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皓仁“嗯?”了一声,抬头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先前没觉得,如今再看,那双眼睛背对光时黑沉沉的,看不见底,让人有些琢磨不透。
“我是说,我怀疑帮老B制造幻境以及阻挡我破门救人的法宝,就是失踪的古物。融魂鼎是坏了,但其他古物不一定也坏了。”邢瑜道,“若那几样古物都是御鬼宗的法宝,其力量不可小觑。”
林皓仁唔了一声,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是,这很有可能。但是……御鬼宗不是天师门派吗?炼制的法宝都是驱魔辟邪的,鬼还能用啊?”
“这得看是什么东西了,若是寻常搜魂布阵的法宝,魂魄未必不能用。”
林皓仁点了点头,两人一起下了楼站在院子里,眼见天色渐渐暗了,邢瑜让人从山上送吃的下来,两人就在这院子里烧烤,也算是一点趣味。
林皓仁不置可否,找了张小板凳坐了,看邢瑜吩咐人去拿烧烤架,又去厨房找调味料,脚下生风似地走得特别愉快。林皓仁等他摆好了东西坐下来时突然问:“你对鬼怪之事怎么看?”
“什么?”
*
院子里升起袅袅青烟,肥肉在烧烤架上烤出油脂,滋滋作响,香味扑鼻。
邢瑜翻了翻肉,又铺了些蔬菜上去,炭火烧得通红,令夜里的寒冷消散了许多。
林皓仁看着他:“你从小就能看到这些东西,后来又学着处理这些东西,你对它们怎么想?”
“人鬼殊途,就这么回事。”邢瑜帮林皓仁摆碗筷,道,“活人的执念需要放下,逝者去往的地方则不归我们管。各人有各人的命。天地轮回,其实就是各自清算了结,谁是谁上辈子的债,谁是谁下辈子的缘……人死了就结了,再来多少次也不是那么回事了,没必要想得太多。”
“光想着下辈子的事,这辈子就踏实不了。”邢瑜道,“光想着明天,今天就没法好好过。我们这职业,也就管管为非作歹,漏网之鱼,别的不管也管不了。还是你想管点什么?”
邢瑜温柔一笑,睫毛纤长,桃花眼微微弯起显得十分多情:“学长若是想多管闲事,我可以帮你。”
“别,这跟我可没关系。”林皓仁翻了个白眼,心里却很赞同邢瑜那句“天地轮回就是各自清算”。
他感觉邢瑜心里还装了不少事,却也不再问了,倒了杯果酒敬他:“你们也不容易,辛苦了。”
“我虽天生左眼见鬼,好歹生在天师家族,反倒不算异类了。”邢瑜和他碰杯,“倒是你……以前在学校我都没发现你居然也能看见,藏得真好。”
林皓仁想了起来,虽然对方知道自己能看见,但对于生魂离体的事其实记得并不清晰,所以又解释了一次:“对了,我是右眼见鬼。”
邢瑜倒酒的手一顿,震惊看他:“什么?!”
林皓仁想着反正如今自己也被牵扯进来了,倒是没有隐瞒的必要了,便大大方方道:“你生魂离体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了,估计你不记得了。”
确实不记得……
邢瑜良久没回神:“你说……你是右眼?你家里还有其他人有这本事吗?”
“这问题你问过我了。”林皓仁耸肩,“据我所知没有,家族史里就出了我这一个异类。”
邢瑜愣愣地看着林皓仁夹了肉吃,满足地微微眯眼,抿了一小口果酒,又去夹菜,还催促道:“你吃啊!”
男人看过来的眼睛颜色有些微淡,丹凤眼尾微微上扬,浓眉很有气势,显得整个人锐不可当。
但其实这人的心肠很软,因为自小的遭遇心思也比较敏感,常用“不耐”的神色掩盖害羞,一旦看穿这一点,就会觉得非常可爱。
命中注定的债啊……
邢瑜觉得自己刚说过的话就要被自己打脸了。
什么“谁是谁上辈子的债,人死了就结了。”
什么“光想着下辈子的事,这辈子就踏实不了。”
这种话也就用来装装逼了,真落到自己身上,这一瞬间的感觉还是很神奇的——他终于找到了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想放开林皓仁的原因。他确实是“找”了他很久了。
邢瑜慢慢地笑了起来,撑着下颚看林皓仁吃得津津有味。这夜色、这灯光、这冷冽的寒冬腊月还有这随意架起来的烤架,似乎都瞬间变得浪漫了起来,带上了某种特别的意味。
“你别笑得那么恶心。”奈何有人不解风情,一开口就戳破了他的粉色小泡泡,“吃啊!你不吃我可吃光了。别看我不长肉,我能吃着呢。”
邢瑜:“……”
林皓仁和人不熟的时候不苟言笑,沉默寡言,性格别扭且不讨好,但熟悉起来话也是不少的,且能直戳人心肺。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聊起了许多上学时的旧事——哪位老师最不好相处、学校的风云人物、论坛里的八卦等,一时间气氛很好,彼此的距离也拉近了不少。
“我关注过你一段时间。”邢瑜道,“你只跟箫丹学长在一起,对别人都不理不睬,同学们私底下都说你高冷。”
“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而且也不擅长交朋友。”林皓仁无奈,食指撑着太阳穴,“不想交朋友也有错?”
“我倒是想跟你交朋友,你也没理我啊。”
“你比我小……”
“就小两岁。”邢瑜转着酒杯瞪他,“我可是跳级上来的,小两岁怎么了?”
“带不动小屁孩儿。”林皓仁一口一口果酒抿着,不知不觉竟也喝了不少,脸上一片通红,耳根都红起来了,眼尾的绯色像晕染开的水彩,眉眼间显得温柔了几分,“你一个富家少爷,要什么朋友没有?跟我在一起,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呢。”
“你知道我?”邢瑜惊讶,心里腾起一股又酸又甜的惊喜,“学长你当时知道我?”
“你把我送进派出所,当然知道你。”林皓仁道,“是箫丹跟我说了你的事。说你成绩不错,上下学有专车接,在学校人缘也挺好的……”
其实林皓仁没过几天就不记得邢瑜长什么模样了,再之后对他的印象也淡了,毕业之后更是将这段往事抛在了脑后——唯独此生第一次进派出所这件事倒还记得,便勉强跟邢瑜这个人连在一起,隐在记忆的帷幕后。
时光飞逝,谁也没料到他二人竟还有重逢的一天。
一顿饭吃完,林皓仁竟是有些醉了。
邢瑜为了保证不会再出危险,在撤掉守阵的人之前给老爸老妈打了个电话,然后又自作主张地同林皓仁住了一个房间。
林皓仁一张脸猴屁股似的,双眼朦胧,撑在床头前看邢瑜换衣服:“你……做什么?”还有点大舌头。
邢瑜回头,一脸无辜地笑了,眉毛眼角带着喜意:“睡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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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瑜:(*?▽?*)
周末不更,周一见。
第29章
附近的搜魂阵都撤掉了,只在农家乐和水库附近留了阵法,但这么久以来都没搜到过对方踪迹,要么就是它手里的法宝能力太强,隐藏了它的痕迹;要么就是它躲在搜魂阵探查不到的地方。
邢瑜想过了,整个搜魂阵里唯一可供躲藏的地方就两个——一个是水库,一个是镜子。
“水和镜子同理,都有联系魂魄的能力。水面能倒影出人的影像,但凡有倒影的地方都容易藏匿阴暗之物。”邢瑜枕着头,看着坐在床尾的林皓仁,“学长,上来休息吧。我们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害羞的?”
林皓仁打了个酒嗝,晕头转向的:“你,明明是找我来抓鬼的,给我,我喝这么多干什么?”
“酒壮怂人胆啊。”邢瑜道,“我只是没想到你这么不经喝。那果酒不醉人啊。”
林皓仁比了个中指,靠在床尾喘气,耳朵根和脖颈都红透了,他拉了拉衣领,道:“我怕我睡死过去……就这么坐着吧。嗝。你、你接着说。”
邢瑜暗暗叹气,觉得有些遗憾,坐起来靠在床头道:“所以我只在水库和院子里留了阵法,其他的都撤了。我不信它还不出来。”
“你说错了一点。”林皓仁摇摇头,道,“如果水库和镜子都可以供它躲藏,那就不是只有两个地方。”
“……你是说……”
“这里少说有七、八家农家乐,镜子一共有多少面,你数过吗?”林皓仁指了指窗外,“这家院子里还有一个池塘,那也是水……嗝……”
“还是学长聪明。”邢瑜笑起来,“不过现在其他地方都没有人,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它要么选择往市区去,可桥头有邢家的人等着呢,要么就往山上去,但别墅区也有邢家的人。我若是它,手里又有法宝,就是搏一搏也会选择我们。”
林皓仁沉默了一会儿,道:“靠,我到底为什么要跟你来?”
邢瑜笑起来:“后悔了?”
“**们这行的,都这么不要命吗?”
“也还好。”邢瑜想了想,“主要是我不太要命。”
林皓仁:“……”
“不过现在有学长在,我可惜命多了。”邢瑜话锋一转,信誓旦旦道,“学长放心,有我在什么妖魔鬼怪都伤不了你。”
林皓仁看他一眼:“那可真是谢谢你了……既然我还得用你保护,你带我个累赘来做什么?”
“学习啊,你现在是实习期。”邢瑜有理有据,“你这身本事不能浪费了,我就暂时当当你的小师父。学长,叫声师父听听?”
林皓仁双眼迷离地一笑,慢悠悠竖起根中指。
邢瑜:“……”
农家乐里彻底安静下来,邢家的弟子都撤光了。
院子里还放着未完全熄灭的炭火,明明灭灭的光微微闪烁,升起淡淡的青烟。
邢瑜阖眼休息,慢慢竟生出了困意,迷糊着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心事。
他也不确定今天能不能抓到那只鬼,也不确定它手里究竟有什么法宝。但从对方的行事方法来看,若是那法宝真的很厉害,它根本就不必躲藏这么多天。
所以他是赌了一把——赌对方的法宝有使用限制,赌它本身还很虚弱。
从本地新闻来看,水库附近至今只发生过一起自杀事件,假设是它所做,那它目前吞噬的魂魄并不足以让它变得强大。
而那些为了使人三魂不稳装神弄鬼的把戏,在他和林皓仁天生通阴阳的能力面前毫无威胁可言。
他和林皓仁的体质算是天生克阴邪之事,偏偏又刚好是一个左眼一个右眼,合起来岂不是天下无双?
他想着想着,弯起了嘴角,正这时,门口发出了怪异的响动。
“咚咚。”敲门声响起,声音很小很轻。
邢瑜睁开眼,看见林皓仁一手撑着太阳穴打瞌睡,呼吸均匀,还没醒来。
他弯起的嘴角缓缓收敛,黑沉沉的眼眸里闪过冷光,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咚咚。”敲门声很有节奏,邢瑜从猫眼往外看,什么也没看到。
他没出声,靠在门后放缓了呼吸,袖口一抖落出三张黄符来,朱砂闪过微微的红光,感应到了不祥的东西在靠近。
“咚咚。”
“咚咚!”
“咚咚!!”
敲门声开始变得急迫,仿佛门外站了个极不耐烦的人。随即门把手动了动,门没能被打开,老旧的门板被什么东西挤压着发出“吱呀”的声音,敲门声愈发急促,随即从上到下,那声音不断地换着位置,最后在靠近门缝处响了起来。
林皓仁终于被声音惊醒了,抹了把脸抬眼看见门板晃动,邢瑜站在门后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他酒劲瞬间去了大半,一颗心悬了起来,目光落在下方门缝处,看见有黑影在外头晃来晃去,仿佛是想从门缝挤进来。
他刚站起身,门外的动静蓦然停了。
邢瑜眯起眼等了会儿,又从猫眼往外看——一只放大的血红眼睛对着猫眼,随后退后两步,穿着破烂的长袍,扮相同老A竟非常相似。它长发披肩,笑出黑洞洞的嘴,嘴里没有舌头和牙齿,喉咙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动,十分恶心。
邢瑜嘴里啧啧两声,手里的黄符泛起一层电光,正要直接拍在门上,那鬼影却消失了。
邢瑜皱眉,转头看向走过来的林皓仁:“学长你……”
他猛地一顿,手腕翻转黄符啪地拍在了林皓仁额头上。
“林皓仁”惨叫一声浑身冒起一阵白烟,脸上的皮肤融化,露出和门外鬼影一模一样的脸来。
怎么回事?邢瑜心头一跳,意识到不对。
“学长?”他抬眼环顾四周,飞快从腰后摸出小刀,刀锋从黄符上擦过,锋刃带出血色,那鬼影不敢靠近,再次消失了。
屋里静悄悄的,哪里有林皓仁的影子?
他中了幻觉?什么时候的事?从何时开始的?
邢瑜眯起眼,冷静分析:他刚刚还在和林皓仁说话,然后他看了眼门外……
门外?
是那只眼睛?这不可能。
房间里蓦然响起吱嘎声:地板、天花板、门板都开始剧烈地摇晃。衣柜倒下来,床板被掀起,窗户拍打得砰砰作响,冷风从外面灌进来,吹得人脸皮发麻。
浴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滴答滴答的水声响起,激得人鸡皮疙瘩直冒。
“这种小把戏,也想困住我?”邢瑜冷笑一声,刀锋翻转,在手心里割出一条血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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