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离在桌边坐下,食指指节叩了两下桌子,“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想好再回答。”
又是这副质问的态度和语气,白绵绵想从贺离脸上找到一点温情,可是却完全落空,于是她又说了一遍,“什么都没有。”
贺离轻轻勾起唇角,“你的胆子真是大了不少。”
有句话叫欲擒故纵。这段时日,贺离有意不去过问白绵绵的行踪,好让她失去警觉、露出马脚,果然,她每每从守正仙人府上回来,十次有三次,白绵绵都流露出心虚的样子,而今日,仙侍告诉她,辰隐在这里留了一小会儿。
前后一联系,不难推测,白绵绵之前的心虚是为了什么。
从前,只有她们两人的时候,白绵绵从未骗过她,而现在,为了辰隐,她一连骗了她两次,而且大有继续的意思。
这让她有些出离愤怒。
越是愤怒,她面上越是平静,甚至还给自己倒了盏茶。
白绵绵有些忐忑地看着贺离,只见她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淡淡道:“不许去。”
“什么不许?”白绵绵疑惑。
贺离看向她,“三日后,不许你去见辰隐。”
白绵绵讨厌她□□霸道冷漠的语气,“你凭什么不许?”
贺离的视线一点点扫过白绵绵的脸,最后垂下眼,近距离地看她。白绵绵几乎能感到贺离的呼吸拂在她脸上,有点想转过头去,可是这些天她都没怎么跟贺离接触,又忍不住有点想念,于是一时没有动弹,有点紧张地跟贺离对视。
贺离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当然是凭,我们从前的情分啊。”
她有意加重“从前”这两个字,听在白绵绵耳朵里,只觉一阵不安。
她还没来得及去想些什么,只见贺离已经退开身子,语气严肃又冷漠,“如果三天后你去见她,那我就当作你不再珍惜这情分。”
说罢,贺离没有再像以往那样,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让白绵绵感到窘迫难安,而是径直走出门去。可是,光是她刚刚说的话,她的神情,就已经足够让白绵绵不安。
想着方才的场景,白绵绵心乱如麻。
她气贺离态度冷漠,可是却也怕贺离真的生她的气,更怕贺离认为她要弃从前的情分于不顾。
但是,难道真的要当作没听到辰隐的话,连最后一次见面都不去吗?是不是,至少也应该明确地给对方一个答案?如果连一个答案都吝啬给予,那是不是太伤人了?
在白绵绵的矛盾挣扎中,时间很快到了辰隐说的那一天。
白绵绵独自坐在桌边,拼命给自己灌输,“不去,不要去,没关系的,辰隐应该没有那么脆弱,就算我不去也不会怎么样。”
然而,说一千道一万,她心底终究还是难以信服这样的念头。
惯来她不擅长做那伤人的事情,也许这样不好,可是她一时改不过来这个性。
白绵绵攥紧掌心在原地站了片刻,心里生出一个念头。
就一次,最后一次,她去见辰隐,坚定地拒绝她,然后马上就回去,贺离应该不会发现。
这般想着,白绵绵终于还是闪身出现在月仙殿外。
不远处,辰隐已经在那里等着,她今天看起来有些不一样。她素来爱穿黑衣,与她白色的皮肤相衬,显得整个人正经又严肃,而今日,她穿了一身紫衣,看起来有点神秘,又有点别样的神.韵。
看到白绵绵往她这边走,辰隐眼中泛起淡淡笑意,“你来了。”
白绵绵望着辰隐眼中的情绪,感到头皮有点发麻。
直到现在,她还是难以相信,辰隐对她居然真的是喜欢的感情,而不是友情。
虽然白绵绵并未特意打扮,但看在此刻的辰隐眼里,只觉得今天的白绵绵分外好看。
辰隐觉得,白绵绵会出现在这里,应该多少就表示她是有机会的。
她不由道:“今天你能来,我很高兴。”
眼见辰隐唇角扬起笑意,白绵绵不由觉得要说出拒绝话语的自己很残忍,于是一时间神情很是僵硬,看不出半点轻松。
辰隐没有错过她这般反应,收起些笑意,问道:“怎么了?”
白绵绵终于没法再任由情况这样继续下去,开口就要拒绝,“辰隐,关于上次你说的事……”
“你还是来了。”
白绵绵话音未落,一道声音从她背后响起。
那声音明明让她如此心动,可却是此刻她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一时间,白绵绵简直不敢转身去看贺离的表情。
贺离今日有意提前了一些回来,来到白绵绵的房门前,推门的一瞬间,她其实对自己很有些自信。
她觉得,白绵绵是很重视她、也很重视她们之间过往的,不会选择在这二者之间选择去见辰隐。然而,看到眼前空无一人的房间,她明白,她错了。
贺离看着不远处的两人,眼中彻底失去温度。
她本来想,如果白绵绵今日不去见辰隐,那说明白绵绵心目中还是以她为重的,那她也可以大方一点、不计较之前的那些事,她甚至愿意说一些话来安抚一下这些日子以来似乎有些不安的白绵绵。
可白绵绵却还是来了,在她们之间的情分和辰隐之间,她选择了辰隐。
这意味着什么?
吟玥看着贺离面无表情、比平时显得更加冷酷的样子,想说点什么来缓和一下这莫名紧张的气氛。
可是,她说不出口。方才她发现贺离把东西落在了府里,便赶紧找了过来,刚追上贺离的身影,便顺着贺离的目光看到不远处的两人。
她看到辰隐今日不同于往常、显得有些飘逸潇洒的样子。一瞬间,她有些不敢认。她从没见过辰隐这副样子,眼中略微带着热意、微微笑着看向别人,甚至还有心换了装扮。
她不免心生诧异,以至于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口。
吟玥还在愣神的工夫,贺离已经走到辰隐白绵绵那里。
贺离扯了下唇角,从身后附到白绵绵耳侧轻声道:“怎么不敢转身呢?”
白绵绵只觉得自己整片后背都是麻的,被贺离轻声吐诉话语的耳朵更是无数倍地放大了贺离说话时带出的那一点热意。可是,那话语中,却是明显的寒意。
她不用转头去看贺离的神情也知道贺离此时有多么生气,刹那间,白绵绵嘴唇有点失色。
辰隐看着贺离和白绵绵的样子,拧起眉头,一把拉过白绵绵,冷声道:“你少威胁她。”
贺离打量辰隐把白绵绵护在身后的模样,嘴角勾出写有荒诞意味的笑,走近两步,冷冷看着辰隐,“我警告过你。”
眼看二人之间的气氛已经是剑拔弩张,白绵绵甩开辰隐拉住她胳膊的手,冲到二人中间,小声对贺离道:“殿下,你别生气,我跟你回去。”
“晚了。”贺离看都没看她,推开白绵绵就要教训辰隐,辰隐也丝毫不惧,白绵绵正焦急该帮哪边,忽然吟玥的声音响了,“殿下,辰隐仙官,代天尊请你们过去。”
吟玥方才在一边看着,不知道贺离和辰隐在打什么哑谜,可是两个人明显都很生气,看起来马上就要发生争斗,她心下不免着急。这两个人都不是她能管得了的,情急之下,她只好去了析竹殿把事情禀告给代天尊。
闻言,辰隐看了一眼吟玥,吟玥跟她对视,又补充一句,“代天尊说让你们马上去。”
再如何生气,辰隐不会忘记自己的职责,她冷硬看贺离一眼,又神情复杂地看了白绵绵一眼,先行闪身离开。
白绵绵见贺离不动,还一副冰冷的神情站在原地,上去道:“殿下,代天尊……”
“我知道。”说罢,贺离施法离开,仍旧没看白绵绵一眼。
贺离明显生气的态度,接二连三的冷言冷语,都让白绵绵感到慌乱,她觉得,贺离好像讨厌她了。
白绵绵正低着头出神,忽然身边传来声响,
“你是?”
吟玥看着她,忽然想起,上次辰隐流露笑意也是对着此人,一时心中不免疑惑。
白绵绵这才注意到眼前人。
是吟玥仙子,她是跟贺离一起来的吗?她们的关系已经这么亲近了吗?
来不及思考更多,白绵绵不想显得失礼,于是按下思绪,小心答道:“我,我是天宫中的仙侍。”
“你认识辰隐?”
白绵绵点头。
吟玥见她似乎有点紧张,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似乎有点像是逼问,忙放缓语气,“我是吟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白绵绵。”
吟玥对她笑了一下,“以前似乎在天宫中没见过你。”
白绵绵飞快编了个理由,“我是前些日子刚来天宫的。”话说出口,她有些忐忑,不知道会不会被吟玥拆穿。
所幸吟玥并没有发现,而是接着道:“原来如此,我看你好像跟辰隐仙官很熟悉的样子?”
“恩,还算熟悉吧……”白绵绵对这个话题感到不太自在,她不想四处宣扬辰隐对她的感情,免得给辰隐带来什么困扰。
“我看她们方才好像在争执什么,是跟你有关吗?”吟玥终于问出口,她实在好奇,这两个平时基本不碰面的人,是为了什么事这样大动肝火。
“这,这个,额,是这样,她们二人都想让我去她们那里做仙侍,还打了赌,谁输了,就要承认对方更厉害。”白绵绵情急之下脑子转得飞快,没多久就想出这一说来应对。
“是吗?”吟玥有点疑惑。
“是啊,这天宫的日子偶尔也会让人觉得单调,自然要找些有趣的事做一做。”白绵绵努力地圆话。
“那她们方才是在生什么气?”
“额,你知道,她们都是心高气傲的人,承认对方厉害这种事,无论如何都很难,所以谁都不想输,彼此间争强好胜,一来二去之间,难免就会有些莫名其妙的火气。”
好像倒也说得通,吟玥没再纠结,而是问道:“那你现下是在何处当差?”
白绵绵眼珠一转,往身后的月仙殿指了指,“我现下是月仙的仙侍。”
如此一来,就更说得通了,月仙交游广,跟谁走动都不稀奇,也难怪贺离、辰隐会认识眼前这个小仙侍。吟玥上下打量白绵绵,笑道:“你生得倒是面善,难怪殿下和辰隐仙官都要你去。”
见白绵绵还隐隐有些担心的样子,吟玥安慰道:“你不必过虑,方才她们的情势虽紧张,但说到底也不是什么大事,再加上有代天尊从中调停,不会有事的。”
她话语得体大方,态度也挺友好,白绵绵虽在意她和贺离的关系,但眼下也摆不出什么难看的脸色,反而有点自惭形秽。
吟玥仙子这么清雅秀丽,处事也端庄镇定,出身更十足高贵,还这么善解人意,真是无论从哪个方面,都完全把她比了下去。
这么一想,白绵绵不由更气馁。
吟玥却轻轻拉她一下,“正好我有东西要给月仙,咱们一块儿进去吧。”
白绵绵这才反应回来,跟吟玥一块儿进了殿,见月仙拿着一摞书册欲开口,生怕她露馅,连忙抢过月仙手里的东西,道:“月仙,我是你的仙侍,这些琐事交给我来做就行。”说着,悄悄对月仙挤眼睛。
月仙虽纳闷这两人怎么会一块儿出现,但也没拆穿白绵绵,任她抱了书册。
“吟玥仙子,莫不是要找本仙下棋?”月仙看向吟玥。
吟玥摇头,凭空变出两个约二三寸长的小瓷瓶,从中拿了一个给月仙,“这是我近来酿制的花露,献给月仙。”
月仙笑眯眯地看着吟玥,忽然夺了她手上另一个去,打开瓶上的木塞闻了闻,随即道:“本仙闻着,这一瓶花露更好。吟玥仙子,是要把这瓶花露送给谁啊?”
吟玥拿走那花露,不理月仙的调笑,“月仙,我这便回去了。”
白绵绵听着那话语,一边把书册往架子上放,一边打量吟玥手里的瓷瓶,恰好对上吟玥的视线,只见吟玥正对她点头示意,白绵绵忙也对她笑笑。
见吟玥离开,月仙立时凑过来,“小兔子,你怎么会跟吟玥仙子在一块儿?你不是顶怕别人发现你在天宫吗?”
是啊,她是怕,可眼下月仙、辰隐甚至不熟悉的吟玥仙子都知道了,她也不确定她现在怕这个还有没有意义。而且,相较于这个问题,她当下更担心贺离辰隐那头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毕竟,事情不是当真如她跟吟玥说的那样,以贺离的个性,恐怕不会轻易了结。
这么想着,她也没心思仔细回答月仙的话,于是道:“都是意外啦。月仙,我先回去了,下次再来找你。”
月仙瞧着她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不由摇头,拿出吟玥送的花露独自品味。
*
析竹殿内,狄星看着两人的样子,一时有些好奇,是什么事让惯常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贺离和性格谨慎罕少流露情绪的辰隐掐上?
眼下,贺离一副比平时更加冰冷的样子,而辰隐虽然仍是恭敬模样,但看得出也有一分火气。
狄星淡淡开口,“辰隐,你来说,你们发生了何事?”
辰隐略微犹豫,她答应过白绵绵,不把她在这里的事说出口。
那厢贺离见她不答,冷声开了口,“敢同我抢人,怎么不敢承认。”
“你!”辰隐怕狄星多问此人的身份,忙掩饰,“属下的确是想要殿下身边一个仙侍。”
贺离冷冷看她,心中为辰隐如此明目张胆地觊觎白绵绵而大为光火。
见她们二人如此,狄星心下明白不会是为了屈屈一个仙侍这么简单,能让她们这般反常表现,狄星想起一个人,那个她曾在小青山见过的人——白绵绵。
还记得那时辰隐回来禀报,明明是发现了什么,却选择对她隐瞒,而后来她亲自去了小青山,又见到贺离对白绵绵一副维护的样子,甚至白绵绵能影响贺离的决定。
这样前后一联系,狄星已明了那个所谓“仙侍”的身份,略一思索,她开口道:“你们一个是堂堂天界殿下,一个是本尊的副手,若暗中互相较劲,难免失了风范,倒不若如此,既然你们一个想要,一个不愿给,那就光明正大比试一番,若是辰隐输了,就不得再有她想,若是贺离输了,那位仙侍就要到辰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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