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狼烟误美人
“啊。”卫离的神情不对,显然比找不到盒子还慌张,“武安君。”白玉身子受惊靠在了桌上,而桌子被他晃了一下,不少东西摔在了地上。
韩苏低眉看了看手中的盒子,发觉应该不止自己看到的这么简单,随即打了开,拿出了卫离正在寻找的琴弦,便找着盒子上的玄机。
“武安君做什么?”卫离努力镇定下来。
韩苏没找到盒子的机关,只将盒子按在了桌上,“上好的冰弦,你明明有备用的,而你却不肯修复瑶琴,见到我捡到了这个盒子,你慌乱无比,你是有什么事瞒着至尊?”
“武安君警惕性未免太高了,在下一个策士,一介文人,伤害不了至尊。至于这冰弦,你不会知道,久居中山,一直被人当做伶人对待是什么滋味。”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武安君如果喜欢在下的锦盒,尽可拿去。”说完,卫离拿了琴弦,起步要离开。
韩苏不动声色地拉了回来。
“武安君。”卫离抬头看着。
韩苏把锦盒还给了他,“不想做伶人就不要做伶人的事,为人臣子就要做好一个臣子的分内事。”
卫离轻笑,回身来,“如若在下身居后位呢?”
不错,卫离已经不是那个客卿了,他被懿儿封了后。韩苏面上无色,“韩苏告退。”
月夜下,卫离确定附近没有人之后才用琴弦穿过盒子上的小孔,拉开了盒子的机关,盒子的底座上是个夹层,一个印着“令”字的令牌被牢牢的夹在中间。卫离握住了那个令牌,“王上,对不住了,我没打算活着回去,也没打算再给你弹琴。”
趁着乌云遮月,卫离掩埋了令牌。回宫之后,卫离也修复了瑶琴,等上官懿儿替他惊喜的时候,卫离只说是韩苏帮的忙。
韩苏过来请安时,正是午时了,上官懿儿衣着散乱,还在戏弄卫离。“至尊大安。”韩苏行礼见安,“今日的文书多有不当,请至尊再看看。”
上官懿儿没有让他起身,“武安君眼中还有本尊的尊王后吗?”
韩苏握了拳,缓缓开口,“卫公子大安。”
“你……”上官懿儿来气,“武安君不是最重国法么?淮阴国法,至尊与后齐尊,武安君这是以下犯上。”
“那日臣答应了至尊,留下卫公子可以,但是需要谨守国法,如今至尊整日同卫公子嬉戏在寝宫,对政事草草处理,不再上心,敢问至尊,眼里可还有天下,可还有百姓?”
“至尊息怒。”卫离下跪请罪,“都是阿离的错。”
上官懿儿气得身体发颤,“韩苏你能不能别再管本尊了?!”
韩苏愤愤起身,“臣是先尊亲点的辅臣。”
“滚!”
“至尊息怒。”
上官懿儿含恨,“给本尊滚。”
“臣只有一句,喜欢卫公子可以,但是不可荒淫,臣给至尊三日时间,否则,臣便要废后了。”韩苏拜了一礼,退了出去。
“至尊息怒。”卫离不敢抬头。
上官懿儿冷笑,眸中尽是细细血丝,韩苏,你给本尊等着。
到了夜间,韩苏依旧过来跪安,上官懿儿批过的文书依旧令他不满意,为政方式大不如从前。韩苏不动声色跪在帐外时,上官懿儿忽然拉开了帷帐,“至尊?”下一刻他慌张地低下了头,那个至尊又是只是披着一件素纱,其余什么也没穿。
“韩苏。”上官懿儿俯身,“看着本尊,你告诉本尊,你心里其实是有本尊的,你只是不敢对吗?”
“至尊自重。”
“本尊给你一次机会,让你取代阿离,懿儿还是从前那个乖巧的懿儿。”
韩苏坐怀不乱,“至尊已经变了。自从见到了卫公子,就已经变了。”
上官懿儿调笑,“那你是一直都没变啊,一直铁石心肠,无情无欲。”他眨了眨眼,朝韩苏吹了口气,“床笫之欢,与令人反感的朝政,你觉得本尊喜欢哪个?”
韩苏默然。
“韩苏。”
“臣告退了。”韩苏一直没有正眼看过那个至尊一眼,怕的是一眼误终生。
上官懿儿靠着床失望,他怎么也得不到韩苏的心,无论是他宵衣旰食,或者荒废朝政,韩苏从来都很吝啬,也没有过多的情。
卫离款款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至尊可认输了?”
“本尊就没打算赢。”上官懿儿哽咽,强颜欢笑,他系上了衣裳,“阿离,本尊想听你弹琴,弹给本尊听好不好?”
“好,阿离去取琴。”卫离点头。
柔和的曲调中,上官懿儿倒在卫离怀中,卫离穿着层层白衣,很是柔软,上官懿儿贪恋,然而卫离很快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的手打着颤停了,看着怀中的那把尖锐的短剑。
上官懿儿紧紧抱着他,并没有用那把短剑伤害他,只是红着眼笑了,“阿离,那个令牌,是中山王的吧?”
提到中山王,卫离的心立刻垮了,“至尊。”
“是不是?”上官懿儿唏嘘着,那夜他跟了出去,看到了卫离埋了的那块令牌,并不是淮阴的东西。
“是。”卫离难过,一吐心声,“王上和至尊一样,很是爱慕阿离,喜欢把阿离当做伶人,可阿离不想做伶人。阿离年少的时候,烽火狼烟,战乱不休,阿离的亲人都死在战乱里,那些将士,之所以不伤害阿离,只是因为一张好看的脸和精湛的琴艺。”卫离实在不想去回忆那些日子,但是那些事情一旦经历,便挥之不忘,“阿离是一个公子,有个素未谋面的妻子。可将营里,阿离被那些男人肆意蹂|躏,阿离的身体受热如水,只是因为被人伤了身体。”
上官懿儿任着卫离的泪水落在自己身上,抱紧了他,“阿离。”
“王上就像至尊对武安君一样,他待阿离很不好,阿离知道那是恨。可如今阿离方知情爱,就像至尊的一片痴情,阿离悟了。至尊得了阿离并不高兴,因为至尊心里已经有了武安君。为天下,舍弃情爱,也许真的不值。”
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无关风与月。懿儿攥着剑柄,“你杀了本尊吧,本尊不要这天下,本尊答应了帮你成就功名。这是本尊的令牌,可以保你安然出宫。”
卫离抿了抿嘴,他丢掉了的那个令牌,就是南宫子轩给他的,那是淳于劫让南宫子轩代自己给他的,怕他在异国出事。他苦笑了笑,“若是如此,韩苏要恨透至尊了。”卫离让懿儿靠得舒服些,“以后阿离还是,还是至尊的伶人。至尊要好好听韩苏的话,不开心了便把阿离当作韩苏吧。”
上官懿儿不应,缄默地搂住了他,闭上了目。
韩苏对上官懿儿越来越荒废朝政的行为很是气愤,但是又没有办法,只好去了寿康宫。跪在地上的韩苏向许太皇太后请示了,“韩苏教管不力,致使至尊荒废朝政,整日荒淫,视后位如同儿戏,韩苏恳请太皇太后亲自出面,代韩苏管教,让至尊重回正道。”
寿康宫里总是弥漫着一股汤药味,还有一股香火味道,殿里的摆饰也都很朴素,似乎早已看淡宫事。
云雨低头叹了口气,替太皇太后准备着准备上供的祭品和香火,并没有言语。
而许太皇太后本身就是佛教信徒,加之上官兰皋的生母早早离世,她做了兰皋的养母,对于上官懿儿,太皇太后也很喜欢这个孩子,但并不看好韩苏对懿儿这种严加管教的方式,拘束着上官懿儿,失了原本纯净的亲情。
“至尊年幼无知,偶有不当行为,武安君多多体谅才是。哀家要去拜佛了,武安君退下吧。”
“可是……”韩苏紧眉还要再说。
云雨使了个眼神,扶着太皇太后离开了。
韩苏有些死心了,他的大志,难道终究毁在懿儿手上?
等到下一次上早朝的时候,大臣们已经在御宫等候多时了,而至尊懿儿却迟迟未到。殿上的韩苏不免生气了,以“清君侧”的名义,带着人去了上官懿儿的寝宫。
明灭宫里,早早的时候,卫离就偷偷在上官懿儿早上喝的茶水中加了迷药,这让原本准备去上早朝的懿儿昏迷在床上。卫离松了一口气,用帕子仔细地擦着至尊额上出的汗。这个年轻的至尊,不应该出生在帝王之家,可怜了他的一番痴情。
卫离另一只手上的是之前懿儿拿着的那把短剑,而这把短剑就架在懿儿的脖颈上。上官懿儿昏睡不醒,对此毫无察觉。
“哐”地一声,门开了,也吓了卫离一下。韩苏很是恼火,但看到卫离手中的短剑时,高度警惕了起来,“卫离,你想做什么?”
“武安君认为呢?”卫离靠在床上,手抚过懿儿的面,那柄短剑在窗户透来的光线下,很是锋利。
“武安君。”侍卫看了韩苏一眼,准备叫人护驾。
韩苏保持镇定,从容不迫,“你心里的江山,是中山王的天下。”
☆、只恐君我两相误
“武安君料事如神啊。”卫离勾起一笑,坐了起来,“你一定很在乎他吧?”卫离看着近在咫尺的上官懿儿,“他那么爱你,你却变本加厉地逼迫他。”
“放开他。”
卫离似乎没有听到那三个字,继续自顾自地说着:“你我都错了,原本那么美好的日子,你我都放弃了,各自逐鹿三千里。”卫离脑海中的人是那个年轻的君王,那个人最大的野心不过是想得到他,那个人宁愿成就弟弟,也不愿去成就他。
韩苏握了拳,“放开他。”
“你从来没在乎过他,他的性命在你面前如同蝼蚁,你大可再拥立他人,一样可以实现你的丰功伟绩。”卫离哽咽了一下,“在你的大志面前,他又算得了什么?”
“卫离。”韩苏恼火。
卫离仰头笑了笑,握着那柄短剑走近了韩苏,“你觉得——如果我死在你手里,他会不会恨你一辈子?”卫离的言语中带着浓厚的挑衅意味。
韩苏眉心紧蹙,“你想做什么?”
那个白玉仙已经绝望至极,双目无神,握着短剑的手无力,“曾经胸怀大志,如今输得一无所有。我学得纵横之道,游说君王,却被君王痴缠。听闻南宫少将文韬武略,却输给了你,我想讨教一下,果然是谋略胜人,武亦过人。但是……”
“嗯?”韩苏看着卫离举起了短剑,他想自裁。
“我和你的赌局,我一定要你输。”卫离闭眼愤愤刺下了短剑,“啊……”睁眼时,看着那韩苏,韩苏用手上的玉佩打伤了卫离的手。
“你不能死。”韩苏只是怕,卫离说中了全部。
卫离抱了必死之心,扑过去抢掉在地上的短剑,却又被韩苏踢了开。
“拿下。”韩苏下了令。
“韩苏!”卫离愤恨。
韩苏过去看昏迷的上官懿儿,还好没有出什么事,“至尊。”上官懿儿睡时很安静,也很温和。韩苏一瞬之间似乎很喜欢这个至尊,一切太过美好了。
“韩苏,你休想赢我!你喜欢上官懿儿,你只是怕你的声名不保,毁了你的荣誉。你嫉妒我,嫉妒我有上官懿儿的宠爱,嫉妒我能跟他同床共枕,嫉妒朝野上下全都称赞我!你就是看不惯我,你想霸占他。”
韩苏彻底被激怒了,回身狠狠掐住了他的脖颈,“你想死?”
卫离被掐得喘不过气来,脖子上红了一片,而后却放松了起来——韩苏不想杀了他,终是放了手。“懦夫一介!终难成霸业。”卫离喘吁着。
韩苏凌厉地看着他,随后一言不发地出去冷静一下。
九年的束缚与管教,终究抵不过情爱。韩苏闭目款步,心真的好累,没有一个人懂他,原本他和卫离有着一样的志向,卫离应该会是他的知己,可都输在情爱上。韩苏第一次那么伤心,不知所措,他想杀了卫离,但却害怕卫离说中了全部。
院中的花草尽显生机,可韩苏看不惯,拔出侍卫的剑砍过花草,飒飒春风过,落地便是鲜花嫩草。“父亲,我到底该怎么做?如何才能像父亲一样,赢得生前身后名?”
韩苏舒畅了一口气,回去看看上官懿儿,韩苏想告诉至尊,他的确嫉妒卫离,但从未想过要伤害卫离。可他失算了,他回来的时候,看着那个年少的至尊抱着已经没了气息的卫离,默然流泪。
“至尊……”韩苏措手不及,震惊在原处。
卫离遍体鳞伤,头发散乱,衣服也已被人撕破,不难想象在韩苏默然离开之后他经历了什么。“本尊真的没料,你堂堂一国武安君,志在天下,竟然会纵容你的手下做出这种事来。”上官懿儿心痛至极,攥着胸口的衣服无话可说。
韩苏想解释,连连摇头,“至尊听臣……”
“你不必再说了。”上官懿儿胸口发闷,声音也有气无力,“都退下吧。”
“至尊。”韩苏不知该说什么,“至尊赐罪。”
“阿离……”上官懿儿抱紧了怀中的人,还没忘之前问过韩苏,阿离会不会死?现在他真的死了,跟母亲一样,身体在自己怀中慢慢变冷。
一纸诏书,上官懿儿废了后,极尽言辞毁誉,让卫离身败名裂,反而捧高了韩苏。韩苏不明白其中的缘故,御医请了脉之后也只是说可能受惊过度,行为失策。
卫离的尸体就埋葬在后花园一个不起眼的地方,令韩苏疑惑的是,一切都回到了卫离没有来到淮阴的日子,上官懿儿对卫离的死也漠不关心,就好像是一时的痛苦,过去之后就没感觉了。
然而,在淮阴与中山关系紧张的情况下,卫离的死竟然成了导|火索,引来浩浩战争。卫离之死传回中山,听说那个中原的至尊还颁了旨,卯足了劲儿诋毁卫离,中山王淳于劫盛怒之下,再也按耐不住了,即刻下令调集军队,出兵南下,进攻淮阴,势必要一举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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