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太宰拉长音,脸上没有露出半点可以透出他想法的表情来,说道,“你真的这么想吗?”
“我真的这么想的,太宰先生。”我一字一句地肯定说道。
“也就是说,你刚才只是在糊弄那群孩子了?
我没有想到看起来这么老实的绫小路君,还会说谎呢?
那你再说谎一句给我听。”
我绷着脸,毫不犹豫地说道:“太宰先生,你真是一个好人。”
“…………”
太宰嘴角抽了抽,但也没有说什么。
我认为哪怕他再不相信我的话,他没有证据证明我说的真假,那也没有办法。更何况,他自己也有监听的结果,自己也不相信,那他还能相信谁。
更何况,我最关键的测验成功了,这就足够了。我也不需要他的信任。
在我下楼的时候,太宰并没有刻意跑到我前面,而是跟在我后面。
走了不到两三个台阶,他右手用力地扯住我的后领,把我后拉到他的方向。
他附在我耳边,哪怕吐息的温度是热的,但我也可以感觉到他森森的冷意。
“绫小路,你最好给我老实一点,你让我很不舒服。”
我余光只能看到太宰一截柔软的黑发和雪白的绷带。
“……”
要是预测到了,那就请阻止我试试看吧。
希望来得及。
第21章 第二十章
我从最后一阶楼梯下去的时候,太宰治后一步地双脚蹦了下来,并且顺势将他的手臂搭在了我的肩膀上。当他的手臂穿过我的后颈时,我的感觉就像是一条蛇在我不防备的时候攀到了我的肩膀,一股冷意也跟着穿过我的后颈。
太宰治没有理会我的僵硬,夹着笑意的声音紧跟着扬了起来。
“织田作,我接走我们的绫小路啦~”
他说话的方向是对准还在转椅上的织田作之助。
我瞟了一眼太宰治。
我觉得,他小时候大概就是那种面上做一套,底下做一套的特别惹同龄人讨厌的孩子。
这个想法才冒出来不久,太宰治的鸢瞳也转向我,对着我灿然一笑:“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几句吧,这会是你最后一次见到他。”最后一句压低了声音,并且拍了拍我的肩膀。
“……”
他是想要关我禁闭,还是想扭头就把我扔进横滨湾?
织田作之助也搞不清我们两个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视线来回在我们脸上梭巡着,试图可以找出可以确定性的凭借,然而还是什么都没有得到,于是望着我的脸问道:“出什么事了吗?表情有点不对。”
“没事,最近要忙很多事情了。”太宰治摆了摆手,对着织田的方向笑着,代替我回答道,“这家伙见没人管就四处跑,我得看紧点,省得他偷懒。”
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当然太宰治也不会让我说什么。所以我朝着织田的方向半鞠躬说道:“那么织田先生,我们就先离开了。”
织田原本想说点什么,但也许是见我和太宰都不愿说,有些无可奈何,只是目光放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道:“那我送你们。”等把我们送到停车场,他说道:“那你们好好工作吧!”
我点点头。
太宰治的黑车就停在停车场上,他想也没有想地直接坐在了副驾驶位上。
我在驾驶位和后座上犹豫了半秒,我最后选择了驾驶位。
因为我见太宰治根本就不想动。我一边绑好安全带,一边面无表情地在内心吐槽着,不知道一个合法驾龄的青年,让一个连十八岁都不到的人负责开车到底是什么心态?不管是从社会伦理规范上,还是法律法规上,我都该是坐在副驾驶位上的那个人。
我正在调椅座,太宰治靠着窗,斜睨着我的动作说道:“你会开车吗?”
“……”
不就是放下手刹,踩着油门上路吗?
我还在确定车上的功能键,太宰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你要是想着就是放个手刹,踩着油门上路的话,你最好滚下车。”
“……”
……太宰治的异能真不是读心术吗?还是,我表情太好懂?
不管怎样,我还是直接放下手刹,踩上油门。突然的提速让太宰治的后脑勺撞上了他背后的车窗上,我明显听到了“咚”的一声响,但是我假装不知道。
见到我完全没有反应一样地一直盯着前路,太宰治冷笑了一声,别开脸,继续靠着椅背。这种彼此保持沉默的经历,我觉得在这些天里,我积累得足够多了。
与芥川的,与织田的,还有我旁边这位的。
与芥川相处时,我是最自在的,因为他并不专注于对话上,他只希望周围其他人不要打扰他,对我来说是最容易偷懒的。
与织田相处时,有点偏向于两个人相遇在路上,都想要给对方让道,结果总是堵住对方的路。我们都有意识应该要说点话,但是显然相处上还没有那么容易。
与太宰相处的时候,我脑子都在想,他在想什么,反复地确认我做过的每个细节是否出现了纰漏。
因为太宰治一直都没有说话。我反复在想着,他为什么不追问我发现监听/软件的事情,像是为什么会注意到?为什么会觉得手机有问题?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要防范?为什么可以假装不知道,今天要挑明开来?
我有太多的疑问了,无法忍受坐着不吭声。
“我能问问题吗?”
“不能。”
“……”
“不到十个字。”
我重新整理发言:“太宰先生,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别忘了你的敬语,”太宰治懒散地维持同个动作,继续和我保持一定的距离,视线完全不放在我身上,说道,“问吧,我看心情回答。”
“我们去哪里?”
比起那些开放性的问题,得到似是而非的回答,我觉得有一个固定准确的回答,会稍微让我可以重新整理思绪。
“……你不觉得你开了十分钟才问这个问题,太迟了吗?”太宰治毫不遮掩自己的嫌弃,直接说道,“我们去商场,随便哪一个都好。”
为什么要去商场?
得去买什么东西?
正抱着疑惑的时候,我的余光觑到太宰治突然露出饶有兴致的笑容,心顿时跟着下沉。
我原本便是往港黑总部大楼走的。离那里最近的商场是横滨港购物城,港黑的人对这个地方都很熟悉。太宰治也不例外。下车的时候,他衣袂带风,似乎心情很愉快。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只能跟着他的脚步走。
“我刚才突然想起,我忘记给你来港黑的信物了。”太宰治像是老朋友一样,说话口吻熟稔,“你跟我来。”
我记得广津柳浪先生提过这件事——港黑信物,由带着自己进港黑的那人转送给自己,作为标志性的物件。
太宰治是想随手送我一件东西吗?
这倒是符合他在我心中的印象。
但我真的不太想要。
太宰治走了很多的商店,服装、衣帽、鞋子等,几乎每进一家都会随便挑两件买了,似乎还没有下决定送什么好。我拎着大大小小十几个袋子和礼盒,跟着他的脚步亦步亦趋。商场的人又不少,我看到他小跑进一家类似美容/按摩店时,想也没有想也跟着跑了进去。
然后,我和太宰治被带进了那家店里的小隔间,略为高大的工作人员穿着薄荷绿的工作服,笑着看着我们:“请问,哪个是客人呢?”
太宰治负着手环视小隔间的环境,笑着说道:“不用问我们哪个是客人,你给我滚出去就是了。”
“……哈?”工作人员一脸呆滞地回看着太宰。
太宰基本不理会他,视线投射在房间展台上的一行工具上,最后拿起一把枪状工具,自问自答说道:“这就是纹身枪啊?我借一下了。”
我觉得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位客人……”纹身师试图要牵制太宰治,他的大手几乎是太宰治手腕的一点五倍大,可以说他比我们两个细瘦的人看起来更加孔武有力。“这不是你过来玩的地方,如果你是故意来捣乱的话,就不要怪我把你扔……”他最后都没有说完整,声音就没了。
因为一管黑洞洞的枪口就抵着他的腹部。
没错,太宰正用一把枪抵着他。
我下意识地检查我的枪,原来早在我不注意的时候,被太宰拿走了。而他现在对峙纹身师的时候,拿的就是我的枪。
“我和我家小朋友有点秘密事要做,需要借一下你们的纹身枪。你如果没有问题的话,现在就安安静静地离开这里。或者我现在就让你安静也可以。”
这句话刚落,扳机的声音“咔哒”一声响。
十秒后,隔间里面只留下我和太宰治。
太宰治同时举起两把枪,眯笑着问我:“你喜欢我左边这把左轮手/枪,在你身上留下一个洞呢?还是喜欢我右边这把纹身枪,在你身上留下「绫小路清隆是太宰治的狗」呢?”
我就想问,我就让他这么不爽吗?
有话好好说,不行吗?
“有第三种选择吗?”
我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芥川:我选择右边的。
绫小路:←_←
太宰治明显公报私仇。
第22章 第二十一章
伊索寓言中早有一则故事,很明白地告诉我们这么一个道理。
人不容易与善相见,却容易每日为恶所伤害。
我并不喜欢太宰治,没有人喜欢麻烦。而太宰治是麻烦中的大/麻烦。
我问,我有第三种选择吗?
太宰治反问道:“我有说过,第三种选择吗?”
“那右手吧。”我手指向他右手上的纹身枪,目光顺势移到了隔间最中间的卧床上,说道,“我需要躺上去吗,太宰先生”
在说话间,我的目光已经顺势扫过白色的墙壁,发现这室内并没有任何摄像头在。
可能考虑到纹身时会牵扯到顾客的隐/私,所以才没有放监控摄像头。
面对我顺从的回复,太宰治也丝毫没有放下任何心防,用枪口继续对准我的方向,做出扣动扳机的动作,命令道:“绫小路君,现在举起双手,自己贴到墙上去。”
他这句话落下来,我可以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的。
在我印象中,太宰治是属于喜欢恶作剧,开玩笑的类型。他也不在乎玩笑有多大,只在乎能不能得到一丝乐趣。鉴于我向来油盐不进,我觉得这个时候只需要保持我的步调,让他很快就觉得开那种二选一的玩笑,很无趣而自动放弃即可。而且,纹身是很花时间的,我宁愿相信他会写一个「狗」字,也不会写那么长一句话。太宰治没有多的耐心。
不过,现在形势明显超纲了。
我挪到墙的正中央,和太宰治站在同一直线上。
“绫小路君,想想我为什么会这么对你?”
来商场是无计划的,是心血来潮的,又或者是蓄谋已久,现在找到了一个时机后的顺势而为。
“大概是因为我的某些行为招致了太宰先生的不悦。”
然而我想说的是,因为太宰治不喜欢我,看我不顺眼,也因为他喜怒无常。
“你看起来倒像是逆来顺受。”
因为隔间太过安静了,哪怕我们两个人都没有刻意提高音量,声音依旧传达得如同面对面说话那样清楚。
我说:“没有人在受到绝对的生命威胁的时候,还能想着反抗。”
我继续维持着我高举手的动作。在说这话的时候,我脑袋里闪现的无数种从太宰治手中夺过枪支,并且将他反手击杀的画面。现在恰好是封闭的环境里面,没有第三人,没有监视器,屋子里面有可以分尸的工具。我可以在今天完成「太宰治永远消失」的任务——在别人看来的,太宰治人间蒸发,不见踪影。然而,很不幸的是,我不会亲手杀人。
不是没有能力。
单纯只是不想。
不是出于对生命的敬畏,只是我讨厌那种触感。
whiteroom曾经有一阵子让我们挑选宠物,让这些宠物陪伴在我们这些“孤儿”身边。这与俄亥俄州莱特州立大学的lawrence。基于975个样本,他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当人类个体陷入抑郁孤独沮丧不安的困境时,相较于父母以及兄弟姐妹等关系亲密的人,宠物给予人的安慰仅次于配偶或者有浪漫关系的对象。」whiteroom的这一做法相当于给那些长期生活在高压,人际疏离的环境中而患了精神隐疾的孩子们一剂药。
我那时候得到发配品之后不久,就选择闷死了那只狗。
它躺在篮子里面深眠,我把枕头放在它头上的时候,它依旧毫无防备。
当我双手用力,它狂烈挣扎的触感以及哀求的呜咽声都带给我难以磨灭的心理痕迹。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面,我仿佛是,我把我自己杀了无数遍,从茫然恍惚,到惊恐害怕的拒绝接受,再到挣扎愤怒,到最后无力回天的困顿与接受死亡,基本走完了elizabethkübler-ross的死亡五部曲。
我清楚地记得,那时候我全身都是汗,就像是从水里被人捞了起来。
这,让我由衷地厌恶、厌烦、厌倦。
……
太宰治轻描淡写地说道:“不,其实,我只是很简单地想要绫小路君来帮我一个忙。”
“我认为,这不像是请求别人帮忙的方式。”
更像是一种威胁,一种恐吓。
“那么,我们以一个故事开始如何?”
太宰治眼瞳直直地望进我的眼睛,这让我想起广津柳浪先生曾对我这么说过,太宰治是港黑历代干部中最年轻的一名,没有任何事情能够瞒过他的眼睛。当时广津的描述让我想到精确数学猜想的最佳纪录持有者乌拉姆,他能在博弈中击败一群经验丰富,操作老练的工程师,仅凭着他拥有能抓住稍纵即逝的线索的超绝洞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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