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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晗想起来自己好像忘记问池邺檀，康姨到底是什么人。不过看池亦温还愿意听她说两句，应该是池亦温尊敬的长辈，等有机会他再问问。至于池亦温，如他之前所想，果然不是个会听话的病人，遇到这种病人也没办法，想取得信任，肯定要花不短的时间，眼下还是先治病吧。
又具体了解了一下池亦温现在有哪里还不舒服，顾晗才道：“注意休息，今天早点睡，明天给你安排了检查，具体要注意的，下午护士会来提醒。”
池亦温只点了点头，似乎连话都不愿意多说。
康姨一直把顾晗送到门口，说池亦温就是性格独了点，没有恶意，请顾晗不要介意。
顾晗笑着安抚了她几句。什么样的病人他没见过？池亦温这种的，对他来说还真不算什么。
送走顾晗，康姨拿了个苹果坐在床边削起来：“亦温，顾医生是邺檀的同学，你突然晕倒进了急诊，人家忙里忙外地帮了不少忙，你不好这种态度的。”
池亦温眉头不见松快：“什么同学？没听邺檀提过。”
“说是高中同学，我看关系还不错的样子，不然人家也不会主动帮忙。”康姨把苹果切成小块放入碗中，“想来这好像还是邺檀第一次介绍同学给家里认识。”
池亦温问：“顾医生叫什么名字？”
“顾晗。”康姨说。
池亦温想了好一会儿，确定没听过这个名字，不过正如康姨所说，既然人家帮了忙，他也不应该这种态度，其实他也不是针对顾晗，更没有恶意，只是最近公司太忙，他压力大，所以脾气格外差些。
下午，池邺檀带了鸡汤来看池亦温。
康姨已经回去了，小胡也趁着池邺檀来，出去休息一下。
病房内的气氛有些沉闷，两个人好像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池邺檀盛了一小碗汤放到床桌上，说：“尝尝吧，炖了一上午。”
池亦温没有拒绝，喝完后点头道：“味道不错。”
“要再来一碗吗？”
池亦温摇摇头。
池邺檀把保温桶放到一边：“那就留着晚上喝吧。”
池亦温打量了一下池邺檀，他和池邺檀已经有段时间没见了，池邺檀气色还不错，他也就放心了，开口道：“我的身体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回来帮忙？”
池邺檀皱起眉，不知道是生气多一点，还是无奈多一点：“我已经说过了，公司的事我不管，也劝过你很多次，你若早听医生的话，肯静养，也不至于一次次入院。”
这个话题他们兄弟俩就好像绕不过去一样，都想说服对方，但从来就没成功过，换来的只是一次次的争吵。
池亦温的声音高了几分：“你能不能为爸妈想想，不要那么自私？”
池邺檀来的路上还想着不要刺激哥哥，但每次都控制不住：“什么是自私？你想左右我的人生，难道不自私？你为了让暖风继续经营下去，牺牲了自己的梦想，我没有资格评价，冷暖自知。但你还想牺牲我，凭什么？我从不觉得暖风的经营比我的人生重要。”
“爸妈没有留下太多东西，暖风是他们的梦想，是他们的念想，我们不能不管！”池亦温也有自己的想法。
“暖风关门了，我也不会忘记爸妈。暖风的确是爸妈的梦想，是他们的心血，那它就只有在爸妈在的时候意义才是最大的，现在他们不在了，最根本的意义也就不在了。”同一件事情，不停地争执，是一件让人非常疲惫的事，池邺檀有时候很想一拳打醒池亦温，但他不能，越是不能，越是恼火，“公司理念不等于意义，意义是创造者赋予的。哥，你觉得你现在是在创造暖风，还是在维持暖风？”
这个问题的答案毋庸置疑，池邺檀也好，池亦温也好，都没有继承父母的天赋和爱好，所以暖风的现状只能是后者。
“这说明我还不够努力。”池亦温依旧抱着自己的想法，“但邺檀，我现在能做的就这么多，暖风需要你。你也这么大人了，能不能不要这么任性？人生中很多事情不是都会合你心意的，也不是所有人的工作都是他们热爱的。”
池邺檀的火噌噌往上冒：“我对暖风没有热爱，也没有热情，即便我去暖风上班，也不可能做得比你好，最后不过是放弃了我应该有的人生，为了爸妈留下的东西，难为自己，让自己痛苦！的确，很多人的事业并不一定是他所热爱的，但我现在正在从事我热爱的工作，且小有成绩，我为什么要放弃它，去过我不想过的人生？”
池亦温的声音又拔高了：“那你让暖风怎么办？暖风没了，我们还有什么脸面对爸妈？”
“我认真地生活，没有糟蹋身体，没有虚度人生，也没有违法犯罪，有一份足够养活自己的工作。我活得好，过得好，会怀念他们，那我就没有什么对不起爸妈的！”池邺檀语气生硬，每一句话都让池亦温无法反驳。
池亦温脸更白了，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顾晗站在门口没有进去。他今天既然来了，就顺便把自己负责的其他病人都去看了一遍，回办公室写了几份病历，就差不多中午了，索性又在医院吃了顿饭，跟值班医生聊了聊工作上的事。他一直忙到这会儿，才准备再看看池亦温就回去了，不承想听到了池亦温和池邺檀的争执，也从中了解到“暖风”居然是池邺檀家的品牌。
转身回了办公室，顾晗琢磨着晚上找池邺檀喝一杯，让池邺檀缓和一下心情。梦想与家中事业孰轻孰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判断，池邺檀显然是更重前者，而池亦温更看重后者，两个人观点不同谁都不肯退让时，彼此的压力都会很大。他和池亦温不熟，自然管不上，那就只能管管池邺檀，让池邺檀有一个能倾诉的人，去除不必要的压抑，才能更好地创作。
正想着怎么给池邺檀发信息才能显得自然一些，池邺檀就敲门进来了。
池邺檀的脸依旧酷酷的，倒是看不出刚吵过架的样子。
顾晗伪装得也很自然，笑道：“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说着，池邺檀把一个保温杯放到顾晗的桌上，“给我哥送汤，顺便给你带了一份。”
“谢谢，坐吧。”顾晗指了指旁边的椅子，“我这儿什么喝的都没有，就不招待你了。”
池邺檀点了点头，刚才在病房里的不愉快，在看到顾晗后已经好多了，可能是被分散了注意力吧。
顾晗看装汤的杯子不是外卖盒，而是家用的、可用于上班带饭的那种，问：“你自己炖的汤？”
“嗯，给我哥炖的，食材比较简单，味道也清淡，你将就喝吧。”池邺檀本就没有秀厨艺的意思，现在更是没有这个心情。
顾晗也不提池亦温的情况，池亦温的身体状况目前看都很稳定，不需要多说：“既然收了你的汤，那晚上我请你吃饭吧？”
池邺檀挑眉，这个邀约不在他的意料之内：“你这算是礼尚往来？”
有的时候，礼尚往来也是生疏的表现。
顾晗乐道：“不是，只是不想洗碗。”
顾晗会做一些简单的早饭，平日午饭在医院解决，晚饭会由家里做好每天给他送到住处，休息日会送中晚两餐，他只要吃完把餐具丢洗碗机就行。
不是礼尚往来，池邺檀的心情又好了一点：“你想吃什么？”
顾晗道：“我知道一处清吧，能喝点酒，吃的东西也多，要不要去试试？环境很不错。”
“好。”池邺檀没有犹豫地同意了，稍微喝一点，也能让他放松一下心情，“我明天有工作，不能太晚。”
顾晗明天也要上班，便道：“十点准时结束。”
池邺檀点头，去顾晗去过的店，让他挺有新鲜感。
说话间，池邺檀看到敞开的办公室门外走过两个人，池邺檀站起身：“有人来看我哥，我去看看。”
顾晗摆摆手，让他随意，自己打开了装汤的杯子——别说，还真挺香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感谢支持！
第11章
池邺檀回到病房，与叔叔池建和堂弟池柯见了个正着。池邺檀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只是出于基本礼貌地与池建打了招呼，至于池柯，半个眼神都没多给。
“邺檀也在呢？”池建笑道，肥硕的身躯坐在圆凳上，如果不是凳腿露了出来，别人都要以为他是悬空而坐了，没剩下多少头发的头顶因为天热的关系，泛出油腻的光泽。
池邺檀点点头，又拉了把椅子，坐到了床边。
池柯讪笑道：“二哥今天不工作吗？”
池邺檀酷酷地道：“我哥都这样了，我还有心思工作？”
池柯笑容僵了一下，与他父亲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上因为肉的堆积显得五官特别小，再一笑，眼睛就更小了。
池建并不在意池邺檀的态度，从容道：“亦温啊，你身体向来不好，应该多注意才是。”
池亦温的态度也很冷淡：“我知道，叔叔不必为我操心。”
池建语重心长地道：“怎么能不操心呢？你爸妈一走，就留下你们两个，我工作也忙，帮不上你们，想来也对不起你爸妈。”
池亦温心里泛起一阵恶心，维持着表面的客套：“我和邺檀都这么大了，能照顾好自己。”
池建呵呵笑道：“知道你们兄弟两个有本事，不像小柯，被我和你婶婶惯坏了，性格单纯，缺少历练。”
池邺檀在心里“呵呵”了一声，缺少历练是真，性格单纯嘛，还是不要侮辱“单纯”这两个字了。
“您多给池柯历练的机会，以后就好了。”池亦温说，这也就是在医院，如果是在公司或者家里，他早送客了。
“我那个小公司，本来也不需要多少人，小柯去了也没有多余的位置。”池建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你看你累成这样，想必公司还是缺人，邺檀也有自己的工作，帮不上你的忙。要不这样吧，让小柯去帮帮你，他没什么本事，但很听话，你让他做什么他肯定能做好，这样你也能休息一下，有利于你的身体。”
池邺檀就知道这才是叔叔来探病的重点。
他这个叔叔本事不大，但特别贪心，又爱嫉妒。早年，他父母开始做暖风这个品牌时，他叔叔还是一个普通的公司职员。后来暖风有了一定的市场，名气越来越大，他家条件也越来越好，他的叔叔就坐不住了，也要自己出来做生意。但他叔叔没有一技之长，也没有什么爱好，更没有本钱，为了能够自己当老板，让自己显得不比兄长差，他直接登门借钱，希望兄嫂能够给他投资。
因为是亲戚，当时又有祖母的劝说，池邺檀的父母拿了些钱出来给了池建，但也说好，钱就这么多，能不能行全看池建自己了。当时那笔钱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池建先是想做金融公司，但发现钱不够，也招揽不到合适的人才，所以索性做起了房屋中介生意。
前些年房屋中介市场竞争还不是那么大，池建的公司得以分得一杯羹，但近些年，连锁的房屋中介越来越多，品牌也越来越多，池建一家又过得奢侈，自然没有钱扩张公司，慢慢地就被各大房屋中介挤到了市场一隅，可以说没有太大竞争力了。
池建也不是没想过再问兄长借钱，但那会儿向着他的母亲已经过世，没有人能给兄长压力，他兄长也不是弱势的人，所以几次借钱都无果。再后来，兄长和嫂子过世，池亦温继承了公司，他就更要不到钱了。又过了几年，池邺檀也成长起来了，虽然不管暖风，但跟池亦温一个鼻孔出气，他就更占不到便宜了。以至于现在，他只能靠公司积累下的老底撑门面，虽然饿不死，但与他最初的远大抱负已经相隔甚远。倒是暖风，在池亦温手里不但没有衰落，反而因为政策支持国货品牌，而在业内站稳了脚跟，让他恨得整宿整宿的睡不好觉。
不等池亦温开口，池邺檀就道：“叔叔觉得池柯能担任什么职位？”
池建想了想，说：“既然是帮忙，可以给亦温做个秘书吧？”
池邺檀瞥了瞥池柯：“池柯英语什么水平？能谈判吗？我哥连助理都是名校毕业，除了英语还要会一门小语种。”
池建尴尬了，池柯的英语……大概能有小学水平？
“哎，这个可以慢慢学嘛，多学学就好了。”池建说。
“所以池柯到暖风上班，不是帮我哥工作，是让我哥给他提供学英语的条件？”池邺檀语气里满是嘲讽，“毕业这么多年，都没说重学一下英语，还指望上班再学，您是觉得池柯能在三个月内英语达到谈判水平，还是觉得我哥手下的秘书和助理会服气池柯零基础入职？”
池建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直接道：“咱们这不是亲戚吗，那些秘书和助理不过是打工的，怎么能相提并论？”
池邺檀真是一点也不疑惑，为什么他叔叔手底下没留下过一个老员工，因为他叔叔从来没把人家当功臣看。
“的确不能相提并论，一边是为公司做出过卓越贡献的员工，一边是毫无经验想直接插手高层事务的亲戚，如果孰轻孰重都分不清，暖风恐怕也要关门了。”池邺檀对他这位叔叔，向来没那么客气，尤其是在对方把贪婪的嘴脸摆到他面前的时候。
池建皱起眉，也觉得面子挂不住了：“你这孩子，说话也太不好听了。谁家企业不是照顾自己家人多一点？”
池邺檀冷笑：“别家我不管，我家不是。叔叔如果觉得池柯是个可用的人才，那不如给他投点钱，让他自己开个公司，这样既能锻炼一下，又能让我们这些亲戚沾沾光。”
沾光这话，明显是讽刺的，就算他对暖风没兴趣，也不等于暖风就要养一个废物。
给池柯开公司，池建明显是不乐意的，他心里也明白儿子不是那块料，于是放缓了态度：“我这不是在和亦温商量吗？”
池亦温开口道：“暖风不缺人手，也没有招人的打算。叔叔还是考虑让堂弟自己干点什么吧。”
池柯的脸也早就冷了下来，一副别人欠了他的脸。
这边打不开缺口，池建立刻换了话题：“行吧，如果暖风缺人了再跟我说，这段时间我让小柯学学英语，以后说不定能帮上忙。亦温啊，你和邺檀年纪也都不小了，个人问题是不是也应该打算起来了？我让你婶婶帮你们留意一下，如果有合适的姑娘，你们也见一见。等结婚成家了，以后也有个人能照顾你们，你们爸妈想必才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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