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想,自己得再等等。
他开车到家门口时,依稀看见门口停着一辆车。
车牌号的尾数是195。苏清盯着这三个数字,一直觉得似曾相识,但总也想不起自己在哪里见过。
他的记忆一向很好。除非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事,不然他都会记得非常清楚。
苏清下车时,车边正在说话的一个男人正拉开车门准备上车。
男人驱动黑色轿车扬长而去,苏清走近以后,才看清了另外一个人的长相。
谭谧站在这里等了很久。
见到苏清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胸腔底下愤怒狂暴的情绪,几乎要把他整个人撑破。他现在这么落魄,可苏清呢?
面前人较之从前反而更加从容成熟,苏清偏头看着他,眼睛里清透干净。
哪里像他,满眼都是可怖血丝,像是个疯子。
“谭先生,”苏清问他:“您是在等我?”
“嗯。”谭谧扯了下嘴角,竭力让自己装出一副平静淡定的模样,“苏清,我现在也没必要跟你假惺惺的维持关系了。”
苏清挑眉,轻轻拍手,“您早该这样了。”
他这一个非常细小的动作,却仿佛有着巨大威力,轻而易举惹怒了面前人。谭谧冷笑道:“我现在这样做,可都是你逼我的!苏清,自打我再从局子里出来,我就只是想过好自己的日子,我没有做任何伤害你的事!”
苏清轻叹道:“是您想做,没有成功。”
“但我现在是什么结果?!苏清,你迟早会遭到报应的!你抢走别人最宝贵的东西,你也会丢掉自己最高贵的东西!”谭谧突然歇斯底里的大喊起来。
路过的行人被突然冒出的尖锐喊声吸引注意,纷纷侧目。
苏清渐渐收起笑,“你什么意思?”
“你到时候就知道了,苏清。”谭谧瞪大眼,神秘兮兮道:“这是个惊喜。”
惊喜?
苏清眯了下眼,盯着谭谧转身离开的背影,脑海深处早已被遗忘的记忆被一点点勾了起来,如同碎片一般拼凑在一起,拼成了一张完整的图。
尾号是195的车牌,他确实见过。
他在原书的剧情里见过。
原主当时背叛小烈,把小烈骗给了钟虚仁的对家公司,对家公司来做交易时开了一辆纯黑色的轿车。在书里,那辆车的车牌尾号就是195。
谭谧有些得意洋洋,
他这次算是占了上风吧?他从苏清眼里看到了不一样的情绪!
看来这个法子是管用的。
谭谧揣着这样的想法,走了没两步,却突然觉出身后冲来一阵疾风,
紧接着,他被人毫不留情一脚踹在腿窝处,对方的用力之狠,几乎是要将他的腿骨踹断。谭谧失去重心,整个人踉跄向前扑去,狼狈趴在地上。
他恼怒翻身,
可在对上身后人视线的同时,谭谧哑然失声,从心底莫名生出巨大恐惧。
正午的光刺目耀眼,几乎将每处缝隙都照得无比亮堂。
苏清垂眸看他,光线停在眼睫上,在眼底打出一片阴翳。他本就生了一副冷白皮囊,此时却像是被光又渡了一层,变成了让人心悸的煞白。
他攥紧拳头,紧绷嘴角竭力控制着即将失控的情绪。
谭谧做了什么?
他很清楚的意识到这是本书,他可以改变支线,但却不清楚自己是否可以改变剧情的最终走向。在原书中,害死小朋友的是原主,
他代替了原主,他本以为自己不用再担心同样剧情的重现。
却没想到又凭空杀出一个谭谧。
他想,自己应该在先前就下手再狠绝一点,不留隐患,也就不会有今天的意外。
第65章 失控
一天后。
钟烈顺利完成手上的最后一个任务,把文件发送给了老教授。老教授对李氏企业打开国内市场有着很浓厚的兴趣,也一直在不遗余力的帮他。
原本的计划顺利进行,目前来看,各种反馈也都在及格线以上。
“今天晚上就可以回去了。”老教授打趣他:“这么想回去?女朋友催了?”
“是男朋友,”钟烈给老教授端了一杯茶,倏的勾起嘴角笑,“我男朋友很懂事,他不催我,是我自己想他了。”
老教授听见他性取向时还怔了一怔,
不过好在他平日里也没少跟年轻一代接触,知道现在这种恋爱也不算什么。老教授很快反应过来,笑着摇头,“年轻人。”
钟烈想,他回去后要给苏清一个惊喜。
不能直接告诉他这个好消息。那个人向来理智过头,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有太大反应。他得卖弄个关子,先把苏清的胃口吊上来,再不紧不慢的折腾他。
钟烈可以想象,苏清得知后明明恼怒却双眼发亮的灼人模样。
“年轻人,再帮我一个忙,帮我把这几个文件送到刚才那家公司,我老糊涂,居然忘了给人家留备份。”老教授递给他一个文件夹。
钟烈立即接过文件夹,“我尽快回来。”
那家公司不远,打车的话,来回只需要半个小时。
钟烈拿着车钥匙出门时,天已经黑了。他买的是凌晨的高铁票,这时候距离高铁发车只剩下两三个小时。
钟烈挑了最快的一条小路,有些偏僻,但导航显示距离最短。
他开车绕过繁华的高速公路,拐进街巷里时,发现身后跟着一辆黑色轿车。
车窗上贴着单向玻璃纸,他看不见驾驶位上坐着的司机是谁,但能感觉到某种令人恶心厌烦的黏人视线,钟烈落下视线,从后视镜注意到了这辆车的车牌号。
一些并不愉快的记忆一点点涌现。
钟烈哂笑一声,把方向盘拐向了和导航相反的位置。
他把车拐到哪里,那辆车就跟到哪里。甚至他错开车流暂时甩掉了那辆车,在一段时间后,钟烈发现那辆车又从别的路口绕了过来。
“他是不是发现咱们了?一直在兜圈子,都兜了半个小时了。”车内,坐在副驾驶位上的男人盯着导航,紧拧双眉。
“小兔崽子早就发现了。”开车的男人撸起袖子,露出手臂上一条盘旋其上的狰狞刺青,“妈的,这给派的什么活?不是说就一小孩?谁家小孩这么精?”
“别废话,”副驾驶上的那位收起手机,“跟紧就行了。然后找个合适的机会把事给办了,再聪明也就一个孩子,挡不了咱们的发财路。”
都是外地人,对这地方人生地不熟。
导航上的图标绕了两圈,再抬眼时却发现已然不认识周围的建筑。前面的车开到一处荒地,大路上坦坦荡荡,少有车辆经过。
隔着好几米才会出现一盏路灯,百米开外也就只有一个巨大仓库,如同蛰伏在深夜里的巨兽,随着车辆行驶逐渐逼近。
跟踪的那辆车渐渐加快速度。
钟烈反而放慢速度,将车停在仓库旁边的一处空地上,拔掉钥匙开门下车,一连串动作毫不犹豫。
他向身后那辆车比了个手势,然后转身走进仓库。
“那小子是在找死吧?”被耍了一路,纹身男早就忿忿不平,当即招呼后座上的几个兄弟,“下车办事!”
副驾驶上的男人突然拽住他,“万一有诈?”
刺青男瞪大眼看他,猛地甩开手,“怂货。”
他们闯进仓库时,正看见少年懒散坐在一个铁皮油桶上,穿了件纯黑色的运动外套,底下是条牛仔裤。
钟烈手上绕着车钥匙,见门口来人了,就扣着车钥匙重重敲打身下的油桶。
隐没在黑暗里的眉眼露出戏谑,
油桶被敲击后发出震耳嗡声,在空荡仓库中反复回响。
“小孩,你配合点,跟我们走,我们这群大人也就不跟你动手了。”纹身男叫嚷着:“只要你配合,我们不会伤你。”
钟烈问:“要带我去哪儿?”
纹身男冷笑:“看不出来老子是要绑架你?怎么屁话这么多?”
钟烈低下头,“嗯,好。”
他这么好说话,反而让人觉得怪异。
纹身男觉得不太对劲,狐疑停在原地。他跟身边兄弟们比了个手势,然后放轻脚步,向着铁皮桶上少年的方向走近。
某一刻,他像是踩到了什么粘稠的液体,但并没有在意。
这里面肯定有诈,还是按照原计划行事比较稳妥。
钟烈眯眼盯向这些人,默数秒数,有节奏的敲打铁皮桶边缘。
直到脚步声停止,
他从铁皮桶一跃而下,车钥匙在指间灵活打了一个转。钟烈攥住钥匙上挂着的打火机,拇指利落划过。
微弱的火苗成为了漆黑仓库中的唯一光源。
少年的漆黑眼瞳在火苗后烨烨生辉。
他弯下腰的时候,刺青男他们才看清自己身边到底是怎样的环境——汽油被涂成一个圆,用量不大,但足够把他们包围住。
钟烈蹲下身,把火苗就这样挨在汽油的边缘,仿佛只要他稍一呼吸,火苗就会在在摇曳中落下,燎起熊熊大火。
“别!”刺青男被吓到呼吸停滞,“小兄弟,有话好好说。”
钟烈抬眸看他,歪头,“说什么?”
“你就不想知道是谁让我们来的?不想知道是谁害你?你肯定很好奇,我,我们好好商量。”刺青男吞咽口水,惊慌中口不择言,“如果你放了火,你就得跟我们一起死在这里,多亏本啊!”
“不用担心,”钟烈语气很淡,“死的只会是你们。”
刺青男无比绝望。
他怎么早没想到??仓库里万一有汽油呢?
目前来看,钟烈点火的速度一定比他们逃跑的速度要快。他们转个身的功夫,这场火就有可能会断掉他们的后路。
他一退再退,“你到底想干什么?”
三十分钟后,
老教授眯了一觉,被手机上的消息提示音吵醒,他打着哈欠看了眼,发现是高铁即将出发的通知,提醒他们尽快到达高铁站。
老教授再看一眼时间,距离订好的车票时间只剩下半个小时。
只是送个文件,小烈怎么去了那么久?老教授皱着眉琢磨半晌,给钟烈拨了好几个电话,却无一拨通。
他有些着急,准备给那家公司打个电话,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屋门咯吱一声响起,
钟烈一边低头别袖口,一边快步走进来,“不好意思老师,我处理了一些私事。”他抬起头,“收拾好了?现在出发?”
“赶紧吧,只剩半个小时,不赶这趟就只能明晚回去了。”老教授也没顾得上仔细问他,一路小跑到卧室里行李箱。
钟烈帮他把行李箱拿下楼,放在了车的后备箱。楼道里灯光明亮,老教授这才发现钟烈身上到处是灰土,手腕处也受了轻伤。
老教授问:“你刚才不是去送文件了?怎么送成这样?”
“被人跟踪,”钟烈说:“我处理了。”
老教授看他一眼,“也不接电话?”
钟烈愣了一愣,这才想起自己的手机。
刚才手机掉到了车座底下,他没顾上管,钟烈弯腰把手机捡起来,按亮屏幕,看到有几十个未接来电。
其中三四个是老教授打的,剩下的全都来自苏清。
他把电话回拨过去,对面却在忙音。
“怎么了?”老教授看出他脸色不太对,“刚才没处理好?”
“不是,”钟烈深吸口气,把手机放回兜里,“男朋友刚才应该有急事找我,我没接到,有点担心他。”
“能做你男朋友,肯定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不会出大事的,放心吧。”老教授拍了拍他肩膀以示安慰,又突然想起什么,“对了!”
钟烈偏头看他。
“有件特别奇怪的事,”老教授面露疑惑,“刚才我看到新闻,说是有人跟一个叫谭谧的明星打架,打进医院了。”
钟烈挑眉,“这有什么奇怪的?”
“奇怪的是打他那个人,那位先生一向做什么事都很有分寸,这么冲动不像是他的作风。”老教授试图从钟烈这里得到答案,“我跟你提过,就是那位苏先生。”
钟烈愣住一瞬,又猛然回神,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老教授在猝不及防的加速中踉跄一下,胡乱抓住头顶把手,惊魂未定。
.
他再怎么着急也没办法改变高铁速度。
钟烈一路上都在联系苏清,可那个人又好像彻底蒸发似的,半晌都没回他一条消息。倒是网络上的新闻越传越离谱。
说是谭谧被打到脑出血、植物人。
说苏清也没落到好处,完全是两败俱伤。
唯一靠谱的,就是HOPE官博在十分钟前发出的一条莫名其妙的官宣,提前打响了这场和凌氏企业的战役,并且大幅度降低定价。
看到凌氏企业这四个字时,钟烈依稀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想起刚才在仓库中问出来的答案,眼底冷然。
[之前一直觉得HOPE把发售定在凌氏以后,是在给凌氏一个苟延残喘的机会,而且HOPE把价位定的很高,也是在给凌氏让地方。苏清算是很善良了,只是放任凌氏自己灭亡,没有直接用手段排挤凌氏。]
[但这突如其来的降价和提前发售日??凌氏是不是惹到人家苏总了?]
[原本要一个月才能凉的凌氏,现在只需三天就会凉的透彻。真刺激。]
[苏二少今天的动作好多,那边刚和谭谧动了手……两件事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有没有大佬出来盲猜一下?]
钟烈下了高铁就给老教授打好了车,自己直奔医院。
他到医院时,医院门口已经彻底被记者和各种摄像头堵个严严实实。正门进不去,他只能从侧门进,片刻没停留的赶到了急诊室门口。
他随手拉了一个护士,问:“苏清在哪个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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