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霄居然很认真的点了点头:“那我一会儿就去沐浴更衣,不叫少爷扫兴。”
郁宁推着他往外室走,边走边说:“我睡相不好,你可要担待一些。”
“没关系,我现在睡之前都会喝安神的汤药,没有那么容醒。”
郁宁把他推到桌旁安置好,这才皱着眉说:“怎么就要喝安神的汤药了?那玩意儿喝多了有依赖性的。”
兰霄简单的说了两句:“可能是天太冷的关系,确实是睡不太好。”
“是冷吗?”
兰霄摇了摇头:“屋子里烧得很暖和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头疼。”
郁宁在他身边落座,芙蓉将早已准备好的饭菜摆了一桌子,郁宁给自己和兰霄盛了碗饭,“头疼?什么毛病引起的?你告诉王太医了吗?他怎么说的……还是要快点回去的好,到时候去扫个CT,看看到底是什么病。”
“身体不好罢了。”兰霄摇了摇头:“王太医说是身体亏损的缘故。”
郁宁扒了两口饭,“那我们两还真是病到一处去了。”
“你的腿怎么样了?”
“可以略微站起来了。”兰霄看了眼站在远处的芙蓉,低声说:“不过不久,太医的药确实有点作用。”
“那就好。”
说完这一句,两人有志一同的扒饭,饭后,兰霄还当真去沐浴了,郁宁犹豫了一下,也叫了一桶水,把自己洗了洗——到底要和人一起睡,要是被人闻到什么奇怪的气味那就不太好了。浴后,两人躺在一张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来这里的时间也不短了,兰霄大概也习惯了这里的作息,两人早早就熄了灯。
或许是熄了灯的关系,情况也没有郁宁想象中那么尴尬,两人各自躺在自己的被窝里,颇有一点上学的时候和室友挤在一张床上的感觉,还挺怀念的。郁宁虽然才睡醒没多久,此时居然又困倦了起来,他耐不住打了个呵欠,低声问:“兰霄,你是不是想去考科举?”
“嗯……左右在家里也无事可做,寻点事情做而已。”兰霄的声音从郁宁的背后传来,郁宁翻了个身,面对着他。
兰霄接着道:“不过明年可能不行了,要先从乡试开始考,如果没有恩科的话,最少也要三年后才能参加会试。”
“三年后你的腿能好起来吗?”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行走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嗯……我记得我朝好像有残疾的人是不能做官的,不过你长得这么好,只要成绩达标,捞一个探花应该没问题。”郁宁突然笑了一声,说:“等到那时候你打马游街,我肯定派人给你砸花砸手帕,还要再雇几个小姑娘看见你就尖叫昏倒大喊非君不嫁……让你做人群中最闪亮的那个崽。”
“……”兰霄沉默了半晌,才说:“如果我没有毁容的话,应该用不到你顾人。到时候你让侍卫等在一边才是正经,万一我被人用水果砸昏过去,也好及时把我捞起来。”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样臭美?”郁宁动了动鼻子,闻到了一股松柏香气,这味道和兰霄在现世的时候身上的香水味道有点类似,问道:“……你睡觉之前还往身上撒香料?”
兰霄的声音听着有些咬牙切齿:“应该是洗澡的水里加的,你也有。”
“屁嘞,我从不让她们给我加香料。”郁宁说道,兰霄方想回答什么,便听见耳旁的呼吸声陡然沉了下去,郁宁已经睡着了。
兰霄嗅着被窝里混杂在松柏中一丝缱绻柔和的香气,在心下摇了摇头,换了个方向也睡了过去。
***
“徒儿见过师傅,师公。”郁宁边行礼边悄悄的打量着坐在上首的两位长辈。
梅先生和顾国师已经恢复了原有的样子,两人一塌一左一右的坐着,膝下盖着毛毯,一人调香,一人烹茶。
梅先生的脸色还挺好的,苍白中透露着一点红润,他放下手中的银签子,招了招手:“过来坐。”
郁宁便坐到了梅先生的脚边,非常自觉地伸手给梅先生捶起腿来,边夸道:“师傅,您今日看着气色不错。”
“嗯。”梅先生用夹子取了一枚烧红的碳火,放到了香炉之中,不多时,香烟袅袅而起,室内顿时被一种温柔且缱绻的香气包裹了起来,闻得郁宁都有点脸红心跳的。顾国师坐在另一侧,笑骂道:“难道我脸色就差了?”
郁宁打量了一番顾国师的脸色,笑嘻嘻的说:“师公脸色也很好……这一屋子里的人,怎么好像就我看着不怎么好。”
“说起这个。”梅先生低头看了看郁宁的手,见他双手已经恢复如常了,这才撤回了视线,继续盯着自己的香料盘子:“王太医不是嘱咐过要你躺着么?怎么又跑来我这里了?”
郁宁一张好好地脸都快皱成了一团菊花:“师傅有所不知,徒儿可能是个劳碌命,越让我躺着,我就越躺不住……我就是来给师傅和师公请个安,透口气,一会儿就回去接着躺。”
顾国师手上还包着纱布,郁宁问道:“师公的手可好些了么?”
“你还敢问?”顾国师将茶盏推了过去:“不妨事的,修养两天就好。”
郁宁接过茶盏喝了一口,今日顾国师泡得是人参养元茶,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过去了人参的苦味,只留下了浓厚的参香,入喉顺滑,半点没有滞涩。郁宁联想起他昨日吩咐下去给梅先生和顾国师背得补气温血的食材,怕是那些都还不够,今日这才又泡起了参茶。
顾国师见他笑得一脸猥琐,忍不住拿起一旁的手巾砸到郁宁怀里:“想什么呢?笑得如此不堪。”
郁宁立刻就道:“我是在想师公怎么能将参茶泡得如此好喝!香气馥郁,入口顺滑……就是为了师公这口茶,我也要天天来请安。”
“真的?”
“真的。”郁宁为表自己没有撒谎,抬头把一盏参茶全给喝了,还把杯子推了过去,示意再来一杯。
顾国师给他又添了半展参茶,见郁宁喝得香甜,他也低头抿了一口,随即皱着眉强行吞了下去——不管喝多少次,他还是无法接受人参的味道。
梅先生放下夹子也跟着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点了点头说:“确实不错。”
得了,梅先生和郁宁都说好喝,顾国师只好认命的将这茶添入了常驻的名单。
郁宁又喝了小半盏茶,突然想念起了珍珠奶茶的滋味,还有了一个非常黑暗的想法,这样的好喝的参茶加奶变成奶茶说不定也会很好喝!但是他又不敢当场糟蹋顾国师的茶,只能委委屈屈的示意芙蓉在旁好好偷学一下技术,等到回去之后再去实验他的黑暗料理。
顾国师放下茶盏,道:“阿郁,你的家到了,你可要去看看?”
“这么快?不是说还要几日么?”郁宁眨了眨眼。
“路上太平,就早到了。”顾国师道:“我叫人在后花园中清了一块地出来,按照原样搭起来了,一会儿用完早膳,你便去看看吧。”
“也好。”郁宁点了点头:“师傅和师公一同去啊……那里是我的住处,师傅和师公还没见过吧?……我那个竹秋千也给搬回来吗?让下人别搭在后花园了,搬到我的院子里去吧,我还正想着再搭个秋千呢。”
顾国师哪有闲心管这些,“你自己回头吩咐就是了。”
第150章
几人用完了早膳, 便打算一同去后院瞅瞅郁宁的家,郁宁低声吩咐芙蓉道:“把兰公子也请到后院去。”
“是。”芙蓉应了一声出去了。
顾国师拦住了仆俾, 亲自为梅先生披上了披风, 边给梅先生系着披风的扣子边道:“阿郁,你叫他作甚?”
因着四周还有侍人,郁宁便含糊的说:“叫兰霄一通去看看……他住在我们府上也够久了, 快要过年了,若是他家中无事,他也想回家了。”
顾国师意味深长的看了郁宁一眼:“如此,最好。”
***
郁宁本以为顾国师所说的把他家原样搭起来只是个夸张的说法,结果几人的轿子一到, 郁宁就被震住了——顾国师说的原样搭起来还真就是原样搭起来。后院西南角本是客院所在,现下一看, 两间客院都被拆了个一干二净, 清出了地方用来安置他的家,连他的家围墙都原模原样的搭了起来。
郁宁快步跑过去,摸着大门旁边他刚来这里时求着账房的刘先生给他写了‘郁宅’两个字的小木牌子,兴高采烈的说:“连这个都没漏下!”
他记得很清楚, 这块牌子挂在了大门右侧高一米五的地方,因着自己挂来挂去都嫌歪, 在墙上订了好几个洞, 现在这几个洞的位置都还原模原样的在墙上。“师公,这是怎么做到的!”
顾国师与梅先生跟在后面慢慢的走了过来,听到郁宁这样说, 顾国师动了动唇角,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没见识……大呼小叫的作甚?”
梅先生看了顾国师一眼,顾国师话锋一转,轻声细语的解释道:“也不是很难,把每件东西都标上标号,搬到府里后再原样复原就行了。”
郁宁这时间也没空去注意梅先生和顾国师的眉眼官司,高呼了一句:“我师公牛逼——!”然后就推开门冲了进去。
明明只是离开了两个月不到,在郁宁眼里就跟如隔三秋了一般,顾国师眼角一抽,低声问梅先生:“阿郁说的‘牛逼’是什么意思?”
不管在什么年代,‘逼’这个字似乎都不是什么好词,梅先生也没听懂是什么意思,回答道:“你自己问他去。”
正在此时,兰霄也到了。紫云推着他走了过来,兰霄拱手道:“见过梅先生,见过顾国师。”
“嗯。”梅先生可有可无的应了一声,抬了抬手:“进去吧。”
顾国师吩咐道:“都不必跟了,百尺内不得靠近,若有违令者,杀无赦。”
“是。”众侍人齐齐应喏,如流水般的往外撤离。
三人进去的时候,就看见郁宁已经坐在了那架紫竹搭着秋千上,玩得不亦乐乎。梅先生心下一动,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见郁宁止住了秋千,三步并做两步的跑了过来,眉飞色舞的指着那架秋千说:“师傅,那个就是后来你叫人给我搭的!我可喜欢了!”
顾国师挑了挑眉道:“你个小没良心的,那分明是我叫人给你搭的。”
“多谢师公!”郁宁油嘴滑舌的说:“师傅师公本就是一体的,我谢谁不都是一个样?”
这话说的,顾国师若是还要追究下去,那就是自认和梅先生不是一体的,心下又好气又好笑。梅先生道:“休要胡闹,还不快去做正经事?”
“唉!我就去!”郁宁兴高采烈地跑到兰霄身后推着他往里走,边道:“一会儿叫人把这架秋千改搭到我院子里去,等到天气好的时候坐在上面可舒服了!……兰霄也坐过!是很舒服吧!”
兰霄淡淡的笑着道:“有点凉。”
“啥?”郁宁看着他满脸疑问,之前他在家里的时候说要让兰霄体验一下这架秋千,他分明也没拒绝!
兰霄慢慢的解释说:“当时你把我放在秋千上,其实有点凉……只不过看你那么开心,没好意思拒绝罢了。”
“……你变了!你再也不是那个兰霄了!”郁宁掩面。
几人打岔之间就已经进了里屋,郁宁这间宅子可不能和国师府比,也没有正堂这个说法,进门就是他住的屋子,只有一间小饭厅和被屏风隔起来的寝室,饭厅旁边就是仓库。顾国师和梅先生打量着他的屋子,因着屋子里每件东西都是做了记号原样搬回来的,连同郁宁的脏衣服和来不及扔的垃圾也一并给复原了出来——虽然芙蓉临走之前替郁宁收拾了一番,但是只是把屋子从很乱变得有点乱而已。
在顾国师和梅先生眼中约等于脏乱差。
顾国师走到屏风前用指尖拽了拽屏风上挂着的一件外衫,这件外衫是嫩黄色的,料子不错,是国师府的手笔。顾国师还郁宁穿过一回,此时这件外衫上有一片明显的褐色污渍。他嫌弃的说:“你的衣服就这么挂着?”
郁宁十分坦然的说:“还没来得及洗。”
“你吐过血?”梅先生看着那片污渍,若说是血迹吧未免太清淡了些,若说不是血迹但他实在是想不出来还有什么能在胸口沾染这么大一片的东西。
兰霄解释说:“是可乐,阿郁仰躺在床上喝可乐,然后可乐撒了。”
可乐,就是那个喝起来甜得发腻却又很刺激有气泡的饮料。
顾国师和梅先生不约而同的回想起郁宁给他们尝试的奇怪的饮料,就见郁宁在大家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就走到了仓库门边上,随后推了推门——毫无反应,门纹丝不动,跟假的一样。
不,或许说这本来就是假的。
“胡闹!”梅先生斥责道:“什么都没弄清楚,你就敢上去碰!”
虽然说他们近日来就是为了看看这门到底好了没有,但是梅先生和顾国师进屋后都有意无意的忽略了这扇门,就是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也有担心郁宁回去了就再也回不来的因素在里面。说到底,这也是件说出去能让世人为之疯魔的机缘,怎么也该慎重以待,不说沐浴焚香,与他们说一声总是该的吧?谁也没想到,郁宁就这样大咧咧的过去推门!
“没事的,师傅。万一好了我过去再回来不就完了。”郁宁没撒手又推了两下,见门还是纹丝未动,说:“这不是试试吗……兰霄,你也来试试。”
兰霄闻言推着轮椅到了郁宁边上,郁宁让出了位子来,他到了门前也试着推了推门,摇了摇头说:“没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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