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桥抑制要掐死这个人的冲动,松开了他:“谁让你老是奚落我的。”睨了他一眼,问:“这里连一块大一点的镜子都没有,就算这里真有发饰,我也没办法梳妆啊。”
然后吧,遇桥打量过青菱后,又问:“对了,你不是神君吗?那凭空变出一些发饰和镜子对你而言应该也不难吧?”
青菱哭笑不得:“你在想什么呢?神君又不是造物主,怎可能想要什么就能变出什么?”由此看来,要么是火鸟偷懒了,要么就是这小孩没好好用功,连这点常识也不晓得。
不到半分钟,就有仙人捧着一盘零零碎碎的东西进来。在此之前也没见到青菱有传话给谁,不过八九不离十应该是传音唤过来的。
当然,青菱将方才对那女仙人说的话也对这仙人以传音的方式又叙述了一遍,反正这点事别让火鸟知道就行。那仙人则同样误会了青菱这般威胁的目的,诚惶诚恐地将东西送到后一秒也不敢多停留就飞快地掩上了门。
“平素都是你自己梳妆的?”青菱忽然这么问,而他这么问的原因,主要是大部分的时候遇桥的头发都束的极为精致小巧,以至于不大像是她自己的作为。
“偶尔是我自己,大部分都是女仙人帮我。”遇桥道。
“难怪,我说你的头发怎么千奇百怪的,有的时候品味还挺独特。”青菱一边整理着托盘里的饰物一边道,拾起那把桃木梳后,道:“过来,我就勉为其难帮你这一次。”
“你?”遇桥一字的疑问,表明了百分之百的不信任。
“怎么?”青菱从不容许别人对他持以怀疑态度,道:“现在暂时找不到合适的镜面给你,你确定你要自己弄?况且我到底会不会,待会儿不就知道了?”说着,青菱就抱过她那小小的身子,放在腿上。赶紧弄完了好赶她回去,否则火鸟就该起疑了。
“坐好,别动。”青菱一边摘除掉她头上那些零零碎碎的发饰一边稳她身子。
“疼。”遇桥轻嘶一声,总觉得这人笨手笨脚,连梳顺头发都能折腾个这么久。虽然不满意,但也没乱动乱扑腾,“哎,你到底会不会啊?”遇桥郁闷地发着牢骚。
“我就简单帮你把头发盘起来就好,这个我还是会的。”青菱微微一笑,手上的动作颇为熟练。把头发梳顺后,拿过一支钗子一丝不苟地将青丝一点一点盘起。
遇桥手里仍旧端着那面小镜,观察着后边的动静。看着看着,她越发好奇:“你是第一次给人盘头发吗?你怎么会这么熟练?”
“自然不是第一次。”青菱笑了笑,眼眸不似方才明亮,有些欲言又止。想了想,手上的动作还在继续,话却没了下文。
“不方便说吗?”女孩子的心思还是要细腻一些,遇桥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当然也就不会细问缘由,而是来了句这样关切的话语。不由自主地,她还微微回过头看了看那人。
“别动。”青菱把她的脑袋扳了回去,有些失神,道:“即便说了也没什么意义,那个女孩很早就丧命于邪物的手上了。”
这确实有些出乎遇桥的意料,她也不晓得话题会一下偏到这儿。而青菱的话,更是如水中蒿草,不知何时浮上的。好歹也和这位神君有了这么多年的交集,但遇桥从没听过他有提过哪个女孩子,今天是第一次。
“你喜欢她?”话刚出口,遇桥察觉到自己这一问是多余的,转而换了个问法:“她,她喜欢你?”
青菱忍不住又是一个轻笑,接下了这个他本不想继续的话题:“很聪明。”终于将青丝精致盘起,他瞧瞧还有没有凌乱的地方,接着方才的话缓缓道:“她是我的书童,算起来……可能也就比你大个一千五百来岁吧。”
“原来你之前是有书童的。”遇桥道。
青菱浅笑答:“当然。”笑容陨了一瞬后,他又重新拾起,“主要是在她之后也没有比她更懂事的孩子了。我嫌多事,也就不想再有个新的书童了。”
而且,除了遇桥,也没有比她更胆大的孩子了。要知道,那个叫筱筱的女孩子可是当着他的面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喜欢他。
他当时只是微笑着听她把话说完,那日过后筱筱就成了他的书童。而且她同样很聪慧,她知道神君虽没说什么拒绝的话,但让自己做他的书童,其实就是一种婉和的表达方式了。神君的意味已经很明显,她没有多问,一直以来只是做好了自己的分内之事。
“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遇桥在这个时候,又显得像是个能时时安慰人的小女儿,“但是,我觉得神君你还是笑起来比较好看。”
青菱不会真的嫌遇桥烦,主要一个原因便是这个。她有时候说出的话,又确实像极了冬日里的暖阳,让人浴了一身的阳光。
“你这孩子还真是……”青菱把她放到了地上,道:“好了,赶紧回去吧,现在这个点还没见着你,他怕是要着急了。”
遇桥觉着自己似乎不该让他接着说下去的,这无疑只会让他陷入不知名的苦痛回忆中。她向来不是个会逃避责任的人,于是乎歉意之下,遇桥有些心虚地对了对手指:“对不起啊神君,我好像不该问的。”
她也就只有在这些时候才会喊他神君了吧?青菱失声一笑,道:“好了好了,没必要道这个歉,和你又没有关系。你要真为我好就赶快回去吧,否则到时候他又要降罪到我头上。”
“噢。”遇桥点点头,留意着他的神情。确定他确实没事,这才推门离去。
那样一个无求无欲的女孩,却不是他心里最重要的一个羁绊。也正因如此,他才更觉得愧怍。那个时候的他,没有打开轮回境地通道的能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惨死在邪物手下。
玄冥说过,四位神君里似乎青菱是最散漫最无谓的那个。其实并不然,反之,几位神君里没有人比他更痛恨邪物。他只是知道自己的能力在哪,知道即便自己有灭了全部邪物的想法,能力却达不到自己的期望。
遥望虚掩着的门,他手指微微一绻,终究也还是一松。
如此一般,青菱的魂足足出壳十分钟有余。他其实什么都没想,心底稍存矛盾。一方面不容许自己忘了那些她做小书童的画面,一方面又强迫自己忘却她永远阖上眼的那个时刻。
青菱晃了晃头,吃了点力站起身。虽然现在身子并没有完全恢复,但不知为何,他还是想出去走走,散个心。他和绛天有一点很不一样,绛天遇上了这种事只会把自己锁着,相当一段时间里谁都难和他沟通。青菱则更倾向于去外边走一走,觉着这样更利于自己松下心。
却不料,青菱刚落地,虚掩着的门不知又被谁推开。他抬眼望过去,入目的乃是一个白色身影,他再熟悉不过的一个身影。
“火……火鸟?”青菱鬼使神差地往后退几步,拉开与那人的距离:“你怎么突然有兴致来这儿了?你如果是来找遇桥的,她十几分钟前就已经走了。”不错,之前吃过太多次苦,青菱现在已经有些恐惧这只火鸟了。
“我知道,她已经回到莫幽殿了。”白衣人顺手将门掩上,一句话就解决了青菱的疑问:“我找你不是为了她。”
这下子青菱才算是松下了口气,继而问道:“那是何事?”
白衣人拢一拢袖口,眉头始终不得一解。叹了叹气后,他转身,道:“跟我过来。”
面对火鸟这略显反常的行为,青菱也意识到多半不会是什么称心如意的事。只见火鸟打开殿门,站在门口处静静等着青菱。
“怎么了?”青菱几步并作一步来到他身旁,驻足,看着他。
“七星将聚,封印覆灭。”绛天捕捉住他的视线,缓缓吐出这几个字。说罢,放言到尚且刺目灼目的天空之上。
“什么?”青菱闻之色变,愣滞了几秒,尽量把自己语气放平,问:“没有任何预兆吗?”七星相聚毕竟是肉眼瞧不出来的,即便是现在,也仅能看到天上挂着轮炎日,仅此而已。而此景为凶象,各地封印皆会收到或大或小的影响。若是此时放任封印之地不管,那和亲手放出凶兽也没什么差别。
“没有。”绛天平静答。“不过,其它封印之地我倒不担心,主要就是月亏水溢。”说完,他侧过头,看青菱眸里也是翻涌着深思。
叹了叹气,青菱道:“还真会挑时候。”
“待我稳住南边的封印之地,我就随你去月亏水溢。”绛天道,“我已探查过,月亏水溢的动乱尤其明显,你一个人,怕是应付不过来。”
青菱摇了摇头,道:“你觉得你稳定下了你那边的封印后还会有多余的法力给你剩下来吗?”青菱怎会不知,每加深加固一次封印,都要耗上难以估计的法力。即便是火鸟,上次加固完封印回到天界后脸也都是白的,整个人虚弱得很。
“不管如何,也总好过你自己一人前去。”白衣人面色凝重,“彼时你直接去月亏水溢,待我完成了南边的封印自然就会赶过来。”
“难得你这么积极主动地要来帮我。”青菱不自主向那人靠近了点,又道:“陵光神君不是向来讲究公平,自己的事自行解决吗?今天怎么反而破了自己的规定?”
“你要封的是两只凶兽,这对你而言算不上公平。”白衣人还将青菱的话当了真,认真地进行了一番解释。
“那也应该让白琼那家伙过来帮我吧?他什么都不需要封印,让他来一趟月亏水溢总不算是在为难他吧?”青菱说着还露出鄙夷的神色,这么多年来,就属白琼最轻松最自在了吧?既不用去加固什么封印,且也不必太担心西边的人的安危。
“恐怕是不行。”陵光神君回绝了青菱的要求,“这段时间你在修养,可能不知近来邪物在凡间□□的事。白琼确实不需要参与封印之事,但各地大大小小的邪物□□都是他在平定。几天前他刚平定下一起规模不小的邪物入侵,法力损耗较大,不适合助人封印。”
“他法力损耗大,你的损耗就小吗?”青菱不明白这火鸟的脑袋瓜里想的是什么,“恐怕你从南边御风来月亏水溢时就已经奄奄一息了。”
“白琼毕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且待我们出发时凡间和天界都得靠他镇守。”绛天不容置疑道,“这件事就定下了,无用的话就无需再多说。”
火鸟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青菱再怎么不服也没法子。
“随你吧,”青菱赌气地走回殿内,“你若是觉着你法力太多无处可用那我也没办法。”走到中途,又回了个头,问道:“既然如此,什么时候去?”火鸟方才也没说清七星会在何时相聚,这种事也不是越快越好。要挑着七星聚拢时机最为不稳定的一个时段,在那时进行封印再定,才是最明智之举。
白衣人转身,衣袂飘扬着,无比绝伦的画面。他悠悠道出二字:“现在。”
第43章 生灵涂炭只此时
青菱定了定,重复着他的话:“现在?”难不成,现在已经是封印最佳时期?若真是这样,确实让人有些措手不及,这次比几千年前的那次要唐突不少。
“是。”白衣人回以一个字的回答。原因是什么,青菱应该也猜到了个大概,他就不用再多加解释了,“玄冥方才给我传了音,他已经出发去北边的封印之地了。”
没办法,看来就是不想去也得去了。青菱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行头,又抬头看了看火鸟的目光,似乎是在催促着自己。
看白衣人没有要走的意思,青菱有些哭笑不得。这催人也不带这么催的吧?没看见自己身着一身睡袍么?“那行吧,先容我换个衣服。”反正那人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青菱也就十分不见外地开始宽衣解带。白皙的肌肤,以及精壮的腹部及胸膛。
白衣人似乎才反应过来,在青菱解开腰间的衣带之前及时把身子转过去,这才没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动作快点,时间紧迫。”绛天也及时将尽欢殿的殿门关上,依然是面向着门,只留给青菱一个背影。想到方才殿外来来往往还有那么多人,他冷冷道:“刚才你就不担心被其他人看见?”倘若他关门的动作再慢些,恐怕就被外边的人发觉到什么了。
“不是你催我催的紧?”青菱还委屈了,“看你着急,我才没想那么多。”
白衣人沉默了,虽然觉着好像有哪点不对头,但那人说的话好像还有那么点在理。无话反驳之余,便选择了默然。
难得把那只火鸟逼到无话可说的地步,青菱心情大好,扣好外衣后,道:“好了,走。”
白衣人淡淡看了他一眼,缓缓伸出手,递给青菱。
青菱诧异地回望他一眼,怎么,难不成这只火鸟开窍了?都不用自己说,他就知道自己对他是怀揣着怎样的心思了?
“怎么了?”不过出于谨慎,青菱这还是问了一句。
绛天不耐地看看他,而后就直接擒过青菱的手腕,道:“怕你万一在我赶过去前撑不住了,这样保险一些。”解释的同时,就徐徐渡过来约莫一成的法力。渡送完毕后,就立即放开了那人的手。
说实话,这还是陵光神君头一次执着一个男人的手,眉头蹙了蹙,心理上难免会觉得很不自在。
这一动作让青菱扬了扬唇,眼疾手快地回握住那只冰冷的手,还有意将这只手扣紧了不让其动弹。那人先是一颤,继而冷冷地瞥过来一眼,“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挣了几挣却无用,就任青菱握住了。
“又不是什么过分的事,至于这么大反应吗?”青菱握着这份冰凉,就再也不想松开了。这也是这千万年来,青菱第一次抓住机会触到了他的手。“我怕这次走了,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嘛……”青菱可怜兮兮地抬头看着白衣人,这次他倒敢光明正大地撒这个娇了。
他们彼此不说,其实心里是清楚这次行动的危险所在的。甚至于……比以往任何一次动乱都要危险。就连向来冷淡的陵光神君,都为了保证青菱的安危而渡给了他一成的法力。
白衣人沉默不语,看着那双明亮的眼眸,心底不知化开了什么。他尤为郑重道:“别乱说。”顿了顿,道:“我会尽我所能保证你的安全。假使你实在应付不过来,也别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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