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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神眨眨眼(近代现代)——ranana

时间:2020-06-04 11:40:19  作者:ranana
 
我说:“睡吧。”
 
母亲说:“其实九点就睡下了,做了个梦,就醒了。”
 
我说:“噩梦?“
 
母亲说:“梦到我在老家的阁楼里,看楼下的院子,看到你和秀秀往外跑,我就和你爸说,他就在我边上,我说,你快去喊他回来,你喊皓文回来,秀秀疯疯癫癫的,不可以跟她走!”
 
母亲说:“房子卖给了一家餐饮集团,将来会变成会员制的餐馆。”
 
我说:“蛮合适的。”
 
我想说,秀秀不是疯疯癫癫。秀秀只是不像母亲,不像母亲接触到的任何女孩儿。小时候,她抓蚯蚓,引蚂蚁,扑蜻蜓,养蜘蛛,养蛇,在泥巴地里打滚,爬树捞鱼,天不怕地不怕,她长大了,她还是总是满手的泥巴,不想笑的时候就不笑,想尖叫的时候就尖叫,想跑了就跑开,她不关心环保,不关心养老院里风烛残年的孤寡老人,不关心自闭症儿童,她没有什么爱可以分给别人。
 
但是她也化妆,也穿裙子,每天喷不同的香水,也穿高跟鞋,也去看画展,去听歌剧,她听得很认真,从不打瞌睡,她讲究喝酒碰杯时玻璃发出的响声够不够清脆动听。
 
她做过最疯狂的事,可能是送了我一个花瓶,又自己砸碎了它。
 
不对,还有一件,她把婚戒脱下来,扔了,害得我和蜀雪在雪地里找了好久。戒指戴在蜀雪的左手尾指上竟然很合适。
 
我趁蜀雪睡着时,偷偷量过他左手无名指的尺寸,我去买了新的戒指,我想给他。我不敢给他。我怕他也会把戒指扔了,我怕他把戒指还给我。他现在戴着的是秀秀的戒指,他要是想扔,想还,我就和他说,这是秀秀的戒指,你要扔你要告诉她,你要还,也应该还给她。我会这么和他说的……
 
妈的。
 
他妈的。
 
我为什么又想到他,他就坐在离我很近的地方,那么近,我一回头就能看到他了,我为什么还会想到他?我在想的明明是一回头看不到的人。秀秀,母亲,父亲,展嘉,许延宸,外婆,复云生……
 
复云生……
 
对,复云生。
 
有一年,我和秀秀一起回老家看外婆,母亲不知道,秀秀提议的,她那时候沉迷微缩模型,想找一间清朝古建当模版,我听了就想到了外婆的老宅。
 
复云生是外婆找来给家里的花花草草施肥,修剪枝桠的园艺工。他不光是个园艺工人,他还兼职送外卖,兼职倒卖演唱会,粉丝见面会门票,微信里一千六百个好友,三百个群组,他的电话号码还被他到处张贴在老公房的墙壁上,通马桶,修空调,样样都行。他的梦想是每天吃饱,每天睡够,想坐爱的时候有人能爽一爽。他家人帮他安排的理想是继承父辈衣钵,做个名满全国的花旦。
 
秀秀说过,蜀雪和他有些像,她摇摇头,不对,是他和蜀雪像。
 
我不是要想蜀雪的,他怎么老是自己冒出来?他……
 
他和我,我们陪盒盒的妈妈去化疗,一起去楼下抽烟,我去买个东西的空当,他就和别的男人交换了微信。
 
妈的。他妈的。
 
我就不能想点别的了吗?我得想点别的。让我想一想……
 
蜀雪坐在离我那么近的地方还不够吗?他和我住在一起还不够吗?他握我的手,坐我的车,喝我喝过的可乐,用我用过的筷子,穿我的衣服,不穿衣服,从浴室走到卧室,扑倒在床上,抱住我,任我抱住,还不够吗?他和谁聊天,又和谁亲密,随他去吧,他开心不就好了。要让别人开心。不要太贪心,业皓文,不要太贪心。
 
母亲说,知足常乐。
 
秀秀说,都怪你妈,好好的信什么天主,那么小的小孩儿就成天上教堂,听什么无私奉献,宽恕,忏悔,原谅,感恩的故事。
 
秀秀还说,业皓文,对别人太好就是纵容别人作恶,你知道吗?她说,我要去找蜀雪,和他说对不起,我对不起他,都怪你,你给了我一种错觉,一种我好像会失去你的错觉。可我拥有过你吗?我没有吧,你是怜悯我,你对人都是这样怜悯的。
 
我说,以前也有人和我说过类似的话。
 
秀秀看着我。我说,复云生。
 
秀秀好气又好笑地坐下了,说:“那个疯子!”
 
对,让我继续想秀秀,想我们的对话,那天是孙毓在融市的演出结束,我们去吃火锅,我们,就是我们,然后我们回家,对,就发生了这些。我只想这些。秀秀说,不知道复云生现在怎么样了。
 
她扮了个怪表情,问我,他怎么说你的?
 
我说,他说我对人好是纵容别人,是很不好的事,说我给了他一种错觉。不过他又说,管他的呢,爱情本来就是错觉。
 
秀秀哈哈大笑,她说,事先申明,我对他没什么意见,可能你当时那个男朋友,叫什么……
 
柯临风。
 
秀秀说,好土的名字,玉树临风。
 
我说,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吧,钟灵毓秀。
 
秀秀说,哦,我去告诉孙毓,你说他的名字土。
 
我笑出来,她也笑,她先前是在哭的,我记得,她说她要去和蜀雪道歉。
 
秀秀和蜀雪走得太近了,以至于我关于她的记忆总要染上蜀雪的色彩。发白又发红,介于丧事和喜事之间。丧事和喜事不就是人的所有情感的总和了吗?
 
秀秀还说了什么?一定有和蜀雪没什么关系的话,我想想,对了,她问我,你怎么做到的啊,所有前任都记得这么清楚?
 
我说,我常吃银杏。
 
秀秀翻了个白眼,说,可能小柯对复云生意见比较大,我想说的是,我经常觉得下一秒他就会去死。她的眼神忽而茫然了,她是不是想起了蜀雪,复云生和蜀雪相似,或许她想到蜀雪可能下一秒也会去死。她从家里走了。她去找了蜀雪了,去和他说了对不起。
 
复云生和蜀雪真的很像吗?
 
他们的姓一样的少见,他们……
 
我不要再想到蜀雪了,我可以想一想别人的,我有这个余力。
 
※※※※※※※※※※※※※※※※※※※※
 
明天有事,没法更新,周六更。
 
(中)
 
好吧,好吧。
 
我和复云生是在哪里认识的?对,是在外婆的老宅认识的。院子里的枣树枝叶太旺盛了,树枝霸道地伸进了二楼的屋檐下,外婆便找了两个园艺工人来修剪,复云生就是其中一个。外婆还需要他们修剪葡萄藤,葡萄藤依傍着一个雪白的花架,一到夏天,绿油油的叶片铺开在架子上,形成一个天然的遮阳顶棚,站在下面阴凉惬意。
 
融市大学第一附属医院住院部楼下有一个类似的花架,不过缠着花架生长的不是葡萄,是紫藤。紫藤花开时,也是天气开始升温的时候了,花开得很密,从花架的缝隙,从枝头坠下来,一串挨着一串,阳光都透不进,穿不过,偶尔钻进来一隙,落在蜀雪脸上……
 
我和复云生是怎么认识的?复云生腰上绑着绳子,皮带上系着安全锁扣,一只脚踩在一根树枝上,站在树上很高的地方。一根香烟掉在我的脚边。我抬头看了看他。复云生笑了笑,指指自己的嘴巴,打了个抱歉的手势,说:“你帮我拿上来吧。“
 
我说:“我爬上来?”
 
他说:“你去二楼。”
 
我走去二楼,他本来是站得离树干很近,看到我了,拨开一根树枝,钻过密密的绿叶走到了我面前。他脚下是一根极细的树枝。我说:“你小心啊。”
 
他说:“借个火,烟灭了。”
 
我把烟递给他,他弯腰咬住香烟,抬起眼睛看我。树叶沙沙地响,树叶在风里都是这么响的,涛声一样,浪声一样。他的眼睛像两面镜子,映出亮晶晶,茵茵翠绿的夏意。人的眼睛也都像镜子,映出的总是自己的感悟。
 
我掏出打火机,给他点烟,我说:“修树的时候抽烟,不太好吧?容易着火吧?”
 
他哈哈笑,吐了口烟出来,问我:“那你还帮我点烟?”
 
我说:“你要求的啊。”
 
他笑得更开心了:“你是大雄的多啦a梦吗?有求必应?"
 
我笑了,他说:“晚上我想和你一起吃个饭,你答应吗?”
 
树叶又开始响,浪涛声又过来,复云生在绿浪里摇晃,我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腕,说:“你小心点。”
 
他把我往前一拉,又往后一推,转身钻回了树叶后头,钻回了枝桠间。
 
他不怕,他什么都不怕。不怕风餐露宿,不怕无家可归,不怕亲人离弃,不怕形单影只,他孑然一身,无牵无挂,乐得自在。但他怕孤独。怕得要命。他会抱着我,说,业皓文啊,你就一直这么让我抱着吧。他还会对我说,你走吧,无所谓,反正每个人都是孤独终老。
 
蜀雪在紫藤花架下面和我说,我们孤伶伶地出生,死的时候也是一个人去死。
 
不是的,也有孩子是和兄弟姐妹一起出生的,双胞胎,三胞胎,四胞胎,新闻上多的是,也有人是一同赴死的,太宰治和山崎富荣投河,茨威格和妻子服毒。
 
母亲喊了我一声,我脱口而出:“那棵枣树还在吗?”
 
“什么枣树?”母亲问。
 
我说:“院子里那棵。”
 
母亲说:“还在的,”母亲又说,“那个老板说要改种樱花树。”
 
“老板是日本人?”
 
母亲说:“他说开花的时候拍出来很有卖点。”
 
我说:“对的。”我说,“是的。”
 
樱花盛开时,他们可以顺势推出樱花季甜品,饮品,他们可以把院子里樱花烂漫的照片分享到微博,微信公众号上,他们可以找明星博主分享自己一边赏樱一边用餐的浪漫经历,还有直播平台,也要利用起来,樱花落下来,粉色的一片片,要是有人在那时候办婚礼,视频拍出来,那该多美。
 
像落雪。
 
我抹了把脸,母亲问我:”叹什么气呢?“
 
复云生的事情想到哪里了?他还有什么可以回忆回忆的?
 
我告诉母亲:”想到以前外婆找人修剪过枣树。“
 
我说:“我前几年去过老家一次,秀秀说要做微缩模型,找清朝老宅做参考,我带她去了。”
 
母亲说:“你怎么从来没和我说过。”
 
我说:“对不起。”
 
我说:“妈,不要生气。”
 
母亲说:“妈妈没有生气。”
 
母亲又说:“我以为我们之间是没有秘密的。”
 
我说:“我在那里认识了一个打零工的年轻人,我们相处过一段时间。“
 
问问我吧,问问我关于复云生的事情,不然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想起他,该怎么回忆他,母亲一定有办法问出很多问题。我希望她问,希望她快一点问。
 
我摸了摸脖子,只听母亲说道:“哪里人啊?”
 
我说:“明珠市的。”
 
母亲说:“小地方。”
 
我说:“家里演京剧,蛮有名的。”
 
母亲说:“他也唱戏?”
 
我说:“不是的,他想演武生,家里让他唱花旦,他不干,跑了。”
 
母亲说:“我们是在说一个男孩子吧?”
 
我笑了,说:“同性恋和愿不愿意唱花旦没什么关系的吧?”
 
母亲也笑,问说:他都打些什么零工啊?“
 
她温和地,温柔地询问我。我耐心地,全神贯注地回忆,回答她:”园艺,就是帮人剪剪树枝,修修草坪,也做泥瓦匠,还兼职送快递,送外卖,后来秀秀介绍他去美术馆做事,布展的时候他会帮忙布置。”
 
母亲说:“秀秀倒和他蛮好?处得来吗?”
 
我说:“他和谁都处得来,又……”我咳了声,“和谁都好像处不来。”
 
母亲问:“脾气不好?喜怒无常?可能家里太宠,太任性了。”
 
我说:“有时候有些疯狂。”
 
我补充说:“秀秀点评的。”
 
母亲问:“那你觉得呢?他做了什么事,以至于秀秀这么说他。”
 
我说:“我觉得每个人都不一样,都有自己疯狂的一面,他只是表现得比较极端。”我说:“有一次,我们去骑车,下坡的时候,他突然放开手,直直这么滑下去,摔得够呛,我说,你疯了?他说,被风带着走,好爽,好过瘾,死了也甘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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