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稚的紧。
突然,陈茜心里一紧,握剑的手指猝然缩紧,眼中射出摄人的光,这是危险将来临时人本能的直觉。
侍卫也感到了突然寂静下来的森林的诡异,都心照不宣地停了脚步,围成一圈警惕地打量着。
平地挂起一股腥风,一声虎啸响彻在浓密的树林后。当众人忙举起兵器的同时,伴着又一声虎啸,一道明黄夹黑的庞大身影从翠绿掩映间扑了出来。
那老虎铜铃大的眼睛射出凶光,瓦盆大的脑袋上分明的王字气势汹汹,血盆大口吐着腥气,尖利的牙齿闪着寒光,矫健的身躯后铁棒似的虎尾高高竖着。
这老虎端的是威风寥寥,若不是此刻它貌似看上了陈茜的队伍,陈茜真想冲着那虎中也少有的威风喝一声彩。
这老虎倒是无恋战之意,早已瞅准了外侧一个身形略瘦小的侍卫旁边的黑色马匹,腰身一闪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过去。
老虎的出现出人意料,众人惊诧间倒并没有乱了阵脚,靠近的几人连忙迎了上去。
陈茜沉默而立,眼神冷静地观察着。
这老虎倒确实厉害,眼看着四个侍卫处于下风,陈茜眼中闪过不满,却仍是微抬下巴,准备示意再去几个人援助。
余光中一个身影一闪,陈茜心下一动,侧头一看却是韩子高捏着剑眉冲了上去。
陈茜暗骂了一声,恨不得飞身上前敲敲这人的脑袋。
才习武多久,就敢如此逞强。
陈茜只得放下观察观察这几人身手的打算,从身边的马鞍上取下几只羽箭,搭在精铁的长弓上用了十足的力道朝大虎射了出去。
虎啸响彻,竟是把那树上的枝叶都震下来几分。
箭头没入老虎的软腹和脸部,老虎怒吼着发狂了般窜着,竟更显几分凶狠。
陈茜脸色一变,跳到打斗圈加入了对峙,余下的人看到陈茜竟跳将进去,大吃一惊也都冲了上去。
这老虎也不是个蠢货,眼看人多了,晃了个身逃窜了出去。
陈茜抬抬手示意不用追,这才把眼睛转到微喘着气的韩子高身上,面色铁青,十分不好看。
韩子高眼带疑惑,但也清楚这人又要发脾气,却是不清楚自己这次做错了什么。
☆、第 39 章
又是几个时辰的路程,众人在太阳落山之际赶上来先前的部队。
这一路,气氛甚为古怪。
众人都察觉的到陈茜的怒火。几个侍卫以为是自己与老虎争斗时间过长,身手拖延,让陈茜不满意,忐忑间纷纷向陈茜请罪。
不想,陈茜只是面色不耐地摆摆手,明显一副不想多言的神色。
众人恭敬畏惧之余心下也暗暗猜测着。
韩子高这一路极不好受。
腿上和背上伤势的隐隐作痛倒不是大事,让他真正惶恐不安的,是陈茜的态度。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韩子高何等敏锐,自是察觉的道陈茜两次生气怕是都和自己脱不了关系。
可这气,说的清楚点,到更像是赌气。
以韩子高对陈茜的了解,这人若看什么人事不爽,早就瞪着眼窜着怒火喝骂指责去了。自己以前若是做错了什么,陈茜倒是没对他发过脾气,但也是毫不客气地指出。
唯独这次,明明生着气,却偏偏憋着和自个儿过不去,实在是诡异。
想了一路也想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的韩子高,一路上虽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心里却实实在在吊了一路。
这一路上,陈茜竟是一句话都未对韩子高说过。韩子高不知自己怎的了,心下就似猫在抓挠般辗转不安,还带着几分失落。
部队在第三日到达距离吴兴城十来公里的长城县境内。
陈茜大手一挥,下令驻扎在长城县。
众人已经知道吴兴被杜龛占据,惊怒之下看到陈茜气定神闲的模样却也都渐渐安了心神。
“传我号令,在长城县周边竖起四米三层栅栏御敌!“陈茜冷声下令着,待安排好各项事务后在长城县县令唯唯诺诺地恭请中暂时安置在了县衙府邸里。
书房里,一盏略浊的红茶早已失了热意,阳光斜射进木窗里光晕黯淡。
陈茜的眼盯着桌上泛黄的地形图,眼底埋着不易察觉的担忧。
自己所领不过千人余耳,虽不似他故意透露出的五百人,但比起吴兴城里拥数万人的杜龛,真真是尴尬异常的境地。
虽然自己此行并非为夺回吴兴,很少有可能和杜龛大军正面而对,但情况依然堪忧。
长城县是极为重要的咽喉之地,杜龛等人却未及时占据。
究其原因,怕是一来刚至吴兴,诸事安排还未妥当,不能轻举妄动,毕竟吴兴的百姓信任的还是他陈茜。二来.......陈茜嘴角勾起一丝苦笑,做人不能太自信。就像杜龛以为即使长城县为他人占领他也可以夺的回,就像.......自己现下心里并没有在将士面前表现的那么镇静。
陈茜也是人,他不是神。
他也会担忧。
只是,他不能让别人看出来。他的背后,有将士们的希望,有将士们的勇气,有他们的生命。
如若他慌了,他又至背后的数千将士于何地!
陈茜突然很想找个人诉苦,像儿时那般肆无忌惮地诉苦。他也想有个人能知道自己的不安,知道他对所有人都流露出的信任眼神内心深处本能地抗拒。
陈茜知道自己想找谁。
可一想起那个名字,却又忍不住泛起苦涩。
韩子高......
陈茜默念了一声这个名字,又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人真拿自己当朋友了吗?他不告诉自己他受伤之事,不愿意开口寻求他的庇护,不愿意像其他人那般不动声色地讨好自己......
他想要帮他,想要庇护他,可他不愿意。
他刚离开徐州时还有些不明白自己莫明的火气,后来,看到这人不顾安危地冲到老虎身边时,他才知道自己怒的是什么。
他只是在气着,他没好好照顾自己,只是在气着,他不把自己的安康摆在前头。
虽然,若换成他陈茜,他也会这么做。
虽然,若换成旁人他也许会很欣赏这种做法。
可偏偏是韩子高。
陈茜哪哪能不知,自己这是不知不觉,真把这人,摆在了心上。
陈茜将手边已经冰凉的茶水咕咚一声灌入嗓子,一个机灵间把那些不受控制的苦涩去了七八分。
当务之急,他必须尽快最好迎战准备,必须万无一失。
他要守好长城县,他要护好背后的将士和百姓。
陈茜的目光逐渐坚定,眼里的迷茫和苦涩逐渐褪去。
他不会强人所难。
同样,他不会让这数千将士失望!
绝不会!
☆、第 40 章
栅栏紧急密鼓地修建着,日头晒得正高,劳作的士兵们忙碌的势头却一点都不减。
韩子高身着统一的步兵服侍,将手中几尺长手臂粗壮的竹子递给前面的人,微微扭动了下有些酸痛的腰,用手背轻轻抹去白玉般的脸庞上滑落的一滴汗水。
不远处,裸着上身健壮古铜色腱子肉的候安都一掌推出去几根粗竹,扯下绑在左腰的水袋咕嘟咕嘟灌了几口。清亮甘冽的泉水在喉间划过,有一缕沿着候安都的下巴滑下,在滚动的喉结上停顿一时,又消失在宽阔野性的胸膛。
候安都满足地微叹一声,直起脖子,目光所及正好看到了韩子高微微吃力地扛着竹子,眉头微颦的样子。
他看起来并不轻松,区区一根竹子已经让他气息不均,他的脸庞泛着一丝淡淡的红晕,怕是因为劳累和闷热。偏偏他还不似其他人般解了上衣挂在腰间。他的青衫仍然整整齐齐,不像是干着活的,反而就像静坐在桌前焚香读诗般。
那洁净整齐的青衫下,是否也包裹着白净如玉的身躯,而不是自己这般处处彰显野性的古铜色皮肤和森森的伤疤。
候安都颦眉注目,不知为何,刚刚喝过水的嗓子又一阵阵地发干。
那侧身揉肩的背影突然转了过来,清亮黝黑的眸子和候安都的视线交汇。
像是做错事被抓住的孩子般,候安都差点跳将起来,心脏狂跳了一下后,又回神道自己为何这般惊慌。
这样一想,候安都将方才快速转过去的头又转了回来,对着韩子高没有表情的面庞,倨傲地冷哼一声,嘟囔了一句:“弱小的废物。”也不管别人是否听得到,又哼了一声转过身去。
连根竹子都扛不动的家伙,那日到底哪来的胆子威胁自己。
这样一想,跳的欢快无比的心又有些气闷起来。因为这个人,害的自己剥了两个月份的俸禄,还挨了陈茜莫名的一顿眼刀子。
想想都憋屈。
那拔剑相向之仇,总有一天他会报的。
候安都恨恨地想着,手上没控制住力道,推过去的竹子砸的接应的小兵一个踉跄,险些摔在地上。候安都回过神来,扫了才半圈的栅栏,皱了皱眉头,又全身心地干起活来。
把自己关在房间一上午的陈茜,看着密密麻麻被自己标注的图纸,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这才踏着步推开房门,准备去看看城外栅栏的修建情况。
城外的栅栏已经修了半圈。陈茜打量着修好的半圈栅栏,心里默默地点着头。速度倒是其次,坚固程度才是最重要的。
忙碌的士兵并未注意到站在百米外的陈茜。
陈茜轻扫过去的眼神突然顿了一下,那是......陈茜又把视线转了回去,落在一个一手扛着竹子,一手揉着脖颈的青色人影上。
很熟悉的背影。
陈茜的眼神冷了下去,薄唇紧抿,让身后的侍卫明显地感觉到了低压和怒火。
韩子高!
他竟然忘了这茬!
如今他被自己贬为普通的步兵,参与栅栏的修建天经地义。可这人的身体他很清楚,教他习武之时,陈茜就已察觉这人体质并不好,干活一时到可以,却不能长时间的劳累。
看样子,他已经干了一上午了。
又一次!又一次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陈茜握了握拳,拂袖而去。
“让韩子高回府见本将!”陈茜下着令,却是再没看背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 41 章
当被通知去府邸面见陈茜的时候,韩子高愣了一下,心下不知是惊是喜。韩子高隐隐猜测怕是和这一路上陈茜莫名的怒火脱不了干系,而他自己确实也为此事疑惑一二。
这样想着,韩子高已经打了井水净了手脸,随前来通告的军士朝着长城县府邸行进了去。
身后传来若有若无的闲言:“干了那么点就偷懒......”
再多的话于已经走远的韩子高而言已微不可闻,子高敛袖在手,步伐依旧。
一旁的军士却是听到了,侧眸看了眼面色平常的韩子高,想到大人对此人若有若无的照拂和陈府侍卫间的传言,有心讨好一二,心里念头转了转,开口道:“小人碎语韩小弟不必在意,宋某自会向大人禀告。”说着抬眼偷偷观察着韩子高的神色。
只见韩子高脚步微顿,一个眼神轻飘飘的斜过来,分明没有任何威慑力,却让宋楼心下无端一冷。
“宋兄说的什么,恕子高没有听懂。”飘过来的眼神在宋楼身上停顿了会,又轻飘飘地转了回去,直视前方的道路。
宋楼心上的寒意逐渐消退,小心地瞥了眼一本正经走路的韩子高,心里随着寒意的褪去又涌起一股不满和不屑。简直狗咬吕洞宾不识别好人心,有什么可牛的!
那份讨好的心思随即散的一干二净。
韩子高见到陈茜的时候,陈茜正盘腿坐在长几案的后面捧着一卷竹简看。几案上碧绿玉制的茶壶边是两个小巧精致的翡翠茶杯,飘着袅袅的热气。
陈茜的墨色锦衣花纹暗沉复杂,腰间的镶金玉带丝毫不显俗气,反而更衬脱出陈茜浑然天成的贵气,墨色的衣袖上盘着几道金丝图腾,隐隐的彰显着这个面色平静稳重的男人的野心。
听到侍卫的通告,陈茜放下手中的竹简,示意韩子高坐下。
韩子高行了礼,依言盘腿坐在陈茜的对面,颔首道:“大人。”
陈茜用眼神示意着:“尝尝这新茶。”
茶杯中的茶水在碧玉的衬托下清绿透亮,茶香袅袅。韩子高轻啜了一口,只觉得甘甜清幽,却不知该如何评价,他从未品过什么茶,更不知该如何品茶,从来只当是解渴的蠢物。
韩子高端着茶杯沉默了一会,吐出几个字:“挺解渴的。”
陈茜一时失笑。
“我倒想起了上次你我二人饮茶还是几月之前去会稽的途中了,子高可还记得吗?”陈茜嘴角吟着一丝浅笑。
韩子高当然记得,那次,陈茜玩笑般让自己泡茶,还取笑着什么“美人泡的茶也会别有一番滋味。”把自己气的说不出话来。明明失礼的话却偏偏让自己挑不出个由头来只能吃闷亏。
陈茜看到韩子高眼中轻漾扥笑意,知道他也记起了那些日子的相处。
他还记得,水路行船的时候,他还曾无意间听到下人的闲话,说什么自己难道看上了韩子高,还说子高沉鱼落雁,闭花羞月。只不是区区几个月前的事,那时的自己还是当笑话听得,曾几何时,那笑话就一语成谶了。
“属下记得。”子高又轻啜了口茶,不知为何心下有些空落落的。
陈茜这个人,相处的越久,就会发现他更多的一面。武可□□定国的常胜将军文雅起来又丝毫不输于风雅文人,相比起陈茜,自己竟是文不成武不就,只有些许小聪明了。
陈茜眸色沉了沉,又是属下。
“子高,我真想知道,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做过知己好友?”陈茜眯着眼直视着韩子高,“你永远进退有度,礼节充分,挑不出一丝错!你从来都没有试着信任我!”
韩子高脸上露出惊愕,举着茶杯的手僵在了半空。
陈茜的心里,既有终于打破这人永远平淡无波神色面具的隐隐快意,又被丰涌的忐忑扰的心神不安。
他突然有些后悔脱口而出的话。
这并不是他的本意,但说出去的话又怎收得回去。
☆、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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