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几日天天在她院子里?”苏清婉感觉,自己不过是几日不曾出门,今日听闻这些消息,反倒像是被禁足月余一般。
“自然不会,只是陛下夸赞她一句,别宫娘娘也就不好再开口了,左右也没太扰着你和皇太后,皇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穆落落笑道“若是日日宿在她屋里,不说后宫,就算是前朝怕是也要上折子了。”
“此话有理。”苏清婉起身将佛经送回书架,提起狼毫在纸上随意涂抹“历朝历代皇帝南下,也有召瘦马伴驾的例子,只是从未有皇帝将其带回,都是依着伺候过皇帝便不能伺候旁人为由,送去尼姑庵,一辈子青灯古佛。陛下此番行为,未免太荒唐了些。”
“我的小祖宗,可要慎言啊。”穆落落忍不住出手在苏清婉小臂上轻轻打了一下啊“愈发口无遮拦起来。”
苏清婉抬眸瞥了穆落落一眼,俏皮的吐了吐舌头:“说了这阵子,我还不知道这两位妹妹名讳呢?”
“扬州瘦马,身若浮萍,无根无依,何来名讳。”穆落落叹了口气,她是见过大家户养的瘦马的,看上去锦衣玉食,实则无比凄凉。
“那也该有个称呼才是。”苏清婉眨眨眼,她只听人说过,有些人家会去买了穷人家的女儿回来调养,琴棋书画无一不教,长到一定年岁便卖给有钱人家做妾,或是卖入青楼做头牌。
“惠御女唤暮霜,敏御女唤朝露。”黑曜回道。
“朝露暮霜。”苏清婉低低的念了一遍,低头看着自己手底下的涂鸦“朝露虽美,转瞬即逝;暮霜存长,冰冷难触。这两人的名字,未免有些凄清。”
“做不过是个称呼罢了,何必上心。”穆落落往苏清婉身边靠了靠,抬手搂住她的腰,下巴旦在她颈窝里,去看她的乱涂胡抹“你这是在作甚?糟蹋纸墨么?”
“怎会!”苏清婉歪头,轻轻碰了碰穆落落的脑袋,嗔了一句“待我画完,你就晓得我在作甚了。”
穆落落扬了扬眉,她现在实在是看不出苏清婉在作画,只得耐着性子等着。
“对了,岷州大旱一事,怎么样了?”苏清婉随口问道。
“太子抵达岷州后,开仓放粮,虽有难民暴动,辛亏有历王派兵鼎力相助,也算是平息了。最初几个造谣的人也抓起来了,这几个人倒也算有骨气,不管如何拷打,硬是不说出背后之人,也就不了了之。”穆落落闲来无事,撩起苏清婉一缕发丝把玩。
“不了了之?”苏清婉顿了一下笔,侧头瞥了穆落落一眼,轻笑一声“你太小看宋怡了,依她的性格定然不会不了了之,只是陛下的态度明确表明不想将此事闹大,她也是没有法子,只能是明面放下,暗中再查。”
“你对她了解到是颇多?”穆落落意味深长的盯着苏清婉。
“我冤枉。”苏清婉急忙叫屈“她什么样的性格,那就是司马昭之心,我想此事安逸然都不会认为她会放下,如今定在暗中较量呢。”
“你怎的就认定此事是安逸然所为?”穆落落安抚的吻了吻苏清婉的耳廓,示意她自己是在说笑。
“如果遇刺的不是太子,那这件事就有待商榷,可是遇刺的是太子,被污蔑的也是太子,与他同行的三皇子不说毫发无损,也算全身而退,这还不够明显吗?明显的都让人有些不敢怀疑安逸然。”苏清婉继续自己手下的画作,漫不经心地说“其实,在陛下将四皇子从行宫接回,放在安逸然膝下养的那日开始,她就动了夺嫡的心思了,如今陛下年事已高,太子四皇子羽翼渐渐丰满,也就不足为奇了。”
穆落落闻言只有点头的份,商贾之女,算账尚可,夺权实在是一窍不通。
“好了,瞧瞧,这是什么?”苏清婉放下笔,笑吟吟地将宣纸拿起来给穆落落看。
穆落落歪着头看了半晌,答案呼之欲出,可是就卡在嘴边,生生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怎么?”苏清婉故意往穆落落面前凑了凑,看着她渐渐泛红的耳根,颇为得意。
“你啊。”穆落落无奈地摇摇头,直接上手搂住苏清婉的脖子,将她扑倒在踏上。
黑曜见此情形,急忙转身,背对着浓情蜜意的二人退下,立在廊下,瞧着天上云舒云卷,又是天凉好个秋啊。
·
“虽说今夏酷暑难耐,这个秋天却也算清凉,自打立秋,这身上干爽了许多。”苏清婉坐在秋千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再过几日,就又要冷了。”穆落落忍不住笑道“到时候,你又该窝在暖阁里不出来了。”
“所以这几日才要出来走走。”苏清婉笑了笑,浑然不在意穆落落的打趣儿“这几日院里金桂开的正盛,下午回去做些桂花酥吃如何?”
“好。”穆落落趴在苏清婉肩头,闭上眼,轻嗅着她发间清香。
“听闻近潇潇此番有孕,害喜的厉害,都已过了四个月了,却仍见不得荤腥油腻,御膳房可是犯了难。”苏清婉略略向后靠,轻声呢喃,只她二人时,任谁也不忍打破这份静谧。
“嗯,太医院那边在想法子了。”穆落落随口应道。
苏清婉也闭上眼睛,笑着在穆落落颈窝里蹭了蹭,就这么靠在一起,秋风清爽,岁月静好。
“她凭什么就看不起我们?瘦马又怎样,也是清白人家的孩子,从小也是琴棋书画的教,哪里比她们大家户的差了,自视清高。”
“妹妹你可少说两句罢,她是妃,我们招惹不起。”
“妃又怎样,御女又怎样,不过是家室比我们好,有什么好得意的。”
“我总觉得,我似乎不适合在御花园里讨清闲。”苏清婉悠悠的睁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
“不若以后走的再远些罢。”穆落落忍不住笑道。
“黑曜,莫要声张,她们瞧不见我们。”苏清婉眼瞧着黑曜从林荫中转出来,意欲去呵斥,急忙出声制止“难得宫里有新人,让她们聊去,我且听听。”
“是。”黑曜应声,又默默的退了回去。
“生是如此,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可那又如何,如今都是侍奉皇上,皇后娘娘在上,大家不过都是妾室,谁又比谁高贵。”
“这话可不能混说啊妹妹,若让人听了去,可是砍头的大罪!”
“那个略年长些的,便是朝霜。”穆落落微微拨开树叶,从缝隙里打量,对苏清婉轻声道。
“暮霜这性子,怎得有几分熟悉?”苏清婉凑在穆落落身边,两人挤在一起窥视。
“舒氏?”穆落落随口道。
“有理。”苏清婉颔首“暮霜却是个美人,只是性子太张扬些,她们这身份本就为宫中所不容,再这般不知收敛,怕是不妥当。”
“那个朝露是个明事理的,若她能劝得住她,大概也不妨事。”穆落落无意间转头,瞧见苏清婉发上一片枯叶,不由得笑出声来。
“谁在那!”暮霜骤然回头,一声娇斥。
“都怪你。”苏清婉推了推穆落落,颇为不难的瞪了她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打算再过几章再说,不过已经有小天使问了,那还是提前说吧:
还有大概十多章正文就要结束啦,所以接下来虐点可能会比较密集,但池鱼保证是HE!HE!!!(求生欲很强的作者发出求生欲很强的呐喊)
希望各位小天使不要弃我而去啊_(:з」∠)_
第85章 心有悸
“淑妃娘娘在此,还不速速行礼。”穆落落理了理衣裙,扶着苏清婉从丛后转了出来。
“妾身参见淑妃娘娘。”两人惊诧的对视一眼,急忙跪地行礼。
“起来罢。”苏清婉摆摆手,意味深长的看着两人“这深宫,可不是乱嚼舌根的地方。”
“是,是妹妹失言了,还请娘娘大人有大量,饶了妹妹吧。”苏清婉此话一出,朝露便明白方才两人所言已全部落入她耳中,若苏清婉此时治罪,两人逃无可逃。
“本宫无意纷争,大可权当今日无此事发生,可这宫里多少双眼睛瞧着,本宫也说不清。”苏清婉在二人面前缓缓踱步,不轻不重道“入了宫,便是身不由己,纵使心中有气,也该收敛些。”
“谨遵娘娘教诲。”二人再度叩首。
苏清婉瞥了二人一眼,扶着穆落落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去,徒留二人在原地,捡了一条命回来一般惊魂未定。
“暮霜此人,颇有风骨,想来是以怨抱怨以直报德的主。”穆落落便走便道。
“朝露如何?”苏清婉挽住穆落落的胳膊,饶有兴趣的瞧着她。
“朝露,性子温顺,是个听惯了吩咐的,成不了大事。”穆落落倾身过去,和苏清婉碰了碰额头。
“那我呢?”苏清婉突然口风一转,笑吟吟的瞧着穆落落。
“你…”穆落落故意停顿了一下,而后迎着苏清婉期许的目光,轻声说道“年岁久了,自已然是忘了初见你时是何印象了。”
“初见时忘了也就罢了,如今呢?”
“如今?自然是一切都好。”
“不成,你这分明是在糊弄我。”
“哪里就糊弄你了,说的可都是掏心窝子的实话。”
“你再好生想想嘛…”
“……”
·
“把昨儿做的点心都带上,还有兄长新送来的鹿毛笔,旁的按例就是。”苏清婉坐在梳妆台前,由小丫鬟梳着青丝。
“今儿去,许是能碰上旁人。”穆落落将一会要换的衣裳拿出来递给小丫鬟,走到苏清婉身后,接过木梳,亲自为其挽发。
“没法子,鹿毛笔昨儿才送来,晚上去又不合礼数。”苏清婉拿了根簪子递给穆落落“所幸今日去的人,该也不会太多。”
穆落落颔首,拍拍苏清婉肩膀,示意她起身更衣,自己去布置早膳。
·
“皇太后,淑妃娘娘到了。”珍儿打了帘子进来,对皇太后和穆潇潇道。
“这孩子一向早来,今年竟是晚了一天,哀家定要好好问问她是为何。”皇太后笑吟吟的对穆潇潇说,而后看向珍儿“让她进来罢,可别在外头冻坏了。”
“苏姐姐向来敬爱皇祖母,此番来晚,定是为皇祖母准备贺礼去了。”穆潇潇笑道。
“妾身参见皇太后,皇后娘娘。”苏清婉见着引路的是珍儿,心下颇为吃惊,按例穆潇潇不该在皇太后生辰当日与皇帝一起来么?
“你这孩子,每年都与哀家如此生分,来年若再是如此,哀家可要罚了。”皇太后笑道。
“皇祖母最疼苏姐姐了,每每说着要罚,最后还不都是不舍得。”穆潇潇一手抚摸着肚子,一边忍不住笑道。
“今年晚来了一日,本以为皇祖母会不高兴,不曾想,皇祖母还是因为称呼的事埋怨婉儿。”苏清婉落座,从穆落落手中接过檀香木盒,打开亲自将笔奉至皇太后面前“这是兄长昨儿才遣人送来的鹿毛笔,若不是因此,婉儿昨儿就过来了。”
“好好好,婉儿有心了。”皇太后拿着鹿毛笔,喜笑颜开“你这孩子送的东西,向来贴哀家的心窝,不枉哀家疼你这么多年。”
“皇后娘娘今年怎得提前来了?”苏清婉状似无意的问出心中疑惑。
“是哀家让她来的。”皇太后抬手理了理靠枕,拍了拍床沿,示意穆潇潇坐过来“潇潇有身孕,哀家生辰那日太过吵闹,哀家不想她们吵着潇潇肚子里的孩子。”
“有皇祖母挂念,这孩子定会平平安安。”穆潇潇牵着皇太后的手,软声细语。
“哀家听闻,皇帝新带回来的,叫什么暮霜的,也有了身孕?”皇太后轻轻捏着穆潇潇的手,不知为何,此话说出来,在坐众人都心生凉意。
苏清婉与穆落落对视一眼,上月御花园一见,倒是没瞧出来有身孕的模样,近日里又不曾关怀,一时竟不知有此事。
“回皇祖母,惠御女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穆潇潇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回答。
“也算她命好,可惜没有这福分。”皇太后叹了口气,将穆潇潇的手放回她隆起的小腹上“她来路不明,能入宫伺候皇上,已是天赐,皇后明白么?”
“是,臣妾明白。”穆潇潇咬了咬下唇,一滴冷汗由鬓角滑落。
苏清婉在一旁屏住呼吸,听着皇太后的话,仿若一盆冷水从头浇下,通体生寒。虽说这宫里的孩子落地不易,可是,这是头一回由皇太后发话,任凭是谁,也保不住这孩子了。
穆落落抬起眼眸,暗中打量着皇太后,凤家格外重视身世,不求富贵,唯求一个清清白白,更何况这是天家,又怎会允许一个瘦马乱了血脉,此举虽无情,却也在意料之中。
“颢儿如今也有七岁了罢?”皇太后见着两人脸色都有微变,也知自己是吓着她二人了,无奈的叹了口气,柔声将那事揭过去。
“是,正是顽皮的年纪,凤仪宫内皇祖母赏的那只叭儿狗都被他撵得不得安生。”穆潇潇勉强地一笑,显然还在想方才那件事。
“你打算如何?”皇太后眯了眯眼睛,看着穆潇潇。
“皇祖母这是何意…”穆潇潇心下二惊,明知故问。
苏清婉端起茶盅抿了一口,今日自己来得可真不是日子,早知今日是这般光景,自己还不如明儿再来,和贵妃昭仪一起,都不至于如此如坐针毡。
“你是皇后,日后无论是谁登基,你都是太后。”皇太后伸手轻轻抚摸着穆潇潇的小腹“哀家年岁虽大,但还不至于痴傻,近些时日逸然和怡儿在做些什么,哀家不是不知道,哀家是真心喜欢颢儿这个孩子,不想看他往火坑里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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