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萧清和喊道:“说话啊!”
“关你屁事。”白行简昂首阔步地往前走了。
“……喂!你以为你是谁啊?!竟敢这么跟本少爷说话?!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配不配……”萧清和被他一句话激出了本性,骂骂咧咧地跟上他,关于宗政叙的糟心事也暂时抛在脑后了。
白行简听着他依旧毫无新意的咒骂,突然笑了起来,他始终觉得这才该是萧清和该有的模样,像只张牙舞爪却不伤及他人的幼兽,而不是为了某个人,黯然神伤。
……
萧清和乖乖在家等着,却没有等来宗政叙,只等来一条他看不懂编织脉络的短红绳,像是寺庙里求来那种。
七王爷差人送来的。
宗政叙那老混蛋到底在想什么?那么些日子不见人影,倒送来条绳子?他萧小少爷什么好东西没有?!稀罕他一条烂绳子?!
他气呼呼地从丫鬟手里抢过那条红绳粗暴地给自己戴上,一边在心中将宗政叙咒骂了无数遍,一边又觉着自己越来越像个独守空房的怨妇,顺带连自己也乱七八糟地骂了一通,这才觉得心情愉悦了不少。
小容一脸无奈地看着骄纵任性的萧清和,恨铁不成钢,道:“少爷,你就别计较那么多了,现如今前方战事吃紧,城中家家见军帖,今农夫五口之家,其服役者不下二人,他虽是在朝王爷,可他也是戍守边疆的护国大将军啊。”
“大战在即,招兵买马,屯粮定营,收编军队,哪一样不要他亲力亲为?他定是军务缠身,你不知人间疾苦也就罢了,就不能暂且将儿女私情放一放吗?”
萧清和一听这话更加不知人间疾苦地眼前一亮,自动忽略所有与人间疾苦有关的东西,激动地拽着小容的手腕,一双眸子亮晶晶的,“你方才说发军帖了,那丞相府有没有?”
“有啊,昨夜送来的,老爷正愁着呢,怎么了?”小容有些无言,她一说完他家少爷神情更加兴奋了,笑得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对这些国家大事都充耳不闻可以理解,少爷出身金贵,不识人间疾苦,可他怎能一听他人受累就如此高兴?!
同时她也很为他家老爷担忧,少爷这娇生惯养的身子,定是上不了战场的,大少爷入赘,自然不能算作萧家的人。作战行军,过的都是刀头舔血的日子,朝中皇亲国戚,无论少了哪家的,都难以服众,公平起见,决不能因为偏袒而故意漏掉丞相府的那份军帖,可老爷年事已高,实在不适合在战场是与人厮杀,可这军帖要如何处置?
“小容,冲着你这忧天下之忧的崇高品格,今晚赏你一桌子菜!”萧清和拍了拍小容的肩膀,伴着不加抑制的愉悦的笑声走了出去。
还笑!这人……简直冷漠!无情!
“少爷,你去哪儿啊?”小容大声问道,她简直搞不懂萧清和,翻脸比翻书快,一会儿满脸狰狞,骂骂咧咧,恨不得把一辈子会的恶毒话全骂出来,一会儿又眉开眼笑,举杯与天下言和,巴不得把全天下的人都夸奖一遍。
她的疑惑和愤怒直到晚饭前才消散。
殷勤地为他爹布菜,讨好的意味显而易见,“爹,丞相府军贴在何处?不肖儿子想为国争光。”
一旁站着的小蓉闻言睁大了眼睛,原来少爷决定服役!听到军贴那么高兴不是因为他人遭殃,而且自己想要上战场?她家少爷可能是脑袋里进水了。
他这个决定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从不关心国事的小少爷竟然会主动请缨服役,还满口“眼下人间疾苦,作为丞相之子,理应为君分忧,为父解难。”
萧正宇小心地看了自己夫人一眼,吼道:“吃饱了撑着就滚回房里躺着去!瞎凑什么热闹!”
萧正宇虽然平日里嘴上总说巴不得自己这个娇生惯养细皮嫩肉的儿子出去练练,可真到了这一刻他又开始担心他能不能承受如此辛苦的军旅生活。
毕竟这是他夫人捧在掌心的宝贝,他若是在战场上受了伤,自己也别想活了。
虽然有宗政叙照应着,可刀剑无眼,战局混乱之时,他一个人如何顾得过来?若一个不留意丢了性命怎么办?
他娘亲对他虽是采取放养,但始终是疼爱他的,从小到大吃穿住行,哪一样不是最好的?定也不舍得他去吃苦受累。
但这件事情也一定不会不同意,一是孩子的人生,自己做决定,她会建言献策,却不会干涉,顶多犹豫个一刻钟再罚人跪半个晚上就答应了。
不答应也没有办法,军帖已发,无人服役便是抗旨,纵使皇帝与他萧正宇有天大的交情也无济于事,君无戏言,要他在全天下面前打自己的脸,绝无可能。
最后,萧清和还是如愿以偿,他娘是个深明大义的女子,甚至没让他到小黑屋罚跪,仅仅是皱了皱眉思忖片刻就金口一开,答应了,“有国才有家,男子汉大丈夫理应保家卫国,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萧正宇怔愣片刻,忙道:“……是是是,夫人说的在理,”然后又斜了萧清和一眼,接着道:“还不快谢谢你娘!”
后者眉开眼笑,跪地谢恩,“谢谢娘亲成全!”谢完又跑过去抱住他娘亲撒了会儿娇。
“放开!”萧正宇脸色一沉,一巴掌扇响亮地在他脑门上,“臭小子,滚去吃你的饭!”
小容在一旁听着,也觉得夫人这个决定十分明智。
上战场可是会丢性命的事,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是吃不了苦的受不了累的,可偏偏性子很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非要去,但是越是不让他去他越是闹腾,非闹得鸡飞狗跳不可。
不如索性放他去,受了伤就知道刀子硬了,撞了南墙就知道头疼了,指不定哪天就哭着喊着回来了,说再也不要去那种鬼地方了,再也不要过那种不是人过的日子。
萧清和没想到会那么快达到了目的,他原本做好了一哭二闹三喝药的准备。
突然得到二老的首肯有点不敢相信,高兴得不能自已,吃完晚饭,又叫又笑扑上去狠狠地抱了他娘亲一下,直到他爹黑着脸万分嫌弃地把他拽开他都没冷静下来,站在一旁嘿嘿傻笑,捡到宝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个笔名哈哈
第21章 除非打赢
萧清和才不是什么胸怀大志之人,也不是会忧国忧民的人,他满脑子都是些情情爱爱的小事,他要进军队完全是为了能时时刻刻和宗政叙在一起。
练兵时在一起,吃饭时在一起,睡觉时……嗯,也在一起,上战场时,也在一起,说不定还能死在一起,没有一路走到白头,但也算一起走到坟墓了,值了。
萧清和从未想过自己会对一个人一见倾心,那个人还是个身子构造与自己无异的男子,心甘情愿雌伏于他,更不曾想过一见倾心的情感能如此强烈,如此真实,让他一脚踏进去,不分天堂地狱就心甘情愿就此沉沦。
萧清和本就不是什么痴情种,他从小到大就被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任何事情无论大小都用不着他自己操心,他想要什么东西都无需开口说一言一语,只需一个眼神示意便有人双手奉上。
如若他对那人拿来的东西不满意,或者他对那人不满意,甚至只要他对那人的跪姿不满意,他便可以随意惩罚那个人,思及此,若不是有他娘亲在,他指不定要做多少糊涂事。
无论任何东西,他都能得到得十分随意,并且可以紧紧攥在手里,直到他不需要,大抵就是因为太容易就能得到,所以,萧少爷从不曾十分珍惜任何东西,也不曾十分痴迷于任何东西,亦或是,任何人。
如今,报应来了,他对宗政叙一见钟情,并且万分害怕失去他,恨不得将他绑在自己的腰带上,走到哪儿便带到哪儿。
一开始就陷得这样深,他自己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宗政叙若是个女子,他定要将他娶回家中来,好吃好喝伺候着,不让他吃一点儿苦。
奈何宗政叙是个糙老爷们儿,身材比自己还要高大魁梧,贵为皇族,每日需处理的军务多到数不过来,哪里是他说栓就能栓的。
既然宗政叙不能放下战场来他身边,那他去宗政身边不就行了,他又不是娇滴滴的娘们儿,不就是上战场吗,不就是行军打仗吗?也没那么难……吧?
翌日,当宗政叙在造册处看见萧清和的名字时,他简直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恼怒,震惊,担忧,纷繁复杂。
而当他看见笑容灿烂的萧清和一脸得意地出现在练兵场,邀功一般站在他面前的时候,所有的情绪都化作怒火,急需一个发泄的出口。
即便他在心里一遍遍提醒自己万不可对萧清和撒气,毕竟日后还要用到他,可话到嘴边他便控制不住了,他恨不能砸开这人的脑袋瓜子,看看里头装着什么。
“你可知在战场拼的是命?”宗政叙竭力压制不知何起的怒火。
“知道。”萧清和毫无知觉,笑嘻嘻地说。
宗政叙见他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火气更盛,“知道你还来?!上了战场,哪一件不是掉脑袋的事情?你有多少颗脑袋可以掉?!啊?!”
“你不也……”
“我和你如何能相提并论?!”宗政叙愤怒地打断他:“我是七王爷!当今圣上的亲弟弟!这天下是姓宗政的!不是姓萧的!我必须为芸芸众生立命!你呢?!你有什么非要送死的理由?!”
萧清和见他是真的生气了,也立马收了嬉皮笑脸,泄了些气,没什么底气,低声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你要为芸芸众生立命,我就不能为黎民百姓尽一份心力吗?”
宗政叙打死也不会相信萧清和会天下苍生出生入死,浑身上下细皮嫩肉,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打从娘胎里就被人悉心服侍着长大。
即便全天下的人为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都会觉得天经地义。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他人出生入死。
“别胡闹,收拾东西回家去!”他也不想弄懂这人到底出于什么目的,当务之急是把他赶回家去。
“不。”萧清和拒绝得干脆利落,一手拽住他的衣袂,坚定道:“你在哪我在哪儿。”
宗政叙算是明白了,他哪里是为什么天下苍生,鬼的为天下黎民百姓尽心,这小兔崽子就是为他来的!
他就这么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儿?!
什么时候能成熟点,懂事点?!
宗政叙气不打一处来,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不打算好言相劝,也不怕账外正在训练是士兵们笑话了,直接将人扛在肩上朝账外走去,打算找个马车将人塞进去。
萧清和短暂的怔愣之后开始手脚并用地挣扎起来,“逸臣你做什么?!放我下来!你听见没有?!”
宗政叙被肩上聒噪的人吵得烦躁无比,一手用力抓住他略显纤细的手腕,一手费力摁住他不停乱踢的双腿,一言不发地继续向前走。
萧清和体格比宗政叙瘦弱些,但到底是个男人,劲儿着实不小,过分野蛮的挣扎让宗政叙脚步开始虚晃,艰难地走了几步后不能不将人放了下来。
宗政叙双手按住他的双肩,微微低头望进他眼睛里,认真道:“清和,打仗不是过家家,不是闹着玩儿的,一不留心便会丢了性命,我不能让你去,你必须回家去,听话,好不好?”
“不好。”萧清和垂着头,再一次坚定地拒绝。
宗政叙:“……”
看来还是要来硬的,他方才是脑子塌方了才会想要温言相劝。
宗政叙紧攥着萧清和的手,粗暴地把他往外拖。
“宗政,你放开我!”萧清和把所有的力气下沉到脚底,可还是定不住,脚上抹了油似的不停向前滑去,他几乎快要蹲到地上去了也削弱不了滑动的速度,他一手用力拍打掰弄着宗政叙握着他的那只手,希望他能放开自己,“我不要回家!你放开我!”
宗政叙怒不可竭,骂人的话忍了许久,在被萧清和轮番切换的“你放开我”和“我不要回家”的刺激下,最终化为两个字:“闭嘴!”
萧清和奋力挣扎,手腕被捏的生疼,肯定青了,终于露出本性:“宗政叙!你他娘的放开老子!老子不要回去!你听到没有?!老子的命是命你他娘的就不是一条人命了吗?!凭什么你可以随时准备去死我就不可以?!”
他越说越生气,脱口而出:“你做任何事情都是想当然照着自己的意愿来,从未曾顾虑过我的感受!莫名其妙和孟家千金走到一起,一句解释都不肯给我,还命人送来一条破绳子,老子稀罕吗?!老子什么珍宝不曾见过,谁稀罕你的破绳子!在山顶也是,不征得老子的同意就强上老子,事后几日不见人影,我以为你是军中朝中有太多事物要处理,却原来是和孟家千金在一起……”
他越说越小声,越说越委屈,胸口一阵酸痛,最后几乎落泪,“我不管你,你凭什么要管我……”
“现在是赌气的时候吗?!”宗政叙终于把手放开了,他总算是明白了,他这是委屈了,和自己置气呢,语气不由得缓和许多,摸了摸他脑袋给小狮子顺毛。
“我和孟小姐不是你想的那样,我那日是有要事要与孟员外相商,谈完后他硬将女儿塞给我,要我陪着去看戏,我不能驳了他的面子不是?如此失礼之事,你让我如何做得出来?”
听了他的解释,萧清和平静了些,站在原地垂着头不说话,像只受伤的小兽,蝶翼般的长睫柔软地覆在那双漂亮至极的眼眸上,盖住了里面所有的波动与情感,显得比平日乖巧许多,看得宗政叙心里一软。
“至于那几日没来府上看你,”宗政叙按捺住想要亲亲他轻颤的睫毛的冲动,转为轻轻握住他的手,不出意料地摸到一条绳状物,“确是军务繁忙。”
“那……”萧清和还是没有抬起头,他脸上逐渐泛起热度,他突然有些不敢抬头,因为宗政叙此刻的目光一定会让他更加脸红心跳。
“至于那条破红绳,”宗政叙将他的手拉起来,把衣袂往后掀开,露出那绳子,万分遗憾地说:“你不稀罕还给我便是了。”
说着就要把绳子从他手腕上取下来,“唉,还是我三拜九叩从大师那里求来的呢,不过也不是什么稀罕之物……”
萧清和忙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来,结结巴巴地急道:“谁……谁说不要了……再说,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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