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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说了不要爬上去？”白衣人观望着这惨不忍睹的情形，蹙眉问道。他不过才出去一会儿，这里居然就能被搅成这副模样……
也不管虚掩着的门，白衣人踱了进来，看着沾染了几滴墨汁的指尖。移目过去，目光一紧，滞留在墨汁倾洒的那一处。还有，浸泡在墨汁里的物件。
白衣人面色一沉，上前就抱过小孩，把浸在墨汁里的物件拎出后摆在一旁，动作略有些急躁。而后便坐在榻上，把小孩翻个身按在怀里，扬手就朝某个部位打了几下。他用劲还不算小，使了一些力气，显然是真的动了气。
虽然是个孩子，但青菱向来是很要面子的。以前是如此，现在亦然。他只是疼的闷哼了几声，然后就挣扎着要离开那人的怀抱。
白衣人没有抱实小孩，便被青菱挣脱了出来。他神色复杂，眸光有意无意地掠过书桌，一言不发。
再一瞬，转眼看向这个小孩。
小孩没在看他，而是揉着身后，方才挨了打的地儿。双眼水雾弥漫，模糊了视线。小孩当然委屈的打紧，毕竟这人是第一次打他，而自己不过就是打翻了一个砚台而已。
几颗剔透的泪珠滚了下来，对于这人，小孩不敢走也不敢靠过去。僵持在这，不知怎的就落了泪。
白衣人这心里登时就悔意涌上，他一哭，自己真的就乱了阵脚。而自己刚刚确实没克制好自己的情绪，这样毫无征兆就动了手，怕是吓到了青菱罢。
他伸手就将小孩子抱了过来，小身子很柔软，亦温暖着。
“对不起……”白衣人沉声道着，“对不起……是我不好……”感受着略微僵硬的小身子，想着青菱约莫是在怕他罢。悔意翻涌，席卷吞没了他。
他方才是在做什么呢……怎就和一个小孩子怄了气……现在就是悔了也没用了。
而他之所以情绪波动如此之大，是因为那个沾染了墨汁的东西，正是青菱以前赠他的木雕。
青菱也说过，有时间他也会照仿着遇桥，亲手做一个木雕给他。而这个木雕，正是他尚未走出遇桥魂魄破碎这一噩梦，青菱做出来想分散他彼时的注意力的。绛天一直小心存放着，不论是在天界还是凡间都一律置放在书桌上。这样，他每每提笔写东西的时候，就都能瞧见这个略显笨拙的木雕了。
小孩静默了片刻，任白衣人将他搂着，清清楚楚地听着他的道歉。不知是在候着什么，总之小孩再没什么多余的动作。
“对不起……”小孩的目光刹那之间转了个满怀，如同调了一个人似的，只是声音仍旧是软软糯糯的：“火鸟……”
惭愧是真是惭愧，或许是以前挨过一次杖刑挨怕了。方才的那几掌让他错乱了之后，即刻便如梦初醒，拥回了原来的记忆。
确实是如此，确实就这么简单而带几分荒诞。
白衣人微微一颤，仔细地把怀里人瞧一瞧。
“你唤我什么？”白衣人声音发着颤。
“殿下……”小孩笑了笑，偏就不好好答话。
“……”陵光神君并不喜欢这个称呼，而道：“别这么喊我，不中听。”
确认那实非之前孩童般的目光，才是欣慰勉强地一笑，再那软软的身子揽入怀中：“早知道这样就奏效，我该对你多一些苛责才是。”因青菱化成了这般惹人怜的孩子，他才不舍用以前的态度待青菱，而是放软了不少。
“不要。”青菱轻轻丢出两个字，坐于白衣人怀里，习惯性地再往他怀抱深处依偎，“就算要打，你好歹也换个地方。”真被当成孩子教训，青菱可是坐不住的。
闻言，白衣人款款绽笑，这个人居然还知道何为不好意思，尤为难得。
“出去吃饭吧。”白衣人选择性略去了这个问题，将话锋转一转。
“嗯。”答后，青菱的目光亦落在那个已然面目全非的木雕上。口上不说，原来火鸟是那样看重这件东西……
“要不，吃完了饭，我再给你做一个吧。”青菱对了对手指，一副请罪的样子。那木雕虽然不是什么旷世的珍宝，但对他们却是无比的珍重。自己失手闯了祸，还难得一见火鸟生气，怎么着也得偿还吧。
白衣人一愣，不小心揉乱了青菱的头发，浅声说着：“那个也不打紧，你回来了就好……”他心下当然是惜着这样东西的，但不论如何，都抵不过怀里的存在。
青菱又是想爬起来，白衣人不知他这是要做什么，但依旧顺着他意没拦着他。青菱对向那人，两手勾住他的后颈。凑上前，仰首吻了上去。
人是小小个的，但却不见生涩。
窗子上剪影摇曳，自赏芳华。
近黄昏又如何，会一会这夕阳无限好，就足矣了。
第53章 渊水
这是她渡化为凶兽的最后一劫。
因天道和魔道的相互牵制，此番渡劫，她不会存有之前的记忆。唯有渡完此劫，方可寻回本来的自己。
第一次上天界的小姑娘，对新鲜事物都好奇的很。这也是筱筱第一次亲眼目睹天界的本尊，和想象中的没什么出入。
这地儿大确实是大，虽然人生地不熟的，但像她一样是第一次来天界的人可不在少数。周围的人基本都是近段时间才飞升上来的，有了这些人的相伴，筱筱总不至于手足无措而摸不清方向了。
其他人似乎都是成群结队，不知他们是不是此前约好了一同飞的升。大家都是有说有笑，聊的酣畅而不亦乐乎，热闹非凡，反衬着筱筱的伶仃。
“小家伙，多大了？”有位抚着白花花的胡子的老者见她是一人伫立在这，便过来乐呵呵地问候了一句。
“我……一千多吧，记不清了……”忽然有人主动跟她搭话，筱筱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忙答一句。
老者蔼笑道：“看你这驻颜的年纪，怕是十五六岁就修成了半仙吧。现在的孩子果然是一个比一个出色，小小年纪就飞升了。孩子，你可是出身于仙门世家？”
知道这位老人是想问什么，筱筱腼腆一笑，答：“我是自行修炼进阶，并无父母。”筱筱的话当是句句属实，在她记忆里，自己确实从未见过自己未谋面的父母。被一个小户人家养到十二岁便开始了自力更生。
苦倒不会嫌苦，就是无趣了些。以至于在后边接触到了仙术法术，才会对此有着浓重深厚的兴趣。她觉得这些很简易，易掌握，易使用。且在自学的过程中，她触类旁通。不仅一学就会，与之相关的法术就都能摸出一个门道，可谓无师自通了。
这样好的天分，不出意外，她十五岁就修成了半仙，得以驻颜。
“自行修？”老者摇着扇，晃脑道：“那确实是了不得啊，这么好的天资和仙根，进了天界可别埋没了你自己啊。”
“怎么叫埋没？”不会就问，这个根深蒂固的观念一直存于筱筱的心头上。
“虽此前没来过天界，但依天界的规矩，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即便飞升了顶多也只能做个处理杂活的小仙人。至于提升自己在天界的官品阶品，只能是靠你自己了。”老者耐心道，“你就尽量让那些仙官或者是神君注意到你，知道你的能力，这样就够了。至于后面的，慢慢来也不着急，反正你们还年轻着。”
细听着确实是有道理的，筱筱便应着点点头。不过这一回头身后的人了无几个，看样子是都进去了，筱筱匆匆忙忙道了声谢，便随着那批人进须有殿去了。
听说这是天神的旨令，凡是刚飞升上来的仙人一律要先会见天神仙官及神君。身份被确认好了任务也发配好才可深入天界。
须有殿灯火通明，筱筱估摸着这里可容纳个一千来人罢，着实是大。这次飞升，也算是给自己开了开眼界。
人基本上都到齐了，但天神仍是端坐在上方，一言不发，不知在等着什么。
众人还以为天神是心情不大舒畅，方才还偶有窸窸窣窣略微兴奋的交耳低语声，这会儿已经是统统都闭了口。
筱筱这才留意到，右手旁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席位还仍是空着的。再结合着天神的脸色，聪慧的她立即会到了什么，想来是什么人迟到了罢。
果不其然，天神脸色飘来一朵叠一朵的乌云，黑沉得很，发话了：“孟章神君又是未到？”
“呃……神君让我带话，说他近段时间事务较为繁琐，兴许要晚个三四分钟，还说天神若是等不及了不必候他……大可直接开始。”一位仙人作着辑答道。这仙人答的畏畏缩缩的，恐惹怒了那个男人。
“又是随口搪塞来的理由罢。”天神倒也没气在头上，不过脸色乌黑得很，“等，看他此次又要迟上多久。”
筱筱明白了，“又”这一字灵性得很，看来这位神君是迟来不止一次两次吧。原来她还以为天界这种规矩森严的地方应是死气沉沉才对，没想到居然还有不将天规放眼中的人。甚好甚好，起码这心中安稳了一点。
方才听天神的话，貌似缺席的是一位神君。神君果然是神君，架子都和平常人不一样。这般敢违抗天神旨令的人，筱筱无比好奇，那会是怎样的人。
想什么就来什么，天神话音刚荡开，须有殿门口就慵懒响起一个声音：“这次也就不到一分钟，我还特地御了个风赶过来，够诚意了吧？”
声音纯净透亮，筱筱不由回首想探个究竟，探探来者何人。
“还知道过来？”天神冷哼落下，“天规岂能容你这样逾越数次？这次会议结束后，你自行去领罚。”天神是当着数百人面前下的这道令，看来是有意要给这人一个难堪。
那人却满不在乎，摆了摆手，草率应道：“好好好，我知道，我会去的不用担心。”
那人慢慢走近，筱筱看清了他的面容。其实，这么乍一看……只得出了一个结果。那便是这人的长相确实无可挑剔，远胜众多佳丽美人。山水画一样悦目的眉眼，勾勒上宜人雅致的一笔，只轻轻一笑，便能悄然拂过他人心头的浮水。有这么一张出神入化的皮囊，筱筱不看呆眼也难。
那人留意到了筱筱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不过似乎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他举目回以清浅一笑，便顺势落座了。
他落座的地方离自己不到十步之遥，筱筱总忍不住往那个方向瞟去几眼，无心听着上边天神的讲话。筱筱知道天界有四位神君，虽然那位白衣神君乃是四位中相貌最好的，但筱筱就是被这位略带疏懒气质的神君引得挪不开眼了。
须臾下，那人再次悠悠将目光转了过来，在筱筱身上流转几回。
青菱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个小孩子，虽然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被女孩这么三番两次地看着。但这么小的，还是头一个。她倒是胆大得很，第一次上天界，就敢直勾勾地端详着神君。
青菱的目光刚转过来，筱筱就仓促地勉强自己摆出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但连手脚都不知该放哪儿，又怎能让别人看出个半点坦然自若的样子？
余光中，那位神君似乎和旁边的白衣神君交了一会儿耳，且貌似还在看着自己。莫不是在讨论自己吧……筱筱有些懊恼，懊恼自己方才不受控的稀奇古怪的行为。一直看着一个自己素未谋面的人，别人定会觉得自己有些怪诞吧。
想着想着，就绞起了自己的手指，无心聆听着上方庄严的话语。以至于上边的仙人喊道她的名字了，她还无动于衷。
“筱筱，是没有来吗？”上方仙人复喊了一遍。
筱筱圆目一惊，忙答：“我，我在这。”答完后，她复垂下头，不敢看上边，也不敢多言。
那人笑了，虽然笑的很轻，旁人甚可能注意不到，筱筱却注意到了这个小举动。
好在仙人和天神也没多说什么，仙人点点头后展开卷轴接着念了约莫六七个名字，随后道：“你们只需负责把尽欢殿上下及附近的小殿整理齐洁便好，待会儿神君会带你们过去。”
默默记下尽欢殿这个名字，听下记点重要的东西还是挺有必要的，免得到时候该干什么都弄不明白。
“方才念到名字的人可有什么异议？”仙人郑重其事地发问。
他们当然不敢有什么异议了，才刚抵达这，还是老实顺从一些为好，以后也能好过一些。据说这里和凡间的制度其实差不了太远，就算是仙人也分三六九等。而最低阶的仙人其实很不好过，难免会被一些端着架子的处于高阶的仙人刁难。
他们没有问题，不过有一人举起了手。
筱筱望过去，巧了，正是那位神君。
仙人揣着卷轴，恭敬问道：“神君，可是方才的人有什么问题？”
那人也不可说苦恼吧，就是有些无奈道：“人是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如果全是女孩子的话，可否稍做微调？”
看到天神没说什么，因这只是个合理的要求罢。仙人持着崇敬的口吻答：“自然是可以，神君想如何变动？”
青菱这么说也是有原因的，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怎么，如今尽欢殿上上下下都是女仙人。不可否认女孩做事是细腻一些，但总被她们各种不时的偷瞧，还一边瞧一遍低声议，叫人心累不已。
青菱刚想道出自己的原想法，目光却落在方才那个女孩身上。好在他记性不错，还记得这小孩的名字。
“除了筱筱，其他都换成男的便是。”青菱简明扼要地交代道。他其实解释不清自己为何会选择留下这个小孩，或许就是因为她是小孩子没什么所谓而留下的吧。
“是，神君。”仙人答。
瞬间感觉自己身上聚集了无数目光，自打踏入天界的不自在此时被放到了最大。筱筱鼓足勇气看向那位神君，那位神君也在看着自己。眼波搅动着深水，他撑着下颌，笑看自己。
原本就万般柔情的五官，就这么随便摆出一个轻笑，霎时却连万年坚冰都能化开。
身体里头不知什么漏了一拍，上面讲的什么她又是一个字没听进去。
直至所以刚飞升上来的仙人都有了相应的安排，天神便对那仙人道：“把这些信息交到执明神君手上，再度核对第二次。”
“是。”仙人行过礼，封好卷轴就慢慢走下阶，往殿堂右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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