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斯年在想,自己这么匆忙地离开, 姜望舒心里会不会介意呢,会不会觉得这样的早晨无法体现自己对她的郑重呢?
她的一切疑惑,都在中午的时候,被姜望舒一个电话给打散了。
差不多是午休时间,姜望舒一个电话把汤斯年给约了出来,载着她去附近的餐厅吃饭。汤斯年点餐的时候,眼尖的姜望舒看到了汤斯年敞开的领口下,暗藏的一抹红痕。
于是姜望舒就伸手,纤长的手指挑开汤斯年的领口,看到了她藏在锁骨下方的那一片色彩缤纷。她这样的行为看起来如此轻佻,吓得汤斯年连忙捂住自己的衣领,不好意思地说道:“姐姐……”
姜望舒咬唇,眼神关切地望着她,“疼不疼啊?”汤斯年摇摇头,然后问姜望舒,“姐姐呢?还困不困?”
姜望舒摇头,说自己睡饱了。菜上来之后,姜望舒和汤斯年解释,说自己晚上要回家陪奶奶吃饭,所以晚上就不能和汤斯年在一起了。今天中午,她是特地来找汤斯年吃午饭的。
汤斯年有些失落,“那今晚姐姐就不回来了?”
姜望舒点头,“是的,今晚不能就不能陪你了,你一个人要乖乖吃饭啊。”汤斯年点头,问她:“那明天呢,明天你会来见我吗?”
姜望舒仔细思考了一下,“明天……不知道。如果奶奶心情好的话,明天就能来见你吧。”她说着,笑眯眯地看着汤斯年:“怎么,斯年你这么想见我?”
汤斯年应得理所当然:“当然啊。我们才开始在一起,如果是新婚的话,应该算是蜜月期吧。蜜月期见不到自己的伴侣,会很难过的。”
姜望舒喜欢她用“伴侣”这个词,这听起来有种长久稳定的甜蜜感。于是姜望舒给她夹了一块排骨,轻声哄道:“好啦好啦,等下次你有空,我一整天都陪着你,作为补偿好不好?”
汤斯年很好哄,当下就愉快地点头,应了声嗯。可她有自己的小心思,想了想又和姜望舒说道:“姐姐平时里,很经常回老宅别墅那边吗?”
姜望舒点头,和她解释:“对啊,一般周末的时候回老宅别墅那边住,工作日通常住在海滨路的那套公寓里。”海滨路是姜望舒那一套靠江别墅,姜望舒因为喜欢那边的环境,所以选了那套房子作为常住的地方。现在汤斯年住的这一套,一般是姜望舒用来午睡用的。
汤斯年若有所思的点头,和她说道:“那……望舒姐姐要不要考虑过来跟我一起住?”
姜望舒毫无意外,反而笑道:“才刚在一起,就拐我和你一起同居哦?”她思考了一下,很隆重地说道:“我不要。”
汤斯年虽然想过她会拒绝,但真的听到的时候,还是有些失望,“真的不考虑和我一起住啊?我会做饭,还会做家务,和我生活在一起你不会有什么麻烦的。”
姜望舒想了想,回答道:“我担心倒不是这一个,而是别的。”汤斯年不明白,就追问道:“那姐姐担心什么?”
姜望舒夹了一块牛仔骨,放入口中轻轻咬着,慢条斯理道:“我很少和奶奶以外的人生活过很长的时间。就算有过,最长一段时间也不超过半个月。”
“我有些不太适应和别人一起生活,尤其是恋人啦。早上没睡醒的时候,没有妆容又乱糟糟的脸,一些不好的生活习惯,难道不是会在恋人眼里留下不好的印象嘛。日积夜累的,难道不会降低互相的喜欢吗?”
“所以对我而言,可以短暂地持续一段甜蜜的同居生活。但如果是长期的话,我有点维持不下去。”
汤斯年思考着她话里的意思,有些开心于姜望舒的前任未曾与她亲密地相处过很长的时间,分享自己的生活。她仍旧想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机会,于是开口,继续说服姜望舒,“可是望舒姐姐,我觉得在我面前,你完全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毕竟在我面前,你曾和我姐醉酒数次,甚至吐过。也不是没有你俩蓬头垢面出现在浴室里,等着我做早餐的情况。”她说完,看着姜望舒逐渐崩溃的脸,笑着说道:“所以望舒姐姐,你不用担心我会因为这一个就不喜欢你。”
姜望舒脸色隐隐发黑,无奈地说道:“斯年,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你能不能忘记啊。”所以说,这就是吃窝边草的不好,你以往留下的黑历史,她或多或少都知道。这让姜望舒还怎么维持自己高贵冷艳的形象。
汤斯年就笑,“那姐姐也知道我很多不好的事情嘛。比如我青春期时长的痘,穿着袖子只到手腕又短又紧的校服,再小一些时候的矮个子,自闭孤僻的性格等等。这些事情,也曾让我觉得羞愧,但如今过了许久,反倒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情趣嘛。”
“毕竟,我也算是在你眼皮底下逐渐长大的啊。”
她成功取悦了姜望舒,姜望舒笑道:“那我这是还养成了一个小媳妇啊?”汤斯年点头,很开心的应了是啊。末了,她又问:“那姐姐要不要考虑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吗?”
姜望舒咬着筷子,轻轻说道:“那我考虑考虑?”她一说考虑,汤斯年就像是得到了奖励的小狗,猛点头。
姜望舒想了想,和她说道:“那得是你表现很好,我才能答应你。”汤斯年笑弯了眼睛,“好~”
可惜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姜望舒又见到自己讨厌的人,吃饭的好心情全部都被破坏掉了。
姜望舒从来没想过,会在这个地方遇到章子初,而且对方还是一个人的模样。于是当章子初打着招呼走过来的时候,姜望舒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望舒,好巧啊。昨天遇到了,今天又遇到,这是不是能证明我们有缘呢?”章子初走到了姜望舒的桌旁,无视了姜望舒那张冷脸,笑眯眯地和对方打招呼。
她一打招呼,汤斯年就敏锐的察觉到,对面的姜望舒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她就像是一只小猫,遇到了自己的天敌之后,本能地炸起了毛发。汤斯年从未见过这样的姜望舒,心中顿时起了异样的感觉。
于是汤斯年用眼角的余光,看向了章子初。
这是一个长相十分明艳的女人,一袭黑白套裙,微卷的长发如波浪那样铺在了胸前脑后。妆容精致,红唇夺目,看上去就是一个能取人性命的妖精。
汤斯年想,这个人长了一张姜望舒绝对会喜欢的脸。但是现在,姜望舒表现得如此抗拒,所以汤斯年做了结论,这应该是姜望舒某个她不曾见过的前任。
想到这里,汤斯年看向了姜望舒。她从姜望舒抗拒的神态里,在自己心里捕捉了一丝在意。
在此刻,汤斯年有些在意姜望舒对这个人的态度。于是汤斯年看向了姜望舒,开始期待她对这个女人的应对。
姜望舒没有好脸色,抬头看向章子初,冷淡地说道:“您有事吗?吃饭右拐,别当人路碍事。”
汤斯年听得到她嘲讽的语气,心里非但没有轻松,反而像是积攒了一股郁气那样,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章子初听到她这句话并没有生气,反而笑眯眯道:“望舒,你不要每次见到我都用这种态度好不好?你这么激烈的态度,反而会让我觉得你还在意我啊……”
她这话把姜望舒气到不行,姜望舒刚想反驳什么,章子初就扭头,看向了汤斯年,“这位小朋友,难道就是望舒你的新欢?”
章子初说着,朝汤斯年伸出了手,笑着说道:“你好,初次见面,我叫章子初。”她想了想,接着笑了一句,“嗯……是望舒的初恋。”
她说出那句话了之后,汤斯年只觉得一股愤怒从心口涌了上来。因为她想到了很多年前,那个夏夜里姜望舒撕心裂肺般的哭声。
这股愤怒压到了其他所有的情绪,汤斯年看着对方伸出来的手,怒极反笑,“这位姐姐,您不该这么介绍自己的。”
“您应该和我说,你就是那个明明有婚约,却欺瞒对方四年,践踏别人真心的人渣才对。”
她站起身,朝章子初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也不知道您哪里来的脸面,竟然还能出现在望舒面前。还请您离开,我真心觉得您此刻不配出现在她面前。”
您不配,永远不配。
第25章
姜望舒几乎没有见过汤斯年这么强硬的时候。在此之前, 汤斯年一直是乖巧的, 温和的, 宽容的,善解人意的。她就像是一缕和煦的春风,时常拂过姜望舒的心田,带来春天般温柔的欢喜。
但此时的汤斯年,就好像冬天里最冷冽的寒风,口吐令人脸疼的风刀, 仿佛在毫不留情地嘲弄着绿化带上未能在入冬时裹上防寒稻草的树木,如此残忍,如此冷酷。
您配吗?这是汤舜华和姜望舒在北方上学的时候,学会的嘲讽问候。只要稍稍把前音一提,整个和人干架的气势就出来了。
您配吗?您配钥匙?您配几把?
听听这话,嘲弄得无以复加。
姜望舒对上不爽的人时, 就时常以“您”相称。看似尊敬,实则嘲讽意味十足。可她从没想过, 在汤斯年用上这句话的时候, 讽刺意味比她还深。
因此在汤斯年说完之后, 看起来镇定优雅的章子初眼神骤然改变。章子初微微抬头, 看向这个表情寡淡的年轻女孩,看着她那双冷淡的丹凤眼下含着的嘲讽,勾起唇角,轻笑一声道:“年纪小小,脾气倒是挺大的。”
章子初直接忽略了汤斯年, 轻飘飘地看向了姜望舒,“你这眼光是越来越不行了,你之前的那个,脾气可比她好多了。”
之前那一个,就是劈腿成八爪蜘蛛的萧苑。章子初哪壶不开提哪壶,弄得姜望舒几乎忍不住给她一个白眼。
姜望舒站起来,挪了一下位置,站在汤斯年身前,将她稍稍推了进去。在她过来的那个瞬间,汤斯年眼里的光有些黯淡。
可姜望舒却怕她被欺负了,就站在她身旁,抱胸平视着章子初:“你只见过她一面,她呢……是什么样子,也轮不到你评论。”
“至于你呢……我说过了,我至今还能和你心平气和地对话,是因为我修养好。章女士,你自己做过什么,心里要有点数。”
距离那个夏天已经过了漫长的五年,姜望舒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所得到的伤害。在重逢了一年之后,姜望舒第一次这么郑重地和章子初说话,“我说了,我很讨厌你在我面前晃荡。你要是还有自知之明,最好永远不要上来和我打招呼。”
“你和我,并没有那么熟。做个路人,是我们最好的方式。”
姜望舒说完,和汤斯年一样摆了一个手势,“您请,章女士。下一次,最好不见了。”
章子初心想,她们怎么可能不熟呢。她看着姜望舒每一次因为她的出现而露出不一样的神情,心里越发地笃定,自己在她心中仍旧有一席之地。就算是被恨着,那也是在乎的表现。
她这么想着,抬头看了一眼汤斯年,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
她看着姜望舒,目光柔和了下来,神情之中似乎有一些哀愁:“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望舒,午餐愉快。”
章子初说完,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了两步,然后落座于距离姜望舒几步之隔的一个桌位上。汤斯年远远看了,皱起眉头。
姜望舒却是再没理会章子初,转而拉着汤斯年坐下。她伸手,牵着汤斯年,和她挨在一起,揉着她的手轻轻说道:“斯年,你干嘛要和她讲话。”
汤斯年心里有些忐忑,转头去看姜望舒,不安地说道:“望舒姐姐,是觉得我刚刚说得不对吗?还是……不喜欢我这么和她说话。”
姜望舒靠在她肩上,笑了一下,摇摇头说道:“不是不喜欢,只是觉得……你生起气来,气势好足啊。”
“……”
姜望舒抬头望着她,双眼亮晶晶,“我平时都没见过你生气,你一直都是软乎乎的,刚刚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啧啧,这骂起人来的功力,嘲讽度和你姐不相上下了。”
汤斯年心里稍稍开心了点,她握着姜望舒的手,低低问她:“所以,你不介意我这么多管闲事对吗?”
姜望舒失笑:“这算什么多管闲事呢,我们是一伙的好嘛。”她抬头,望着汤斯年,眼神一片柔软,“如果你姐刚刚也在,估计又会抄起桌子上的一杯酒,往她头上淋下去了。”
犹记当年,章子初找她摊牌之后,气坏了的汤舜华,就在毕业晚会上找到对方,给她兜头兜脸地泼了一瓶红酒。
人群里爆发了尖叫,而被淋的章子初,就在拥挤的人来人往间,用一双哀愁的眼睛看着她。
姜望舒分明看出了她眼睛里的挽留,却始终无法理解她的做法。
兴许是章子初煊赫的家庭,使她反抗不了父亲的做法,或许是两个女人的爱情无法让她隆重而体面的活着。又或许是章子初没有很喜欢她,只是将她当做一个打发时间的有趣玩意。
那时的姜望舒想了很多,想了很多很多,可在听到章子初结婚之后,她什么也不想了。
从开始到结尾,章子初一直对她有所隐瞒。这个女人根本就没有一丝依赖对方的念头,姜望舒也无从知道她心中真正的想法,所以她决定放弃去弄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姜望舒那时多年轻啊。为了不让亲人朋友担心,白日里装得跟个没事人一样,晚上就哭成一个大傻逼。
她夜夜都在哭,伴着酒精入眠,活脱脱一个被爱情抛弃的傻子,看起来太可怜了。就连一向不关心她的二姐,都上了心,在祖母的引导下,开导她,说什么能忘记新欢最好的办法就是寻找新的爱情。
姜望舒心里难过,又急需发泄,所以走了不少弯路。在和章子初分开后,有好长一段时间也活成了一个渣滓。
有那么长达半年的时间,她跟着二姐到处和娱乐圈里的一百零八线线女星玩,只谈情不说爱。交往的每一任对象,一开始都觉得她很好,但最后都会觉得她不真心,然后和她分开。
姜望舒就这么一直找啊一直找,在人海茫茫中,逮到了一个萧苑。
和萧苑在一起的那时候,姜望舒觉得自己从那种变态榨取爱情的状态,恢复到了享受爱情本质的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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