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琸整个人简直要冒烟了。
偏偏姜槐并不打算就这么把人放过,又耐心十足地重复了一遍,“能上吗?”
于是方琸只好勉强忍着羞臊,讷讷道:“……能。”
姜槐这才收敛一点,安安分分地躺下了。
单人床毕竟位置有限,哪怕不像学校宿舍那样狭窄,两个成年男人并排躺着也很难施展得开手脚。于是,将方琸搂进怀里也变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姜槐忍着没将手放在不该放的地方,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清心咒,顿时感觉自己从身到心都被洗濯得干干净净。
两个人就这么安安分分地挨着。
过了一会,小腹被冰了一下。
刚脑子里都是上次存的那张照片,忍不住偷偷摸了一下人家腹肌的方琸脸红了红,磕磕巴巴道:“我、我不小心的。”
“……”
姜槐木着一张脸。
顿时感觉自己那遍清心咒白念了。
当然,最后这不小心的一下以姜槐一本正经地摸回去告终。
方琸像尾被蒸熟的大虾,反反复复地蜷起又被摊开,估计以后再也不敢了。
-
隔日一早,两人双双醒了。
姜槐怕人再给臊得晕过去,没多撩拨,直接一掀被子下了床,上外面公共洗手间洗漱去了。
等回来的时候,方琸已经将两床被子都规整地叠成床脚的小方块,姜槐帮着将本就不多的行李收拾好,两人上前台退了钥匙。
老板嘴里叼着只土烟,低头将多余的定金找还,递过去的时候顺势将两人打量了一眼,含糊道:“外地人?”
这地方向来只有出去的,少有进来的,不怪他多打量几眼。
姜槐笑笑点了头,没多说话。
不多时,两人转身出去了。
方琸站在街头,触目都是熟悉而陌生的景色,不由有些恍惚起来。
昨晚那阵小雨带来的痕迹已经被扫得一干二净,只有土路上的几处小洼还积聚着一点雨水。
一阵冷风拂过,方琸紧了紧衣服,忽然抬腿朝小路另一头走去。
姜槐一步不落地跟在他后头,间或打量一下周遭掠过的土路瓦房,昨晚到的时候夜色深沉,什么也没看清,当下这才算得上是和这座小镇的第一次会面。
在来到这里之前,姜槐无数次想象过方琸长大的地方会是什么样子的,但真到了这个地方,又觉得方琸哪怕站在其中,也看不出太大的归属感。
视线一错,方琸转身拐入了一条小巷,姜槐回过神来,快步跟上。
那是一间狭窄破落的店面,除开挡在门口的推车,剩余的空间仅能供一人出入。
方琸往两边掀开布帘,进门前喊了句,“两碗面。”
好像从进这里开始,他身上才多出那么一点人气。
进了店里,视野就更狭隘了,房梁极低,总给姜槐一种一抬手便会打到屋顶的错觉。
矮凳矮桌,估计是年头久远,桌腿缺了一截,用的一大摞砖头垫着,仍旧摇摇晃晃,万幸桌面打理得够干净,这才给了人一点能用来吃饭的信心。
面上得很快,热腾腾的一大碗,菜叶青翠诱人,虾仁小而晶莹,方琸抽了一双筷子递给他,“试试?”
姜槐挑了一筷子面送到嘴边,有些意外地发现味道很是不错,下意识抬眉往对面看去一眼。
隔着热面袅袅的雾气,方琸倏尔笑了笑,“以前都是我爷爷带我来的。”
他的神色看不出多大的伤感,口吻也很平常,“他是个固执的老头,我是个固执的小孩,他又不懂怎么哄我,只好带我来吃面了。”
这是方琸第一次主动提及自己的过去,姜槐静默一瞬,忽然明白了他把自己带到这里的用意。
方琸不是把过去摊开来给他看,他是静默而虔诚地带着自己,走进他的过去里去。
姜槐低头吃面,心里烫得几乎要满溢出来。
结账出门时,店里的老板忽然把人叫住了,将放在一旁的老花眼镜捡起来戴上,将人反复打量了几遭。
方琸不待他开口便主动道:“周叔,是我。”
方琸每年回来扫墓都会上他店里来一趟,老头这几年眼睛越发不好,再过几年,怕是人站在跟前也认不出了。
他有些唏嘘,“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老方最疼就是你了……”
方琸闻言笑了下,“你也要注意身体。”
老周摆摆手,目光往旁一扫时,忽然狐疑地眯了眯眼,“这是,你朋友?”
姜槐总觉得对方那道打量的目光让自己不大舒服,但出于礼貌并未表现出任何不适。
方琸嘴角的笑却忽然淡了些,客气道:“周叔,没什么事的话我该走了,还赶着上山。”
老头眼睛花了,脑子却不糊涂,眼看着脸色就要难看起来,“你就不能……”
方琸适时打断了他,“周叔,不能就是不能,再多说就不合适了。”
“我自己的事情,别人不会比我更清楚了。”
说到后面,语气近乎生硬,姜槐总觉得,方琸此刻像是被强硬扒掉外壳的贝类,暴露在阳光下的贝肉近乎瑟瑟发抖了。
下一秒,动作快过意识,姜槐忽然就不受控制地伸出手把人牵住了。
老头诧异地看了他们一眼,惊怒道:“你们这是……!”
方琸只怔愣一秒,随即便反手扣住那只手,低声道:“抱歉,我就是这样,一辈子也改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未来某天:
方琸:够、够了……
姜槐:你自己说的随我怎么折腾,忘了?
方琸:……
片刻后。
方琸:呜……
PS:小火车,呜呜呜,况且况且况且况——
第32章 护短
老头一辈子过得简单,连死后也葬得简简单单。
他的坟就立在山上,简简单单的一块碑,估计是久未打理的缘故,两旁生出许多杂草来。
方琸早就过了会过分沉湎伤痛的年纪,他走近一点,将两旁的杂草打理干净,这才将手里拎着的一小瓶白酒搁到石台上。
他凑近些许,将那碑一寸一寸仔仔细细地擦干净了,神情认真得仿佛是在完成什么大事。
做完这些,他神情有一瞬的恍然,慢慢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有几分亲昵地伸出手碰了碰碑身,“你这几天想我了没?”
“爷爷。”
这两个字落得又轻又快,烫嘴一般,飞速地从唇边滚出。
方琸深吸了一口气,冬日的冷风顺着呼吸被卷进胸腔,冻得人牙齿打颤。
露在外面的指尖也早被冻得通红,但他仍旧拿手一寸一寸地摸着冰冷的碑身,眉眼中藏有很深的眷恋,“我前几天做梦还梦见你了,梦见你说想喝酒,让我无论如何得给你带过来。”
说到这儿,方琸倏尔扯唇笑了笑,他低身将瓶封扯开,将早就准备好的两个酒盏分别倒满。
酒液被浇到地上,醇厚的酒香弥漫开来,身在其中的方琸似乎也有些醺醺然。
他沉默地将酒浇在地上,好一会没开口。
“我还记得你以前在床底下偷偷藏酒,自己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全被我拿去浇花了……”
老头这一辈子什么也不贪,就贪一口小酒,平生所愿,不过是唯一的孙子能平安顺遂地过一辈子,结果到了人生的最后时刻,方琸也没能让他放下心。
想到这儿,方琸的眼眶慢慢红了,“爷爷,我没听你的话,跑回南城去找他了……”
方琸微微低着头,慢慢将额头贴到碑身上,轻声问:“你会不会怪我啊?”
“可是……”
方琸声音顿了顿。
“他真的特别好……”
“我特别喜欢他。”
-
下山时方琸的眼睛有些红,姜槐看在眼里,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将身侧那人被冻得发僵的手拢进掌心,再严严实实地藏进口袋里。
这会儿差不多到了午饭时间,镇上好不容易闲暇下来的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处,闲话家常。
因此,这两个外来人的出现,格外容易惹人打量。
尤其是,呈现出显而易见的亲密姿态的两个陌生男人。
小镇两面靠山,有田有水,生活基本自给自足,甚少有和其他地方的交流,因而镇上的人大多思想闭塞,见到两个男人拉拉扯扯,心中鄙夷居多,恨不得通过白眼来昭示出自己和这两人的不同来。
方琸沉默地任姜槐牵着,走过人群。
“方琸,你还是没怎么变啊——”
一个破碎嘶哑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姜槐霎时皱起眉。
方琸安抚性地捏了捏他的手,随即转过身来。
那是一个身形高大的青年男人,眉目粗犷,嘴里叼着根烟,嘴角嘲讽地往上挑起,藏着浓浓的鄙夷不屑,他的眉根往下到眼廓处有一道极其显眼的疤痕,第一眼看去颇有些吓人。
“你是……”
“呵,”男人笑了笑,抬手将烟点着了,眯着眼道:“方老板贵人多忘事啊,自然不记得有我这么一号人物,但我可是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你。”
他把最后一句话咬得极重,话中的狠厉如同毒蛇般往上钻,听得方琸极不舒服,他皱了皱眉,“抱歉,我确实不记得你了。”
男人并未对这话予以回应,反而把目光转到了站在方琸一旁的青年身上,饶有兴味道:“新姘|头?”
话语中透露出的侮辱性意味太浓,方琸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说他没关系,但当着他的面说姜槐,他一点也忍不了。
见人冷脸,男人笑得更开怀了些,五官挤压起来,眼角那道疤痕便格外触目惊心。
“真不是我说,你这个孙子未免也太‘孝顺’了一点。”
“把爷爷气死还不够,连新搞上的男人也要迫不及待带回来,我没记错的话——”
男人将烟拿远了些,冷笑道:“离你爷爷刚死,还没几年吧。”
方琸唇色一白,还没来得及开口,身旁那个人忽然向前一步,将他整个人都密不透风地挡住了,严严实实地护在身后。
姜槐气场太足,单是什么也不做地站在那儿,也给人一种不敢轻举妄动的气势,此时,他淡淡一笑,“还有什么?说吧,我听着呢。”
男人摸不准他的来路,到底不敢太放肆了,但嘴上也没闲着,“不就是个卖屁股的,护得这么紧,你一个晚上给他多少钱?”
“一小时一万,”姜槐顿了顿,自若道:“他给我。”
姜槐接着道:“怎么,你也对我有兴趣?”
男人的神情诡异地凝固了一瞬,眼里那丝畏惧瞬间烟消云散,随之而来的是浓重的鄙夷和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嘴上道:“你们城里的鸭子倒是挺贵的。”
“是挺贵。”
姜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上前两步。
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忽然感觉双肩错位,腰间随之传来钝痛,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
这也就是一瞬间的事,他冷汗顿时下来了,拼命挣动着,“你,你干嘛——”
这一动,顿时感觉双肩传来骨头打磨般的疼,疼得他面容扭曲,只能一阵一阵地发出嚎叫。
姜槐就这么在他身后淡淡道:“忘了说,我专业打手,一小时一万。”
“这还是开的友情价,便宜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某日,方琸犯错。
姜槐:你亲我一口,我就不生气了。
方琸:啵。
又某日,姜槐犯错。
姜槐:这样,我亲你一口,你别生气了。
方琸:?
第33章 摊牌
今天毕竟日子特殊,姜槐并不想将场面弄得太难看,因此格外拿捏着分寸,至少没在明面上将人怎么样。
几乎是姜槐这边刚放开手,那边男人便踉跄着站起。他的面色有些难看,但到底不敢再干什么,半抬着头,面容阴沉地往这边瞥过来一眼,便转身一拐一拐地走远了。
姜槐这一顿猛如虎的操作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周围不少人暗搓搓地在往这边看,方琸担心引来更多人围观,赶紧领着人开溜了。
这会儿正好到饭点,两人上了一趟山,此时都有些饿了,方琸便拉着姜槐就近进了路边的一家小饭馆。
毕竟是价格低廉的小菜馆,主打的就是一个物美价廉,其余的实在是没办法苛求太多。
两人寻了个靠墙的空位,甫一坐下,方琸便“唰唰”抽了好几张面巾纸,将桌面上干净的不干净的地方全仔仔细细擦了一遍。
周围几乎满座,人声鼎沸,隔壁桌一水儿的纹身大汉,五大三粗地叉腿坐着,说话的嗓音能把人耳膜都震破,唾沫星子几乎呈圆心状飞溅开来。
姜槐不动声色地侧身避了避。
他这会儿正悠悠然地坐着,非但不觉得吵闹,甚至颇有些兴味地打量起周围。
脱落发霉的墙皮、积了灰的摆件、门口磕破了一个角的大花盆、以及周围这熙攘吵闹的氛围,都让姜槐兴奋并且充满了探究的欲望。
他忍不住想,方琸从小就是在这儿长大的吗?
他小时候会是长什么样的?
想着想着,思维便不受控制地扩散开来。
方琸骨相正,哪怕小的时候没长开,模样肯定也不差,小的时候是个白白嫩嫩糯米捏就的小团子,又乖又软,等到再大一点就是个清凌凌的小少年,眉眼温润,唇红齿白又不爱说话的,一看就招欺负,指不定路过学校门口还得被收几回保护费……
想到这儿,心思不由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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