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迟沉默了一瞬，“没事了。”按理来说，他应该挂了，但是他并不想，他还想再挣扎一下。
穆朝阳笑了，“暮医生，我要洗澡了，你要听直播吗？”
暮迟脸一黑，差点把手机扔出去，“这是什么特殊点吗？这时候洗澡？”暮迟看了看卧室钟表，下午两点整。
“你管我。”穆朝阳这三个字带了点莫名的傲气。他在傲什么？
暮迟挑眉，他俩认识到现在，穆朝阳跟他说话总是笑着的，还没用过这种语气呢。
“哦，那你洗吧。”然后暮迟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
他看着黑了的手机显示屏，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然后拿起手机给卫潇打了个电话。
穆朝阳挂了电话，并没有像他说的去洗什么澡，而是坐在沙发上发呆，肥皂剧也看不下去了。
他呆了好一会儿，忽然自嘲地笑了笑。
是他自己太敏感了。暮迟不是他，他们两个不一样。而且上次那个意外的起因也是因为自己，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忽然想喝酒了。
他起来到酒柜里拿了瓶红酒。也不知道怎么的，拿的时候突然想起了暮迟。
暮医生皱着眉，一脸严肃地跟他说“你想死吗？”
穆朝阳笑着摇摇头，拿着一瓶酒和一个酒杯，坐到了阳台上。
他不想死，可活着也确实没什么意思。
今天运气不错，一瓶下去，胃里没什么反应。所以他决定，点一份麻辣烫。然而这个想法刚冒头，手机就叮咚响了一下。
他打开微信，看到那个已经快要淡忘的名字时，心里猛地一揪，突然有些疼。
程烨只给他发了四个字。
-好久不见。
每个字都像块石头一样，重重砸在他心上。
他盯着这四个看了好久，等把所有的情绪都压下去，他才回了一句。
-好久不见。
他不知道这么久没联系，程烨为什么突然找他，但总归，不可能是来找他复合的。
过了一会儿，手机又响了。
-我要结婚了。
心上的石头一块一块砸下来，这会儿终于把心砸碎了。他以为，自己早就没事了，不会在意这些了。
他怔怔地望着小区外，来来往往的人和川流不息的车流，一只胳膊撑在桌子上，一手掩住眼睛。眼泪就悄无声息地从指缝里流了下来，一点声响也没有。
拜程烨所赐，他这天不要命的喝了五六瓶，成功地把自己喝进了医院。
穆朝阳在医院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杨芮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静静地盯着他。穆朝阳一转头，吓了一跳。
穆朝阳吓得瞳孔一缩，看清楚是杨芮之后，才松了口气。
他扯着苍白的嘴角，努力一笑，“你跟一尊神似的坐这儿，差点把我魂吓没了。”
杨芮没有说话，依然静静地盯着他。
杨芮今天平静地可怕，这要是平时，早就发脾气了。
穆朝阳也不玩笑了，低声叫了叫她，“姐……”
“穆朝阳。”杨芮终于开口，声音依然很平静，“你如果真想死，我不拦着你。但是请你死之前跟我说一声，我好替你收尸，免得你烂在家里。”
穆朝阳沉默着没有说话。
杨芮没管他，继续说着，“你直接拿根绳子把自己吊死得了，这么熬多遭罪呀。”
穆朝阳没有在意她的话，轻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你怎么作死啊。”杨芮道。
穆朝阳终于在这句话里听出了不平静的东西，讽刺中带着压抑的愤怒。
穆朝阳又沉默了，沉默了好久，轻轻叹了口气。
“对不起，吓到你了。”穆朝阳轻声说，“不过，以后，不用再管我了。”
杨芮“噌”地一下站起来，一脚把椅子踢了老远。
“你当谁愿意管你？！”从她在穆朝阳家里发现他，她就一直忍着，憋着自己，这下终于爆发了。
穆朝阳低着头，不说话，就静静地听着杨芮发火。
杨芮憋红了眼眶，声音哽咽，“合着我这么操心你就是闲的，自作多情，就是我自己犯贱！我就是神经病我才管你，就是我自己活该！”杨芮说完头也不回，气冲冲地出了病房。
到门口撞上了去交医药费回来的卫凉。卫凉看杨芮这个样子，就知道他俩又吵架了。
“阿芮你……”
还没等卫凉把话说全，杨芮就径直从他身边过去，走出好远扔给他一句，“别管他！让他死这儿！”
卫凉看着走远的杨芮，又看看病房里扭头看着窗外的穆朝阳，头疼地叹了口气，转身去追杨芮了。
这姐弟俩，真难办啊。
等病房里没了人，穆朝阳忽然想起，程烨的消息还没回呢。
他看了看程烨的聊天框，犹豫了一会儿，点了进去。斟酌了好半天，敲了两个字，发了过去。
-恭喜。
那边几乎是秒回，也不知道是一直守着，还是碰巧。
-你，会来吗？
穆朝阳忽然觉得好笑，但是他笑不出来。
去吗？他去干什么？这种场合，两家人应该都不想看到他吧。
-不合适吧。
穆朝阳婉拒。
谁知陈烨好像非要让他去似的。
-没什么不合适的，你是我朋友，也是我学弟，应该要来的。
朋友？穆朝阳叹了口气，搞不懂程烨要干什么，也不跟他委婉了，直接问。
-为什么要我去？你觉得我去这种场合，会有人欢迎我吗？
他觉得这么说，程烨应该知道要面子，不会再提了。可他竟然还没有放弃。
-我会欢迎你。
还没等穆朝阳回复，那边又发过来一句。
-我就是，想看看你。想看看你过的好不好。
穆朝阳没忍住苦笑一声。
你瞧瞧这话说的，要不是他知道程烨是个什么情况，他都要误会他对自己余情未了了。
-我要是不去，你能怎样？
穆朝阳这条发过去，那边沉默了。不知道是放弃了，还是在思考怎么回。
过了一会儿，消息又回过来了。
-我会亲自去请。什么时候请到你，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穆朝阳气笑了，他把手机锁了一扔。心说，你结不结关老子屁事！拿这种事儿逼我？！
但是等他冷静过后，他还是没狠下心。
拿过手机问了一句。
-婚礼，什么时候？
那边又是秒回，就跟专门蹲着他似的，这让他非常不爽。
-下个月，11月24。
穆朝阳又是呵呵一笑。
也不知道这日子谁选的，为了膈应谁呢？11月24，这不是他们认识的那一天吗。
-谁选的日子？
这次那边没秒回，等了好几分钟，消息才回过来。
-她。
就这么一个字，穆朝阳就了然了。这新娘子也就这样吧，膈应别人顺便膈应自己。
穆朝阳关了手机，半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他吸了吸鼻子，皱眉。
都是消毒水的味儿，不待了，回家。
他说回家就真回家了，连出院手续也不办，就直接跑回了家。看起来业务很熟练。
暮迟挂了电话，就约了卫潇出去散散心。卫潇能带他去的地方，除了万年不变的酒吧，也没别的地儿了。
暮迟把事情一股脑地跟卫潇倒了一遍，也不是指望他能出什么主意，就是想找个人倒一倒，缓解一下心里的郁闷。
卫潇听完一脸困惑地看着他。
暮迟喝了口酒，斜他两眼，“有话就说。”
“你……”卫潇斟酌了一下，“你手机照片上那小孩呢？”
“什么小孩？”暮迟说完忽然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哦，你说那个啊，那是穆朝阳。”
“……”卫潇呆滞了两秒，回过神来震惊不已，“什么？！！！穆朝阳是个小孩儿？！可表嫂跟我说他都三十了。”
暮迟无语，“这是他年轻时候的照片。”他想了想，估了个年龄，“也就……十七八岁吧。”
卫潇听了大手一挥，“那你在这儿愁什么呀，直接把他变成真的男朋友不就行了吗。”
暮迟一脸“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看着他。卫潇也不惧他，接着逼问他。
“你就说，你对人家有没有好感，有没有那个想法？”
“我……”
“先别急着否定。”暮迟刚说了一个字，就让卫潇给堵回去了。
“你对人家没想法，你藏人家照片，还换成手机壁纸？”
“我就是随便换着试试，我那不是换回来了吗。”暮迟辩解。
然而卫潇一副看透一切的样子，“哦，那你删了吗？”
“嗯？”暮迟疑惑地看着他，“删什么？为什么要删？”
“那你为什么留着呢？”卫潇步步紧逼。
“我……”很好，非常好。他竟然也有被卫潇堵的一天。
卫潇得意地笑笑，“没话说了吧。”他一手搭在暮迟肩上，拍了拍，“哥们，你就承认吧，这又不丢人。再说了，你也不是扭捏的人啊，怎么这次这么跟怎么着了似的呢？”
我上哪儿知道？不对，什么有好感，胡扯！
暮迟放弃挣扎，死鸭子嘴硬到底，“我看着好看不行吗？养眼。我难道看谁养眼就是对人家有好感吗？”
卫潇一脸嫌弃地看着他，“兄弟，你不真诚了。”暮迟没理他。他觉得跟卫潇说这事就是个错误。
他跟卫潇在酒吧待了一会儿，一块吃了晚饭，他才回的家。
虽说暮迟自己嘴硬不承认，但是卫潇作为哥们，还是得留意一下穆朝阳的情况。他俩散了之后，卫潇给杨芮打了个电话，想打探一下穆朝阳的想法。可这一打探就打探出了一件大事。
暮迟刚到家，进了卧室屁股还没沾凳子呢，卫潇就给他来了个电话。
暮迟不想接，他都能猜到卫潇想说什么。就围绕着穆朝阳，他已经念叨了一下午了。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啰嗦。
但他还是接了。
“喂？又怎么了？”
“迟哥。”卫潇的语气听起来很认真，“穆朝阳出事了。”
暮迟几乎是飞下楼的。
林女士被他吓了一跳，看他急急忙忙地跑下来，又急急忙忙地换鞋。
“不是刚回来吗？这么着急去哪儿？”
暮迟动作没停，答了一句，“穆朝阳住院了，我去看看。”说完他就顿住了。
他抬头看了看林女士。林女士皱着眉，眉宇间有些担忧。
“住院？很严重吗？”
暮迟低头，“没事，他说是老毛病了。”他知道穆朝阳胃不好，没想到这么严重。
“哦，那你先去看看吧，回头我也去看看。”
“好。”暮迟没有再跟林女士多说，出门去了医院。
☆、第七章
7
暮迟赶到医院，看着病房里空无一人叠的整整齐齐的床铺，重重叹了口气。
他现在想把卫潇摁地上往死里捶！
他黑着脸给卫潇拨了个电话。
“喂？见到穆朝阳了？”
见个鬼！
暮迟深呼吸几口，“你再说一遍，病房号。”
卫潇不明所以，乖乖地又说了一遍。
暮迟退到门口看了看。
……
没错啊。
“没事了。”说完也不等卫潇有什么反应就挂了电话。
他去护士台问了问。护士说穆朝阳今晚才办的住院手续，没办过出院手续。
护士一听人不见了，急忙找来了主治医生。
暮迟坐在穆朝阳的病房里。想不通，人哪儿去了？
“暮迟？”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暮迟回头，看见陈副院长在门口顿了顿，然后进了病房。
暮迟有些意外，穆朝阳的主治医生竟然是陈彧文。
是的，这是暮迟之前工作的医院。但他现在已经被停职了。
“院长好。”暮迟站起来，跟他打了个招呼。
陈彧文无奈一笑，“是副院长。”
暮迟敷衍地点点头。
陈彧文知道他没听，也不跟他纠结这个了。
“你怎么在这儿？”
“看望病人。”
陈彧文看见他身后空空如也无比整齐的病床，深深地叹了口气，“人什么时候不见的？”
“我来的时候就不见了。”暮迟答。
“一个小时前，我来查房，人还在的。”护士补充道。
“行，我知道了。”陈彧文说着，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
“喂？你好，请问找谁？”电话那边的声音响起。
陈彧文有些无语，“别装了。”
穆朝阳笑笑，“陈院长今天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了，病人不多吗？”
“你什么时候跑的？”陈彧文问。
“诶～”穆朝阳正色道，“你这话说的就不中听了，什么叫跑？我是回家。”
陈彧文非常无奈地叹了口气，“那请问您是什么时候回家的？”
“不久。”穆朝阳笑笑，“半个小时前吧，这会儿刚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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