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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禾心里一颤，随即有些不解。
顾宗烨一直以为可宝是他和别人的孩子，这样很好，至少他不会从他手里把可宝抢过去。
可是，“带他一起走”是什么意思？要他带可宝一起回国吗？
他看顾宗烨从一开始到现在的行为举止和说话语气，隐隐察觉到，顾宗烨执着地要他回去，似乎不是想报复他，但那是为了什么呢？
“为什么一定要我回去？” 他不得其解，忍不住问了出来，“我回不回国，又有什么意义？”
话音刚落，顾宗烨的眼神就变得奇怪起来，他盯着季禾，像是忍着极大的怒气，半响后才平复下来，但声音依旧几乎咬牙切齿：“季禾……”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是觉得荒唐地笑道：“有什么意义？你说我找你这么几年，又有什么意义？
“你忘记了，季海如把你送给了我，你还是我的人。”
“我又不是物品。”季禾受不了他这样的目光，下意识偏开头，小声说，“我不是谁的人。”
“季禾，”顾宗烨的声音彻底阴沉下来，“你不要装傻。”
季禾一愣，抬起头看向他，奇怪地问他：“我装什么傻了？”
顾宗烨噎住，他看着季禾脸上的疑惑不像作假，心中像是梗了一口老血，吐不出又生气，但对上季禾的目光，他动了动嘴皮，却又说不出话了。
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季禾静静地等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对面的男人像是忍不住，破罐子破摔一样说道：“好，好，那就说清楚。”
“当然有意义，”他愤愤地看着季禾的脸，气息不稳，“不然我吃撑了这么发疯地找你？”
“你怪我要你去和季海如交易，”他顿了顿，声音稍缓，“我听说了，当时很凶险，你之前那么害怕，不是莫名其妙。”
“以后不会再逼你做什么，你放心。”
“你乖乖跟我回去。”
“对我有意义，我需要你。”
季禾第一次听顾宗烨说这么长一段话，还完全不符合他的风格，说的颠三倒四的，季禾花了小会儿，才理清他话中的意思。
顾宗烨这是相信他以前说的话了吗？以前他不愿意去和季海如交易，说很可能会出事，顾宗烨不信，最后的事实上，如果没有周舒祎，他早就死在季海如的刀下了。
他现在相信了，所以不会再去逼自己了吗？
那需要他，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你说什么？”季禾不相信，轻声确认。
顾宗烨眉心皱成了“川”字，似乎对季禾的问话非常不满，眼睛不耐烦地挪开，“啧”了一声，一副“怎么这么麻烦”的样子。
季禾沉默地看着他。
片刻后，顾宗烨才对上季禾的目光，话在嘴边绕了几道，才终于说清楚了：
“我喜欢你。”
他三十四岁了，人生都过去了三分之一，小时候曾被人踩在脚下，长大了也登上了塔尖，他曾经以为，时间所有的情感都不过是利益牵绊，像他的父母，像他的祖辈，熙熙攘攘，皆是为利来为利往，可悲又恶心。
倒不如明码标价，来得爽快利落。
但季禾，这么一个弱小又可怜的小玩意儿，却像是一只迷路的小狗儿，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认真又执拗，还动不动就要哭，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只有他才能可以依靠，让人忍不住要心软，要护住他。
他乖的时候明明那么乖，狠的时候却也可以那么狠，说走就走，半分念想也不留下。
有的人，只有失去了，才知道难能可贵。没有人知道，季禾离开的一千多个日夜里，顾宗烨是怎么过来的。
他无比的确定，他需要季禾，长久地需要他。
谁又能想得到，那个严肃冷硬，不可一世的顾大少爷，也会为情所困，一大把年纪了，还会像个毛头小子一样，跟心上人说“我喜欢你”，这样纯情的话呢？
季禾绝对没有想到，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顾宗烨竟然真的会说出这种话，但他的确是听见了，下意识问道：“你说……你不是结婚了吗？”
你结婚了啊，你应该和林述然幸福地开展婚后恋爱了啊，现在对他说喜欢，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顾宗烨皱眉反问。他腆着脸表白，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对季禾的反应有些不满。
随即不等季禾再问，他就突然反应过来了，季禾离开的时候，他正要订婚。
他鼻息轻叹，凑近了季禾，低声说道：“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怎么我婚礼取消的事，你又不知道了？”
“婚礼，取消了？”季禾震惊，“那林述然……”
这是，怎么回事？
“和林述然本来就是装样子，你都走了，我还能和谁结婚？”顾宗烨说。
季禾心脏猛地加快，不对，不对，这，这是一本书啊，他穿的是一本婚后恋爱的甜宠文，主角就是顾宗烨和林述然，他绝对没有记错的。
他们应该在三年多前，就已经顺利结婚，然后开始甜蜜的婚后恋爱了啊！
难道真的因为他，他没有按照原轨迹，死在季海如刀下，所以导致一切都变了吗？
还是说，只是因为他，顾宗烨分了心，主线剧情暂时延缓，到最后，顾宗烨和林述然还是会结婚，然后相爱？
季禾心中惊疑不定，脑海中闪过各种猜测，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改变肯定是发生了，不然顾宗烨也不会出现在这里，至于未来剧情如何发展，季禾琢磨不透，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他不可能和顾宗烨在一起。
就算不是因为林述然，但顾宗烨是什么样的人，当初读小说的时候，或许还很模糊，但之前半年多的相处，也让他确定了，顾宗烨虽然不是一个毫无感情的人，但是一个难以改变的人。
这个人习惯了高高在上，控制欲强，哪怕他真的锲而不舍地找了他三年，刚刚对他说的喜欢，也的确不是一句玩笑话，但其中又有多少成分，是因为要而不得呢？
大少爷一时兴起，想要体验爱情，等到他真的得到了，又会花多少时间在上面，会不会马上就会腻了，再把他抛弃呢？
这对顾宗烨来说，可能和他之前养小情人一样，只是无趣生活中一些调剂，但对季禾，对季禾来说……
他赌不起的，他无法再次当个一次性调剂品，那种绵密锥心的刺痛，他一辈子都不想再体验了。
他不是书中的林述然，不是融化坚冰的那道暖阳，更何况，哪怕时间迟了点，命中注定的人，再遇见对方，真的不会彼此吸引，堕入爱河吗？
他不相信自己，也不相信顾宗烨。
作者有话要说：
五二快乐！
感谢在看的小可爱们，谢谢！
第38章
顾宗烨说了那么多，却只让季禾对剧情的变化感到惊愕，对他之前的决定，没有丝毫动摇，他若有似无地回应：“这样啊……”
顾宗烨对他的回答明显不满意，皱起的眉毛今天就没有松开过，他说道：“嗯，跟我回去。”
他明确了自己的心意，便以为别人也应该知道，理所当然地认为，季禾会答应他，跟他回国，但事实却并不如他所愿。
“不了。”季禾缓慢而坚定地摇头。
“你可以带着孩子一起走，”顾宗烨以为他是顾忌孩子，冷着声音向他承诺，“你的儿子，我总不至于对他做什么。”
“和孩子没有关系，”季禾低着头，指甲无意识地再膝盖处的布料上摩擦，语气轻柔却笃定，“我和你不可能在一起的。”
顾宗烨的呼吸明显一滞，静默了片刻。
“为什么？”他沉声问道。
明亮的灯光打在季禾头顶，黑发投下来的阴影遮住了他的眼睫，他低声说：“你搞错了，你可能并不是喜欢我，而是喜欢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很快就过去了。”
顿了顿，他放在膝盖上的指节曲起，说道，“以后你肯定会遇到真正喜欢的人，到那时候你就知道了，我，我不适合你的。”
顾宗烨的身体向后微仰，目光盯着男孩头顶的发旋，再次沉默。
“为什么这么肯定？”他的声音冰冷。
因为这才是故事注定的结局，季禾暗自想到，但当然不可能说出来，顾宗烨理所当然地没有得到回应。
但顾宗烨也不需要回应，他不是傻子。
“季禾，”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在隐忍着什么，说道，“我知道你有些秘密，大概是预测未来之类的，所以不愿意和季海如交易，拼了命也要离开。我的婚姻，你或许也知道点东西。”
“但我告诉你，你猜错了。”
“我顾宗烨不至于，连自己喜欢什么人都搞不清楚。”
顾宗烨简直要被他气笑，他搞错了？
怎么可能，这三年多，这么多个日日夜夜，没有谁比他更清楚了。
但季禾是无法洞悉别人内心情感的，他有自己的一套看法和坚持，也遵循趋利避害的本能——顾宗烨太危险了，他不想再次被灼伤，何况现在也不止他一个人。
他低着头，无声且固执地表明自己的态度。
顾宗烨看着他，目光不耐地闪动，生平第一次觉得束手无策。季禾太棘手了，他固然可以强硬地把他抓回去，像三年前那样，将他从小城市的宾馆带回来，囚禁在别墅里，但那有什么意义，季禾不愿意，他总会尝试再次逃离，这次逃到了E国，让他找了三年，下次呢？下次还能让他找到吗？
顾宗烨眼神黯下来。
“吱呀——”
寂静压抑的氛围被打破，小季可推开门，拿着奥特曼玩具，站在门口。
他一个人都玩累了，爸比还没有过来，他怕坏叔叔，但更怕爸比被欺负，于是鼓足了勇气，还找了最厉害的小伙伴，打开了门。
坏人叔叔听见声音，转头一下子就看见了他，他又被吓得走不动路，鼻子一酸，圆圆的眼睛里立刻就冒出了泪水，但他还看着对方，表明自己不怕他的。
“可宝，”季禾看见他出来，也顾不得顾宗烨了，连忙快去走上前，蹲下身轻声说：“可宝不玩了吗？”
“要，要爸比。”小孩儿嘴巴翘的高高的，挺翘的睫毛上沾着水汽，一脸委屈地朝季禾张开手。
季禾连忙将他抱起，皱着眉看向顾宗烨，像是在控诉他，怎么总是吓小孩子。
顾宗烨移开目光，果然是季禾的种，水做的，动不动就哭。
季禾抱着小孩，朝他走过来，迟疑了片刻，还是心一横，说道：“你也知道我的意思了……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我现在过得挺好的，真的不会回去的。”季禾停顿了一下，声音带着微微祈求，“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不要再过来了。”
“可宝要睡觉了，你，你回去吧。”
他对着顾宗烨下逐客令，好像有多么大胆子，但其实他心里依然忐忑不安，胆子都是虚的，可能一戳就破了。
不知道顾宗烨有没有识破，但他静静地看着季禾，没有说话。
本以为这三年来，想念已经够苦涩了，现在才发现，原来面对面的拒绝，才是真的利刃剜心。
但他绝对无法让季禾称心如意。
他站起来，高大的黑影投射在白色桌面上，他面色冷硬，声音低沉暗哑：“别有这种希望。”
“你——”
“还没有人能替我做决定，”顾宗烨厉声打断季禾的话，目光如黑色漩涡，深不见底，他看着季禾，“你也别想。”
“不相信就做给你看，等着吧。”
季禾睁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上方的男人，不敢相信这是顾宗烨这样的人说出的话，要做给他看？这是……是说要追他的意思吗？
季禾不可思议，下意识地喃喃道：“真的不要再浪费——”
“别说废话了，”顾宗烨再次皱着眉打断，看起来有些凶，“电话号码给我。”
季禾看着他，没有动作。
顾宗烨擅自拿起桌上的手机，递在他面前，冷声说道：“不给的话，我也查得到。”
季禾瞪着他，原本没想配合，但可宝在他怀里扭来扭去，明显不想待着这里了，他不想再和顾宗烨僵持，空出一只手解锁了密码。
顾宗烨的脸依然黑着，他打开通讯录，输入手机号保存，再给自己打了个电话，才把手机还给季禾。
季禾接过，看着他，似乎在说，现在可以走了吧。
“下次再见。”顾宗烨说，趁季禾不注意，呼噜了一下他细软的头发，不等他反应，又冷硬地丢下一句，“照顾好自己。”
然后潇洒地转身，大步向门外走去。
季禾看着他关上了门，才收回了目光，发现可宝正看着他。
季禾把他放在沙发上面坐好，一面空出手整理自己的头发，一面问道：“怎么了？吓到可宝啦？”
可宝睁着圆溜的眼睛，睫毛上还是湿的，他看着爸比，用力地点头：“坏人叔叔，好凶。”
季禾笑了笑，脑海里浮现顾宗烨那副严肃的样子，的确容易吓到小孩子，又想起他刚刚说的，完全不符合他形象的话，内心有些别扭。
说要做给他看，是要向他证明，真的喜欢他吗？
有什么意义呢？季禾心想，大少爷的纯情游戏，他想玩就玩吧，自己是不可能陪他的，等到他玩够了，觉得腻烦了，自然会自己走开的。或许是中途又碰到林述然，慢慢熟络，那时候估计也没有自己的事情了。
等到那时候，自己就和可宝搬走，再去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
他心里想着，完全没有考虑过，顾宗烨是认真的，是认真的喜欢他，是认真的想和他过一辈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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