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小凡。”明辰半点儿没听出阿刚的弦外之音。
宋凡是真的肚子不舒服,他估计自己得蹲一阵子的坑,哪好意思让这么好的明辰站在厕所门口等自己?
“阿辰,你跟我出去的话,万一被人看到怎么办?”宋凡看着明辰,“放心吧,我找个服务员问问,就能找到厕所了。”
话说到这份儿上,明辰只得点头,咽下一口酒,眼睁睁看着宋凡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阿刚幽幽道:“眼馋不?”
明辰:“???”
宋凡喝了点儿酒,有点儿上头,出门被走廊里的冷空调一吹,冻得直打哆嗦。不知为什么,他身上烧得慌,像是有小针在扎,直叫人烦躁。他边走边抓着痒痒,来来回回地抓,浑然不知脖颈已然涨成了一片不正常的红。
……呐,有点儿头晕,宋凡脚步轻飘飘的,下木质楼梯。抓住一个服务员问过洗手间后,往前走了三个红灯笼,然后向右拐,绕着飘着莲香的天井转个小半圈,然后再拐一个弯,一头扎进了洗手间里。
两秒钟后:
“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划破空气,宋凡从女洗手间逃窜而出,头顶姨妈巾,脚踏卫生纸,步履如飞,仙气飘飘……个屁。
害,真是傻了。
宋凡酒意直冲脑瓜子,眼前景物开始变得模糊,他盯着标牌看了半晌,终于勉强分清了两个小人哪个穿裙子哪个没穿裙子。
这次错不了了!
进厕所的时候,有个人正对着镜子整理仪容,也不知是镜面模糊还是他的眼睛模糊,宋凡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能感觉到个子很高,黑发又浓又密。
不过这跟他毫无关系,宋凡关上隔间门,骑个隆冬强一通臭臭排出体外,按下抽水键,伸手去扯纸筒上悬挂的卫生纸。
一扯,刺啦——卫生纸,断了,只扯下了一格。
面对手中那一小格纸,宋凡瞪大眼睛。
拆开纸筒。
里面空空如也。
卧、槽!
误入女厕所,拉臭臭没纸,这不应该是沙雕电视剧里的剧情么?为什么会发生在他身上?
“有、有人吗?有人吗!”宋凡拍门,鬼哭狼嚎。
“I、Is there any巴蒂 here?”
“萨瓦迪卡~”
“阿nia sei you~~”
“kou ni 鸡娃~~~”
宋凡想死的心都有了。
就在他打断放下面子,打电话求助明辰的时候,奇迹发生了。
门板外面被人轻敲了两声。
宋凡立刻安静下来,屏息凝神。
只听一声低沉的“接着”,就见一卷卫生纸划破隔间上空,如彗星般拖着长长的尾巴从天而降,然后……
滑过宋凡伸开的双手,径直掉进坑里,弹了两下,滚进了下水道。
宋凡:“……”
呜呼哀哉!天要不给我纸,非战之罪也!
唯一的希望就是门外那好心的兄弟还没走,宋凡弱弱地开口:“还、还有吗?”
门外静了好久。
宋凡骤然明白过来,连声道:“不!我不是!你别误会!我屁股没那么大,是,是,唉……”
点背到他连解释的力气都没有了。
门外那哥们早走了吧,不然谁会那么闲听他拉臭臭?
厕所的声控灯灭了,一片黑暗,寂静之中,星星点点的滴水声。
宋凡彻底绝望了。
就在这时:
“嗯…还有。”
打火机点火声响起,一星火光在黑暗中闪烁,明暗不定。
接下来仿佛是脱衣服的声音,风声簌簌轻抖。
“接着。”
宋凡迅速抬头,接着天花板的一点儿亮光,见一团白绫从天而降。
嗯,白绫?
这是赐要他自尽?
接在手上,才发现不是白绫,是一团白布……也不对,是一席白衣!
服务生小哥穿得那种古风白衣,料薄似纱,白中绣粉,桃花香气扑鼻而来。
宋凡整个人都傻了。
这是让他用这个擦???
“你、你、你确定?”
“嗯。”最简单的答复。
“那你明天上班穿什么?”
“不上了,开学。”
“哦,好吧……”
宋凡也体验了一把古人用丝绸擦屁屁的快感。
不愧是亨泰酒楼,连上厕所都这么奢侈。
忍着剧烈的腿麻站起身,推开门,本想好好谢谢那哥们,谁知,洗手间早已空空如也。
香烟盂中,一截被按断的香烟烟雾丝丝缕缕。
宋凡在月下愣了一会儿,转身,带着沉沉的脑瓜往回走。
漫长的走廊空无一人,走着走着,忽有脚步的声音不疾不徐地跟着他,带着擦地回声,格外懒散,在空旷的走廊久久回荡。
宋凡后背不由得一紧,带着大脑都清醒了不少,他慢慢扭头,再扭头……
走廊的灯光恰在这时熄灭,前方浓郁的黑暗中,似有一道修长的身影定定站着,又似乎只是幻觉。
宋凡是跑回明辰订的包厢的。
还好明辰不在,不然宋凡估计自己得囧死。
桌上的饭菜早已被消灭得差不多了,阿刚递给他一杯茶,“小凡,咋滴啦喘成这样?来喝水喝水~”
宋凡接过茶杯,手指发抖,几乎在杯中激起水花。
“明辰呢?”宋凡问。
阿刚边打游戏边说,“接了个电话,应该是有事,让咱们先在这儿等一会儿,等下他带咱们回去。”
宋凡哦了一声,眼皮发沉,再也控制不住,趴在桌上,渐渐睡了过去。
……
“小凡、小凡…别睡,醒醒,小凡……”
迷迷糊糊之中,有人轻拍他的脸蛋儿,宋凡浑身烧得慌,累到仿佛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视野之内,阿刚焦急的神情逐渐由模糊转向清晰,又转向模糊,忽远忽近。
宋凡伸手抓了一下,没抓住,沉沉地耷拉到桌下:“阿刚…你…你别晃……”
说完这句,眼前就彻底黑了下去。
阿刚用力晃他:“小凡,你到底怎么了?不舒服是不是……”
得不到半点儿答复,阿刚心里已然有些慌乱,低下头去检查小凡的身体,整个人都吓了一跳。
脸色苍白,口唇青紫,红疹,密密麻麻的红疹,从脖颈一直蔓延到胸口、甚至小腹……
阿刚身子一颤,桌上杯盏发出轻响。
“小凡、坚持住小凡,哥这就送你去医院……”阿刚声音发颤,正要把宋凡背到背上,明辰推门进来了。
“怎么回事?”明辰微微皱眉,“小凡他…小凡怎么了!”
他冲过去,一把将宋凡从阿刚背上夺过来,半抱着宋凡在怀里,轻拍宋凡的小脸检查,“小凡、小凡!!!”
“可能是过敏……”在阿刚惊疑的目光中,明辰缓缓站起身来,然后迅速背起宋凡,冲了出去。
“哎,明辰、明辰……”阿刚追了出去,手里拿着明辰来时戴的口罩,想要提醒他,可是已经晚了。
楼下大门处聚集了一大群人,各个从豪车上下来,衣着显贵,走在红毯上,彼此晃着红酒杯攀谈,举手投足间皆是不凡之气。还有摄像机的闪光灯对着他们拍来拍去,似是某个富豪正在这里举办酒宴。
明辰就是在丝毫不加遮掩的情况下,冲进了人群中。
一位女士的红酒洒在了明辰的衬衣上,她吓了一跳,连连低头向明辰道歉,人群阵阵骚动。
明辰哪里有心思管这个,说着声没事正要走,也就是女士低头抽取纸巾的功夫,有人认出了他。
“天呐,是明辰……”
开始还是窃窃私语,紧跟着便把他围了个水泄不通,无数摄像机转了过来,对着他拍个不停。
“我朋友生病了,请大家让一……”
尖叫声此起彼伏,瞬间将明辰的请求淹没,整个酒店都轰动了,人们纷纷离开餐桌,站在扶手旁,往天井中的人堆处望。
人们就像疯了一样,越围越多,无数双胳膊从人群中伸出,拿着手机或话筒,喊声、推搡声、惊呼声,明辰如一叶小舟被洪水吞噬,心急如焚,恨不得立马从这儿飞出去,却半点儿办法都没有。
小凡、小凡、小凡!
汗味酒味弥漫,黑压压疯狂叫嚣的人群里,明辰只觉得背后少年的皮肤越来越烫,呼吸越来越浅,那艰难的呼吸就像一把把刀子割在他心上,让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与绝望。
怎么办、怎么办、再这样下去,小凡就……
也就是在这时,忽地一声爆|响,人们被吓得发出仓惶的叫喊,纷纷看向后厨的方向。在那里,火焰四起,滚滚浓烟夹杂着烧焦的气味席卷而来,白衣服的厨师们捂着口鼻逃出来,被呛到咳嗽不止。
火势一瞬间蔓延起来,所有人都慌了,再顾不得什么明辰不明辰,尖叫着推搡着四下逃窜。
整个天井大厅成了一片充满火焰与惊慌的海洋。
明辰望着着火的地方,胸口微微起伏,鬓角淌下冷汗,就在这时,他忽然闻到了一股汽油味,视线角落一只发黑的手一晃而过,紧跟着背上就是一轻。
小凡,小凡呢?
仓皇之中四下回顾,只见一道瘦削黑衣身影踮了一下,将昏迷的小少年牢牢背在背上,长腿迈开,步伐稳健有力,眨眼之间,就消失在了漆黑的夜幕里。
“明辰,小凡在哪儿?”阿刚追了上来,气喘吁吁道。
天旋地转,望着四处燃烧的大厅,明辰眼前一阵阵发黑。
追!!!
☆、第 41 章
医院的走廊漫长而昏暗,顶棚的灯光不时闪烁,惨白的瓷砖墙壁沁着悠悠冷气。明辰和阿刚匆匆赶来,转过一个转角,看到了那个少年。
紧身黑牛仔,一双腿又细又直,长到逆天,身材笔挺清瘦,线条却极度凌厉,宛如一柄出鞘的瑞士军刀。
黑色薄T恤,背倚在冰凉的瓷砖墙壁上,T恤下延伸而出的手臂、脖颈线条修长优美,肤色苍凉白皙,让人不由想起寒夜的雪。
眼下,少年正微垂着头,眼睫微垂,修长的双指夹着银白色打火机,点燃一支烟,姿态懒散不羁。
少年那副无所谓的态度让明辰莫名恼火,他径直走过少年,直奔医疗室。
也就是两人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少年轻轻吐出一口烟圈,缓缓抬眸,开口:
“不想害他的话,就离他远点儿。”
语气波澜不惊,可却好似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狠劲儿,直听得人手脚发凉。
明辰脚步顿住,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
“你算他什么人?”
少年轻笑一声,仿佛早已胸有成竹,捏住了眼前这个少年影星的软肋:
“严重海鲜过敏,医生说了,如果再晚来五分钟,人可就危险了。”
明辰看向他,呼吸些许发紧。
“以你粉丝的狂热程度,你觉得,你能带他脱险,给他挣出这救命的五分钟么?”少年轻轻摇头,“不,你不能……”
说到这句,他轻轻掐灭手中的烟,用拇指与食指将烟头碾灭。而后在两人略略惊诧的目光中,骤然抬头,嗓音瞬间压低,锋利的目光如同出鞘寒刃,让人心头一震:
“或者说,你压根不想。”
“他的性命在你的形象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所以你在那些媒体,那些粉丝面前,拉不下脸来吼开他们。你那自以为良好的品行与素养,恰恰在断送他活下来的希望。”
少年黑色T恤下瘦削的胸膛微微起伏,吸了两口气,稍稍调整过情绪,又笑了起来:
“小少爷,放过他吧,他跟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那可笑的交朋友、过家家的游戏,害了他第一次,就还会害他第二次,第三次。”
灯光暗下,明辰微垂着头,侧颊隐匿于黑暗中,看不清表情。
阿刚满脸愤怒,一步上前,狠狠攥住了少年的T恤圆领,手臂青筋暴起:
“你给老子闭嘴,这他妈哪儿有你说话的份儿?阿辰、阿辰…别听他的,小凡这事儿,怪不得你,跟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知道吗?”
明辰并没有回答阿刚。
黑暗之中,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嗓音发干:
“说吧,你到底想要多少钱?”
江默摇了摇头,嘴角似笑非笑,他手指扼住阿刚手腕,只是稍稍用力,便是咔嚓一声脆响,叫这位年轻热血的少年苦不堪言,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
江默一把推开阿刚,双手揣兜,不疾不徐地踏入那片墙壁遮挡,切割而出的黑暗中。
微微向前倾身,嗓音低沉,一句话便说得少年影星瞳孔微缩:
“我想要的,你真以为你能用钱买到?”
说罢转身,吹着口哨悠悠然离去。
阿刚疼得浑身肌肉都在痉挛,摁着手腕倒吸了好几口凉气,才稍稍压制住疼痛,他看着那道高挑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深处,恨得牙直痒痒。
拼命忍住冲上去狠削那装|逼玩意一顿的冲动,他走过去,陪明辰一起坐在走廊长椅上等宋凡的情况。
两人相对无言,谁都没有说一句话,本来是开学第一天,寝室一起高高兴兴的吃顿饭,结果闹成这样,必然任谁都不会心情好受。
那一夜显得格外漫长,两人来得仓促,都是一身T恤短裤,谁都没有带多余的衣服。空调开得温度很低,时间久了,寒意直往骨头缝儿里钻。
阿刚抱着膝盖,整个人蜷缩在硬邦邦,冰冰凉长椅上,慢慢地,竟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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