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礼貌。“冯洁像看自家孩子成才似的乐呵呵瞧着宋奈笑，眼睛都弯没了。
“我说你这老太婆，人都说受伤了，你就赶紧让他们休息吧，这都几点了，要闲聊明天再聊行不行！”周纪明的老爹周傅在门口朝着冯洁后背小声嚷着。
“死老头子！就你话多！”冯洁扭头压低声骂了句，之后又笑盈盈看着宋奈，“那……我就不拉着你们问了，早点休息啊。“
“妈，晚安。“周纪明说完就拽着宋奈去了偏屋，那是他的房间。
宋奈知礼数，回头笑着给二老说了晚安。
冯洁笑着回了主屋，一边乐一边关门。
“瞧这孩子长的，可太好看了。”
“可不么，幸好不是你生的。”
“你什么意思？”
“没啥意思，就是……嗯……睡吧，老婆子。”周傅拿起蒲扇扇了扇，“再给儿子拿个薄被子过去，俩大老爷们也不能盖一个被子。”
“要拿你自己拿去！讽我一句还想支使我？没门！”冯洁说完扭头回了卧房，周傅听到什么重物砸到了床上似的。
周傅摇摇头，“真是野蛮。“
———
周纪明小半年没回来了，房间跟他走之前没两样。就是床单换了，冯洁会定时给他收拾收拾，免得他临时回来住不好。
周纪明硬拉着宋奈进了房间，宋奈站在门口觉得很尴尬，他不清楚周纪明把他带回来是为什么。他觉得周纪明浪荡，言语举止都很轻浮，他不知道周纪明对他好，对他忽明忽暗的暗示是真情还是一时兴起。
他不知道，他不了解这个人。
就像今晚，明明可以在附近随便找家旅店住了就好，为什么要把他带到自己家来，宋奈不知道。
他对于这种好意本能的拒绝。
“你打算在那里站多久？”周纪明收拾着沙发，“你受了伤，澡是不能洗了，去浴室里擦一擦吧，浑身都是汗，还有血，你睡不好的。”
宋奈还是站在门口没动弹。
周纪明忽然停下手头动作，看向宋奈，“宋先生是想我来给你洗吗？”
“不必了。”宋奈回绝得很快，他往屋里走了一截，看到了浴室，却站在门口迟疑。
周纪明从衣柜里拿出自己的一套家居服，“我这里没有新衣服，就先凑活穿这些吧，都是洗过的，毛巾给你新的。“
宋奈接着周纪明递过来的衣服，他发现自己真的很讨厌周纪明，他把审视犯人心理的那一套用到了自己身上，什么动作，什么心理，什么想法，他全部都想要参透。
宋奈无比厌恶这种看穿，他感觉自己就像被扒光了衣服，周纪明扫视着他的全身，从头到脚。
“宋先生。”周纪明叫了他一声，“时候不早了，莫非你要跟我一起洗吗？”
宋奈瞪了他一眼，快速进了浴室。
周纪明眉头却越皱越深，他心里烦得要命。
———
宋奈出来的时候周纪明已经把沙发铺好了，周傅也把薄被子送过来了，周纪明担心宋奈伤口会发炎，所以还是把自己不喜欢的空调打开，维持一个比较低的温度。
周纪明衣服很大，穿在宋奈身上很是松垮，他把袖子和裤腿挽起来一截，却还是掩藏不住他们身体方面的差距。
周纪明眼睛盯着手里的书，他头也没抬，“你睡床。“
宋奈还想说点儿什么，周纪明就站了起来，他拿起在自己身旁叠好的睡衣，说了句，“早点休息。”然后就闷头去了浴室。
宋奈困极了，很多事情他没有力气去想了，他看了看床，又看了看沙发，最后决定还是不要太占主人的空间，脱了鞋钻进了沙发，睡意瞬间席卷全身，没多久，宋奈就睡着了。
周纪明因为右手不能碰水，所以洗澡花了一些时间，他出来的时候宋奈已经睡熟了。
周纪明看着躺在沙发里的宋奈，心里又气，这人怎么总是那么倔！沙发那么小，他打算一晚上就那么侧挤着睡吗！
他怎么这么倔！他怎么会这么倔……
周纪明走到他身边蹲了下来，他借着灯光仔细看着宋奈的脸，明目张胆，毫无掩饰。
宋奈睡着的时候看起来没有防备，也没有距离，他看起来那么柔和，那么触手可得。
为什么，这个人就在自己眼前，睡在自己家里，甚至伸手就可以摸到他的面颊，他还是觉得离他好远。
宋奈啊……
周纪明在心里不断地念着他的名字，仿佛念着念着，他就有办法让他对自己敞开心扉。
第19章 周到
“小奈......小奈......小奈！”
宋奈迷迷糊糊听到有个陌生的声音在叫自己，还是个完全没听过的称呼，这个人距离自己很近，但是声音不熟悉。
是谁......
宋奈缓缓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眼前出现一张慈眉善目笑看着自己的脸，“你醒啦？”
这个人是......我好像见过......什么时候来着......啊......是昨晚......昨晚？昨晚！
宋奈立刻迅速坐了起来，使劲儿眨了下眼睛，让意识不再那么模糊，“阿......阿姨早......”
“诶，早，我也是也不想这会儿叫你，但是纪明走前说你饿不得，我就想说做好了早饭叫你起来吃，你吃过再睡哈。”
“谢谢阿姨......起来了就不睡了......”
冯洁真是怎么看宋奈怎么顺眼，规规矩矩，又爱干净，跟他那糙儿子太不一样了。
“周警.....纪......纪明走了吗？”宋奈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火速穿上鞋，动作太大，不小心扯到了伤口，后背瞬间冒了点冷汗。
“嗯，天刚亮就走了，他爸那会儿在院子里晨练，说是案子有了新发现。”冯洁边说着边收拾沙发上放着的周纪明的睡衣。
宋奈揉着头发，看着冯洁收拾沙发的时候突然想到，昨天不是自己睡在沙发上吗......准是被周纪明弄到床上的，自己睡得太死，竟然都没感觉到......
他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像是一片羽毛随着风擦过心口似的，痒飕飕的。
“对了，小奈啊，纪明给你准备了新牙刷放在卫生间里，你洗漱完就来吃饭哈。”
冯洁抱着周纪明睡衣往门口走，嘴里还嘟囔着，“这家伙又不知道这次要多久才回来。”
屋子里一下安静下来，他才发现，周纪明的房间采光很好，晨阳就从他窗户上斜射进来，铺满了他的床。沙发是深棕色的，沙发前的桌子也是深棕色的，阳光洒在上面的色彩好看极了，他觉得整个屋子现在都被塞满了阳光，暖洋洋的。
周纪明一大早就走了，他没有叫醒自己。
宋奈打开手机看了看，也没有短信。
他什么都不跟自己说，却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吗......
宋奈苦笑，他把床整理了一下，转身去了卫生间。
宋奈想换衣服的时候发现，昨天自己穿过来的衣服都不见了，他要打电话问周纪明把他的衣服放哪儿了吗，是扔了，还是......洗了？
“小奈，粥要凉了，快来吃早饭！”冯洁在主屋乐呵地唤着。
“来......来了！”
他总觉得穿着周纪明的衣服跟他的父母同桌吃饭很诡异，这种感觉非常的，十分的，让他想溜之大吉。
“来来，坐我旁边！”看着宋奈有些扭捏地走到门口，冯洁热情招呼他坐下，给他盛了一碗青菜瘦肉粥，把筷子勺子都递到宋奈面前，“纪明说了，你有伤，不能吃太油腻的，我就熬了点儿粥，早上出去买了点包子，时间太匆忙，菜市场都没咋开，小奈别嫌弃啊，随意吃，我中午再给你做顿丰盛的。”
宋奈手一顿，“阿......谢谢阿姨，我......我等会儿就要走，不用麻烦，能吃您亲手做的早饭，我已经很感激了。”
“别啊，我等会儿去菜市场买只鸡.......”
“我说你个老太婆，年轻人多的是工作要做，你把人留在这儿干嘛！真是......”周傅打断了冯洁的话，咬了一口油条。
“你这死老头，当着小孩儿的面怎么说话呢！”
“行啦老婆子，你要是喜欢他，到时候让纪明再带他过来玩儿不就成了，是不是啊，宋小弟？”
“对，阿姨，以后会......会再来打扰的。”
“诶哟，不打扰，还来就行，还来就行，我跟你说啊......”冯洁话还没说完，手机就响了，她看了眼来电提示，“瞧，准是问你起床没有。”
“喂，儿砸！起来啦，吃啦吃啦，嗯嗯，我知道，哦衣服啊，哦，行啦你就放心吧！”
宋奈一点点喝着粥，耳朵里不由控制地去听电话里的人在讲什么。
“交代完了？那换我问你，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啊？有空？你什么时候会有空？行了行了，别撒娇扯那些没用的，下个月8号，记得什么日子吧？记得就回来吃饭。”
宋奈不知道下个月8号是什么日子，他看到周傅用蒲扇拍了下冯洁肩膀。
“你打我干什么？”冯洁白了眼周傅，接着跟电话那边的人说，“你爸他嘴上不说，心里可是盼着你回来呢，别忘了啊！好好，行行，你忙去吧，嗯，知道啦！拜！”
冯洁挂了电话，他瞪着周傅，“你就装吧，嘴上是不希望儿子回来，我可是看见每到那天你没事儿就往胡同口走，我还不知道你那心思。”
周傅喝了口粥，“就你话多。”
“瞧你伯父，想要啥都不直说，就自己每天瞎琢磨，死要面子。”冯洁说着给宋奈碗里夹了个包子，“纪明很看重你啊，他刚才那电话里一大半都是在交代你的事。”
“什......什么事？”宋奈咬了一口包子，没敢抬头，他发现周傅在用很犀利地目光盯着自己。
“问你起床没，吃饭没，说昨天你穿的衣服上有血，不吉利，给你扔了，让你穿着他的衣服走就是了。”
“哼！”周傅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哼了一声之后就一口喝完最后一口粥摇着蒲扇出了门。
宋奈嘴里含着没吞下去的包子，半天不知道自己该作什么反应。
冯洁拍拍他后背，“没事儿，老头子是嫉妒纪明对你上心，纪明他从小都是糙养的，他对自己都不一定想得到这么周到，更别说对他爸了。”
宋奈觉得自己昨天真是不该在这儿睡一晚上，更不该睡得那么踏实，这早上种种让他觉得自己哪儿哪儿都不是人，宋奈想赶紧离开这里。
————
冯洁吃了几口饭后就去了厨房，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保温饭盒，她把饭盒放在宋奈身旁，“纪明说了，你胃不好，一顿吃不了太多，又不能不吃，让我给你准备点儿能带在路上吃的，热乎的，我就想到这个。”
宋奈静静看着商标有些岁月的保温饭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冰箱里没剩什么了，把最后一点儿排骨给你炖了个汤，营养倒是没有，但是绝对适合当午饭，你就拿着路上吃，回澧中区不是还要好些个小时嘛。”
“谢谢......”
不知道是嘴里还包着食物，还是因为什么原因，宋奈那句“谢谢”像是搀着咸又掺着涩。
冯洁饭后送宋奈到胡同口，嘱咐了几句让他多注意身体之类的话以后转身回去了。
宋奈拎着饭盒，沉甸甸的，压着他的心口。
宋奈还是穿着昨晚周纪明给他的那一套家居服，他垂头走了几米后看到一个熟悉的车停在离胡同口不远的地方。
不会吧......
宋奈看了看车牌......确定是自己的车......
周纪明从自己衣袋里拿走了车钥匙。
驾驶座侧边的门开了，里面下来个不认识的穿着一身黑色正装的中年女性，她向宋奈点点头，“宋奈先生对吧？”
宋奈纳闷地走过去，那个女士拿出自己手机划了几下，之后把手机翻过来，屏幕对着宋奈，“是这位没错吧。”
宋奈凑近手机一看，顿时耳后发热，那应该是清晨周纪明走的时候拍的，是他躺在周纪明床上睡觉时的样子。
宋奈掩饰尴尬咳嗽一声，“是。”
“嗯，是这样的。”女士把手机收了起来放进自己衣兜里，接着看着宋奈，“我是周纪明先生叫的代驾，把您的车开过来载您回澧中区，为了不打扰您，周先生说让我一直在这里等到你出来就好。”
宋奈点点头，拎着饭盒坐到了后座，车子缓缓启动，他看到车窗外飞过的一条条街道，一个个建筑，还有扑腾着翅膀飞回树上的鸟，他看着路边一个个匆忙赶路的人，现在才8点多......
他这一早上到底做了多少事？
宋奈觉得手里的饭盒更沉了，他心里骂道，周纪明你个混蛋！
————
周纪明早上是接到刘功业的电话走的，刘功业看他没回警局，问他在哪儿，调查的怎么样，周纪明如实告之。
刘功业说他根据冯哲每个月定期会汇款一笔固定数目给一个账户，去银行查到户主信息，联系后发现此人是冯哲房东，于时根据房东说明，找到了冯哲住处，但是没有看到冯哲本人。
之后刘功业找人调出了公寓监控，发现冯哲最后一次出现在公寓是六月初，六月中旬后再也没见过冯哲，不过在冯哲没出现的那段时间里，刘功业发现另一个频繁出入冯哲住处的人——范小芳。
所以范小芳在麻辣烫店老板娘最后一次看到她那个晚上之后，她应该是一直在冯哲这里。
范小芳在这里，冯哲去哪儿了？
刘功业还说付丽在去王恒家中搜查的时候发现了很多录像带，不少是暴力血腥的内容，他的墙上贴满了世界各国不同年代的连环杀人犯的照片，付丽说那些应该是他的崇拜对象，他渴望变成像那些人一样可以闻名世界。
赵木年那边也有新情况，之前在后巷墙上发现擦痕，经DNA检验发现有死者范小芳的头皮组织，证明他们在那里有过争斗，王恒杀人的方法很可能跟当初对付宋奈一样，先把人摁在墙上控制住她的行动力，之后再用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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