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晏虚白不是他,自然有解释是最好。
“离山后我带晏宗主去…”
“咳!”晏虚白又咳了一声,打断傅归岚言语,回头瞪了他一眼,道:“此事罢了。”
听出晏虚白声音中的隐藏,周围弟子自然是纷纷往后退避几步,给他们家大人留出谈话空间。而祁怜和晏明怀都看出这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自然也识趣地没有多言。
傅归岚明白他为什么会被打断,转而小声说了句:“那随你吧…”
晏虚白没有任何动作,他只是现在不想让人知道他与傅归岚的关系。此时此刻,他是清明的,并非意乱情。
晏门与傅归岚,还未到需要纠结取舍的时候。
袒护尚且好说,若真的背离良俗,与男子结为道侣。那他便是众多晏门继承者中,唯一一个耻辱。
这个,可以吗?
自然不可以,他生来便是为了晏门。
照着晏孤云的话,“没有了晏门,他也没有意义。”
晏明怀感觉周围的气氛越来越低,尴尬地呵呵笑起来,对着晏虚白说道:“兄长,你知道吗?祁怜和我说他们的符鸟被却月城截获时,我还以为你也被抓走了。结果下午,祁怜前脚到,后脚裴惜安就带着人找上门。”
“裴惜安?”晏虚白并未看晏明怀,只是走到睡龙亭前的石碑处,蹲下细细打量,上面禁制的咒文破损的很,石碑上还有利爪印,看的出来是灵兽留下的。晏虚白道:“所以这里的禁制是被他们强行破掉的?”
“何止啊,我看这群姓裴的怕是都疯了。我原本就猜测会有今日局面,那日早早回晏门加固禁制,哪知道,还是挡不住这群财大气粗的。”晏明怀气呼呼地扇着扇子,也走到石碑边,心疼地摸着。
“那群却月城弟子,尤其是裴惜安,自己上前先砍了一剑,发现被龙气震伤。就让随行的弟子上来砍,结果三十多个弟子没有几个人手臂是好的,全被灼的不行。然后你们猜怎么着?他裴二一口气召出好几十头雪虎,前赴后继往石碑上啃。”晏明怀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完这些。
“兄长你说,却月城什么时候也改炼灵兽了?还是这些就是当时青栩的?”提到青栩,晏明怀心头又是一阵酸楚。
不过话说回来,普天玄门,能随随便便拿出几十头灵兽的宗门,除了赤泽水境,也没有别家了。而那日在临汝镇客栈,裴惜安又说他与青沉夜“本有血缘”,实在让人不得不起疑。
不过这时候,还不是追究他们的时候。
晏虚白道:“后来如何?”
“后来…后来禁制就被破掉了,我也没办法,总不能让他们攻上山顶吧。不过他们就是来找兄长和傅先生的,所以我就打个哈哈,说晏门也在寻。寻到自然会同他们说。”
晏虚白侧头瞥了他这个堂弟一眼。
晏明怀被看的后脊发凉,赶紧说道:“我怎么会和那个天杀的却月城说呢。他们见我态度软,自然又没再为难。等他们前脚走,我后脚就找姑姑把山门禁制封了三道,又下了命令,谁都不能上山。”
听到这里才明白,这必然是晏明怀从前周转于各宗各族的手段。
“刚刚收到山下的信号,我还以为却月城的又找回来。”晏明怀撅了撅嘴,小声说道:“没想到是兄长。”
“有人闯山啊!”
突然下山山道方向,一个守山弟子气喘吁吁地往上跑。
“二..二公子…你在这里太好了...有人…有人闯山啊…山脚师兄担心出事,又怕信号被截,就…就让我...”弟子话还没说完,就瞧见站在晏明怀身边的人,张口就道:“就是他!自称是宗主!”
晏虚白听了,简直忍不住想翻白眼。
周围守着的晏门弟子里稀稀拉拉传来笑声,似乎还是忍着的那种。有个好心的弟子上前对守山弟子悄悄说道:“他就是宗主。”
晏虚白又把身上的萤火咒点的亮了些,走到弟子旁边:“下次符召课,带着你那几个师兄都给我来,好好听听。”
“好…好的…”
守山弟子结结巴巴地答道。
晏虚白也没再理会他了,本来还有想问的,被这个弟子一闹,就觉得晚些时候再问也无所谓。便招呼傅归岚一块上山,这里总归不是说话的地方。
几人一路往山上走着,身后跟随两列晏门弟子,全都点着萤火,浩浩荡荡的。在这个夜幕笼罩的龙梭山上,就像一条应龙。
晏虚白和晏明怀走在前面,傅归岚在晏虚白左侧,落了半步。而他的身后则是跟着祁怜。
傅归岚也不是有意偷听他二人谈话,只是听到“等半山禁制修复好,就去放消息,说傅归岚在晏门,晏虚白与他师徒情分未断,愿以晏门之力一护。”时,他心里还是忐忑起来。
此举到底是否合适?若真的被勘破...可能真的置他于险地了。
第82章 前梦(7)
半山腰的禁制一连修了好几天。光是找灵石修补石碑就花了好几天,除此之外咒文要重新写,还要去定陵查探龙气是否有被影响。而定陵又不是普通弟子可以入内,晏虚白也就亲自去了一番。一来一回,加上检查时间,一天又过去了。
确认龙气正常,晏虚白又亲去睡龙亭补好咒文,引出龙气,固定法阵,又是一日消耗。
这些事情,最重要的两步都是晏虚白自己做的。
从半山睡龙亭离开后,再到晏虚白修好禁制,足足有十日吧。
傅归岚和祁怜住在雪涌苑。
傅归岚平日也不会离开这里,最多只在中庭看看。而祁怜则是被晏虚白要求着去上晏门的早晚课。这件事上,开始时祁怜还有问过晏虚白,是不是他师傅的意思。结果晏虚白的回答就是:“与先生无关,你身为弟子自然不可懈怠功课”。这话刚说完,傅归岚从厢房出来,看见他们两人在说话,就被祁怜追上去问:“师傅,晏宗主让我随晏门内门弟子上课,这可以吗?”
然而从那日回来后,十日之久,晏虚白都未与傅归岚说过半句话。
傅归岚也是如此。
“既在晏门,便听晏宗主的。”傅归岚还是如常一般笑着说道。晏虚白抬眼看了一下傅归岚,又朝祁怜点点头,离开了雪涌苑。
之后,晏虚白还是和以前一样,每日只在露台处理事务,偶尔会给弟子上课,这几日看着弟子们功课渐好,自然舒心许多。还是没有找到资质足够好的内门弟子,来教导步虚,这点就是唯一的不顺心。
回想与傅归岚这些天相处,他感觉自己似乎对傅归岚的态度太过冷漠了,就像刻意避着人一样。
这个冷漠的态度,不过是他采取的保护手段。是他自己都未注意过,原来他如此纠结晏门与傅归岚,孰轻孰重?他以为答案是一定的。结果躲了几日,却又让他更加纠结。人后可以,但人前万万不可。仙桃一夜,到底不再是原来干净的关系,便越发有了私心,可是这个私心不该出现在晏门宗主身上。
自傅归岚住在晏门里,不少弟子在猜测宗主与这位玄门通缉者之间的关系。只是看着二位的关系,又好像不是那么好。可是他们宗主确确实实说了,要以晏门之力回护。
此话并非随意言说,当晏明怀第把消息放出去后,当天下午,却月城就来了人。和上次一样,还是裴惜安。
不过此次因为晏虚白在,自然没有让他占了便宜。裴惜安也只是放出话来,说“若是晏宗主嫌日子太好过,就等着替这些弟子收尸吧。”
傅归岚其实也想过会有什么情形,他从一开始也没打算把晏虚白牵扯进来,想的也就是给他最后一个答案。可是谁曾想,如今晏虚白是真的要把这场戏做的更加张扬,虽然帮了他,可总归还是搭上些晏门弟子。
又过了几日,不知道为何晏虚白像是突然转性一般,愿意与傅归岚说话了。好像这几日的矛盾就突然消失了,至于原因,晏虚白也不知道,大概是心有留恋吧。
至于傅归岚这边,一方面想着得让祁怜赶紧回山去,一个道场内门弟子,留在这里怕不是给人留话柄,与晏门与道场都不好。另一方面,虽然与晏虚白之间已经熟稔,可有些话,有些事,能让他少知道就最好还是少知道,故而这几日与晏虚白相会,又开始了从前的迂回。
又是一晚良辰。弟子们下了晚课各自回弟子居休息,龙梭山安安静静,这个被绿色银杏覆盖的大山,此刻山顶唯一的喧闹也平息。圆月一轮,挂在山边,似乎抬手就能碰上。
祁怜从雪涌苑出来,想到今夜就得离开龙梭山,结果来这里半个月了,还是忘记把滴天髓给的东西转交给他师傅。然而好巧不巧,白日里随晏门弟子一同上了课,回来时已经找不到傅归岚了,而且一连好几日都是这样。
一面懊恼自己的脑子,一面又担心没把东西给师傅,回去会不会被师姐絮叨。
没有办法,还是赶快去寻。
正走到遗仙阁,远远看见了一名女子,祁怜喊了一声“端荧长老。”,便走近人去。
听到有人喊,端荧回头一瞧,一个小小的身影走来,手上拿着一把长剑,似乎是按他身量改过。原本只是在中庭散步,没想到遇上了祁怜,这个孩子她记得之前见过几面,年纪小小,又很听话。
这样的弟子,谁不会喜欢。
待祁怜走近,端荧发现他穿了一身劲装,不过颜色较白日里暗许多,走在夜里,其实不太容易被发现,“是祁怜啊。如何这身打扮?”
祁怜低头看了看,并未觉得有何不妥,道:“我和师姐说好了,晚上回道场,她帮我在后山留了路。就怕白日回去会被师兄师姐们问话。”祁怜回道。
“那要小心些,漏液赶路,总归要危险许多。”
“多谢端荧长老。”祁怜拱手谢过,接下来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想起自己是来寻师傅的,又张嘴问了一句:“不知道长老有没有见到家师。将要离山,师姐托我带来的东西,一直忘记给师傅,临走才想起。”
“傅长老不在雪涌苑吗?”端荧疑惑地问了一句,她也听说这师徒二人自入山一来,不在晏门走动,傅归岚更是日日在房里。
祁怜失落地摇摇头,又想到他面前站的是晏门长老,又赶紧正色道:“我再去别处找找。”说着,就要行礼离开。端荧又多嘴说了一句,“可能在闲潭筑吧,这几日我去送书册时,偶尔能和傅长老同路。”
“多谢端荧长老。祁怜告退。”祁怜又弯腰谢了一番。
“你先别走。”
祁怜睁大了眼睛看向端荧,等吩咐。
端荧开口道:“你那个师姐,是叫滴天髓吗?”
祁怜点点头,道:“是的。”
“是从前就叫这个名字吗?还是后来改的?这个听起来并不像普通女子之名。”
端荧立在月光下,身形挺拔,容颜秀丽,就像一朵绽放的海棠花。
祁怜道:“自我记事起,师姐便叫此名,似乎并未改过。”
“她是哪宗弟子你可知?还是俗世人家的?”端荧又问道,眼中光芒柔和,就像在与自己的侄子说话一般。
祁怜道:“师姐并非人类,乃是师傅的书册所化,亦是近几年之事。”
听到这里,端荧眼神中闪过一丝喜悦,一手背及身后,抬头望着明月,自言自语道:“师傅,这也是你想见到的吧。”
祁怜以为是端荧和他说话,但声音太小并未听清,便问道:“您是在与我说话?”
听到声音,端荧先是一愣,脸上带了些笑容道:“没事,只是想起多年前我也见过你师姐,不过她那时还是卷竹简。”
端荧的话让祁怜有些不解,脸上挂着疑惑,眼睛圆溜溜地盯着眼前的这位长老。
“你也早些过去吧,也许还能遇到你师傅。”
祁怜自然乖乖地没有多话,抱着剑就要告退。身后又传来端荧的声音:“回去后,帮我给你师姐问声好。”
“自然记得。”祁怜回头看向端荧,点点头。
没有再遗仙阁多耽搁,得赶紧去找师傅。走过庭院路过回廊,又绕过几个假山,路上还问了守卫弟子,祁怜终于找到了。
只是今日的闲潭筑被施了结界,手刚刚碰上,便被推了回来。
“是谁?”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庭院中传来,祁怜隔着结界看不到里面的有人,但是听声音知道就是晏虚白。
祁怜回道:“晏宗主。我是祁怜,想问问师傅在不在您这里,师姐有东西要给师傅,可是我今晚就要走了。先前在遗仙阁,遇到端荧长老,她说...”
祁怜话未说完,就看到眼前的结界开了个入口,只听晏虚白的声音又响起:“进来,到二楼露台。”
祁怜想也未多想,直接钻进去。
都说这里是晏门宗主居所,可是怎么看都是普通的画栋和普通的庭院,还有院中一棵高大的不普通的落日银杏。
祁怜没有多看,便沿着画栋外侧楼梯上了去。
与想象中的景象不同,以前他对晏虚白的印象一直是冷淡疏离,此时见他却让祁怜有种熟悉感。
雕花斜棚下,晏虚白一身白衣,沐着月光,周身绕着萤火。地上点了七八盏蜡烛,面前案几上除了成堆的书册,还有一盏光亮的油灯,但是火心明亮,一看就是点了灵气。
“坐吧。”晏虚白淡淡地说道,眼睛并未抬起。
可是祁怜张望一番。整个露台,除了晏虚白坐着的一个团凳,还有一个团凳,只是上面摆满了杂物,似乎都是些信笺,还有镇纸压着。
这个团凳显然是不能坐。
那唯一能坐的地方... 就只剩晏虚白身后的躺椅,躺椅上还有一件玄色的龙纹衫,和薄毯一床。
这个地方...看起来像是能坐的地方吗?
祁怜索性还是好好站着,半晌没有说话,眼睛盯着被月光包覆的晏虚白。
真是谪仙啊...只是晏宗主这样不说话的模样,是在是很像...
“你不是有东西要给先生吗?”晏虚白原本是等着祁怜开口,结果等了半天,这孩子坐也没坐,话又不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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