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此时,晏虚白是什么意思?是要与他再次同塌而眠吗?
是这样吗?
傅归岚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睛,似乎水汽马上又要漫溢出来。
其实晏虚白想的就很简单,他就是单纯的怕有什么东西出来。虽然白日里傅归岚和他说过,这里已经没有鬼气,自然也不会有鬼,让他安心。
可白日如何与夜晚相比。
连月光淡去,都要点萤火咒。现在难道就靠这床头一盏小蜡烛吗?
见傅归岚依旧没有动作,晏虚白晃了晃抓住的手指,声音轻轻地说道:“上来。我怕黑。”
“好。”
听到这话,傅归岚将先前脑海里的一堆猜测尽数抛走。除去鞋袜外衫,掀起被子,便上了床来。
晏虚白乖乖的躺着,傅归岚也是如此。
二人之隔不过半寸之距,可是两人都没有打算越过。
周围空气安静,偶尔窗外会有些风声,可是春夜的风声,又能大到哪里去,不过如猫爪挠着心扉。
晏虚白翻了个身,卷了点被子在身上。如此一来,睡在外面的人,被子必然少了几寸。
春夜不冷,可也不暖。
晏虚白想到那人还是是病人,小声询问:“你若是冷,便过来一些。”
“好。”
此时说什么都不对,傅归岚只回了好,紧接着便向床内挪动,也学着晏虚白那般侧身躺着。
原来二人平躺,又是两个成年男子,晏虚白饶是在瘦弱,也是男子啊,被子总是不够盖。现在二人如对虾般腹背想对,自然被子也宽敞许多。
听着身后人没有了动静,呼吸渐浅。晏虚白以为他睡着了,又轻轻问道:“你睡了吗?”
“还未。”
温暖的气息铺洒在晏虚白耳畔,就像是春末初夏的湿热空气一般。
心中漏跳一拍。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可是越是如此,晏虚白胸腔中的跳动又越剧烈。
探手到身后,牵住了傅归岚的手。
这次,该轮到他心漏一拍了。
“阿愉…”
“嗯?”
“没事。”
转瞬间,傅归岚又往床内挪了几寸,原是不想让少年背手不舒服。可是这般腾挪,让他离这个玉人更近。
少年的手摸起来凉凉的,此刻却能让傅归岚的手心热出汗来。
晏虚白顺着他,又不顺着他。
将身后人的手牵着放到了怀里,想要依着安睡。
“阿愉…”
“嗯?”
“昨夜之事还有印象吗?”
“不记得了…”
傅归岚并不失落也不惊异,似乎答案是意料中的。他也没有把手抽回,轻轻捏了了捏手心里的冰肌玉骨,道:“早些安寝…”
“不记得了…可是我知道是什么。”晏虚白轻轻地跟了一句,转过身来,看着黑暗中明亮的眼眸。
就躺在身边。
就在咫尺。
脖颈上熟悉的触感,湿热,滚烫。
被夜合欢包裹的气息是如此美好愉悦。被褥下两人交缠的手指,还有粘腻炽热的湿滑,沉重的呼吸以及发丝间的汗水。
“睡吧。”
“好。”
“不要离开我。陪着我。”
“我哪里也不去。”
晏虚白有些疲软,身体就像睡在云端,眼皮沉重的也和挂了块白玉一样。而脖颈处的滚热没有消散,似乎是印在皮肤,却是渗入肉骨,刻在灵魂。
好眠入梦。
等他醒来时,有些发蒙。居然感觉这个卧室景象特别陌生,在床上坐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今天要回晏门了…”晏虚白嘴里呢喃两句,就像在给自己排任务一样。
起身下床,发现身上衣衫被换了,昨夜粘腻湿滑的触感都没有。屋子里还是昏暗一片,毕竟是被遮天蔽日的桃树包裹,院中都是那般,更何况是屋子里。
这让晏虚白有点担忧,是不是自己一觉睡到傍晚了。
走出卧室,路过隔断,再到了主厅,感觉外面似乎真的是黄昏。轻轻推开门,才发现这里还是在后院。先前傅归岚说的书房就在回廊转角,他隐约看到那间屋子中有光。猜测应该是傅归岚在里面,便也沿着廊檐往那边走去。
眉目清隽的男子,正伏案,手边一本老旧的书册,还有一柄短剑,书房晦暗,只有一盏蜡烛照明。
“咳。”晏虚白见男子对手中书册看的入迷,便咳嗽一声。
傅归岚抬头,眼中笑意如同春日融雪飘洒出来,张口道:“醒了啊,在不醒我们就要在这里落户了。晏宗主想在临安久住吗?”
晏虚白有些不解,道:“不过是睡到傍晚,不然明日再走也可以。”
傅归岚起身,脸上带着点担忧,道:“阿愉真没感觉吗?你睡了三日,来仙桃那日已经是大前天了。”
“啊?”
这种感觉让晏虚白感觉很不好,突然觉得是不是自己会和之前一样,再度陷入长眠。
“不过也不必担心,想来是因为你没有好好敛神,那日又因旧事之故,波动了灵识。”说着傅归岚又看着眼前人,觉得他肤色更加透明,好像一碰就会消散一般,“你醒来当日我就问你有没有好好温习道场功课,结果你是如何回答?”
晏虚白被话语牵引着回忆,似乎那时他还沉浸在对傅归岚的怨憎中…
“嗯?”傅归岚挑了挑眉毛。
“...”
“现在走吗?”傅归岚带着询问的语气,看着眼前还在发蒙的人,被盯了好一会,晏虚白失神的眼眸中才逐渐清晰,复又点了点头,答道:“…还是回去吧。”
闻言,傅归岚揉了揉晏虚白的额头,刘海几乎揉乱,笑着说了句“等我片刻”,便去案几边将那书册和短剑收好。
“那些是…?”晏虚白看着他的动作,好奇的问道。
傅归岚也没隐瞒,摊开给他看了看,道:“家父遗物,留在此地总归不好。”
二人按着原路离开仙桃宴里,傅归岚也将府邸和桃林禁制如旧封上。又回到那片稀疏的草地,原来,此时外面并不是傍晚,日光还是正盛。
晏虚白想着该把小白召回来,不然以他们两人,神行飞不了多久就得歇息。
结果寻了半天也没找到,晏虚白兜兜转转,嘴里又嘀咕两句:“说了让你好好吃草别乱跑,这会又去哪了?”
说完便念了咒,还是直接召吧。
一道亮光闪过,吉黄马果然又出现了,和上次一样,嘴里还是一把草,眼神委屈的看着晏虚白。
骑上小白,一路往西南方向走,很快就到了蜀地。又行了一段时间,接近傍晚时分,晏虚白在空中已经可以依稀辨认出落照山护山禁制的光,大约也快到了。
可是这个光,怎么比平日更盛?
小白在山脚降落,傅归岚帮着牵马,二人就朝山门方向走去。可突然几个晏门守卫弟子出现,将二人拦住。
“宗主有令,任何人不可擅入龙梭山。”
这还没到山门呢...
第81章 前梦(6)
眼前这个情形,让晏虚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几个弟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敢拦他?
而且,他何时下过这种命令,但转念一想,会不会是明怀,毕竟当日他在道场带走傅归岚,必然会有不少宗族来找麻烦。想及此处,他面色缓和许多,道:“我是晏虚白。”
“不可能!宗主就在山上,怎么会是你?看你衣衫纹饰恐怕就是个无名小宗,是不是想趁此时机,也来晏门造次?”
那几人还是一副没有宗主吩咐,不可放人进入的模样。
衣衫纹饰?晏虚白低头看了看。
之前在仙桃宴里时没有注意,现在发现是衣衫上是月纹,虽然制式不低,可还是不对啊。回头看了一眼傅归岚,见他只是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罢了,守山弟子基本都是外门弟子,甚少会见到宗门中的执事长老,更不要提是宗主了。要是能见,恐怕也只有在课上。
不知道这几个,有没有上过符召课?晏虚白也不想多做纠缠,没有理睬,直接跨步上前。可哪知弟子居然亮出了兵刃。
“你还想硬闯!!劝你赶紧走,不然别怪我们手下无情。”
说着,几名弟子便准备攻来,甚至还有人抽了黄符准备符召。
“真的不认识我?”晏虚白沉声说道,顺手点了萤火咒,让这群弟子看清他的面庞。
可是没什么用啊。
那几个弟子还是拦在山道前,不放人进去。
晏虚白也不想多费口舌,抬手一挥,便将几个试图阻拦的弟子掀翻在地,回头对傅归岚说道:“我们走吧。”
傅归岚也没多言,牵着小白跟上。
“赶紧去发信号!有人擅闯龙梭山!”有弟子喊道,紧接着一缕金光便顺着山道飞速窜上。
而这缕金光从晏虚白身边掠过时,他到是不自觉笑了一声。
“笑什么呢?”傅归岚侧头看着他,觉得眼前的人就和小孩子似的,一旦放松下来,就会不自觉地想东想西,似乎还都是些不能说出来东西。
晏虚白抿抿嘴唇,眉毛拧了一团,缓缓开口道:“没有,就是想到明怀…怎么说呢…戏比较好。”
“嗯?”
“没什么。”晏虚白摇摇头,指着前面的山道说,“这条山路直通山顶晏门,我们再走一会就能看到山腰的睡龙亭,要是累可以歇一会再走。”
傅归岚笑着答道:“我没事。”
龙梭山不像落照山,这里只有一种树木,就是落日银杏,此时春盛,满山都是翠绿。如果不是夜晚光稀,这里一定是一副美景。
果然没有走多远,傅归岚就瞧见了睡龙亭。至于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他打眼一看就发现,半山腰的银杏树似乎断了层,宛如一条盘龙卧在此处。而这个亭子,刚好就是在龙头处。
“怎么会这样?”二人走至亭边,晏虚白就脱口问出。
“何事?”傅归岚跟在身后,听到前面人发出的疑惑,自然是追问,可是他瞧着这里并无奇特之处。
晏虚白又在亭边石碑处转了一圈,,指了指这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碑,继续道:“龙梭山三道禁制,山脚一道,这里是一道,山顶府邸一道。后两处均暗合龙气,从来不会停止运转,除非被人强行攻破。可强攻,最终也是自伤…”
话音未落,一阵兵器碰撞声,还有震地的脚步声从上山山道方向传来。
心中顿觉不妙,刚刚在山下的守卫地不认人也就罢了,可现在连睡龙亭禁制都没有,晏门是出事了?
傅归岚道:“晏门?”
“走!”
此时晏虚白想赶紧弄明白怎么回事,拉着傅归岚就准备上马。
可是,山道上声音越来越响,晏虚白自然知道这群人就快到了,感觉此时是真要迎面撞上了。
也没地方能躲了。
哗啦哗啦,奔走下来一群人,打眼一看,大概四五十个。全是穿着龙纹袍的弟子。
“烦不烦,烦不烦!下午才走这会怎么又回来了!不是和你们说了吗!找到人会和你们说的!你们再这样,我就要去却月城要钱修禁制了啊!不要以为老子不敢!”
“晏二公子慎言。此时不可意气用事,还需小心周旋。也许晏宗主并未如你所想那般…”
“我倒想问问是不是他们抓了我兄长,这会又假惺惺跑上门来要人。”
一阵骂骂咧咧,听得出来说话的人心情十分不好,而另一个少年音一直在劝他。
“明怀。”晏虚白松开了手中缰绳,轻声喊道。看着这个已经二十多岁的青年,脸上的表情从先前的愤怒,到吃惊,再到惊喜。
晏明怀赶紧冲上去拉着晏虚白看了一圈,道:“兄长你去哪了?这几日给你发的符鸟全都按原路回来。到底跑哪里去了。”
“师傅,晏宗主”,跟在晏明怀身后的少年,上前对着睡龙亭中的两人行礼。
先于傅归岚开声,晏虚白问道:“你怎么在这里?道场许吗?”
祁怜正要开口,晏明怀却赶紧插话:“是我让他过来的...”
祁怜又行了一礼,道:“师傅与晏宗主离山后,各个宗族都在四处搜人。”
傅归岚问道:“宗主呢?”
祁怜答道:“宗主尚好,只是吩咐道场不许插手这件事。所有对道场有诉求的宗门,也都是不予理睬。”
傅归岚脸上神色平静,点点头,心中对韩飞舟的感激又多一分。
不过,晏虚白瞧着晏明怀的反应。不会是要拿人要挟吧?要挟滴天髓?难道他也怀疑傅归岚?晏虚白心下担忧,又听到身旁人传来微微叹息,他忍不住轻咳一声,朝晏明怀问道:“你和祁怜怎么回事?”
问的还是先前问题,其实道场的人在这里他还是有些意外,不过看到是祁怜,又觉得什么都解释的通。
这次却是,晏明怀还未回答,祁怜是开口说道:“师姐担心师傅,一样给师傅去了传信符鸟,可是都被却月城截获。恰巧师姐又收到晏二公子来信,询问晏宗主去向,又说符鸟均送达不到。师姐挂心,便让我来晏门商量寻人。”
晏虚白听到解释,忍不住看了眼明怀,道:“我已安然,以后切勿冒失。”,看着晏明怀脸依旧严肃,却还是乖乖点了头,道:“我只是忧心兄长,以后不会了。”
想来关心则乱,也就是如此。
祁怜和晏明怀回答让傅归岚想到,这几日他二人均在仙桃宴里,且道场封祟禁制未撤去,隔绝一切往来,自然是收不到符鸟。往日自己决定惯了,符鸟收不收的到都无所谓,而晏虚白又和他一同,自然也就一样必须“收不收得到到符鸟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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