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儿,别紧张。”暮微煦笑道。
林清温从他进门开始就一直若有若无地打量着他,那眼神......就跟打量儿媳妇一样。他很想问一句,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哎呀~小迟还是第一次让人来家里呢。”林清温看着他,笑的合不拢嘴。
穆朝阳额前划过三条隐性黑线。
果然......
“哦,对了。”林清温突然想起什么,“还没跟你介绍呢。我是暮迟的妈妈,我叫林清温,是一名大学老师。”她又指了指暮微煦,“这是他爸爸,他叫暮微煦,之前是从政人员,现在退休了。”
“叔叔阿姨好。”穆朝阳礼貌道。心说,不用介绍这么详细,他并不是来见家长的。
“好好好。”林清温和暮微煦笑着应声。
“你瞧我这记性,还没问你呢,你叫什么?”林清温问。
“穆朝阳,穆旦的穆。”穆朝阳说。
“穆朝阳?”林清温看了看暮微煦,又转头对穆朝阳说,“真巧了,我知道一个作家,就叫穆朝阳,跟你名字一模一样。”
穆朝阳心里没由来地咯噔一下,看着林清温和蔼的笑容,犹豫了半天,开口道,“那个,就是我。”
林清温愣住了,“你是说......你就是那个穆朝阳?”
“是的。”穆朝阳礼貌地点点头。
林清温反应过来,笑道,“哎呦,这可真巧。不过你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诶。”林清温对他依然很热情和蔼,但是已经没了刚刚那种对待未来儿媳妇的兴奋。
穆朝阳笑笑,“是吗,大概,现实跟书里,终归是不一样的吧。”
林清温一愣,随即笑笑,“说的也是。”
穆朝阳礼貌一笑,没有再搭话。林女士也没在意,对着身边的暮微煦说,“你去把书房的书架上,小说那一栏里的那本《弃世》拿过来。”
穆朝阳听到这话,心里又是咯噔一下。看到暮微煦起身去了书房,一颗心更是跟打鼓似的。
林清温像是看出了他的紧张,笑着安慰道,“你不用紧张。我的一个学生特别喜欢你的书,她跟我关系不错,我就想请你帮我签个名,回头当毕业礼物送给她。”
“那请您替我谢谢她的喜欢。”穆朝阳礼貌道。
过了会儿,暮微煦拿着那本《弃世》回来了,递给林清温。
“是这本吧?”
林清温接过看了一眼,“对。”然后递给了穆朝阳,笑道,“麻烦你了。”
“没事儿,举手之劳而已。”他拿过笔,在扉页上签了穆朝阳三个字。他犹豫了一下,又翻过来在目录那一页上写了一句话。
—愿你来人间走过一遭,尝过个中苦难之时,彼时心扉,一如少年清明。
穆朝阳写完,抬头看看林清温,问了一句,“她叫什么?”
“方恬,恬静的恬。”
穆朝阳又低头在这句话下面结尾的地方添了个“致方恬。”他写完把书还给了林女士。林女士看见他写的那句话,还有点小小的惊讶。又看到他写的“穆朝阳”三个漂亮的行书。,笑了笑。
“有,有什么问题吗?”穆朝阳见她看完之后笑了,还以为自己写的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没有。”林清温把书收好,笑道,“我只是觉得,你这签名,还挺认真的。我看人家那些名人签名,都看不出来写的什么。”
穆朝阳笑笑,“我也不是什么名人,而且,我不办签售,所以没练过。”
“哦?”林清温打趣道,“那我这学生还挺荣幸呢,这是独一份呢。”
“您过奖了。”穆朝阳礼貌道。
林清温又拉着他聊了一些文学上的东西,大有一副相见恨晚的架势。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林清温竟然还要留他吃饭。
“不用了!”穆朝阳想也不想一口回绝,“额,我中午约了人,抱歉。”
“约人了呀。”林清温觉得可惜,“那下次来一定得留下吃饭啊。挑小迟在的时候,让他做,他做的可好了。”
“好。”穆朝阳笑着应下,至于会不会再来......不出意外,应该不会了。
穆朝阳跟他们道过别,在林女士和暮微煦的注视下,骑着电驴离开了。
穆朝阳骑着车,走到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松了口气。
天哪!暮迟他妈妈竟然是大学老师,还是中文系的文学教授!他这半路出家的野生作家的半吊子文学储备,差点招架不住。
等红灯的时候,他仰天长叹一声,“果然,优秀是会遗传的。”
送走了穆朝阳,林女士接着就给暮迟打了个电话。
“喂,妈,怎么了?”
林清温听他那边有点吵,“吃饭呢?”
“嗯,在农家乐的餐馆,跟卫潇还有他的狐朋狗友们。”暮迟说。
林清温笑笑,“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
暮迟也笑了笑没说话。
“那你先吃吧,等忙完给我回个电话。”林清温说。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暮迟问。
“你先吃饭吧。”
暮迟无奈叹了口气,“妈,您这电话都打过来了。你觉得你不说完了,我这饭还吃的下吗?”
林清温轻叹一声,“那你去个安静点儿的地方,妈妈跟你说几句。”
“好。”暮迟跟卫潇打了个招呼,去了农家乐的后院。
“好了,妈你说吧。”
“小迟啊,妈妈见过你那个朋友了。”林清温说。
“嗯?”朋友?“哪个朋友?”
“就是今天给你送衣服那个。”林清温说,“你知道他是谁吗?”
“他叫穆朝阳,现在是无业游民。”暮迟老实回答。
“......”林清温噎了一下,“哎呀,你这孩子,谁问你叫什么了,我是问,你知道他什么身份吗?”
“无业游民啊。”不是说过了吗?
“......之前有一个很有名的作家,最初笔名叫‘朝晖亦凉’,后来个人信息不知怎么被爆出来了,他就索性用了自己的真名‘穆朝阳’。”
暮迟不懂林女士想表达什么,“然后呢?”
“然后。”林女士接着说,“你那个朋友,就是这个有名的作家——穆朝阳。”
“那怎么了?”暮迟皱眉。这有什么影响吗?听林女士这话,好像对穆朝阳是作家这个事情不太满意啊。不过她不满意什么?而且,林女士也不是会因为职业就会对人家有意见的人啊。
林女士在那头叹了口气,“我曾经有一个学生,特别喜欢他的书,对他的崇拜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为此还干了不少荒唐事。我也就去了解了他一下。”林清温顿了顿,“他......他的作品很优秀,人也很优秀。尤其是今天见到他,跟他交流过之后,我发现他有着很好的文学修养,教养也不错。”
暮迟没有说话,静静听着。
林清温又道,“但是我深思熟虑之后,还是觉得,你们两个不合适。”
嗯?!什么叫不合适?!不对,怎么就扯到合不合适上去了?
“妈,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妈妈没有误会,你不用搪塞妈妈,妈妈只是给你提一个建议,希望你考虑好,最后要怎么做,还是要看你自己的。”
“......”啊,林女士是从哪儿看出来,他跟穆朝阳是一对儿的,人都不在一块,况且只认识了一天。
“妈,我跟他只认识了一天,并没有很熟。”暮迟解释说。
“才认识一天,你就去人家家里过夜了?”林女士语气突然变严肃,还带着点责备。
“我......”暮迟话卡在了嗓子里。总不能告诉林女士,他是被人家“英雄救美”了吧。暮迟头疼地叹了口气。
林清温听他叹气,以为他知道错了,无话可说,语气放柔了,“妈妈承认,他确实很优秀,是个不错的孩子。但是,妈妈跟他聊了一上午。他虽然很有礼貌地在跟妈妈聊天,也会跟妈妈说笑,但是妈妈能感觉到,那只是他表面的东西,他把真正的自己藏得太深了。妈妈敢肯定,换一个人,他也是跟人家这么聊。”
暮迟彻底无奈了,“你跟人家刚见面,二话不说拉着人家聊一上午,你还指望人家能跟你面对面谈心吗?”
“你不了解。”林清温又说,“我当初为了那个学生,还专门研究过他。”
......专门研究?暮迟不得不承认,他的母亲,真的是位尽职的人民教师。
林清温继续说,“我看过他的所有作品,包括他的书,杂志,作家访谈,还有关于他的一些传闻和评价。我见过他的照片,跟现在完全不一样,我一开始都没认出来。这孩子心太冷了,而且心思还深,不适合你。”
“传闻?什么传闻?”暮迟觉得,林女士今天跟他聊了这么一堆,肯定跟这什么传闻有关。
林清温沉默了一会儿,严肃道,“你别问了。”
暮迟很少见到林女士这么不讲道理,也严肃了语气,“妈,您什么时候也学会因为那些有的没的就给人判刑了?你我都不了解人家,凭什么这样评判人家?”
“妈妈没有说他不好,妈妈只是......”
“妈。”暮迟打断她,“先不说我跟他没有什么,就算真有什么,合不合适也是我自己说了才算,没有人会比我更清楚。而且,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久,林清温无奈地叹了口气,“妈妈只是担心你。”
暮迟意识到自己刚刚话说的有点重,放软了语气,“妈,你不用担心我,我跟他真没有什么。不过......你以后别这样了。不能仅凭一些在外界的东西,就给人家定型。”
“哎呀。”林清温嗔怪一声,“妈妈知道了,真是啰嗦。赶紧去吃饭吧,我挂了。”说完真就把电话挂了。
暮迟看着手机,无奈地笑了笑,林女士是越活越可爱了。
暮迟吃完饭回到民宿,犹豫了好久,还是给穆朝阳发了个消息。虽然他知道林女士是个有分寸的人,但毕竟也是一个母亲。他怕林女士因为他说了什么不合适的话......更何况,林女士觉得他俩是一对儿这件事,本身就非常不合适!
穆朝阳去他小区附近的面馆,随便吃了点。一回家就摊到了沙发上,随便在电视上找了个电视剧。青春偶像剧,一边看还一边吐槽。
吐着吐着,手机突然叮咚一声。他瞥了一眼,瞬间坐直了。
暮医生的消息?他点开看了看。
-抱歉,我妈妈她应该是误会了什么。如果说了什么不合适的话,我替她向你道歉,还希望你不要介意,她没有恶意的。
穆朝阳看着那条消息,趴在沙发上笑的直不起腰。
暮医生......可真逗啊。这么郑重其事,跟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样。
他笑着给他回了一句。
-没有,你妈妈很温柔。
另一边躺床上准备午休的暮迟,收到回复,稍稍放下心。又想起林女士说的那些话,在输入框里敲了一句话。
-你是作家?
穆朝阳看到这句话,笑了笑,给他回了过去。
-明知故问?我怀疑暮医生在没话找话,其目的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
“......”暮迟把手机扔到一边,鬼想引起你的注意。
穆朝阳见消息发过去,没了动静,笑了笑,又发了一句。
-之前是,不过现在已经封笔了。现在是无业游民。
暮迟看到那个“无业游民”有一瞬间心虚。
-为什么封笔?
-因为爱情。
暮迟看着这四个字,忽然觉得一口气上来卡在了嗓子眼里。但随即一想,他俩也没多熟,这么问确实不好,有种窥探人家隐私的感觉。
-我要午睡了。
暮迟给他发完这条消息,就把手机扔在一边,躺进了被窝。
-好梦。
穆朝阳回了他俩字。发完他嘴角的笑消失了几秒,随即又恢复。重新把视线固定到偶像剧上。
暮迟对别人的事情,一向没有特别的探究欲。但是此时此刻,对于穆朝阳,他非常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让林女士反应这么大。非常、非常想知道。
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毫无睡意,干脆坐了起来,拿过手机,看到穆朝阳发的“好梦”,纠结了半天,没回。
他下床拿了笔记本重新钻到被窝里坐着,打开电脑在搜索框里,输入了“穆朝阳”三个字。然后犹豫了好半天,才按了回车键。
他看着词条里出来的,关于穆朝阳的信息,有些意外。
还真能搜到啊!
他看着左边那唯一一张穆朝阳的照片,小小地惊艳了一把。
还真是......暮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张照片应该是穆朝阳年纪比较小的时候拍的。
都是一张脸,就是现在比那时候少了点婴儿肥,怎么就不像一个人似的。看到这张照片,暮迟都怀疑,穆朝阳是不是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弟弟。
照片取景的地点,应该是某个风景区的小路上。时值深秋,周围是一片枯黄,走在前面的少年,听到身后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回过头,发现那人正拿着相机对着自己。少年忍俊不禁,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身后的一切在这一瞬间,镀上了一层暖色。少年眉眼含情,看着镜头,又好像透过镜头,看着那个手持相机的人。
暮迟静静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好久,然后又往下翻,有他的基本信息,早年经历,主要作品,人物关系......都是一些很基本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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