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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图游戏(近代现代)——花生米

时间:2020-05-27 11:06:00  作者:花生米
  “我们…一起吗?”
  祁心惊讶的看着韩以诚,在这之前,祁东青跟她讲过,韩以诚是不想去看韩亚楠的,她每次去墓园看妈妈也是和祁东青两个人。
  “嗯,你愿意吗?”韩以诚问祁心。
  祁心又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她问韩以诚:“阿然哥哥跟我们一起吗?”
  李然看出来这小丫头是因为刚刚无差别扫射到自己,现在有点不好意思了,就主动开口佯装生气:“你问他干嘛,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那…你能陪我们一起去吗?”祁心问李然。
  “你先跟我道歉,怎么能说我跟你好是因为他呢,”李然嫌弃的捏了捏韩以诚的耳朵,认真做出一副受伤的模样,“我陪你去开家长会的时候,还跟他不熟呢是不是?”
  “是,”祁心现在彻底没了脾气,乖乖低下头,只剩眼睛还是肿的,彰显出十几分钟前这里的狂风骤雨,“对不起。”
  “行啦,我原谅你,明天陪你们一块去。”李然也顺手摸了摸祁心乱糟糟的头发,“不然剩你们两个,坐地铁都得坐丢了。”
  第二天是个闷热的阴天,祁心背着自己的小书包,一路跟在韩以诚后面。李然发现她虽然全程没怎么说话,但心情看起来很不错。昨晚李然和韩以诚还蒙着被子小声讨论了一个晚上,关于祁心对韩亚楠到底是怎样一种感情。
  祁心从来没有见过韩亚楠,可是偏偏她周围的人际关系,生活的状况,又跟这位已经过世的母亲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祁心对韩亚楠的一切都充满强烈的求知欲,她想知道祁东青为什么有时候会在夜里趁她睡着时哭哭笑笑,却一次又一次疏远主动来找他的陈弦。她也想知道韩以诚为什么鲜少来韩亚楠墓前看她,却把和韩亚楠相关的东西珍藏到屋里最隐秘的地方视若珍宝。
  有时候祁心甚至会怪韩亚楠,她觉得自己这位素未谋面的母亲倒更像是一个幽灵,无时无刻不在控制影响她的生活,但当她真正伸出手去求实时,又没有人愿意跟她讲,韩亚楠到底是什么样子。
  三个人出了地铁站,往墓园走的路上有几个小商贩摆地摊卖花,祁心停下脚步蹲着看了一会儿,扭头看向韩以诚。
  “你挑一束吧。”韩以诚跟她说,从兜里掏出钱包来打算付钱。
  “我妈妈…喜欢什么花?”祁心问韩以诚。
  “她啊,”韩以诚像是陷入回忆里,嘴角微微上挑的很温柔,“她喜欢向日葵。”
  “向日葵…”祁心眼睛亮了一下,似乎在为多得知了一些韩亚楠的消息而高兴,然而她低头扫了一圈儿,也没在摊位上看到向日葵,又沮丧起来,“这里没有向日葵啊。”
  “向日葵?有的啊?”卖花的小贩子突然插话进来,“就是在屋里呢没拿出来,你等着我给你拿去。”
  说罢小贩子窜回屋里倒腾了一阵,拿出一捧向日葵递到祁心面前:“一般这地方没人买这花的,说起来今天也奇怪,刚刚过去个女的就到处找向日葵,还正巧这里这么多摊位,还就我这里有。”
  “多少钱?”韩以诚问他。
  “三十,就这最后一把了,做这生意的,我也不能跟您乱要价,刚刚那个姑娘也跟砍价看半天,我也一分钱没减。”
  韩以诚把钱交了,让祁心捧着花,三个人又往前走了一段,韩以诚突然问李然:“你说,三十是不是买贵了?”
  “啊?”李然摸摸下巴,看了看那束略微有些蔫吧的向日葵,“是有点贵,不过他不是说就他这里有向日葵吗,这也没办法还价。”
  韩以诚点点头,瞥了一眼走在旁边的祁心,有意无意的说了一句:“我姐,她就特别不擅长还价,原来她带我去小摊买零食,结账就差五毛钱,她也张不开嘴让摊主便宜,最后还跑回家取了一躺钱。”
  “嗯?没想到啊,我原来听你描述,还以为她是…很泼辣的那种。”李然说。
  “分情况,大多数时候她脾气很好,但就是有的事情特别轴,谁劝也劝不动。”
  祁心在一旁虽然不插话,但恨不得把耳朵都竖起来,一个字也不肯漏掉,她甚至故意拖慢着步伐,想要多了解一些关于妈妈的信息,再去见她时就能多几分亲切感。
  “她上大学的时候,人缘特别好,她好多同学喜欢跟她开玩笑,她也从来不生气,就跟着笑,有时候对方都不笑了,她觉得好玩,还会去到处跟别人讲。”
  韩以诚想了一会儿,又补充道:“其实只要不碰到她倔的那一面,我姐她就很…温柔,对谁都是。”
  三个人就这样一边聊着一边走到墓园门口,李然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像上次一样在外面等着,最后还是跑了几步跟着进去了,这时候天上下起了毛毛小雨,打湿了一地的绿荫青草。
  李然跟在韩以诚和祁心后面走过一排排的墓碑,一种淡然幽静的氛围笼罩着他,李然这一辈子没有经历过死别,这样的地方他还是第一次来。等走到放韩亚楠墓碑的那一行时,李然发现这里已经站了一个人,墓碑前也放着一束和祁心手上一模一样的向日葵。
  一旁的韩以诚和祁心看到这个人都愣住了,最后还是祁心先开口问道:“陈弦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第66章 一块儿
  陈弦显然也没想到会这么巧,能正好在此时此地遇到韩以诚他们三个,她愣了好久才回答道:“我过来看一个朋友。”
  “你认识我妈妈?”祁心惊讶的看看墓碑前放的那束向日葵,又看看站在墓碑前的陈弦,“你也知道我妈妈喜欢向日葵?”
  “我不但知道你妈妈喜欢向日葵,还知道你妈妈喜欢鲸鱼和大海,但是她…最爱的还是你。”陈弦说着半蹲下.身子,让自己平视着祁心。
  “对不起小美女,”她说,“之前是姐姐太怂,没有告诉你。”
  祁心昨天哭了一晚上,今天眼睛都是肿的,现在突然知道了这么多关于妈妈的信息,眼圈又无声的红了。祁心默默蹲下来,把手里的向日葵放到陈弦带来那束的旁边,像是在自言自语,也像是在问长眠于地下的韩亚楠。
  “妈妈,你原来是不是帮助过很多人,他们现在都到我身边来了。”
  韩以诚站在一旁虽然没有说话,但也震惊于陈弦曾经和韩亚楠熟识的事实,他盯着陈弦看了一会儿,觉得她跟之前有什么不同了,却一时想不清楚究竟不同在哪里。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他最终还是问出口来,安静了周遭的空气,只剩下远处的知了在不知疲倦的蝉叫。
  陈弦笑笑,将自己那些少年往事大致跟韩以诚复述了一遍,期间祁心就一直蹲在地上听着,略微蜷缩的姿态像是又回到了母亲的孕肚一般,安全且静谧。
  “我之前跟李然讲过,我以为我很了解亚楠,但其实这么多年来,她才是我从来没搞清楚过得人,”陈弦垂眸看了一眼祁心,又继续说道,“她原来跟我说,在她逛完世界五大洲之前,绝对不会结婚,可是她为了祁心不但结了婚,还甘愿退出了当时的纪录片团队。”
  “我当时真的特别特别不理解她,甚至有点怨恨她,我觉得这么多年将这个世界展示给我看的人反而退缩了,我那时候发过好几封邮件问她,但再也没有收到过她的回信。直到昨天晚上,我从祁东青那儿知道了亚楠的邮箱密码,在草稿箱里看到了有一封邮件,是她十三年前没来得及发给我的。”
  李然看到韩以诚喉结滑动了一下,修长的双手插.到兜里又拿出来,似乎是有些无处安放。于是李然把自己的手伸过去,握住韩以诚的手,他没有用多大力气,却源源不断的把体温传递给韩以诚。
  “她说,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有我们无能为力的空洞,我们耗尽自己的时间、金钱、精力和青春去弥补它的表面,却永远填补不完那个洞底下。她说她前半生花了太多的时间想向父母证明她是一个值得被爱的人,这份坚持后来变成了执念,逼迫她筋疲力尽地向全世界一遍一遍证明自己的价值。”
  “她说她在众人的世界面前太渺小了,她拼尽全力也没办法纠正全世界的错误,却在知道自己怀孕时候幡然醒悟,她没有必要去与全世界为敌,因为她可以孕育出一个新的世界。”
  说到这里,陈弦把目光从墓碑上移开,笑得有些无奈的看向韩以诚:“你说是不是很神奇,那些你省下来偷偷塞给亚楠的钱,其中一小部分却被她暗暗送到了我手上,改变了我的人生。”
  陈弦看韩以诚默然着没有说话,就继续开口道:“我现在大概能理解一些了,小美女的世界,臭大叔的世界,还有你的世界,大概就是她最想改变的全世界吧。”
  陈弦说完,也蹲下来摸了摸墓碑被雨水打湿的表面,黑色的大理石台面触感微凉,在这闷热的夏日里,是为数不多保持冷漠客观的事物之一。
  “我先出去等你们吧,让你们单独呆一会儿,”陈弦往外走了两步,又回头跟韩以诚说,“对了,亚楠还说过,有的时候,决定要放下不是对敌人的妥协,而是要…原谅受伤的自己。”
  李然感受到韩以诚的手抖了一下,他微微用力捏了捏韩以诚的皮肤,轻声说道:“我也先出去等你。”
  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细雨丝不知道何时停了,墓碑前一大一小的衣角还都湿润着,韩以诚想说点什么,倒又觉得现在一切都在不言中。
  如果说之前痊愈出院,是在韩以诚堵塞的心墙中打了几个孔透气,那刚刚陈弦的话,就是彻底捅破了桎梏他十几年的牢笼,但这本该轰轰烈烈的一刻来的又这样毫不经意,仿佛一切都是命中安排好的,整理完其他琐碎思路,拼图最后一块便自然而然露出来。
  遍观三千大千世界,觅普贤不可得见,而来白佛。佛曰:“汝但于静三昧中起一念,便见普贤。”
  韩以诚甚至没有流眼泪,他看着祁心从小书包里翻出她自己画的画,一张一张压好摆到墓碑前,只觉得呼吸越来越轻松,一吸气,便吸到心里面去了。
  “我们以后还能一起来看妈妈吗?”祁心收拾好书包,仰头问韩以诚。
  “嗯,可以。”
  “那下次,可不可也和我爸一块?”
  “好,和你爸爸一起。”
  “那让阿然哥哥和陈弦姐姐也还这样陪我们一起来行吗?”祁心可能觉得自己也有些得寸进尺,还有点不好意思的摇了摇韩以诚的手臂,像是在撒娇一般求他,“刚刚妈妈跟我说的,我真的听到了。”
  韩以诚嘴角也微微扬起来一些,他往外看了一眼在站墓园门口抽烟的李然和陈弦,最后说了一遍:“好。”
  李然恰好也在门口远远地望着里面的两个人,他看到韩以诚往外看,就对韩以诚笑了笑。李然转头掐掉已经快燃烧至尽头的香烟,又从陈弦那里蹭了一根点上。
  “啧,你怎么这么抠啊,连盒烟都不买,这盒给你算了。”陈弦有些嫌弃的把烟盒塞到李然衣服兜里,抽了一根出来给自己重新点了火。
  “你跟祁心他爸什么情况啊,你是不是以为祁心傻啊,她昨天晚上可劲儿跟我俩在那里哭,说是唯一真心喜欢她的陈弦姐姐也不要她了。”
  “哎,我这几天好好跟小美女赔罪吧,”陈弦有点愧疚,吹了一口烟雾到空气中,“我昨天是在跟臭大叔吵架,可能有的话被小美女听见误会了吧,他最近烦人的不行,有事没事的老躲着我,都是一把年纪的大叔了,也不知道一直在那里纠结个什么劲呢。”
  “那个,之前韩以诚跟我说过,说觉得你和他姐感觉有点像,我是不是还没跟你说过?”李然踢了踢旁边的台阶,踢下一点小土块落到地上散开,“我猜啊,祁心他爸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怕是愧对你,才故意躲着你的?”
  “啊?”陈弦惊讶的眨了眨眼睛,她本人像是完全没想到李然会这么说一样,“他们俩都觉得我跟亚楠像?怎么会呢?她脾气可能也就...比我好一百倍吧?”
  “我就是瞎猜的,有可能也不是,反正你自己琢磨吧,别再把祁心搞难过了就行。”李然看到墓园里面一大一小开始往外走,赶紧抽完最后一口,把烟灭了扔到垃圾桶里。
  陈弦看着李然诚惶诚恐掐烟的样子笑的停不下来:“你看看你现在,搞得跟个妻管严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这为爱做一呢。”
  李然“啧”了一声,无语的照着陈弦的脑袋拍了一巴掌,“你这嘴能不能不这么欠啊,你抽完也赶紧把烟掐了,还有未成年在呢。”
  “哎,行嘞。”陈弦吐吐舌头,最后喷了个烟圈,把烟掐灭在指尖,毫不客气的反手在李然脑袋上回了一下。
  这时候韩以诚正好领着祁心往外走到一半,目睹了陈弦毫不留情地拍在李然脑袋上一巴掌,打的李然跟小鸡仔一般往前墩了一下。韩以诚一愣,突然想明白陈弦现在不一样在哪里了,他有意无意的问了祁心一句:“你说,如果妈妈还活着的话,会不会就是你陈弦姐姐那个样子啊?”
  “哎?”祁心歪歪头,想了一会儿,问韩以诚,“你不是说,我妈妈从来不好意思跟别人讨价还价的吗,我之前跟陈弦姐姐出去玩,她砍价超级猛,拦都拦不住的。”
  韩以诚“啊”了一声,没有就这个问题在讨论下去,他对等在墓园外面的李然挥挥手,笑着走过去主动牵起了李然的手。
  人若在困局中迷途,目及所处皆为君,人若破局后再蓦然回首,才发觉我看世间万物都草木皆兵,不过是你在我一人眸中留下的影子罢了。
  事实证明,李然戒烟还是个历史的必然选择,韩以诚跟他住久了,知道李然不常抽烟,偶尔逮住他冒两根也不怎么管他,结果李然一松懈,藏了五六年的事倒被李卫国发现了,搞得脾气一贯不错的半大老头在家里掀起一顿风暴。
  “哎哟爸,我都说了,我现在不怎么抽了,那包烟是我上次跟朋友出去人家塞到我兜里的!”李然看着李卫国坐在沙发上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就头疼,他赶紧拉出韩以诚来做挡箭牌,“韩以诚上次也在啊,你问他,是不是陈弦强塞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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