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来着...”
“松溪白茶和酥糖饼?”晏明怀道。
祁怜点了点头,“晏二公子说的对,是这两样。”
“那可是我兄长最喜欢的...”晏明怀嘴里嘀咕着,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咳!咳咳——!”
忽然楼梯上传来咳嗽声,众人回头,发现正是晏虚白。大家噤声,纷纷低头喝茶。
看来是背后议论,结果被抓现行。
“姑姑,明怀,休息差不多就带弟子们回房间。明日一早回龙梭山。”说完晏虚白就往客栈大门走去。
“兄长,你要去哪?”
“镇上看看,问问山脚村镇最近是否有异。”
话毕,晏虚白便头也没回走了出去。
“呼——兄长走远了,你们还有什么,说来听听。”
“明怀。”端荧看了他一眼。
“哎呀哎呀,姑姑一定会帮我瞒着的。”晏明怀撒娇一样说道。
端荧什么都没说,看着眼前四个孩子,摇摇头,“你们先聊着。我就不在这听了,去掌柜那里算一下账。明怀,你注意点啊。”
看着端荧离开席位,滴天髓忽然想到,“没理由啊,我家公子对晏宗主这么好,没理由啊。”她又转头盯着晏明怀,“老实说,晏二公子,你有没有骗我们?肯定骗了我们什么?”
晏明怀连忙摆手,“我真没骗,那可是我兄长,有的我能说,有的可不能说。”
“那你说讲些没有的,我们保证不说出去。”
晏明怀沉默,把扇子打开又合上。
滴天髓压着声音,但看起来还挺凶,“说不说!你说了,我们才有信息交换啊。说不定能发现点什么。”晏明怀又看了端荧一眼,见端荧在柜台那里和老板算账。勾了勾手指,滴天髓、祁怜、裴昭明立刻又凑到桌子上。
“我说了你们可千万不要讲出去啊。”
他们三人纷纷点头。
第48章 难掩(2)
晏明怀这才压低声音讲起来,“我兄长刚出关的时候,傅先生也在晏门。然后他们就打了一架。”滴天髓感觉受骗了,“晏二公子,你这算什么?我家公子怎么可能动手打人。”
“傅先生怎么看都不像会打人的。”裴昭明也觉得不太可能。
“咳,不是打了一架,确切的说是被我兄长打了一顿。我兄长当时特别凶,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脸能拉成那样。”晏明怀脸上学着晏虚白当时生气的表情。
晏明怀说完,示意三人收敛一点,别被弟子们一眼看出他们在说宗族秘闻。大家不约而同又把身子往后靠了靠,回到先前端着的模样。
他手上挥着扇子,继续说:“兄长当时唰唰唰三道气刃直接砸过去,把傅先生衣袖都划破了,还说了什么让傅先生这辈子都不要来晏门,他二人这辈子也没有要见面的必要了,之类之类的话。”
滴天髓接话,“那这样听来,公子和晏宗主关系是真的很差了。”
晏明怀也没表示赞同也没表示反对,继续说道:“但是,我小时候,兄长在落照山时常常给我写信,每封信里都会提到傅先生,怎么看都不像关系不好的样子。而且关系要是不好,我兄长怎么可能会用‘风光霁月’、‘怀瑾握瑜’这样的词。”
祁怜也很疑惑,“那就是师傅和晏宗主以前关系很好?”
“其实...”听了祁怜的话,晏明怀好像又想起什么。
滴天髓迫不及待地问道:“晏二公子,其实啥?你话不要每次都讲一半。”
“其实我兄长中途出过一次关,有次祖父去找他说话,我恰巧就在院中,也听到了一些东西。”晏明怀说的就是晏虚白昏迷的第二年,醒过来那次。
“是啥?”滴天髓追问。
“我没听到前应后果啊,而且我当时年纪小。”
“晏二公子,你倒是先赶紧说,听到啥了。”滴天髓不住地催促,半个身子都快趴道八仙桌上了。
晏明怀朝柜台那边望了一眼,见端荧还在和老板说话,便把脑袋往桌子中间凑凑,摇着扇子半掩脸说道:
“当时兄长身体极差,感觉闭关之后比之前更不好。我隔着门听到兄长说‘晏愉之过。祖父不要去寻人,日后我也希望不要再与他相见。’”
这些话,都是晏虚白昏睡的几年,说的梦话。
“晏宗主这话什么意思?是说傅先生不好吗?”裴昭明没听懂。
祁怜倒是明白了些意思,“我觉得也不像,可是又有点像。可是为什么就说以后再也不要见面?”
晏明怀脸上挂着一抹坏笑,“你看看,你们也不明白。我当时听了就更不明白了。尤其是我兄长出关后对傅先生的态度,简直就和话本里写的一样。”
“什么一样?”滴天髓不解,脱口而出,声音还不小。
祁怜和裴昭明都被滴天髓这声吓了一跳,只见晏明怀拿着扇子在抵在唇边,示意滴天髓小声点,然后说道:“傅先生薄情寡性,辜负了我兄长。”
晏明怀说完一节节展开扇子,摇了摇头。
“咳咳——!”
又是一阵咳嗽声,堂内弟子纷纷又回头望去楼梯。
正是傅归岚。
晏明怀赶紧用扇子扇扇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傅归岚走到滴天髓、祁怜这边,嘱咐起来。
“滴天髓,祁怜。我出去一下,一会你们带其他弟子去房间休息。”
“好的公子。”
转身准备走,却听到祁怜问道:“师傅,你要出去?晏宗主刚刚也出去了...”
傅归岚先是一愣,立刻脸上带上和煦微笑说道,“望云镇与洛阳风物不同,我去镇子上看看。”,又朝晏虚白和裴昭明看去,“晏二公子、裴三公子,你们要来吗?”
众人摇摇头。
傅归岚大步走出客栈大门。
“你们说,师傅听到我们的说话了吗?”
“这个可说不好,有次上咒言课,我在最后一排和二哥说话,都被傅先生抓到了。”
“那你说我们刚刚的话,我兄长听到了吗?”
“这个...晏宗主当年目力尽失,但是耳力还不错。”
大家开始沉默了。
“你们怎么不聊了?”端荧回到桌子边,看他们几个人收声喝茶,也不说话。
晏明怀、滴天髓、祁怜、裴昭明一言不发,玩饼皮的玩饼皮,摇扇子的摇扇子,构思话本情节的那位则是兴致高昂。
先前晏虚白在客栈房间里就听见楼下闲谈声,越听越烦,索性出了客栈,在大街上走走。
逛了一会心情好了许多,发现望云镇也比他幼时时更加繁盛。现在正是晚市,路边有些小贩,街边的店铺也还开着,路上热热闹闹,有不少大人带着小孩子逛夜市。
“小哥哥,吃冰粉吗~来买一份吧。刚做的桂花冰粉~”
“来看一看,瞧一瞧,新采的月桂。”
“桂花蜜~桂花蜜~香香甜甜~~小哥哥不来尝一尝吗?”
现在是秋季,正是月桂开的时节,望云镇外有一片桂花林。每到这时候,望云镇百姓就会用桂花做各种食物、茶水,又或者直接采来卖。
晏虚白沿着大街一直走着,停在一个卖蜜酿枣的摊贩前。
“这位公子,要买酿枣吗?这锅就剩这些了。枣是才上的冬枣,马上再过几天,便下市了,得等明年了!”卖蜜酿枣的是为老大爷。
晏虚白犹豫了一下,其实是真的很想吃,但是又怕吃了之后自己犯晕。
“大爷,这个酿枣好香啊,怎么还有酒香。”
一阵清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先生?”晏虚白惊呼一声,看到他手中拿着一个小纸包,似乎是包的糕点。
傅归岚对晏虚白侧头一笑,举起了手中的东西,“可有兴致吃酿枣?”
“这位公子识货,这是用新酿的桂花酒煮的蜜酿枣,里面的糯米是江南产的圆糯米,蜜糖用的是甜三月。这样的桂蜜酿枣保管公子吃了会难忘。”
听着大爷一通自夸,傅归岚笑着看向晏虚白,“晏宗主,我想尝尝,怕吃不完能否帮我分担点?”
老大爷二话没说,拿起旁边泡在水中的泛黄荷叶包了两份蜜酿枣。傅归岚接过,付了钱,便朝街尾走去。
晏虚白本就想吃,开始还想忍忍,现下傅归岚直接邀请,他是想都没想跟着傅归岚身后走了。
二人沿着大街走,想找个人稍微少些的地方坐下来吃,可是转了一圈发现这条街是没有这种地方的。
傅归岚抬头看了看脑袋顶上的落日银杏树冠,停下脚步,“上面可能是个好去处。”
落日银杏约有三四层画楼高,顶上树冠枝繁叶茂,树枝也是粗壮。晏虚白也抬头看了看,又看了周围来来往往的百姓,“这里人多,御气上去怕是惹人注意。”
傅归岚指了指街角,那里是死胡同,倒是没什么人会去。
二人行至街角,提气入脉,纵身一跃便上了旁边商铺的屋顶,在屋顶上借了力,直接上了树冠。一阵淅索,晏虚白落在一截坚实的枝丫上,抬头朝斜上方望去,傅归岚登上了更高的枝丫,那个枝丫看起来更加结实。
“晏宗主,不如上来?这里似乎更坚固些。”傅归岚用拿着蜜酿枣的手扶着树干,另一手伸出,对晏虚白发出邀请。
晏虚白没有拒绝,借了力,纵身上了傅归岚那一层,一只脚刚触及树干,傅归岚就稳稳抓住了晏虚白的手,顺势一拉,晏虚白借着势一个转身,落在傅归岚身侧。
银杏树干摇摇晃晃,震落些叶子,飘飘洒洒落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这一级枝丫果然宽大,简直如同长凳一般,周围更是繁荣树叶掩映,坐在这里抬头可看空中朗月,低头可瞰长街流光。
然而从外面瞧来,却是被这黄澄澄的叶子遮挡,瞧不出里面的景象。二人就如此坐在枝干上,晚风轻拂,长街人往,银杏清香。
“请吧。”傅归岚已经把酿枣打开,递到晏虚白面前。
酿枣一颗颗躺在荷叶包中,枣里面的糯米圆圆胖胖,枣身周围还有些浓稠甜汤,夹杂着星星点点的桂花。
晏虚白接过蜜酿枣,手托着荷叶包,推出一颗,细细吃了起来。刚入口便觉得口中酒香四溢,甘甜可口,枣肉芳香,糯米软粘,又加上是才从锅里捞出,还是热的,甚合晏虚白口味。
晏虚白吃的很斯文,一颗一颗,不疾不徐,也没将汤汁糯米弄到脸上,蜜枣吃完,晏虚白也是斯斯文文把枣核吐在低下那层荷叶上。
一份蜜酿枣也不过五六颗,晏虚白没一会就吃了一半。
他虽然是蜀地人,虽然也喜吃辣,可是更莫名对蜜枣、糖饼、糖糕之类的有特别的钟情。
“我记得你以前就喜欢吃甜粽。”傅归岚自顾自地说着,手里握着荷叶包,怕它凉了。
“也还好。”晏虚白认真吃着,没有多说别的。
其实,他确实是喜欢吃这种又甜又糯的,只在道场过过一次端午,结果吃了不少甜粽。也不知为何,那年送来度卢涧的粽子特别多。
第49章 难掩(3)
傅归岚斟字酌句,就怕说了什么不好的话,把现在的气氛打破,索性就不说了,身子稍微侧过些,开始剥荷叶包,等他把里面的枣拿出来时,晏虚白的也刚好吃完了。顺手就递了过去,“晏宗主...”
晏虚白果然一点没客气,接过来就吃上了。
“先生,云岫说的沈昙,你认识吗?”冷不丁,晏虚白问道。
“你觉得我和沈昙不是同一人?”傅归岚手里又拿起了旁边的一包糕点。
“开始我怀疑过是你,可是云岫仔细辨认了气息,发现你和沈昙的虽然十分相似,但是却不是一人。”
“云岫何时又仔细辨认气息了?似乎她也没近过我身。”
“此物有你的气息。”晏虚白把蜜酿枣换到左手拿着,右手化出了一个天晶盒,“你应该随身带了不少时日。”
晏虚白侧头看了他一眼,把盒子收起,继续吃着。
“沈昙...倒还真是我一位‘挚友’,日后寻到他,是有不少账要同他算一算。”傅归岚眼中神色微变,脸上也不是温润笑容,掺了些寒意。
“咳,先生也与他有旧怨?”荷叶上还有一颗,晏虚白停下不再吃了。
“若说有,也是真的有。可是我又不能把他如何,前些日子我在想,等我寻到他,把他带回道场关起来,免得他再四处寻衅,祸乱一方。”
“四处寻衅,祸乱一方。傅先生的挚友里居然还有这样的恶霸。”
“恶霸?”傅归岚听了,忍不住笑出声,“他确实不是什么好人。”
从九年前到九年后,晏虚白觉得,有时候傅归岚和他相处,好像从来没有把他当外人,刚刚这句“确实不是什么好人。”晏虚白怎么也不会觉得,傅归岚他这么个如玉君子,对外能这样品评一人。
晏虚白没打算继续问下去,毕竟听起来傅归岚和这个沈昙似乎旧怨深仇更多些,若问到了分歧之处,那时该争辩还是不争辩?
“都被我吃了,结果你一颗都没吃上。”晏虚白打了个岔,伸手拿起那仅有的一颗,递到嘴边准备吃掉。
哪知突然一个微热的手掌从晏虚白面前划过,手背碰上他的脸颊,手指触到他的下唇,那颗枣转瞬便出现在傅归岚的嘴里了。
“多谢晏宗主给我留了一颗。”傅归岚说完,便把酿枣吃下。
晏虚白觉得脸颊一阵发热,刚刚被这人无意碰到的脸和唇都有些发烫,甚至觉得脑袋有些晕,好像醉了一样。心脏扑通扑通的,晏虚白没敢再看,只是低下头整理手中的荷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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