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样,先帝都给了澹台熠。
也正因为如此,澹台熠对梁国情绪颇为复杂。
“陛下,你看,那里有人表演喷火,要不要去看看?”宋普伸手指了一个方向,兴致勃勃地说。
曹喜压低声音道:“宋大人,声音小点。”
澹台熠看了他一眼,对宋普道:“这儿不是皇宫,宋卿可唤孤元煜。”
曹喜一惊,忍不住道:“陛下不可!”
宋普等人也都吓到了,还是宋普反应快,连忙说:“……不如臣喊陛下叫少爷?”
澹台熠顿了一下,“也好。”
宋普便改口道:“少爷,要不要去前面看看喷火人?”
澹台熠微抬下巴,“去看吧。”
宋普便欢欢喜喜地快步走了过去,靠身体挤出一条道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显得有些谄媚,然而他长得清秀精致,脸又带着喜悦的笑意,反而让人觉得他有些小孩似的活泼可爱。
“少爷快来看,现在表演正精彩,咱们赶上好时候了!”宋普喜滋滋地道。
澹台熠背着手走过去,其实他并不感兴趣,只不过看宋卿那张好奇的脸,才勉为其难地纵容了他。
燕京之繁华,体现在这里有各国各族在贸易上的互通有无,因而在这里能见到许多金发碧眼的异族人,还有诸多能人异士聚集于此。
就像现在,在此表演喷火的,也不仅仅是喷火,他还顺带走钢丝喷火,走钢丝喷火也就罢了,还要在钢丝上翻跟头,钢丝距离地面起码有个六米,也没有任何安全措施,表演的猛男倒是面无惧色。
倒是宋普看得一直张嘴,差点就要叫出来了。
旁边的曹喜瞥他一眼,都觉得对方实在没什么见识。
而澹台熠注意到宋普这番情态,却不太愉快起来了。
怎的宋卿对谁都能露出这副钦佩的表情?
澹台熠忽然深深怀疑起来,宋卿那般仰慕他,或许是读书读傻了,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缘故。
如此一想,澹台熠越发不悦,他开口道:“孤累了。”
周围人都在尖叫,宋普一时没听见澹台熠的话,反而是曹喜听见了,连忙道:“陛……少爷,那边有个酒楼,咱们过去歇息?”
澹台熠昳丽的脸色倏然阴沉起来,曹喜一见,心脏顿时缩紧了,他在澹台熠身边伺候久了,哪能不知道这是澹台熠发怒的征兆,他连呼吸都开始疼了起来,一时嘴唇都白了,战战兢兢地道:“少爷?”
澹台熠没说话,脸色越发难看,他和曹喜之间凝重的气氛感染到其他人,常江明、谢糯玉也发现了澹台熠的异状,连忙推了推注意力还在杂技上的宋普,在他耳边低声吼道:“阿普,你再看,陛下要发怒了!”
宋普这才回过神来,扭头一看,果然见澹台熠脸色凝沉,一副不悦至极的表情。
他当即收心了,小心翼翼地问:“少爷,可是这杂技表演不好看?”
澹台熠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重复了一遍,“孤累了。”
宋普一愣,连忙道:“那我们去歇息,我看看,啊!那边有个酒楼,陛……少爷,还记得上次我和你说的酒楼吗?那儿有个说书先生,说的故事特别好听,如今还早,说书先生肯定来了,正好可以赶个场。”
澹台熠见他那黑亮的眼又落到自己身上,心里满意了,只是脸色仍然很不好看,“孤怕脏了孤的耳朵。”
宋普露出为难的神色,“那少爷想如何?”
澹台熠微抬下巴,淡淡地说:“既然宋卿喜欢,孤便勉为其难听听看罢。”
宋普这才笑了起来,“少爷也许也会喜欢。”
澹台熠脸色终于好看了许多,唇边也隐约带上了些许笑,“若孤觉得不好看,孤可要罚你。”
宋普冲他讨好地笑,“请少爷怜惜,我怕疼,若要罚,罚我端茶倒水吧,我一定将少爷伺候得周周到到。”
澹台熠瞥了他一眼,笑了出来。
宋普见他笑了,心里才真的松了一口气,望了一眼身后还乌压压热闹非凡的人群,颇为可惜的收回了目光。之前他出来几次,都未曾见到有人卖艺,没想到陪狗皇帝出来,倒是撞见了,可惜没能看完。
宋普口里的酒楼,实则他都没来过,只是记忆里知道这家酒楼的说书先生乃是酒楼一绝,口才好,说故事的本事强,能引得观众或哄堂大笑或齐声叫好,又或是潸然泪下,着实有本事。宋普神往已久,只是这么久,一直都没有过来看看,如今倒是逮到机会了。
到了酒楼,酒楼里的老板还记得他,又见他旁边还有好些人,除了几个侍卫和奴仆模样的人,其他俱是一副公子哥的打扮,顿时热情万分,“宋公子倒是好些日子没过来了,怎的现在来空了?”
宋普礼貌地道:“前些时候身体不适,家里不让出门,说起来黔先生如今说到哪了?”
老板笑眯眯道:“宋公子好些日子没来,前几天鬼面将军已经说完了,如今黔先生说的故事叫做蓬莱求仙,您来的还正是时候!”
说着,老板将他们引到了二楼靠围栏的座位,此地视野极佳,又离说书先生近,能清楚地听见说书先生的声音。
“宋公子可要吃些什么?”老板问。
宋普看向澹台熠,“少爷,您饿吗?”
老板只看澹台熠一眼,见他肤白金眸,虽不是异族人,但也有些异族人的高鼻深目的轮廓,又满身贵气,不由得便暗暗吃惊,有了些猜测也不敢说,只将身子低得更低,屏息。
澹台熠十分满意宋卿事事以他为先的态度,语气也宽和了许多,“孤不饿,宋卿若是饿,便自己点些吃食罢。”
他不曾改过自称,如此坦然的态度,也不禁让老板为之侧目,但只是一眼,他就战战兢兢地垂下了眼,他这般自称,倒是坐实了老板的猜测,此时老板额头都沁出了一层汗水。
宋普当然注意到了老板的异状,也很快转过弯来,若无其事地问澹台熠:“少爷喜欢桂花糕吗?又或者是红枣糕?盐水花生?还是凉菜?”
澹台熠眉眼俱是笑意,“宋卿想吃便点,不必在意孤。”
宋普便对老板道:“老板,给我们上一碟枣糕,几样凉菜,一壶热茶。”
老板吐出一口气,连忙应了,他看着脸色有些不对,宋普快速点了单就让老板下去了。
老板走后,宋普脸上露出笑来,对澹台熠道:“我们来得早,这会儿人还不多,有些大老爷娇少爷们早上都起不来,因此早上人最少。”
澹台熠道:“宋卿常来这酒楼听说书的说书?”
澹台熠不曾改过称呼,如今身边又没什么人,宋普也改回了自称,“因为臣闲来无事,总是到处走,燕京好玩好吃的,俱被臣走遍了,臣以为这酒楼的黔先生是很有能耐的人,臣很是钦佩他,因而经常过来。”
只要是黔先生的场子,这酒楼都是座无虚席,“宋普”也一场都没有落下,可算是黔先生的忠实铁粉。
然而宋普说的这些简简单单的话,听在澹台熠耳里,却是十分刺耳了。
作者有话要说:
海王翻车现场(bushi):
阿狗:宋卿,孤没想到你见一个爱一个:)
阿普:???别给自己加戏!
第19章 冒犯
宋普没意识到他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他回忆了一下,说:“黔先生说书百无禁忌,颇具个人风格,十分有魅力。臣敢肯定,他必定是全燕京最会说书的说书先生,陛下来这儿听一回,肯定会喜欢的。”
澹台熠声音凉凉的,“宋卿对他赞誉如此之高,孤倒是十分好奇了。只是孤如此期待,若他叫孤失望——”
澹台熠略拉长了嗓音,有那么些漫不经心的慵懒,但再次出口的话语却是带着森森的冷意,“——孤就差人砍了他。”
宋普听前面的话正要笑,结果澹台熠一说后面的话,他脸上还没绽开的笑一下子就僵在了脸上,他眼珠子慌乱地转了转,咽了咽口水,说话都结巴了起来,“陛下要砍、砍了他?”
澹台熠金眸微垂,修长的手指摩、挲着酒杯杯口,皮笑肉不笑似的说:“宋卿没听清?那黔先生若是叫孤失望,孤便砍了他。”
宋普:“……”
他噤声了,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澹台熠掀起眼皮,凉凉地朝他看去,“宋卿为何不说话?既如此喜欢他,不向孤求情?”
说罢,声音又轻柔了些许,接道:“孤喜爱宋卿,若是宋卿向孤求情,孤会放过他。”
他们俩人说话的时候,旁人是不敢插嘴的,因而此时的气氛,宋普独自尴尬,不知道狗皇帝突然彪个什么劲。
狗皇帝问话,宋普是不能不回话的,因而他喉结滑动了几下,整理了一下语言,才开口:“……陛下,喜爱黔先生的人很多,说明他的确很有本事,不如待陛下听完他说书再做判断?”
澹台熠笑意顿时冷了,他盯着宋普,说:“……宋卿当真喜爱那黔先生,一而再再而三为他辩解,想必除了父母亲人,宋卿只对那黔先生有一颗赤子之心罢?”
不等宋普反应过来,澹台熠又笑了起来,“既然黔先生如此能说会道,不如让他到孤跟前来说道说道,看他能否用那张巧嘴说动孤改变注意。”
说完,抬起手臂,就要招侍卫过来。
到这个节骨眼上,宋普可算跟上他的脑回路了,这特么是吃醋了?
……不对,应该是见他吹别人彩虹屁不爽了。
反应过来的宋普,简直大写的懵逼,他是无论如何都没想过狗皇帝居然还想独占他的彩虹屁!
……虽然他也没怎么吹黔先生,都是实话实说而已。
他见侍卫走近,头皮一紧,立刻开口道:“陛下,其实黔先生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能耐,只是臣一直读圣贤书,对世间的见解甚少,才会觉得黔先生了不起。陛下不爱俗男俗女之间的事情,听黔先生说书难免污了陛下耳朵,也怪臣见识少,思虑不周,叫陛下为难,还望陛下宽容,饶过黔先生吧。”
澹台熠凉凉道:“宋卿方才还对黔先生百般赞誉,如今却是改口了,难道不是怕孤伤了黔先生性命?”
“……”
澹台熠见他不说话,脸色微凝,白皙到通透的脸庞好像都笼罩了一层暗色,“宋卿怎地不说话?可是孤说对了,宋卿才哑口无言?”
宋普嘴角泛起一阵苦意,他心里又急又燥,后背都沁出了一层冷汗,心里再次对伴君如伴虎这句话有了深刻体验。
不过心里怎样想,他面上没有表露出丝毫,脑子在极速转动后,正要继续进言之时,酒楼老板和几个伙计将他要的糕点凉菜还有热茶都端了上来,这比宋普点的还要多,也丰盛许多,甚至装盘也格外漂亮,老板和伙计毕恭毕敬的将菜送上,正要退下时,澹台熠忽然开口道:“将你们那说书的黔先生给孤叫过来。”
老板愣住了,趁这个空档,宋普马上开口道:“陛下,臣一颗真心都是陛下的,又怎能容忍旁人,臣的确对他钦佩,却也仅仅是钦佩。臣对陛下之情,苍天日月皆可鉴,臣是身心都想献给陛下,臣可以为陛下生,可为陛下死!”
他缓了一口气,又道:“但黔先生,臣想起来便去捧他的场子,想不起来便不去,这些日子臣都没过来!但臣要是一日见不到陛下圣颜,臣就寝食难安、形销骨立!且黔先生在臣心里是萤火,陛下是日月,区区萤火之光,又怎可和日月争光辉!即使萤火多如牛虻,也俱比不上太阳的闪耀,陛下又何必和区区萤火计较?”
这一通彩虹屁吹下来,叫澹台熠眉头舒展了,唇角又翘了起来,流露出一丝愉悦来,“宋卿说的有理。”
宋普见他脸上是拍到爽的笑容,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却也还怕澹台熠要砍了那黔先生,不由得继续提起精神,对澹台熠道:“陛下方才所言,当真叫臣伤心。”
他这话一出口,便感觉有人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他也不知道是谁,余光扫了一眼周围,不动声色。
澹台熠听到他这话,笑容微微收敛,“宋卿何出此言?”
宋普道:“陛下说臣对黔先生有一片赤子之心,臣为此伤心,臣以为陛下懂臣的心意,毕竟臣对陛下的景仰爱敬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而且古往今来,书中所道帝王将相,臣只在陛下身上看到帝王之威仪,帝王之风采,并深深为此折服,能在陛下身边伺候 ,已是臣一生荣幸,臣之心,恐怕臣未来的妻儿也占不得一分去,又怎能为一说书先生丢了去!”
澹台熠动容了,大庭广众之下,甚至情难自控地再次握住了宋普的手。
宋普:“……”
所以说动不动就握手是什么坏习惯?
他还来不及喊疼,就发现他手上根本不疼,原来这次澹台熠控制了力道,没有去用力地捏他。
澹台熠道:“是孤错了,孤随口之言,没成想伤了宋卿的心,待回去,孤好好补偿你。”
他的注意力显然已经从黔先生那里转移了,他那双金眸泛着光,又如太阳一般带着灼、热,仿佛能将人的目光燃烧,“宋卿也可提要求,孤……都会答应你。”
宋普惊喜地笑了,“陛下此言当真?”
澹台熠道:“当真,若宋卿没有要求,孤便自作主张罢。”
宋普不好意思地道:“陛下所赐之物,都是陛下的心意,臣……臣还是想陛下赏赐,若是提要求,臣怕自己说出冒犯陛下的要求来。”
澹台熠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笑了,“既然如此,那孤都予了宋卿,孤会亲自为宋卿挑选赏赐之物,宋卿也可再向孤提出一个要求,孤都答应你。”
宋普诧异道:“若臣提的要求冒犯到陛下,陛下也答应吗?”
澹台熠眸光微闪,笑容仿佛和煦了几分:“当然,孤金口玉言,决不食言。”
13/104 首页 上一页 11 12 13 14 15 1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