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九:“我……看到石像们……动了……”
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神龛,从他们再次进入这里时,里面活灵活现的石像纷纷转动了脑袋,阴森又直勾勾地盯着他们这个方向。
祝淮:“正常,石像里都埋着人呢,他们是守墓者,说不定……”
说不定马上就会把他们这些突然闯入的的人打一顿。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咔嚓”一声,石壁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轰然落地,整座山洞都震了一震。
祝淮定睛看去,见到什么,面色渐渐凝重。
事情……开始有些难以控制了。
距离他们最近的神龛里的石像,仿佛再度被赋予了生命,从神龛中爬出,向他们靠近,每走一步,身上的石块都如碎屑般掉落。
这可真是个糟糕的发现,如果可以的话,他真不想打架的。
石像慢慢靠近,行走时的肢体因为太久没有活动而显得有些怪异,身上的石块哗啦啦掉落后,露出里面的衣角,面容也逐渐清晰。
若不是他现在已经死得太透了,说不定生前也是个体面人。
那尊石像步履僵硬地来到他们面时,身上的碎石几乎已经全部掉落,青紫色的脸,空洞无神的双眼,正凝视着他们。
祝淮道:“傲澜魔君,不就是借你的神椟看看,不必这么小气吧?你这么小气,难怪死的早。”
最先下来的这尊石像,正是刚刚祝淮让乱雪凿了神椟的傲澜魔君。
墓穴中的守墓者待的位置,也有摆放的要求,通常来说最底下的,就是死得最早的,傲澜魔君的位置距离祝淮他们最近,也是在最底层。
祝淮猜测他应该和这座墓穴的主人有什么恩怨,不然怎么会把他镶在最底下,怪惨的。
傲澜魔君黑洞的眼睛迸射出厉色,应该是被祝淮的话激怒了,由此可见就算死去多时,也还残存着一点神智,但不会说话。
祝淮摇摇头,如今修真界已经不兴陪葬和守墓者这一习俗了,一则是因为太残忍,二则是因为现在的大能不多,陨落的就更少了,如今大家都穷着,坟墓里也不会留有什么法宝,大多都会在生前留给自家后人,谁会傻乎乎地放进墓里给人抢?自然也就不用守墓者了。
祝淮纵着乱雪,飞身上前和他过几招。
乱雪由天山玄冰制成,最不惧天下所有妖邪魔气,于他手中光芒万丈,快如虚影,如破空斗转,躲开傲澜魔君的数次攻击。
傲澜魔君已完全激怒了,聚起魔气,幻出一柄阔斧,大力迅猛地朝他劈来。魔气凝成上百具鬼面,凶神恶煞地直冲他面门。
他蹙起眉,在这有如疾风暴雨的攻击下横剑保身,后退半步,腰间被人一扶,稳住了身形。
被重新注入魔气后果然不可小觑。
腰间的手收回,祝淮转身对谢赦一笑:“多谢。”
谢赦眸色深了几分,浅浅弯唇。
莫名受到鼓舞的祝淮,再度持剑上前。
几番缠斗,傲澜魔君显然不敌他的攻势,被他砍去一只手臂。
没了一只手臂的魔君失去平衡,身子一歪倒在地上,伤口流不出血,黑稠的魔气从中溢出。
身体里的魔气在流逝,也就无法支撑他再次战斗。祝淮把地上的神椟捡起来,替他挂回去,拍拍手道:“好了,你回去坐着吧,不要打打杀杀了。我再给你上柱香。”
傲澜魔君半跪在地上,眼见马上就要瘫倒在地,悬于半空的晶石突然绿光大放,像突然被注入了某种强大的力量,他再次站了起来,比之前的暴涨了数倍魔气。
与此同时,头顶四面八方的神龛都开始剧烈颤抖,里面的石像扭送身躯,发出诡异的咔嚓咯吱声,森然可怖地瞪着他们这里。
祝淮蹙眉,原来刚刚只是下酒菜,真正的危机还在后头。
他尚在思索应对之法,谢赦已毫不犹豫地挡在他与宁九身前。
少年的身形仍有些单薄,却犹如不可撼动的大山,坚定无畏地保护身后之人。
祝淮愣了一下:“赦儿?你挡不住的。”
这些石像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呆了千年,被魔气滋养,又让头顶那块悬空之石灌注了力量,实力比之生前只增不减,仅凭他区区一个金丹期的修士,如何能挡得住。
谢赦没回头,低沉的嗓音透出几分认真:“挡不住,也要挡。徒儿一定会保护好师尊。”
祝淮笑了声,道:“谁说要你保护了,这一次,咱们并肩作战。”
他从储物囊里取出柄剑,交给宁九。这柄剑是他们出门时紫微给的,据说是这小老头从他的宝贝库房里精心挑选的一柄仙器,让他给宁九保身。
越来越多的石像朝他们这里聚拢,僵硬别扭的肢体,像极了祝淮以前看过的丧尸电影。
他们身体虽然僵硬,但速度却不慢,犹如蚁潮迁徙,往这里攒动着涌来,嘴里喑哑着发出诡异的声音,谢赦紧绷着身体,在最先到达的那尊石像接近时飞掠出去。
手中黑紫色的剑光在触到魔气的瞬间炸裂开来,他面如沉云,咬破指尖,以血画就一个阵法,掌心向下拍启阵眼,在爆裂的灵光中数尊石像轰然离地,砸上石壁。
注入七成灵力的剑锋砍掉石像脖颈上的头颅,紧接着又横剑挥斩,几乎只是一个呼吸,他就已经解决了一小批石像,快得让人瞠目。
宁九也加入了战斗,他这段时间刻苦修炼,修为也大有长进,对付一两个魔君石像还算绰绰有余,紫微给他的剑也是不可多得的仙器,更为他加持不少。
他死抿着嘴唇,头一次经历这样混乱可怖的场景,也不见丝毫怯懦。他与谢赦配合,一时间竟让石像难近其身。
祝淮还没动,他在观察形势。
这些石像太多了,深不见顶的山洞里全都是他们的栖居地,被外人惊扰后还在源源不断地往下跳,朝他们涌动,杀了一个,还会有更多。
他抬起头,仰望头顶那块放着绿光的悬空之石。如果要彻底解决,必须毁了这个秘境的阵眼。
但是要破开这上千具石像的阻挡,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
那方谢赦已经用剑开出了一条路,厮杀中,他回头,眼底闪过一瞬暗色,翻手结印,打开一个伸手要摸祝淮衣角的石像。
宁九正斩去面前石像的左臂,余光一瞥,瞪大眼睛:“师兄!”
被这一声拉回思绪,祝淮看见一尊石像手搭赤练箭弓,站在高处,魔气缭绕的箭锋直指谢赦心口。他顿时心下一凛。
脑子里迅速飞过许多剑法剑谱,最后都化为一片空白。他手握乱雪,下意识地一抬,念出法诀,磅礴灵力顷刻间灌注入剑身,锐利如虹的剑光直刺一道黑稠的魔气,裹挟万千灵钧,白光大盛时,几步之内的石像均被震开。
轰隆的几声巨响,整座山都被这夹杂着寒气的灵力震动摇晃。
谢赦顿住,眸底是一抹艳色。
远处的白衣尊者面静如水,如天神般的面容镇定温和,发丝衣袂无风自动,冷冽的灵璧之光照亮这一小方天地,也挤入他狭小阴窄的心间。
适才祝淮施展的,正是他的成名绝技“一剑飞霜”。谢赦自跟在他身边,从未见他用过。
祝淮之所以被世人称为霜雪尊,不仅是因为他永远冷如冰雪,清空出尘,更是因他与乱雪剑合璧时,所使出的剑术无人可匹。
一剑破万法。说的正是他。
还来不及深思,尊者已经来到他跟前,笑着掸他的眉心:“什么时候了,还敢发呆?”
谢赦:“嗯。”
祝淮:“嗯是什么意思?”
谢赦:“下次不敢了的意思。”
祝淮轻轻一笑,正要说什么,宁九惊恐的声音在旁边炸起:“师尊,师兄,别闲聊啦!救命啊!!”
作者有话要说: 宁九:别谈情说爱了,救救可怜的小九儿吧!!
第39章
祝淮不知道这是第几批被他砍倒的石像了。
山洞里剑光时而是银色,时而是紫色,时而又是金色,灵力和魔气的碰撞使得此处面目全非,乱石穿空,满地残迹。而石像还在继续涌来。
石像不会疼痛,也没有感情,唯一能够从他们脸上见到的,只有对血的渴望。他们是□□纵的木偶,只知道往前冲,撕碎、打败这些闯入者。
纵然祝淮已至化神境,区区魔君根本无法与他相较,可面对这么多威胁,时间久了也很难不疲惫。
况且就这样下去,永远也无法出去,在悬空之石的照耀下,他们生而死,死而生,永无止境。
他以前从来没用剑砍过任何东西,现在完全是靠着本能在战斗,即便面前这些已经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了,他还是有些难受。
快停下吧,不要再来了!
祝淮无力地在心底嘶吼。
谢赦和宁九此时也力竭,趁着现在暂时没有靠近的石像,剑插入地,喘上几口气。
宁九白着小脸:“什、什么时候才能杀干净?”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地参与战斗,早已从一开始的兴奋转为疲倦,不是不喜欢这种持剑挥砍的感觉,而是太多、太杂了,他们只会机械般地冲上来挨打,完全没有斗法的快感!
谢赦抬头看了眼,抿了抿唇:“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看向祝淮,姝艳的面容满是凝重:“师尊,让我去毁了那块石头。”
他和祝淮一样,都知道那块悬空之石就是整座秘境的阵眼,可他们谁都不敢猜测,一旦毁了那块石头,接下来是生还是死。
但如今之计,除了从悬空之石下手,再没有其他的路可以选,只能赌上一把了,否则他们只能在无尽的战斗中继续消磨下去。
他不畏惧死亡,但师尊不能死。
祝淮有些犹豫:“万一出了什么事……”
“万一有事,徒儿必会为师尊争得一线生机,不计任何代价。”
祝淮一怔,对上他澄澈而温柔的眼眸。
他分明想说不用这样,你是主角,一定不会有危险,可张了嘴,一切言语堵在喉间,不上不下,哽得他心尖有些疼,有些痒。
祝淮努力想要制止他,什么也还没说,谢赦已经狠心转过身,不去看他,御剑往那块悬空之石飞去。
他瞪着眼,眼睁睁看着少年直入上空,咬着牙接近。
下一波石像再次袭来,祝淮无心关注他,又一次投身于战斗。
他告诉自己,没事,一定没事。
悬于半空的石头被上百根锁链缠住,发出强烈刺眼的绿光,令谢赦的身体像是被上万根针扎过,细细密密的疼痛。
他没有停下,纵身踏上锁链,泛着冷光的剑重入手中。他慢慢靠近中心,屏着呼吸,马上就要进入它的照耀范围。就在这时,从他的头顶之上射出一道刺目电光。
他眸光一凝,侧身躲过,冷冽的光芒在眸底乍现。
而后又是数道电光齐齐降下,他左右避闪,在锁链上穿梭,距离那块石头只有一步之遥。
一定要毁了它!
谢赦咬咬牙,不再躲闪,任由那从天而降的电光劈在自己身上,毫不犹豫地挥剑斩去。
此时,正在与石像搏斗的宁九突然记起梦中细节,那块石头……
他猛地抬头,眼看谢赦就要成功:“师兄!停下!!!”
来不及了。
一声巨响响彻云霄,带起巨大泓然的灵力震动,整座樾山地动山摇,鸟兽齐鸣,踏乱无章。
祝淮震惊地仰起头,在一片强大到不可视物的白光下,一切又归于平静。
茫茫无色,天光云影触手不得。
无力和倦怠席卷而来,他闭上了眼。
***
樾山波动之大,连千里之外的清源山都受到了影响,燕归来睁开眼,道:“大事不妙。”
紫微平静道:“不必忧心。”
“听您这话的意思……您问过那位了?”燕归来小心问道。
紫微笑了笑:“我可没问,是他自己递了条子给我。”
“写了什么?”
“各有命数。”
燕归来了悟:“原来如此,但愿这命数不会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紫微嗯了一声,举目遥望天际。
*
祝淮做完一个冗长的梦,睁开眼的时候,发觉自己正躺在一张冰床上,四周苍茫无边,白夜一样死寂。
他伸手一摸,是一个冰凉的物体,拿起来看,是失了灵光的乱雪,此时应该是陷入了沉睡,没和他一起醒来。
头疼欲裂,他坐起身,揉了揉眉角,感觉到好些了,打量起周围的场景。
他记得自己应该在魔修的墓穴里和石像打斗,怎么一睁眼就到了这个鬼地方?
杳无人烟,甚至冷得可怕,他下了冰床,脚下竟然是一潭水,刚刚没过足背。
无边无际的白,没有任何人能回应他。
他想知道两个徒弟都去了哪里,可看过去水天一色,除他之外再无别人。
“你的两个徒弟,自然是和你一样,被本尊关了起来。”
略微尖锐的人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还带着淡淡的回音,削弱了些许戾气。
居然能够听到他的心声。祝淮扫视四周,依旧没见到人影,沉着道:“你就是这座墓穴的主人?”
半晌没有回音,白茫中似乎出现一个模糊不清的黑影,在这广阔的空间内飞上飘下,将祝淮浑身看了个遍,才慢悠悠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祝淮:“一个平平无奇的美男子罢了。”
黑影:“……”
黑影似乎沉默了一会儿,撕裂一道口子,从中慢慢走出。
祝淮的目光停在对方的一头红毛和一对犄角上,往下移,对上他暗含戾气的双眼,还带着些许兴味和探究。此人生得邪气四溢,面若桃花却含阴郁,眉心的桃蕊花钿更为他增添几分女气。
总而言之,看着就不像好人。
对方打量自己的眼神实在太过直白,恶宴有种自己被看光的不适感,皱眉道:“现在修真界的后辈已经如此无礼了么,见到本尊还不速速跪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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