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寻并没有在荒郊野岭甚至是别人的目光之下的这等癖好,尤其还是和一个男人。
“那花寻方才那一通动作究竟是何意?”
花寻急忙压低声音辩解道:“都说了是在找机关!”
“机关是在我身上——”
沈惊蛰话没说完,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往后退了两步。
花寻得了空,试探性的将手腕转了几圈,确定没断之后,才有些不解的望向眼前这尊阴晴不定的大佛。
疑问的话还没出口,花寻只觉得脚下一陷,赶忙随着沈惊蛰往一旁躲闪。
方才还踏踏实实的河床忽然跟空了一块儿似得,先是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旋涡,然后逐渐扩散,不过须臾便形成了一个一人宽的甬.道。
花寻没顾着沈惊蛰的阻拦,先一步将半个身子探了下去,“应当是这儿了,我就说这水里有玄机,你还偏不信。”
其实方才到底是碰着哪儿了,花寻现在也没搞清楚,横竖跟着青年男子的指引,再加上误打误撞的就这么成了。
虽然这其中大半都不是花寻的功劳,但是并不妨碍花寻往自己脸上贴金。
“果然吧,听我的没错,方才不小心碰着你只是个意外,意外。”说完之后花寻又有些心虚的笑了笑,生怕沈惊蛰哪会儿报复心起了找他算账,“一起从这儿跳下去吧。”
瞧着漩涡已经有了渐渐缩小的趋势,花寻拽了拽沈惊蛰,示意他一起迈过去,毕竟这一次能开启这方天地真的是九分半的天注定半分靠打拼,万一真是闭合了下一次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沈惊蛰的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一些,不过依旧是惨白的要命,估计是花寻那一下抓的太狠,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劲儿。
“少主,他们不见了。”
孟哲看着不远处水潭里的二人凭空在眼前消失,才微微蹙起了眉。
孟哲知道自己一直在这个林子里打转。
第一次花寻下水的时候……景色着实是旖旎绮丽,虽然说是比不得温香软玉的大姑娘,但是孟哲承认,看多了还是容易忽生心魔。
第二次瞧着花寻和沈惊蛰下水的时候孟哲也基本明白了大半,本来还奇怪沈惊蛰是给了花寻什么好处才肯让人死心塌地的跟着他,瞧着二人之间的动作一下子便恍然大悟。
“本以为择清仙君当真是人如其名,择清者而结交,清欲寡欢不染尘俗。哪怕身怀名器,自有乾坤,也不会轻易……没想到没想到,欲念如此重也便罢了,关键是结交魔道之人,还是个不中用刚入道的。”孟哲说到这儿不禁嗤笑出声,“不过这样也好,要真是个冰清玉洁的反倒是麻烦了。”
“不过少主,您说这沈惊蛰是个不中用刚入道的,那为何不直接把他给除掉?”
孟哲:“刚入道归刚入道,但是修为却不像是个才入魔之人。以前也未曾听闻过沈惊蛰这个名字,突然有一日就横空出世杀取世人汲取修为,其中被杀之人也不乏我庄弟子。我也曾和他交过手,能感觉得到这个沈惊蛰以前应该是仙门出身,成魔应当是因为后来堕落,并非本就如此。”
“那他原本出自何处?近些年来小的也未曾听闻江湖上几个大仙门之中有已经修成正果弟子堕魔。”
孟哲:“别说你没听说过,我也没,按理说有仙堕魔不应当一点儿风声都传不出来。此事以后再议,孟七,我们先跟上他们再说。”
孟哲说罢便招呼着身边的小厮一道跟上。
然而两个人赶到水潭边上的时候,花寻和沈惊蛰二人早不见了踪影,剩下的只是平如铜镜的水面,连丝涟漪都看不见。
孟哲见此不禁颔首,方才分明还见着花沈二人还在……然后便瞧着两个人凑在一处,就在石头后面,怎么一眼没看住,这人就没了?
“孟七,过来,跟我下水。”孟哲思量了片刻,便招呼着身边的小厮一道下水,“此处怕是有什么东西没摆在明面上,我们在这个林子里兜兜转转了这么久,此处怕就是出去的暗道了。”
“可是少主……方才从那个尽是锋刃的石桥上过来的时候您不是受伤——”
“哪儿那么多废话,待会儿人也跟丢了,又回不去,难不成要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等死?”孟哲瞧着他支支吾吾的样子就一脸的不耐烦,伸出手二话不说就将他扯了下来,揪着后领子把他拖到了方才见着花沈二人消失的那块儿岩石前。
水不算深,但却是混沌不见底,孟哲俯下身子摸索了半晌也没找到有什么蹊跷之处,不禁又一次蹙紧了眉。
“当真是,奇了怪了,好端端的活人莫不是还能就这么平白无故的消失了?”
孟哲又围着原地打量了几圈儿,还是一点儿端倪都寻不出来,思量再三,倏地一拍手,仿佛一下子就醒悟过来了问题的关键。
“孟七,背靠在石头上。”
孟七知道自家少主一天到晚都板着个脸,已经见怪不怪了,但对于这个指令还是有些莫名其妙,却也只能乖乖照做。
“小的站好了,少主您——”然而孟七话没说完,便活生生的吞了回去,只见着那张恨不得能把人生吞的面容倏地朝着自己凑近了好些。
一时间孟七连孟哲的心跳和呼吸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然而更令孟七惊讶的还在后头,身侧忽然附上了一双温热的手掌,搔的人心直痒痒。
“您……”孟七打小就在孟家山庄长大,在孟哲身边跑差也跑了几百年了,自然是了解孟哲的脾性。
哪怕天下男子都有龙阳之好,孟哲也绝对是其中一股清流,哪怕是死,也绝对不能去碰男色的那种。
但是此等动作,着实令人摸不清头脑。
孟哲瞧着自家小厮似乎是被吓傻了一般,难得肯给冰山似得表情降降温,声音也柔了几分,无奈的提点了一句,“你倒是配合我挣扎一下。”
孟七一愣,随即喊道:“救命啊!救命啊!”
“……”
孟哲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二话不说一手攥过孟七的手腕举过头顶,死死的禁锢在了后面的岩石之上。
常年习剑之人的力道可不是瞎说的,只要孟哲不想松手,对方就不会有半点儿反抗的余地。
孟七吃了痛,又瞧着自家少主跟魔怔了似得一步步朝着自己逼近,一时间吓得连救命都喊不出来,愣了须臾,才如狂风骤雨般死命的扭动着身躯挣扎。
“这会儿知道挣扎了?”孟哲见此又将嗓音压低了几分,这回不仅是脸凑了过去,连着大半个身子都贴了上去,“小的时候你怕冷,我允你与我同盖一衾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般腼腆?替我沐浴更衣的时候不也做的很好么?这么多年,怎么这会儿反倒是跟我认生起来了?”
孟七到底也不傻,这话的言外之意也能意会的七七八八。孟哲的手扣的越紧,便挣扎的愈发厉害,“少主您——”
话没说完,后边句便被另外一只手给捂了回去。
随即两个人唇与唇之间的距离也只剩下被这只手给隔着了。
孟七瞧着眼前不可思议的状况,瞳孔都倏地放大了好些,却是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死命挣扎到绝望之时,孟七只觉得身后忽然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紧接着脚下一陷,整个人一个趔趄要往前摔。
不过幸好有人接了他一把,这才没摔进水里。
“好了。”孟哲瞧着他站稳了,才将手松开,又恢复了以往似乎全天下欠他钱的那副表情。看着眼前旋涡缓缓扩散,最终成了一条能够通人的甬道,“我就寻思着,是不是得学着沈惊蛰和花寻的办法才能找到出路,果真是如此。”
孟七在一旁杵着有些尴尬,连目光都没敢往孟哲身上放。
虽然知道孟哲是个阴晴不定的主,但是方才孟七还以为他真的……原来不过是开机关而已。
孟哲这才注意到身边儿跟着的这位似乎不太自在,“哦,方才有劳孟七了,应当提前和你说清楚的。”
“没事没事,横竖也是为了少主,孟……孟七并不介意。”孟七见着今儿个太阳怕是打西边出来了,居然能得到这尊的大佛的关怀,一时间跟头受惊的小鹿似得,就差没原地表演个一蹦三尺高了,连忙罢手道。
孟哲瞧着他有些莫名其妙,说着没事儿,却是连话都说不囫囵,“那就别愣着,赶紧下去。”
孟七闻此伸头看了一眼甬道,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迈开步子准备先一步下去探路。
然而半只脚还没踏出去,身侧又忽然响起来了孟哲冷若冰霜的声音。
“这么冷的天,又是在水里,孟七你……很热吗?”
孟七连忙否认,“没……没有。”
孟哲:“不热?不热你脸怎么这么红?”
第15章
有一件事儿说来惭愧,花寻并不会水。虽然自幼家中变故,但怎么说也是在城市里长大的,去过最深的水域就是大澡堂的公共浴池。
所以从旋涡中一头栽下来的时候,花寻虽然是有意攒气,但是不到一半儿就已经不行了,然而下意识张口呼吸的时候却是只吸进去冷水。
本就难受,这一下子好了,几近濒死的感觉顿时袭满了全身。
更糟糕的是再湍急的水流之中失了平衡,先是和沈惊蛰冲散了不说,更是不知道被哪儿冒出来的岩石撞着了头,额前的温热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因着疼痛突袭加上换不来气,花寻一度失去了五感,要不是念着不能死,死了就回不去了,估计早顺着意识睡过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混沌之中,花寻觉得水流平缓了不少,似乎是沉到了一个湖中,且离上端的空气并不远,甚至可以说是唾手可得。
但花寻全身却是跟灌了铅似得,睁开眼睛这种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绝望之中,花寻只觉得身边又多了一股水流,紧接着似乎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强行掰开了他的唇瓣,缓缓的递送着气息。
濒死的之时有一根稻草,自然是要死命的抓着。对方本是缓缓渡气,但花寻却是嫌不够似得,本能的想要汲取更多。
不过人体能带下来的气息最终是有限,这么一点儿最多保证花寻不死,多了就不行了。
一来二去,还是没能清醒着浮出水面。
“花寻,你说你,之前水遁从我身边逃了那么多次,再是湍急的江流你都能全身而退,这么浅的池子还差点儿能把你给淹死是怎么地?”
花寻恢复意识之后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沈惊蛰的声音比以往冲动了好些,虽是斥责,但能听得出其中刻意掩饰的担忧之意。
花寻想开口反驳,然而一张口,先是呛出来一口冷水,半天都没说上来话。
“有凸.起的岩石,撞着头了。”过了好一会儿,花寻才清了清嗓子,为自己找了个借口。
“撞着头了?让我看看?”沈惊蛰说罢又凑了过来,借着探伤的名声,恨不得把整个人都贴到花寻身上。
这个距离近的已经令人有些不适了,花寻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
花寻本以为这般对方能够会意,但却是忘了沈惊蛰没脸没皮的本事,不能和常人相提并论。
花寻退几步,他就跟几步,“让我看看,伤着哪儿了?万一把花寻撞傻了怎么办?本来就不聪——”
沈惊蛰没说完,头上先是挨了一记。
花寻没给他说完的机会,瞧着他吃痛闭嘴了,这才将手从他脑门儿上伸了回来,“要傻咱俩一起,谁都别想跑。”
说完之后花寻才从地上爬了起来,环顾了一圈儿四周,瞧着自己方才落水的地方应当是面前的这个大莲花池,一望无际,看不着边儿,而且明明这么冷的天,满池的荷花却是开的旺盛。
除了方才被他和沈惊蛰压断的那一块儿有点丑。
不远处便是那座抬头不见顶,直指云霄的楼阁。
应当就是沈惊蛰来时说过的那座九重仙阁了。
如此精妙,比皇城的宫闱还要更胜几分,虽然知道此楼是出自仙人之手,但还是忍不住惊叹。
不过仔细的看了一圈儿,花寻也没找到这块儿四方地的出入口在何处。方才两个人应当是从上面掉下来的,但是此时抬头看去,只有一碧万顷的长空,根本没有什么水流能够将人引入此地。
“龙腾镇碎片就在这九重仙阁的最顶层,据说其中是布满机关,走错一步就得去见阎王。”说着是去见阎王,但沈惊蛰这幅云淡风轻的口吻怎么看怎么像阎王来见他,“不过都已经千百年过去了,这机关想必也废——”
沈惊蛰话还没说完,只见着面前的方才和闭合完整的木门倏地兀自打开了,“这机关好像还挺管用的。”
花寻没去接他的话,心想自己是个初来乍到的主,旁边是个心中能撑船的,这么不靠谱的两个人能活到现在着实是不容易。
顺着敞开的木门走进去,便能看得见盘旋在四壁的楼阶,外表虽是华丽,房檐下的描金都未曾褪色半分,但是里面确是多有岁月的痕迹,蒙尘的字画,和被老鼠啃的缺角的柱子,都能证明此地年久失修。
花寻把后半只脚迈进来的那一刻,木门便吱呀一声自己合上了。
花寻抬头瞧了瞧盘旋的阶梯,双目正好迎上从最上方的窗棂投下来那缕天光,心想只要帮沈惊蛰拿到了那个什么碎片,现世中躺在医院里的妹妹就能拿到钱付上药费了。
毕竟靠“爱心人士”资助只能是帮沈惊蛰拿到碎片之前,如若失败了,怕是就没这个资助了。
医院又是最现实的地方,说通俗一点就是拿钱买命的场所,有钱不一定买的着,但没钱一定不能。
要真是到时候花嫣被迫断了药出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花寻觉得自己大抵也不用回去了,回去也没什么意义。
花寻跟着沈惊蛰往里走了两步,只觉得此地甚是熟稔,但也仅仅止步于熟稔,多了就想不起来了。
“此地暂时看起并不像有危机潜伏的样子,所以你方才说的机关到底是什么样儿的?”花寻知道自己这问题听起来显得脑子不灵光,但也的确好奇。毕竟奇门遁甲之术,花寻前二十多年可是从未见过,说害怕是真有点儿怕,然而害怕之余,好奇更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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