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之后,汤斯年就在厨房处理食材。姜望舒闲着无聊,就把刚买回来的水果切盘,放进冰箱冷藏。
她用牙签插了一块哈密瓜,蹑手蹑脚走进厨房,来到汤斯年身边,“啊,斯年张嘴。”
汤斯年正煎着牛排,扭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手里插着块哈密瓜,乖觉地低头一口咬住。她将哈密瓜叼进嘴里,含含糊糊道:“谢谢姐姐。”
姜望舒背着手,嘟囔道:“你不应该奖励我吗?”汤斯年将牛排翻了面,扭头看她,“嗯?”姜望舒就叹气,仰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唇上一热,汤斯年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她侧了脑袋,在姜望舒耳旁说道:“那一会再补偿你好不好?”
姜望舒想想也行,但又提了个要求,“那你让我抱抱才行。”她说着,伸手揽住汤斯年的腰,像是一只树懒那样紧紧抱着她。
腰上一紧,汤斯年拿铲的手顿了顿,特别不好意思地说:“姐姐,这样很热的。”姜望舒不理她,“厨房明明开了空调,根本不热,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这么抱你?”
她仰头看着汤斯年,双眼亮晶晶。汤斯年红着脸:“不是,我只是觉得有点害羞。”姜望舒撒娇一样蹭了蹭她的肩膀,“你这么容易害羞,今晚怎么办?”
汤斯年的耳朵一下就红的滴血,她支支吾吾,我了半天都没有说出一句话。姜望舒抱着她,看她羞窘的可爱模样,内心极度欢喜。她稍微踮起了脚尖,伸出舌尖在汤斯年的耳垂舔了一下。
汤斯年像只受惊的兔子,手上的锅铲没握住,哐当一声掉锅里。姜望舒见状,抱着她咯咯笑了起来,“斯年……你好好玩啊~”
汤斯年手忙脚乱地拾起铲子,很无奈地说:“姐姐,你能不能不要逗我。”姜望舒搂着她的腰,稍稍用力,“不能,不要。”
她想,汤斯年这么可爱,她怎么可能不逗逗她呢。
汤斯年拿她没办法,只好说道:“我在做饭,厨房油烟很大的,要不望舒姐姐出去玩一会游戏,一会就可以吃晚餐了啊。”
姜望舒舍不得她,搂着她的腰越过她的肩膀去看锅里煎得肉香四溢的牛排,说道:“有油烟机啊,而且也熏不到我。”
“斯年,你真的很擅长做饭哎。”她想着汤斯年会做的东西,问她:“我感觉你会做很多东西,就一直很想问你,你经常做饭是因为你自己喜欢吗?”
汤斯年点头,“算是吧。”她利落地翻着牛排,和姜望舒说道:“望舒姐姐也知道,我爸妈工作都比较忙,也不常在家。小时候,我和我姐是跟着奶奶长大的。”
“到初中之前,都是奶奶给我们做饭。后来奶奶去世,爸妈请了个保姆回来给我们做饭。等我上大学的时候,那个保姆阿姨也回家了。周末爸妈不在家,我回来就自己尝试着做饭。”
姜望舒趴在她肩头问:“跟着菜谱吗?”
汤斯年点点头,想起一件事情来,“你还记得我大一那个寒假吗?你来我家,我姐把我做的菜端给你吃。其实我那时候刚开始下厨没多久,做得很难吃的。”
姜望舒点点头,“我记得,其实也没有很难吃,就是酱油放多了很咸。”
“然后你还是吃了很多。”汤斯年顿了顿,感叹道:“所以姐姐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很会照顾人的情绪。”
姜望舒抱着她,调侃一样说道:“哇,你不会从那时候就喜欢我了吧。”
汤斯年想了想,犹豫了一下:“嗯?或许是更早?”
姜望舒没想到她这么爽快的承认,搂着她问道:“更早是多早啊?你果然暗恋我对不对?”她这么说着,还戳了戳汤斯年的腰,“之前也没看出来啊,你原来这么闷的。”
汤斯年怕痒,躲了一下,带着笑说道:“因为姐姐之前一直有女朋友啊,你有喜欢的人,我贸贸然和你说喜欢,总觉得有点不太好。”
她将目光落在了锅里的牛排上,斟酌着字眼说道:“我并不是想和你表明心迹,或者是说我爱你之类的话,我是想和你在一起。”
“如果我看不到这个可能的话,那我宁愿自己从来没有告诉过你。”
姜望舒趴在她背上,只觉得自己心脏最柔软的那块地方被戳中了。她搂着汤斯年的腰,问她:“你怎么这么会说话。”
姜望舒一想到这个人曾经一个人偷偷地喜欢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对方好可怜。她抬手,揉了揉汤斯年的发顶,和她说:“斯年你乖啊,姐姐疼你。”
汤斯年怕她多想,说道:“其实也没什么的,我喜欢姐姐,无论是从前,现在,还是以后都是我的事嘛。”
“你能答应和我在一起,我真的很开心。”
姜望舒抱着她晃啊晃,“因为和你在一起,我也很开心。”喜欢往往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在喜欢汤斯年的那一个瞬间,她决定和对方在一起。所以现在,姜望舒是开心的。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开心的度过每一个平凡的时刻,已经是人生中难得的幸运了。
所以这一刻,姜望舒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她趴在汤斯年肩上,想了好一会,才和她说道:“斯年,我会好好和你在一起的。”
虽然她的喜欢不及对方的厚重,但是对于这份感情,她是珍而重之的。
这似乎是一个承诺,汤斯年听到之后,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应了一声好。
汤斯年的牛排费了好些时间才煎好,等上桌的时候,姜望舒已经饿得饥肠辘辘了。看着肉香四溢的牛排,姜望舒食指大动。
汤斯年在一旁拿着开瓶器将红酒打开后,往姜望舒的高脚杯里倒了杯红酒,然后假模假样地行了个骑士礼,“请慢用,尊贵又美丽的女士。”
姜望舒掩唇轻笑,“汤斯年,你真的会好多小花样哦。”
汤斯年见把她逗开心了,这才坐回自己的位置,一边往杯子里倒酒,一边和姜望舒说道:“望舒姐姐快尝尝,看看能吃吗?如果不能,我一会再去下个面条。”
“你就这么没自信哦。”
汤斯年倒了小杯红酒,就将木塞塞回酒瓶口,很无奈那样说:“说实在的,我对西餐料理很没有自信。”
“我对食物要求又不高,能吃就行了。”姜望舒低头,小心翼翼地切着盘里的牛排,用叉子叉了一小块放入口中,没一会就赞叹道:“好吃!”
她拎着叉子,看向了汤斯年,笑着夸她:“不错啊,小斯年中西精通,是个高手。”
汤斯年很不好意思,低头笑笑。姜望舒拾起手边那杯红酒,朝汤斯年举杯,“庆祝我们……嗯……”
“一周天快乐?”
汤斯年举杯,和她说道:“不应该是庆祝我母胎单身毕业吗?”
姜望舒笑了一下,接着吐槽道:“你其实真的很开朗,为什么以前看你在家感觉和闷葫芦一样啊。”
汤斯年思考了一下,“大概是因为我喜欢你,想和你多说说话。以前只是觉得不太合适,所以才不怎么说话?”
汤斯年歪着脑袋想了一下,接着看向姜望舒的眼睛,一脸认真地问她:“姐姐会不会嫌弃我话多?”
姜望舒伸手,举着朝着汤斯年的酒杯碰过去,“怎么会呢,我喜欢你还来不及。”两个杯子相碰,发出了叮的一声,“庆祝汤斯年同学单身毕业快乐!”
姜望舒说着,举着杯子一饮而尽。汤斯年有了昨天的经验,却是不敢将杯子里的酒一口喝完,仅仅只是抿了一小口。
原本姜望舒还想提醒她不要喝多了,现在见到她如此,话到嘴边就不说了。汤斯年拿起酒瓶,又往姜望舒杯子里倒了一杯,接着和她说道:“吃饭吧,望舒姐姐。”
吃完牛排之后,汤斯年还准备了水果和莎拉。姜望舒被她喂了不少,吃到后面,都有些撑了。
汤斯年就让她去沙发坐着,自己则收拾碗筷,清理厨房。等汤斯年从厨房出来后,姜望舒就坐在沙发上看起了综艺节目。
汤斯年走过去,撑在沙发后面,跟着她看了一会。姜望舒伸手,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走到前头来。汤斯年很顺从,就被姜望舒一把拉到沙发上,坐在了她的身侧。
她顺势滑下身子,躺在沙发上,将头枕在了姜望舒的大腿上。汤斯年仰头,看着姜望舒的眼睛,问她:“重吗?”
姜望舒摇摇头,伸手贴住了她的面颊,轻轻说道:“斯年,一会你先去洗澡好不好?”
“洗完,乖乖等我。”
第22章
汤斯年是个很听话的孩子, 所以在姜望舒说出那句话之后, 她就乖乖地收拾衣服跑去浴室。
分明是炎热的夏季, 汤斯年却在浴室里将水温开得很高。热水从花洒的喷头淋下,滚过汤斯年的肩颈还有胸口,留下一片绯红的印记。哗啦啦的水声中,汤斯年揉着自己蓬乱的头发,站到洗手台的梳妆镜前,伸手抹掉了镜子上湿漉漉的水迹, 探头去看自己此时的模样。
镜子里出现了一张年轻的脸,黑色的中长发,湿漉漉地堆砌在脑袋上。黑亮的发丝沾染了水,水滴从发梢滴落,嗒嗒嗒地滴在了汤斯年高挺的鼻梁上。
细长的眉毛,狭长的丹凤眼, 过于挺直的鼻子,还有一双唇瓣不薄的唇, 组成了青年时期她的模样。
汤斯年凑到镜子前, 很仔细地打量着自己, 看着自己泛红的脸庞和通红的肩颈, 一时之间分不清自己是被热水烫的,还是因为过于害羞。
她心里想,多半两者都有。
她将毛巾挂在脖子上,看着镜中的自己,挑起了长眉, 在心中做出评判。
她想,她的眉毛看起来过于平庸,远没有姜望舒的柳叶眉看起来精致美丽。
她的眼睛是单眼皮,看起来似乎永远都在耷拉着双眼,没有活力,也有些不近人情。不像姜望舒,她有好看的双眼皮,眼睛永远闪耀着明亮的光彩。
鼻子太挺,嘴唇有些厚,怎么看都不是一张能和姜望舒搭配起来的脸。
汤斯年捏着毛巾的一角,抬手擦了擦自己的眉毛,直到眼角绯红才松开手。接着,她站起身子,对着镜子打量着自己的身体。
她看着镜子里年轻人修长有力的躯体,挺胸收腹,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回到八年前的秋日里,自己站在镜子前别扭地挤眉弄眼。
汤斯年仍旧记得,那时她似乎有着瘦猴子一样干瘪的身体。站在镜子前的时候,能清晰地看到自己一排排突出的肋骨。贫瘠的胸口,过于干瘦的身材,还有脸颊冒出的红疙瘩,刚军训过后看起来黑白分明的皮肤,看起来那么的平庸又丑陋。
而十九岁的姜望舒,是如此的明艳。
她像是春夏之交初开的牡丹,沾上了清晨的露水,看起来沉甸甸,湿润润,美得让人不忍心采摘。只想守候在她身侧,看她一直绽放,绽放,绽放下去,永远地展现自己的美。
因此,面对这样明艳的姜望舒,瘦猴子一样的汤斯年是自卑的。她的自卑,来源于自己卑微又隐秘的喜欢,来源于自己无知无畏的妄想,还有对于自己内心肮脏觊觎的道德谴责。
她失落又彷徨,仿佛坠入了一个永远爬不上来的深渊里,被泥泞湿润的沼泽吞没,逐渐失去呼吸。
十六岁的汤斯年在这样的心境中煎熬了一年,一直到从姐姐那处得到了姜望舒终于有了恋人的消息,才感觉稍稍解脱。汤斯年不太记得当时的情形了,但永久地记得自己的心境。
那一刻,她就像是一个被羁押许久的囚犯,终于在法庭上听到了命运对她的判决。命运像是宣告了她在这份无疾的暗恋中,终于获得了自由。又像是对她觊觎长姐朋友这件事,进行了最终的道德谴责并施以刑罚,把她推上断头台,斩断一切妄想。
那一个瞬间,汤斯年只觉得自己如坠冰窟,灵魂都被斩断了一截,整个人变得空空荡荡。
这个空荡的过程,断断续续了一年。最终,她决定彻底拔除对姜望舒的喜欢,重新找回自己失去的另一半灵魂。
为了达到目的,汤斯年那两年里,在所有姜望舒出现的场合,都会自觉避开她。她自顾自地喜欢一个人,自顾自地开始逃避她,然后也自顾自地开始认为自己已经彻底放弃她,忘记她。
可汤斯年没想到,那个夏天的夜晚里,她会听到姜望舒的哭声。姜望舒失控的哭声,就像是一击沉重的锤子砸在她硬邦邦的胸膛上,震出沉闷的回响。
那些被封闭在胸膛的激烈言辞,在那一夜迅速复苏,叫嚣着自己妄想。那时,汤斯年就意识到,她可能永远没办法从这份喜欢里抽身。
只要姜望舒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她一定又会爱上对方。
所以汤斯年接受了这个事实,并且开始寻找自我告解的途径。既然她无法不喜欢姜望舒,那她决定努力和对方在一起。
可瘦猴子怎么能配得上白牡丹呢?能配上牡丹的,只有一样娇艳的鲜花。
汤斯年是只猴子,永远不会成为鲜花。但是她可以穿上衣服,装的人模人样,将花抱回家里,自己仔细养着。
汤斯年想到这里,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低低道:“想什么呢,你是只猴子啊。”
是猴子,就要用猴子的办法。
冷静下来的汤斯年,将热水切换到冷水模式,直到将脸上身上绯红的痕迹冲掉,她才刷了牙,穿上睡衣,擦着头发走出浴室。
她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姜望舒正在接电话。汤斯年见她似乎没空注意到自己,于是加快了脚步,一溜烟钻进自己的卧室,将门带上,将头发吹干。
将头发吹干之后,汤斯年很认真地用梳子,将自己头发梳成了一个她觉得还不错的模样。待一切做完之后,她开始处理自己的指甲。
汤斯年常年待在实验室,所以手指甲从来不会留长。饶是如此,她还是认真修理了一遍,甚至将脚指甲也认真整理了,这才跑去厨房洗了手。
到了厨房之后,汤斯年狠了狠心,给自己灌了半杯红酒。因为喝得太快,她甚至被呛了一口,佝偻着背脊狂咳嗽。
捂着嘴咳嗽的时候,汤斯年觉得自己狼狈异常。偏偏她又怕姜望舒听见,只能憋着声音,疯狂拍自己胸口顺气,虽然这个方法并没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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