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到还真该去瞧瞧。”穆落落应道。
“你说我用见不得人的手段争宠,那你倒是说说,我是用了怎样的手段?”
“你!那些个下三滥的手段,我可说不出口!哪像你,不知羞耻!”
“哪里就下三滥,我夜半梦魇是真,腹痛难忍也是真,此乃人之常情,怎得到你嘴里便是下三滥了,难不成,吴姐姐是仙女下凡,不曾生病染疾?”
“你!当真是伶牙俐齿,这般会颠倒是非黑白,宫中何人不曾梦魇,何人不曾腹痛,怎得偏偏你不见陛下不见好?”
“两位妹妹少说两句罢!”
“那也是赶巧儿,若是明儿,吴姐姐梦魇腹痛,陛下探望,吴姐姐便也是下三滥手段争宠了?”
“我定然是不会如同你一般,嚷嚷的阖宫皆知!”
由远及近的喧哗声,让穆落落不由得蹙眉,原是画的好好的墨竹,也顿时没了心思。
“潇潇心善,偏生这宫里愈发没了规矩。”苏清婉放下墨锭,起身走到翠竹旁,拦住正欲去呵斥的堇青“莫急,左右闲来无事,听听瞧瞧,也算是解乏。”
幽篁亭四面环竹,从外往里瞧不见人,从里向外却是看的一清二楚,苏清婉如此一站,便瞧见吴美人、房美人与舒宝林三人。
“只怕是,就算吴姐姐嚷嚷的阖宫皆知,陛下也不会去看姐姐一眼,出糗的还不是吴姐姐你自个儿。”舒宝林嘴角轻勾,抬手扶了扶发髻,上头插着皇帝新赏的白玉簪子。
“放肆!小小宝林,竟敢口出狂言!”吴美人自然是将她的心思看在眼里,抬手欲打,却被房美人拦住。
“吴妹妹莫要冲动!”房美人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偏生是生了一张笨嘴“舒妹妹也少说两句罢,现如今是在宫里,可不是什么肆意言语的地方。”
“哼!”吴美人愤愤不平的放下手“房姐姐,你就是性子太软些,才让这些小门小户出来的东西凭白的欺负了去。”
“这吴美人,虽是常州人士,性子却是十足十的刚烈。”苏清婉目不转睛的瞧着,低声同身旁的穆落落道。
“还说人家,难道你与她不同?”穆落落笑道。
“我与她自然是不同,我出自将门,性子刚烈原是祖辈武将义气的缘故,吴氏之父乃常州刺史,文官家室,能养出这样的女儿,也是罕见。”苏清婉回道。
“我倒是听闻,吴氏嫡母原是江湖人士,遇了吴大人方才敛了性子。”穆落落道。
“哦?”苏清婉笑着扬眉“那倒也是奇女子了。”
“你说谁小家子气!”舒宝林最恨别人提及她的身世,吴美人此话也算是触了她的霉头。
“我说的是谁,谁心里清楚!”吴美人怒视回敬“到底是妾室生养,想来定是你嫡母无能,生母妖媚,才养出你这般不知礼模样。”
“你是嫡出嫡养,也不见你何等的有教养。”舒宝林嗤笑一声“还不是在这里大呼小嚷,难不成,这便是你说的大家户的仪态?”
“你!”吴美人一时气结,指着舒宝林说不出话来。
“我怎么了?陛下能到我屋里去,说明陛下疼惜我,若是房姐姐深得圣心,我便是喊破了天,陛下也断然不会去我屋里。”舒宝林见着吴美人语塞,一时洋洋得意起来“一朝入宫,嫡庶出身又有何区别,入不入陛下的眼才是要紧事。当今皇后娘娘亦是妾室生养,宫里眼明的人皆可见帝后情深,上清宫的那位,身世倒是显赫,还不是被撤了牌子,徒有妃位虚名罢了。”
“皇后与本宫如何,尚且轮不到你置喙。”苏清婉扶了堇青的手,自竹林间转出,面若冰霜。
三人闻声大惊,急忙半跪见礼“妾等参见淑妃娘娘。”
苏清婉也不令她们起身,只居高临下的瞧着“皇后贵为中宫,本宫是陛下亲封的正一品皇妃,岂由尔等随口议论!”
“妾一时逞口舌之快,忘了规矩,还请淑妃娘娘恕罪。”舒宝林闻言,急忙双膝跪地叩首。
“本宫记得,舒宝林已经不是第一次逞口舌之快,怎么,上次的责罚还不够重么?”苏清婉缓缓地走到舒宝林面前,同时摆摆手,示意吴房二人起身。
“妾…”舒宝林额头上转瞬冷汗密布。
“既然舒宝林记性如此之差,那本宫便帮你好好长长记性。”苏清婉低头转着手上的翡翠镯子“来人,舒宝林的司赞嬷嬷管教不周,革去官职贬为庶人,即刻赶出宫去;紫华宫侧宫掌事宫女不能及时劝诫,赏二十杖,生死不论。”
“不要!淑妃娘娘饶命!”舒宝林的掌事宫女乃是陪嫁大丫鬟,闻言自然是乱了心神,不论生死的二十杖乃必死无疑“小主!小主救我!救救奴婢!”
“淑妃娘娘恕罪,妾只是一时口快,并无冒犯之意!”舒宝林自然是不想失了心腹,急忙连连叩首,不一会便见了红。
“一次,本宫可视你为无心之举,但断然是没有两次的道理。”苏清婉缓缓道“莫非,舒宝林将本宫的话当做耳旁风,已然忘记上次的告诫?”
舒宝林伏在地上,难以再开口。
“淑妃娘娘。”房美人突然开口,苏清婉斜眼看去“二十杖打下去,寻常侍卫也受不住,更何况一个丫鬟,还请娘娘开恩,饶她一命。”
苏清婉静静的看着房美人,半晌不说话。
苏清婉不出声,剩余三人更是大气不敢出。穆落落在旁看着,也摸不准苏清婉在想什么。
“房姐姐当真是心善。”苏清婉突然的就笑了“也罢,既然房姐姐开口,那便饶她一命,打发出宫罢了。”
“谢淑妃娘娘开恩!谢淑妃娘娘开恩!”丫鬟兀自叩首,喜不自胜。
舒宝林心有不甘,却又不敢表现出来,低垂着头,双拳暗暗攥紧。
穆落落将舒宝林晦明变幻的表情尽收眼底。
“你三人,妄议中宫,公然喧哗,罚俸三个月,闭门思过七日。”苏清婉再道。
“妾领罚,谢淑妃娘娘。”三人再度行礼。
第47章 秋猎
苏清婉转身欲走,而后又想起什么,回眸道:“既然舒宝林对皇后娘娘的身世耿耿于怀,本宫倒不妨与你明说,皇后娘娘记在穆氏先夫人名下,生母又是穆氏平妻,是毋庸置疑的嫡出嫡养。舒宝林要注意言行,莫要给舒大人丢了颜面,传出宠妾灭妻教养无仪的丑名。”
“妾,谨记淑妃娘娘教诲。”舒宝林再度叩首,一口银牙恨不能咬碎。
“走罢。”苏清婉对穆落落道“没了心思,不如回宫来的安生。”
穆落落朝着身后的小丫鬟摆摆手,示意她们去将幽篁亭里头的东西收回来。
“此举会不会罚的重了些?”转过拐角后,穆落落上前一步与苏清婉比肩而行。
“此番选秀,乃是潇潇入主中宫后第一次,贤妃全然不曾插手,若是出了什么岔子,自是潇潇一力承担。潇潇心善,定然不会重罚,那便由我来为她树树威风,免得日后惹出大的乱子,反而是压不住。”苏清婉道“舒氏乃妾室所养,心气过高,又不知何故得了贤妃青眼,若不能提前煞煞她的威风,日后还不知要怎般。”
“只怕是物极必反。”穆落落提醒道。
“如今她在贤妃宫里,若是出了什么大事,贤妃自然逃不过管教不周之责,必然多加束缚。另有贵妃最见不得阴险手段,若是有了把柄,贵妃最是不能饶恕,这倒不必担心。”苏清婉笑着拍拍穆落落的手背,宽慰道“只是这等争风呷醋的小事,那二人定然不会理会,又牵涉到我与潇潇,这才引得我插手,否则我也乐得坐山观虎斗。”
“是我多虑了。”穆落落笑了笑,不再去想舒氏。
苏清婉凑过去,在穆落落嘴角啄了一下:“我为潇潇如此忧心,你可得好好谢我。”
“这是自然。”穆落落趁着苏清婉尚未远离,迅速的在她唇上沾了一下“回去我亲手做了酥山,报答淑妃娘娘。”
苏清婉餍足的点点头,挽住穆落落的胳膊。
穆落落回眸,若有所思的瞧了一眼幽篁亭所在的方向,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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柿子染黄,金菊飘香,皇家出行的马车浩浩汤汤,旌旗猎猎,遮蔽大半天空。
经过十数日的颠簸,终于抵达汤泉行宫,依照位分分了宫室,也是赶巧儿,阮美人和吴美人分在苏清婉所在宫殿的侧殿。
苏清婉体弱,故此车架走的比旁人慢些,及至行宫,一切皆已收拾妥当。苏清婉下车时,阮吴二人正在院子里陪和华公主玩耍。
“给淑妃娘娘请安。”前些时日方才被苏清婉训斥,吴美人此时见了苏清婉,多少有些畏惧。
“免了。”苏清婉摆摆手,一身仆仆风尘尚未消散“行宫不比宫里,不必太过拘束。”
“是。”
“和华,来。”苏清婉蹲下身子,朝着和华公主招招手,温柔的抚摸着和华公主的发顶“现如今在苏娘娘宫里,和华若是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尽管和苏娘娘提。”
“是,谢苏娘娘。”和华公主亲近苏清婉,也不知是阮美人的缘故,还是张德妃的缘由。
“娘娘一路颠簸,想必是乏了,不如先行歇息。”阮美人笑道“今日晚膳原是要做松鼠鳜鱼的,不知娘娘可愿赏脸?”
“自然是好。”苏清婉起身,轻轻拍了拍和华公主的肩膀,示意她回到阮美人身边去“吴妹妹此番是首次来汤泉行宫,大了出去走走,饱览千里林园万亩草场也是好的。”
“是。”吴美人福了福身子,应道。
“一路颠簸,竟是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要散了。”进了屋,自有小丫鬟上前为苏穆二人褪去外衣。
“已是命人备下了热水,简单的用些点心,泡一泡,也好解解乏。”穆落落抬手点了点苏清婉的眉心,宽慰道。
“你这样一说,就让我想到了深山里的那处汤泉。”苏清婉晃晃悠悠的走到榻边,矮桌上早已备好各色点心,并两碗素粥,尚还冒着热气。
“现如今天色也不早了,倒不好此时进山,明日再做打算罢。”穆落落在苏清婉对面坐下,一路紧赶慢赶,她也有些吃不消。
“明日怕是去不成。”苏清婉拈起一块点心,咬了半口却发现甜的出奇,索性递到穆落落嘴边“明日秋猎首日,是要比试骑射的。”
“那就何日有空,何日打算。”穆落落笑着瞪了苏清婉一眼,还是低头将苏清婉咬过的点心吃下。
穆落落衔的时候,无意中舔到苏清婉指尖,苏清婉略扬眉,缩回手时刻意也在指尖舔了一下,眼瞧着穆落落红了脸颊。
秋猎围场地处东北,立了秋便干爽异常,又地域辽阔,秋风飒飒,让人不免多添衣物。
苏清婉难得换了一身胡服,又将长发利落挽起,更添巾帼之感。
“寻常看你穿华服看惯了,不曾想你穿胡服也别有一番韵味。”穆落落将苏清婉上下打量了一番,确认无一处不妥当方才罢休。
“幼时你也是瞧过的,只是你忘了罢了。”苏清婉笑着戳了戳穆落落的脑门“看来日后,我应是多换换衣裳,免得你仅仅记了我一种模样。”
“此事与衣裳无关。”穆落落笑着,瞧着四下无人留意,迅速的在苏清婉颊上轻吻一下“我只记得你的容貌便够了。”
“轻薄。”苏清婉嗔了一句,抬手在穆落落肩头拍了一下,而后入席落座“行宫之中,人多眼杂,小心为上。”
穆落落噙着笑点头,退至苏清婉身后。
围场内各色彩旗于劲风中招摇,骏马已在外围等候,哒哒的马蹄声似催人奋起的鼓点,间或有一两声嘶鸣。
王公大臣及其家眷皆已入席,三五成堆,两下攀谈,好不热闹。
“皇帝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爱卿平身。”皇帝扶穆潇潇落座,而后摆手,示意众人起身。
穆潇潇现如今已有五个月的身孕,原就有些浮肿,又加上穿的厚实,更显雍容华贵之感。群臣见此情景心下感慨,谁曾想有朝一日登上后位的,竟是一籍籍无名之辈。
“我朝如今国力强盛,边疆平定,百姓一派繁荣安定,这必是少不了将士们的忠心为国,朕在此敬将士们一杯!”皇帝举杯,众人皆起身。
“卫我□□!戍我边关!保我百姓!忠于陛下!”将士们的吼声震彻天空,让人热血沸腾。
“虽安定,但也要居安思危,不忘祖辈开疆固土之辛劳,故此,值秋高气爽,朕与众爱卿比试骑射,一展我朝男儿雄姿!”皇帝手一挥,鼓声起,人吼马鸣。
“相较而言,还是秋猎更有热血。”苏清婉端杯,抿了一口茶,室外风大,这茶凉的也快。
秋猎相对春猎而言,更多的是三军将士,自然是比皇室宗族子弟的花拳绣腿来的真实的多。穆落落放眼望去,那一排排头盔下的眼眸中,间或还有见过血光的锐性。
“你瞧那边,怀化大将军身后,可是个女子?”苏清婉突然倾身过来,对穆落落道。
穆落落朝着苏清婉所指方向寻去,许久才寻得此人,细看之下,果真是一女子。
“女子为士,实属罕见。”穆落落一声喟叹,此女隐在众将士中,若不细看,着实看不出是女子。
“此事倒不如直接问周姐姐。”苏清婉边笑边歪向周昭仪那边“不知道姐姐可否为妹妹解答一二?”
“你说我父亲手下的裨将?”周昭仪放下茶盅,侧头看向苏清婉所指的方向“那也是个可怜孩子,父亲战死沙场,母亲悲痛之下小产也没能救过来。父亲瞧着她可怜,便抱回家养着,谁知她不爱红装爱武装,便也随了他的性子,陛下得知后,便将他父亲的官职授予她,父亲怜惜她,便将她提到身边为裨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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