下手,知道是什么导致慕容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廖琛起身,活动可以一下因为坐的过久而有些坚硬的筋骨,“因为你们的自大。”
慕容凌不言。
廖琛接着说:“你或许觉得这不过是我给自己找的理由,但你想想,慕容家到慕容与那辈还剩几个人,到你还剩几个人?”
“到底是我做的太残忍,还是你们家早就注定走到现在这种地步?”
“‘墓’虽然一直握在你们家手里,说到底他就是上位者的一把利剑。历史上将军都没有个好下场,更何况是你们这把随时能弑主的刀。”
钱书丞狠狠捏了捏耳机,将目光转向坐在首席的孟祾钊。
他们的目标不也是‘墓’吗?
廖琛当初为了‘墓’,可以防火烧宅子,将慕容家上上下下所有人全部杀尽。
孟祾钊的做法虽然委婉很多,目前也没有看出对慕容凌有什么杀意,但如果真的像廖琛说的那样,哪个上位者会留着这样一个隐患酣睡在榻侧。
可如果慕容凌不交出‘墓’,他会不会想慕容与一样,以一场事故结束这一生。
钱书丞眼神闪烁,脑海里闪现出无数种想法,却怎么也想不出有什么生路可走。
他尚未收拾好心情,继续去听廖琛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言论,房间的门被猛地推开,滚烫的热浪倏地将门口坐着的几个人卷了进去。
“姓孟的,你TM是不是真不把慕容凌的命当人命看!”
第74章 第 74 章
刺眼的阳光将门站着的人笼罩在中间,一时看不清来人面孔,但是熟悉的嗓音却第一时间就告诉钱书丞来人是谁。
楚云锡。
平时总是打扮的跟个孔雀开屏似的富家子弟,如今的样子,像极了喝多酒在街上撒泼的酒蒙子,头发不再井井有条,乱七八糟的样子深刻让人怀疑,是不是早上睡醒后就没有再动过。
楚云锡将屋内的所有人扫视一圈,最后定格在钱书丞身上。
“呦,果然什么牛鬼蛇神都聚在了一起。”楚云锡将额前的碎发向后拢了拢,用一种从未有过的眼神看着钱书丞。
钱书丞双手依旧放在耳麦上,楚云锡的话零零碎碎的进了耳朵,却没有一个字入了心。
他皱着眉头,依旧专心致志的听着耳麦里的对话,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笼罩在心头,总觉得哪里遗漏了很重要的东西。
“我也没想到一心求死的你,最后竟真的能活下来。”廖琛嘲笑的口气通过监听器,一丝不差的传到钱书丞耳朵里,“是觉得自己认了那么多年的兄弟,最后竟然是插在自己身边的钉子,特别不甘心,想回来复仇?”
慕容凌好像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套路下去,转而说起其他。
“我也没想到,当初您竟然会将这个东西批量产出,大肆滥用。”
“呵。”廖琛声音终于不再像先前那样沉静,低沉的声音里隐隐透露出一丝疯狂,“你不觉得这是个好东西吗?”
“你们慕容家的人,就算手里握着利刃,依旧也只是个看门狗,从来没有接触过真正的核心,不知道上面那些每天拿着高俸,一句话就能断人生死的嘴脸有多恶心。”
慕容凌:“呵,您不也是其中一员?”
“不,请不要将我和他们相提并论。”廖琛语带不削的打断了慕容凌的话,“我和他们那些蛀虫不一样,我今天所有的东西都是靠自己的双手,一步一步打拼出来的。”
“有什么区别,也是靠别的鲜血铺出来的路。”
廖琛笑了笑:“那个王者走过的路不是鲜血铸就的?成功的路上总有些牺牲。”
“所以,慕容凌就成了你们最后决策上的牺牲品?”
就好像印证了钱书丞心中所想,耳麦里和耳麦外,两句话严丝合缝的衔接到了一起。
钱书丞猛地坐正,双眼直愣愣的盯着依旧站在门口,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楚云锡。
“你再说一遍。”
话出口的那一秒里,无论是身边坐着的孟君辰还是坐在首席的孟祾钊都成了背景布,钱书丞的眼里就只剩下楚云锡。
楚云锡转过头,乱糟糟的头发被手指胡乱抓了一通后,竟然在这样不修边幅的样子中展现出另一种吊儿郎当的颓废美,而在他这少有的放荡中,又加了掩不住的刻薄。
“你是什么东西,我劝你还是乖乖抱紧孟家的大腿,或许还不至于死得那么快。”
钱书丞将耳麦挂载脖子上,零星的声音依旧从里面传出,却不再是他关心的重点。
“我让你再说一遍。”
“知道为什么现在别人都不待见你吗?”楚云锡笑的一脸讽刺,“知道为什么钱书宁跟我们相处了这么多年,死了却没有掀起我们任何波澜吗?”
“楚云锡!”
孟祾钊的吼声贯穿了整个房间,直接将楚云锡接下来的话压回他自己肚子里。
楚云锡讽刺的样子更胜,深深的看了一眼钱书丞之后,转正了身子,对着孟祾钊说:“阿凌总是不合时宜的心软,这崽子有什么可护的。”
孟祾钊:“护不护也不是你说的算的。”
楚云锡嗤笑:“我当然说的不算,钱书宁死的时候那样抓着阿凌,求他护着钱书丞,也不知道哪来的脸。”
“你TM再说一句!”
钱书丞猛地将耳麦摔到桌子上,大有将楚云锡一拳揍扁在墙上的架势。
坐在旁边的孟君辰终于起到了安定剂的作用,赶忙将人拉了回来。
先不说能不能打得过楚云锡,单单房间里的这些人就不会容许他这么造次下去。
楚云锡:“啧啧,呦,钱少爷要发威了,可吓死我了。”
“你可闭会嘴吧。”
直到这时,众人才注意到楚云锡身后还站着两个人。
潘世荣靠在门框上,面若冰霜,自始至终都未发一言,好像和那同样冷冰冰的铁皮门框融为一体了似的。
潘世荣旁边则站着一个长相斯文的男人,阻止楚云锡接着挑事儿的就是这个男人。
楚云锡冷哼一声,显然没想听劝,也没将屋子内这些地位显然都比较高的人放在眼里。
他看着钱书丞,双眼粹毒般,将肚子里一直被压着的怨念一股脑的宣泄出来,浇灌在钱书丞身上。
“阿凌的情况你再了解不过了。”楚云锡眼神落在钱书丞身上,话却是对着身后的人说,“你看看他,真不愧是姓钱,都贪得无厌!”
身后站着的沈俞清没有说话,虽说先前是劝阻的话语,如今看去,那皱着眉头的样子分明和楚云锡一般模样。
钱书丞将几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到底还是被这样对待而生了抑制不住的火气。
楚云锡:“怎么,这就生气了?你知不知道你和你哥为什么会那么巧的出现在慕容凌的车前?”
“楚云锡!阿凌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孟祾钊猛地起身,椅子也因为他过于用力的动作而推了好远。
楚云锡抬头,笑着说:“听,怎么不听。要是不听的话,我现在早就将他拉回家锁起来,还能这么由着你们压榨他最后一点价值?”
孟祾钊尚未来得及说下去,钱书丞快一步上前,一把扯住楚云锡松散的衣领说:“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什么叫我们恰巧出现在慕容凌的车前。”
楚云锡:“你就没想过,慕容凌是什么人,这辈子估计也就脆弱那么几日,而你们却恰巧出现在那个空档,再登堂入室。”
“你和你哥从一开始,就是被安排在慕容凌身边的吸血鬼,在关键时刻将他的血吸得一干二净。”
钱书丞双眼猛地睁大,不可置信的看着楚云锡一张一合的嘴。
楚云锡从不知怜悯为何物,丝毫不给他反应时间,依旧不紧不慢的说:“你看,你和你哥做的多好?”
“钱书宁当初差点就让慕容凌死在那,最后也不知是不是良心发现,用自己的命换回慕容凌的命。”
“现在,你又将慕容凌推到那边,再用他的命换你一生平安。”
“啧,真是兄弟俩,办事都这么像。”
钱书丞攥着领子的手有些颤抖,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再一点点破碎。
“我哥……他没有……。”
“他没有什么?”楚云锡嗤笑,“没有将慕容凌带到那个满是炸药的仓库,还是没有将ZS8301送到慕容凌面前?”
“你以为是慕容凌杀了钱书宁,呵,若不是原本准备给慕容凌的水被钱书宁喝掉,你哪还有命活到现在?!”
“清醒点吧,你心中念念不忘的好哥哥,其实就是个垃圾。”
楚云锡话里最后几个字,就好像魔咒一般,在钱书丞脑海里不停的重复。
满是炸药的仓库,送到慕容凌面前的ZS8301……
楚云锡没有放过钱书丞的意思,满脸的笑容像极了恶鬼即将开餐前的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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