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舍得离开,又不敢不离开。
时间带来的成长并没有磨灭我心里不伦的念想,我开始无法直视吉一声单纯的目光。执念只会变得更加深重。
但是如果时间再加上距离呢?
迷茫中我打了电话给吉一声。
“我要去留学了。”开口第一句我就开门见山。
对面的吉一声沉默了几秒,就回答我:“嗯,姐姐真厉害。要去哪里啊?”语气欢快。
呵,她当然会感到开心啊,她最亲的姐姐有一个好的出路,吉一声自然是会认真的祝福我的。
我就是个姐姐而言。
怎么会妄想她来挽留我呢?
没有回答吉一声的问题。我赌气挂了电话。
她很快回拨了过来。
“姐姐?怎么了?”
“没事,不小按错键了。”我还是不敢露出一点异样。“去英国。”
她也没有怀疑什么。只是问:“什么时候去?”
“一月份就走。”我顿了顿,还是问她:“来送我吗?”
我本以为,无论多忙,吉一声都应该会抽空来送我。要担心的该是我会不会看到小朋友就挪不动脚,再也升不起离开的念头了。
可是,并不是。
吉一声沉默良久,有些抱歉的拒绝了。“我就不去了。要补习。”
补习,吉一声吗?我怎么一点都不信呢。
“是和谁一起吗?”我问。
“是。”
对啊,学霸级的吉一声当然是为了别人才去补习的呀。好像很意外,又仿佛理所当然。
“对不起啊,不能去送你。”她说的很是惋惜,也满是歉意。
可是我不想要你的对不起啊,吉一声。
最终,她还是没能来陪我。
为了签证奔走的那一个星期,吉一声那一句“是。”让我心烦意乱。
坐着公交车时,从上一站到了下一站,我看着车窗外繁华的光景渐渐的遥远朦胧起来,空虚的像凌晨雾里躲着的月光,梦里向往的远方和未来在流过的灯光里逐渐模糊,越来越索然无味。
但是吉一声到底是温柔的。短信的消息一条接一条的发来,都是关切。
“去了那边,谁来照顾你啊?你别亏待自己。”
“语言交流没问题吧?”
“想家了可不要哭鼻子哦。”
......
也不知道谁才是姐姐。我很是无奈的让她别担心我,保证我一定会定期告诉她还活得完完整整,一回来就去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虽然这些,我最后都没有做到。
而那时的我只是心里苦闷的收藏者吉一声的短信,伴随着眼里逐渐模糊的景,我心中只无奈的滑过了这么一句:“一一真的,一直都这么温柔。”。
再相见,是什么时候了?
吉淡突然头疼起来。恍恍惚惚的上了破破烂烂三轮车,前面的司机和她说了什么也不记得了,况且况且的机车声和热乎乎的风荡在周围,叫人困倦。少年追逐的梦想就像岁月中消逝的梦境一般,虚幻又遥远。
国外的两年,我去接触了不一样的世界,体验着异域风情和各式各样生活方式。
在没有去过远方以前,我以为世界是广阔的。但只有当去过了才会知道,世界是广阔的,可生活不是。去过了远方,在色彩缤纷的世界里拼搏过,才发现,在这个“远方”里挣扎的人们也在追逐着远方,可是生活从来只在眼前。
我奋力的学习,为了功名利禄,为了亲戚朋友口中的人生赢家。我尝试着忘记渺小的过去,也几乎断了和家里的联系,只有时不时的发几条短信给母亲证明我还活着。
我以为我成功了。就仿佛无数个夜里心中的空洞从不曾存在。
我也尝试着谈过恋爱,接受了一个笑起来带着阳光的异国青年。
他活泼阳光,还带着英国绅士的礼貌和幽默,是我们系里热门的帅哥。
阳光甚好,青春正旺,谈一场恋爱也是刚刚好的美好。我有过为他的体贴感动,也享受着有人陪伴的温暖。
可是我却在他想要低下头亲吻我时,想起了吉一声乖巧的目光和可可爱爱的小唇珠,又软又甜。
我躲开他,说了对不起。
然后我们就分手了。
我在英国呆了两年,回程前一天,我打电话给吉一声,
“一一,是我。”
“嗯,吉淡.....姐姐”一声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软绵绵的卸下我所有坚强。
莫名的,我笑出声来。
“......笑什么。”
“这么久没有听到你的娃娃音,挺怀念的。”
“不许笑!”
但我却笑得更欢了,不难想象出一声像小奶猫一般炸开的毛。她从小到大最无奈的便是这娇娃般的声线了。而我那爽朗的笑声,多久没有过了。
也许是被我感染了,手机里传出一声清浅的笑声,“傻瓜,大半夜的打电话给我就是为了笑我吗?”
“不是。就是,我明天回去。下午四点,能来接我吗?”我放下了心里的坎,语气轻松。
然而长久的沉默,让我收敛了笑容。“不能吗?”心中一阵抽痛。
“伯母没有告诉你吗?”吉一声的话语里满是疑问。
“说什么?”我慌了。“你出什么事了?”
“没事。”她笑着安抚我,言简意赅的回答,“只是我不在广东。所以不方便去接你”
“而且我已经在读大三了。跟着导师,也比较忙。”小朋友居然还有些得意的和我炫耀!
是了,我一直刻意的回避着吉一声的消息,当然不会知道,吉一声在我走之后就跳级参加高考。才十五岁她就目标明确的报了临床医学,直接跨了大半个中国,考去了京市的Q学。
吉一声又素来低调,不怎么和家里人提起自己的事,也许是察觉了我的刻意回避,于是到现在也就只告诉了她的伯母也就是我妈一个人。
我倒是不奇怪她读个大学居然也能跳着读。吉一声素来就聪慧,指不定她是老早就已经在自学了。
我只是遗憾。
我走时,她不在。我归来,她亦不在。
时间和距离都没有矫正我跑偏的轨道。
原来,思念有多远,便有多深。
☆、第 5 章
自从吉一声上了大学后我们就又回到了小时候。
特别是她十八岁的时候考上了研究生,简直是忙的飞起。于是我们那两年除了电话短信,再没有多余的联系。
日子是一天天的过去的。
迷迷糊糊的我就过已经二十七岁了。在地方新闻报社当着总编辑,偶尔再做做翻译工作。
父母还给我买了一套小公寓,可观的薪水,规律的生活,过年过节时再被催催婚。
我想着再等等,等着等着,也许哪一天我就顺其自然的接受了。
想想自己也出来工作几年了,生活一直都太过顺利,能想起来的只有平淡的像白开水一样的日常。有时恍恍惚惚的觉得生活也就这样吧,平平淡淡的,朦朦胧胧的。差不多了。
所有人都夸赞我,羡慕。那么我应当是幸福的。
而与我的普通不同的,吉一声总是不愿意走寻常路的。
小天才吉一声20岁那年就不声不响的读到了医学生硕士毕业。让亲戚门都大吃一惊。
可是在大家都说着:“这孩子聪明!有前途。”的时候,吉一声勤勤勉勉的好不容易完成了三年的规培,又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义无反顾的跑了。
才23岁的小朋友瞒着所有人参加了MSF(无国界医生),之后一年里,音信甚少。
叔叔阿姨依旧是放养的态度,不对吉一声多加干涉。
爸爸妈妈却嫌吉一声太过任性,不会孝顺,不够懂事。
那些夸奖过吉一声的长辈们也不过是表面说说漂亮话,可话里行间的也都在嘲笑叔叔阿姨是生的是个没福气的,没钱途。
我无法反驳他们的话。
但我却始终觉得,我和吉一声和小时候并没什么区别,分分合合的,那一份血脉始终联系着我们。
只要等着,假期到了,新年到了,吉一声就回来了。
我们又可以默契的睡在同一张床上,说着毫无意义的家常和笑话,或者温馨的沉默享受彼此的陪伴。这些与一声选择做什么事,有没有前途没有任何关系。
我们是血浓于水的姐妹。
流转的年岁扯不断我们血缘。哪怕下面的弟弟妹妹都陆陆续续的开始找对象,上边的哥哥姐姐也早早的成家立业。我依然像一个孩子一样,任由自己麻木下去。
毕竟,你看,我不成家,你也未嫁,过年了我们聚在一起,就还是单纯的姐妹。只要我什么都不说,我们就可以一直这样。
我已经习惯了这样麻木的满足自己。
所以当吉一声打电话来告诉我她回来了,就在省医院里养伤的时候,就像一颗巨大的陨石砸入一潭深不可测的死水里,瞬间巨浪翻滚,风云骤起。
仅仅一年未见,吉一声的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病房是苍白的,那种肃穆的白色让眼前这个一声的似乎比那带着细细密密的裂痕的玻璃球更加脆弱。
“你不是医生吗,怎么会把自己给送进来了。”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那样的无力。
怎么可能不害怕呢?
眼前的一声实在瘦削的可怕,圆润可爱的双颊此刻被削去了血肉,微微凹陷下去,侧看会忍不住认为那是笔直的刀刃。眼眶也浅浅陷下去,疲惫沉积在眼下成了化不去的黑色。
“想你了啊,所以就把自己弄残了送回来。”
吉一声还是一如既往的打趣着。她的一如既往却让我的泪水在眼眶里转了几转,最后还是没有忍住,重重的砸了下来。
“还要,去吗?”
我抽空了肺里的空气才问出的这句话,令人窒息的沉默又把病房里的空气都给挤了出去。
说话啊!吉一声。别去了,我求你别去了。
无力的呐喊就在我嘴边徘徊着,可看着一声平静的目光我却怎么也出不了口。
一声抬手握住了我紧紧攥着被单的手,说:“暂时不去了。别哭,好吗。”温柔的声音,化成收起了利刃的猫爪,软软的、乖乖的点在我心尖上。“别告诉我爸妈,和吉沁。”
“好。”
我能怎样呢?你都这么说了。
下车的地点人烟寂寥。
眼前有些颓败的小平房就是她此次的目的地。阳光里散发着孤独的气息。
吉淡提上行李,醒了醒昏昏欲睡的脑子,向前走去。
一声出院以后便住在了我的公寓。
不经意的就叫人勾起儿时的回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自己一脸满足的吃着一一偷偷为我做的夜宵,带着自己肮脏的心思哄骗着乖巧的一一:“以后我们都不嫁人,我主外,你主内。”
那时的一一嘴角俏皮的弯着,义正词严:“不行!我主外,你主内!”
“可是我不会煮饭呢。”我像个不怀好意的怪蜀黍,诱导着小朋友说出我想听到的话。
“我可以煮给你吃啊。”
“那你嫁人了我怎么办?”
“不是说不嫁吗,我可以给淡淡姐姐煮一辈子的饭。”
“好,一言为定。”
你看,说好的一言为定,你却让它被童言无忌四个字消磨殆尽。那些单纯的期望等待了这么多年,最后被我送入深渊,成了枯萎的草木。但是如今,他们等来了阳光和甘露。
每天回家时,正值黄昏,有夏日里依旧明晃晃的阳光铺洒而入,整洁的屋子,飘香的饭菜和一声温柔的笑容。
这光景,是我期盼了十五年的幸福。
夜间,一声会在我坐在我的后背,在我肩上,背后,腰间揉揉捏捏,帮我缓解一天埋头苦干的酸痛。
后背是一声腿心温热的感触,软嫩的肉感贴紧腰际。肩膀处时轻时重的按压,隔着衣物透过来的一声指尖的凉意,时不时还会滑过敏感的脖颈。吉一声所有的温柔点触在身上,都在我见不得人的爱恋中化做一股股热流,在血管横冲直撞,冲上天灵盖肆无忌惮的轰炸后又偷偷摸摸的从身下泊泊流出。害得我每次享受完她的服务,都得去一次卫生间。
睡前的最后一眼是一声坐在床的另一侧看书,台灯的白光落在她侧脸上,说不出的安静温柔。第二天醒来时,看见的第一眼,是一声侧身蜷在身旁,阳光柔柔的洒在床上,给吉一声的每一根头发丝都镶上了金边,阳光中的她,柔和美好,而且,触手可及。
一声乖巧的面容,毫无防备的展露在我眼前,周身尽是属于她的气息,勾的人心痒痒的。
我可以就这么不顾所有痴痴的看着,直到她睁眼,清澈的瞳子里印上我的面容。
幸福的气味充盈在生活的每一处。
过去几年里麻木了的“规律”生活突然就鲜活起来,每一天都充满期待。那段时光就像是被阳光晒的暖洋洋的被铺,我们就躺在上面,安详的睡梦就开始在眼前徘徊,世界的阴冷被挡在被窝外,没有任何不愉快来打扰,只想着梦里的点点滴滴,念着她的每一丝温柔。
原来幸福真的不复杂,你在,就够了。
☆、第 6 章
幸福比想象的更短暂,吉一声在公寓里仅仅安安分分的待了四个月。分别的预感就来了。
那日晚餐后,吉一声站在梳妆镜前,捏着脸上新养出来的肉肉,满意的眯起眼。
我娴熟的给小朋友吹着头发,看着她一脸满意的样子,心里拔凉拔凉的。
果不其然,她的声音立马就闯过电风吹杂乱的呜呜声进了我耳中。仔细听,是在问我,“姐,后天能陪我回去吗。”
我愣愣的停下了给她吹发的动作。还是点了点头,“难得你叫了声姐,当然陪啊。”
“我只是想沁沁了。”她柔了声音,眉眼里写满温柔,我看着镜子里圆润了不少的弧线,明眸皓齿浅笑倾人。“后天是沁沁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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