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李然在原地僵持了一会儿,很尴尬的松开韩以诚的大腿,拍拍手站回原位。
“那个…我中午饭都还没吃,这会儿有点虚,明天再试试吧。”
韩以诚轻笑了两声,假装没注意到李然发红的脖颈,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警局。
警察局到家里的车程不算近,但李然在车上始终没开口主动跟韩以诚说话。
他侧身坐在副驾驶座位上,一闲下来,脑子里总是忍不住回想,一直以来,自己忽视掉的关于韩以诚的各种细节。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韩以诚手臂上就总有各种“意外”造成的伤口,往往是旧伤刚要痊愈,新的“意外”就会如期而至。
以前李然潜意识总告诉自己,这真的是意外,但今天亲眼目睹了韩以诚的行为之后,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自欺欺人下去。
他越想就越是头痛,他不知道怎么解决这样的事,贸然挑明怕再伤到韩以诚的自尊,隐瞒着又担心韩以诚再做出什么自残的举动。
李然这才意识到韩以诚在他人生中的重量,早已超出他原本的预估,跟韩以诚相比,今天舞室发生这么大的事,他甚至都无法分出精力来想应对策略。
李然掏出手机,往工作群里发了几条消息,暂停了明后天的排课。
然而韩以诚却并没有发现,自己埋藏在深处的阴暗秘密已经被李然注意到,他以为李然之所以今天话少,是网上流言蜚语和白天粉丝闹事儿导致的情绪低落。
回来之前,韩以诚就停不下来的去翻阅网络上恶毒评论,他甚至注册的微博账号,一条一条在那些新闻下为李然解释。
现在,他怕自己说错话让李然伤心,同时又因为重新见到李然而兴奋,这样复杂的情绪让他不敢贸然表达,只能暗搓搓的偷看李然,把千言万语都藏在心里面。
两人就这样各怀心思的坐在车里,直至到家都一路无言。
不知是因为入冬的缘故,还是李然对窗台的牵牛花疏忽了照顾,韩以诚回公寓发现爬满窗户的牵牛花大多都枯黄了。他顿时有些伤感,大半夜的非要给花浇水,还要重新搭起搭架子。
李然心思没在这儿,回屋躺在卧室便停不下来的思考着,到底要怎么跟韩以诚开这个口谈话。
他不懂韩以诚是怎么做到一边那样若无其事的伤害自己,一边还有心思在外面摆弄花草。李然正在走神时,感到背后某人像八爪鱼一样缠上来。
韩以诚怕李然没心情做这档子事儿,可自己又实在憋得难受,犹犹豫豫的缠在他身上打擦边球,一会儿摸摸这里,一会儿摸摸那里。
不得不承认,李然即使心思再乱,身体对这样亲密相拥也异常怀念,没过一会儿他就被摸得来了感觉,刚转身打算配合着往下做,却发现始作俑者渐渐没了动作。
李然疑惑地转过身,才发现韩以诚竟然因为太困,搂着自己睡着了。
听着韩以诚均匀的呼吸声,李然却怎么也睡不着。他心里面总像钻了一条虫一样,一点一点被蚀咬着,越空越疼。
他盯着韩以诚的眉眼看了好久,再三确认对方睡死之后,轻轻腾出一只手来,蹑手蹑脚的捏着手指去解韩以诚的睡衣扣子。
韩以诚还是那么瘦,宽绰的睡衣扣子不难解开。透过半开的衣衫布料,李然看到韩以诚的身体还是跟他记忆中一样,薄薄一层肌肉贴在骨头架子上,青筋和血管铺在关节处格外明显,还是那股熟悉的病态美感。
没有在肌肉表面看到伤口,李然松了口气,看来最坏的情况还没有发生。他仰起头,轻轻啄了一下韩以诚的嘴角。
直到现在,李然这才感受到韩以诚回家的安心滋味,他又把韩以诚的衣扣挨个系上,打算先闭上眼睛睡个安生觉。
然而就当李然系最后一颗扣子前,韩以诚的手臂换了个姿势,暴露出大臂下方原本被压着的一块衣料。
李然眼尖,看到就在韩以诚睡衣腋下与肋骨之间的位置,有一小片暗红色的血迹。
那块血迹有大拇指指甲盖大小,看样子落下有一段时间了,藏在韩以诚深色的睡衣上很难被看到,就是韩以诚自己。可能也没有注意过。
李然的心一下子被一双无形的手揪起来,他顾不上害怕弄醒韩以诚,干脆把手伸到韩以诚的睡衣里面,顺着他的肋骨两侧,一点一点摸上去。
摸到胸两侧时,李然摸到了第一道凸起的伤疤,再往上几乎每隔一厘米,就会有另一道疤痕。这些伤疤突兀的盘踞在韩以诚身体不易被发现的嫩肉上,有些地方因为密集,伤口甚至会交织在一起。
李然摸到最后手都有些颤抖,明明韩以诚身上的温度如此温暖,却让他如至冰窟,从头凉到脚趾。
偏偏韩以诚因为疲惫睡得很死,即使衣服都快被李然扒光了都没有醒来,反而嘟囔了两声,把怀里的李然抱得更紧。
李然从前只知道十指连心,现在也体会到,原来心里的疼痛,也是会顺着神经传递到手上的。
自从认识韩以诚之后,逐渐远离李然生活的那种领他恐惧的无力感,又再次卷土重来。
黑暗当中,李然心乱如麻,只能把自己蜷缩在韩以诚怀里,沉溺在这熟悉的气息中,却一夜没有合眼。
第二天早晨,韩以诚睁开眼睛,看到李然正在盯着自己的胸口发呆。
“你醒好早。”他小心翼翼的亲了亲李然的鼻尖,以为李然还在想昨天的事情。
李然没出声,把脸埋的韩以诚胸口,身体微微有些发抖。
“你…”韩以诚没料到李然会这么在意网上那些恶评,他有些手足无措的一下一下顺着李然的头发,“先休店两天,不要看手机了。”
韩以诚说完这句话,李然在他怀里应了一声,抬起头来缠着韩以诚接吻,一边吻他,一边往下拉扯韩以诚的衣服。
以往做这些事情时,韩以诚总是有意保持着上衣不会彻底被脱掉,李然也没特意要求过,然而这次,无论韩以诚怎么躲闪,或者做其他事转移李然的注意力,李然都执拗的要去脱掉韩以诚的上衣。
韩以诚渐渐觉得有些不对,他拉开一点两人的距离,发现李然布满血丝的眼睛竟然有泪水从眼角流出来。
他一下子慌了神,赶紧用手去擦拭李然眼角的眼泪。
李然推开韩以诚的手,用袖子抹了一把脸,然后盯着韩以诚的眼睛,哑着嗓子开口说道:“你把上衣脱下来。”
第45章 落叶枯黄
韩以诚的表情就像被抓住做坏事的小孩,他躲着李然的目光,又不想让他难过,往后退了好几步,把两人距离拉得很远。
“…我没事。”韩以诚固执的说着这句话,全身紧绷成防御姿势,表情因为痛苦变得有些狰狞。
李然做了一个深呼吸调整情绪,他在脑子里暗暗责骂自己方才软弱的表现。明明是要帮助韩以诚,自己怎么能先一步哭出来,把气氛搞得更糟糕。
“你有事也没关系的,”李然往前上了两步,把韩以诚逼到床头无处可退的地方,在韩以诚试图逃跑时一把拉住他的手,看向他的眼神几乎带着恳求,“别甩开我的手。”
韩以诚一下子僵住了,此时此刻他感觉跟李然手上接触的皮肤像是在灼烧,是折磨的源头也是救赎的希望。他低着头紧紧盯住地板,双臂夹住肋骨上面的部分一动不动。
李然看到韩以诚没有彻底拒绝自己,就把他的手放到自己胸口边,让自己砰砰作响的心跳声通过韩以诚的手臂传到他的心中。
“没关系的,”李然又重复了一遍,“让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吗?”
伴着一声轻不可闻的呜咽声,韩以诚颤抖了一下,他的眼神渐渐充满绝望,但依然没有推开李然解扣子的手。
李然觉得韩以诚像一头惊慌失措的受伤野兽,正濒临崩溃边缘,用全部意志力控制着自己,才没有落荒而逃。
他面对这样的韩以诚很心疼,内心里一直有一个细微的声音劝说道:要不算了?他这么痛苦,不要再继续逼他了。
可李然又明白,如果现在坐视不管,韩以诚的情况只会变得更差,存在的伤疤不好好处理捂在暗处,必然会化脓恶化,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皆是如此。
李然狠下心来把韩以诚的上衣一把脱下,韩以诚肋骨两侧的伤口边缘暴露出来,这些伤疤一旦失去衣服的遮挡,即使韩以诚把它们藏在这样隐秘的位置,也还是于事无补。
韩以诚抖的更厉害了,他眼眶发红,明明那么大一只坐在这里,却好像被挤压在一个逼仄的空间里团成一团,就连以往总是充满寒意的眼神,现在也格外可怜。
李然从胸腔连带着胃部都纠缠着疼起来,他用胳膊圈住韩以诚,手指在他后背摩挲着安抚他。
良久,韩以诚颤颤巍巍的问:“你会离开我吗?”
李然赶紧摇头:“不会。”
“你害怕我吗?”韩以诚又问。
“我不害怕你,我喜欢你啊,”李然收紧手臂,前胸贴在韩以诚锁骨处,硌的有些疼,“我喜欢你,所以我害怕你受伤,你能明白吗?”
得到李然的保证之后,韩以诚似乎冷静下来一点,他用紧绷的身体逐渐松弛下来,方才因为用力的暴露出的青筋也隐回肌理之中。
“你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李然摸着他的伤口问道。
这些伤口/交错分布在韩以诚身上,有的已经痊愈成比周边皮肤略深一些的褐色,还有一些明显产生的时间不长,还是泛着血痂的深红色。
“我不记得了。”韩以诚别过头去,不想承认自己的自残行为和李然之间有联系。
“是从去泰国之前开始的吗?”李然问他,“那次你手上的伤,也不是意外吧?”
韩以诚“嗯”了一声,匆忙把自己衣服穿回来,故意避开李然跑到客厅。
李然连拖鞋也没穿,光着脚跟他出来,看到韩以诚正在卫生间洗漱,沙发上摊开着他的风衣,是一副准备出门的打算。
“你去哪儿啊?”
“单位。”
“今天不是周六吗?”李然问他。
韩以诚还是不看李然,闷头做自己手头的事情:“我要加班。”
李然觉得可能要给韩以诚一些自己的空间,就没戳破他,只是靠在门框上说:“那你早点回来,我这两天避避风头,不去舞室。”
韩以诚模糊的应下,逃也似的匆匆关门跑掉。只剩李然一个人在屋子里,有些无力的从门框上滑下来,最后蹲坐在地上。
人在极度烦闷的时候,大脑会像自我保护一样放空。李然坐在地上呆了一会儿,还没等到心情缓过来,就被接连不断的手机提示音被迫拉回到现实。
大概是昨天那节课的家长们这个点都睡醒了,开始在舞室微信群七嘴八舌的议论,还有多事者把微博上的帖子都转到群里,一时间李然的私生活在群里被扒了个底朝天。
李然看着群里的消息一条条往上刷,连解释和反驳的心情都没有。
只有小于在一条条给他发微信,跟他分析的头头是道,要怎么回复家长,才能挽留住班上的学员。
要在往日,李然能因为这事儿几天不落脚的往外奔波,不管有用没用,先把该做的努力都做了。
但现在,他像被全身抽光力气似的,只能一条条往群里发微信。
-对于昨天发生的意外真的对不起,是由于我私事引起的,给大家添麻烦了。
-关于赔偿问题警察正在联系,我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然而群里许多家长对他好脾气的道歉并不买账,甚至鼓动其他学院,嚷嚷着要求退钱。
-还没有上完课程的,如果想退款可以部分退回,也希望大家互相理解,看在往日舞室老师认真教课的态度上,尽量把课程上完。
李然发完这条微信,群里又是一阵冷嘲热讽,李然突然就不想再解释下去,他给小于转了一笔账,让她负责把要求退费的家长按剩余课程把钱退回去。
解释个屁,他想,老子又没干错事。
做完这些事,他烦躁的把手机往床上一摔,去冰箱里找酒喝。冰箱里存的两瓶酒,还是他和韩以诚在机场一起买的。
他已经不记得上次这样自己一个人喝闷酒实在什么时候了,反正自从搬到这边的公寓来住后,就没有需要借酒消的愁。
以前无论李然在外面遇到多烦的事儿,只要回来看到韩以诚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的打游戏,他就像后背有人接着一样安心。
现在自己背后的人正在支离破碎,李然却不知道该怎样去弥补。
李然就这样浑浑噩噩等到晚上,韩以诚回来了,出乎李然意料的,后面还跟着穿校服的祁心。
“…要吃什么东西吗?”李然胡乱塞了点零食压下酒气,问刚进门的两个人。
祁心小脑瓜转的飞快,她已经猜出两韩以诚和李然之间应该是出了什么事情,谨慎的摇摇头:“刚刚在外面吃过了,我…去写作业了。”
有祁心在这边,李然不好直接跟韩以诚谈那件事,只能把目光放到他身上,一刻也不敢放松,生怕他再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来。
而韩以诚虽然心态已经起了明显的变化,却还尽力的掩饰着,装作一切都跟以前一样。
他先是坐在沙发上打游戏,后来实在避不开李然的目光,就躲到阳台上,非要把那满窗气数已尽的牵牛花强行复活。
“死了就算了,现在都快到冬天了,就算在室内,也差不多是时候该枯萎了。”李然不知何时走到韩以诚身后,递给他一个小瓷碗,“把种子留着吧,明年还可以再种。”
韩以诚默不作声的接过小瓷碗,从枯黄的花朵旁边个一颗颗把种子取下来,摆在在碗里放好。
李然刚想跟他聊点什么,话还没组织好说出口,韩以诚看了他一眼,就扭头离开回到他自己的屋子里面。
接下来的好几天都是这样,前面韩以诚总要以陪着祁心,没有跟李然独处的机会。后面几天祁心去跟着祁东青,他又开始拼命加班。天天晚上十一点多才到家,一回来就回屋睡觉,刻意错过一切跟李然坐下来谈谈的机会。
李然任由着他这样闹了好几天,耐心逐渐消耗殆尽。
他不怪韩以诚对自己态度不好,他失望的点在于,韩以诚从心底就没想解决自己的问题。从李然的角度来看,韩以诚宁可牺牲两个人的关系,都不信任他,这个认知让李然非常烦躁。
这天早晨他一出卧室门跟韩以诚对上眼神,韩以诚就下意识加快手上的动作,想要早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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