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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他好了，定是要忌惮皇恩，过问清楚的。
里芽回忆完，只扶着房门，淡淡地看了那老匹夫一眼，关门转身回房一起呵成。
余站在院子中央的顾丞相，被气得脸色发青。
床边，顾千里已经穿好了衣衫，现下，正在穿那双加厚的棉鞋。男人穿得一身素净，头发在身后扎成了一个马尾，倒是极好看的。
“芽儿～”见他回来，顾千里憨憨地笑出了一口大白牙，然后取了一件厚棉衣，让他再穿上。
里芽只配合着他穿好了衣衫，淡淡地笑道：“顾千里，你可准备好了？”
话音刚落，房门便被侍卫踹了开来。
里芽被吓了一跳，转身看向那两踹门的人，眼神一暗，眯了眯，却被顾千里按住了手。
只听他轻声笑道：“芽儿，我准备好了，接下来，让我在前面吧。”
总不能，一直让你护着我啊。
奴才自是不敢对他们怎么样的，只是踹开了房门便退到了一旁，门外传来了顾丞相的冷哼声，还有顾夫人意有所指的嘲讽：
“老爷，千里这孩子也是命大，连皇宫里的御医看了都无能为力，如今儿被人救治好了，咱们呀，倒是该高兴高兴。”
“嗤！”顾家三郎，顾千字冷笑，不屑地翻了个白眼，伸手一把捞过了站在身后伺候着的宋慧慧。
看向顾千里，目光挑衅。
里芽：“……”傻逼！
“逆子！”顾丞相指着他的鼻子便骂：“身子好了不知来给父亲母亲请安？！等着日夜为你担忧的长辈来找你？我们顾家二郎倒是有教养得紧！”
顾千里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勾勒出了狠厉的微笑，只听见他语气冷冽刺骨，他说：“嗤，那个顾二郎，死了！”
“哎哟，二郎，你这说的什么话！”顾夫人挥了挥帕子，似是很不认同他的言语，只是下一秒，便掩住了嘴角的笑意。
终于赏了他们一眼，顾千里又把目光落在了站在身边的小孩儿身上，淡漠道：“现在的顾二郎，命不属于自己。”
“胡闹！”顾丞相气急，狠狠地甩了袖子：“今日你便搬回你的日行院去，在这儿偏远的院子住着像什么话！”
里芽心想，男人一身毒，全身瘫痪的时候，住在这偏远的地方就像话了？
“现下你的事儿闹得整个皇城人尽皆知，你给本相好好待着，圣上下了旨，宣你明天入宫觐见！”
“别给本相丢人！”
顾丞相狠狠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甩袖走了。
顾千字冷嗤一声，翻了个白眼，搂着宋慧慧也跟了上去。
一众人来得浩浩荡荡，到最后却还剩下顾夫人孙氏，捏着帕子沾了沾嘴角，不屑地笑道：“饶是你有贵人相助，想必那残破的身子也是难在这儿皇城立足。”
“二郎，为娘劝你呀，还是早日出了府，跟相爷请辞了去，否则你这身子骨留在皇城，怕是骨子都难剩下咯～”
说着，顾夫人咯咯咯笑了出来，眼神阴毒地看着他们，语气却是温柔可人：“二郎，娘亲都是为了你好呀～”
啧！
里芽把手伸进了衣兜里，一边拿出一包药粉，一边朝那顾夫人孙氏走过去，面色冷淡，看得人心里发慌。
“啊！”见他过来，顾夫人脸色一变，急忙后退，“你，你别过来！”
见他拿着那包药粉就要扬起来，尖叫一声，急忙扶着丫鬟婆子跑了！
里芽站在原地，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把那包药粉收好。
“芽儿～”顾千里失笑，走上前，伸手过去，牵过他拿着药粉的手，捏了捏。
顾丞相刚走，不到一刻钟，他们这偏僻的小院儿便来了一大群小厮，见了顾千里，主事儿的上前一步，点头哈腰陪着笑：
“二爷，嘿嘿嘿，小的奉相爷命，前来替您搬院子，您看……”
顾千里第一反应便是看向里芽。
“……”
无语地对视了一会儿，里芽摇摇头，顾千里便起身，亲自去收拾了柜里的衣物鞋袜被褥，仔细地放入那小厮带过来的大木箱子里。
其余的，也不曾带走什么，顾千里背了他的医药箱子，左手牵住人，率先走了出去。
真真儿是把外边明里暗里观望的人吓了一大跳。
早该宣布了无法救治的顾家二郎，现在竟是真如奇迹般，站立了起来。
不止如此，他还走得稳当，竟比之前一步三咳嗽的模样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儿。
如此这般，哪里不被人注意！只怕，他们两人，现如今都是出名了的。
对此，里芽倒是不曾在意过。
环顾四周，只觉得这日行院也好不到哪里去，许是久了不曾有人打扫，现下那些丫鬟婆子端着水盆抹布，进进出出，忙里忙外。
第24章
他俩站在院子的枫树下看着，倒觉着无趣。
脚下，踩着一地落下的枯黄枫叶，混杂了许多已经腐败了的叶子。
待打扫干净，能进入屋子，里芽坐在主屋的客厅，端着一杯热茶仔细品茗，主卧那儿，顾千里正亲自动手铺设着床铺。
用的还是他之前购置的被褥，不值钱，但胜在保暖，却是不比那些新的绸缎棉被的。
“小先生！”顾丞相笑着张老脸，大摇大摆进了来。
里芽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敛了视线，捧着热茶慢慢地喝着。
顾丞相笑出了褶子的老脸一僵，而后笑容淡了下来，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丞相架子，坐到了他左边的位子上。
“是老夫有眼不识泰山啊，今早竟不曾认出小先生！”顾丞相端起茶杯嗅了嗅茶香，笑道：“不知小先生年纪轻轻，医术竟这般了得！”
前途无量！
一时无言，偌大个客厅就这么安静了下来，里芽自顾自提起茶壶，给自己续了一杯热茶，只把他当成了有求于自己的人。
就像在安宁大陆那般，不合眼缘者，不救，不搭理，无视之。
得不到回应，顾丞相也不恼，“不知，小先生怎地认识我家那位不成器的二郎？那逆子竟也不曾告诉与我，怕是怠慢了小先生。”
他倒是不知，哪位做父母的，竟然会如此贬低，无视，甚至看不起自己的孩子？
里芽勾起一个淡淡的笑，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被那个老匹夫惹恼了。
顾丞相还在说：“唉，倒是那逆子给您添麻烦了。”
“不知小先生现下居住在何处？老夫这儿为您准备了一个更好的院子，倘若小先生愿意……”
淡淡地看着他，里芽终于说了他来到这儿的第一句话：“不必。”
被人打断了话，顾丞相有些尴尬，到底是在官场浸淫了那么多年的人，也不曾表现出来，只还是讨好道：
“如此，老夫吩咐下去，给您多派些丫鬟小厮过来伺候着，小先生倘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告知便是，不需与老夫客气。”
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不送。”里芽喝下了杯里的热茶，转身进了主卧。
只余下那顾丞相还在客厅里坐着，脸色铁青，而后冷哼一声，小声咬牙切齿骂了一句：“不识好歹！”便甩袖出了门去。
“芽儿？”见他进来，顾千里摊开被子的手一顿，丢下了被褥，走过来捏了捏他的脸颊，皱眉，“怎地生气了？”
？？？
拍开男人的手，里芽抿了抿唇，淡淡道：“你怎知我生气了？”
顾千里轻轻笑出声，手一伸，把他搂进了怀中，安抚似的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别气，为了那些个人生气可不值当。”
“……说的也是。”
入了夜，太阳下去了，天儿便更冷些，特别是来了这更宽大空旷的院子，久了，少些人气，倒更显得森冷。
里芽用过饭后，便窝进了主卧的床，捏着话本看。
顾千里正在隔壁书房翻翻拣拣，倒是来了几个小厮，恭恭敬敬抬了几个火盆进来，点头哈腰道：“小先生，相爷吩咐奴才给您送了碳火盆儿过来。”
“小先生您看，放这儿可行？”
里芽淡淡地看着他们，倒也不想跟自己过不去，点了点头，而后继续看了自己的书去。
偌大个屋子，有了炭火之后便渐渐暖和了起来，直到他看书看得困倦了，男人也不曾进来说些什么。
这日行院那般多房间，也不必再睡一个屋里。想了想，里芽觉着自己，莫名有些生气和委屈，懒得搭理他，褪下衣衫，穿着裘衣裘裤便躺下了，就寝。
直到午夜，顾千里这才悄声进了屋，在床边站了一会儿，跟做贼似的，悄悄褪下衣衫，爬上了床。
其实从他进门那一刻，里芽就醒了，只是闭着眼，想看他干嘛，大半夜不睡觉，竟跑进他房里来。
谁知那厮竟然会爬上他的床来！
顾千里在床边躺下，悄悄松了一口气，就着微弱的油灯亮光，侧头看向他，而后露出一个憨憨的痴笑。
“顾千里。”长本事了？
闻言，顾千里的身子一僵，连笑容都僵硬在脸上，见他转过头来无语地看着自己，顾千里心脏噗通噗通乱跳。
只觉得做贼被抓包了！
好羞耻！
“我，我我我……”
男人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什么来。
叹了口气，里芽把被子拖过去了些，又无奈又好笑道：“被子盖好，可别着凉了。”
闻言，顾千里眼神一亮，也不管被子了，连忙滚了过去，把人紧紧搂住了。
里芽睡了那般久也没把身子睡暖和，倒是男人突然贴过来，他的身子温热得紧，索性也就任由他抱着睡了。
蹭了蹭男人暖和的胸膛，睡得暖和舒服了，总比冰冰凉凉难以入眠好。
他倒是睡得舒服了，哪里知道顾千里那二傻子咧嘴笑到了凌晨才睡去。
第二天一早，皇宫里的管事公公早早等在了他们院儿客厅里，顾丞相陪着，主卧的门被拍得震天响。
倒是把里芽的起床气拍出来了，狠狠一掀被子，看着那门的眼神都是阴冷的。
“芽儿！”顾千里急急忙忙跟着坐起来抱住了人，把被子拖回来给他盖好：“别气，可别着凉了。”
“你再睡会儿？嗯？”顾千里一边起身穿衣，一边哄他：“我出去了就不吵了……”
“二爷！”他们许久未应人，外边伺候的小厮急了：“相爷跟林公公正在客厅儿等着您与小先生呢，说是圣上有旨，您快些吧？”
“……”妈的！
里芽刚躺下去，闻言又爬了起来，踩着被子踹了好几脚泄愤，气哼哼下了床穿衣。
真可爱～
顾千里在心里憋笑，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这才过去帮着他穿衣。
出了门，圣旨早已经宣读完毕，出去便被那林公公跟顾丞相带着走了，竟也不管他们是否用膳。
坐在马车上，里芽靠着顾千里昏昏欲睡。
自从他那老不死的师傅过世，他便再也不曾被迫早起过。
第25章
马车一颠簸，顾千里急忙抱住了睡得七倒八歪的小孩儿，让他趴在自己怀里睡。
皇宫果真气势如虹，在安宁大陆，他接触的权贵极多，现下见了坐在大殿上那位年轻的帝皇，他倒还是觉得无趣。
真真儿是困得很。
在一群跪下的人中，他只眯着眼睛，作揖，行了拱手礼，突兀非常。
“大胆！”殿旁伺候的主事儿太监捏着嗓门吼：“见着皇上竟不下跪！”
里芽慢吞吞收了礼，直接无视了人，瞌睡终于醒了些。
他已经行了安宁大陆最恭敬的礼仪，这还是看着顾千里的面子上，倘若都不满意，那他便离了去。
“你便是治好了顾尚书的小先生？”孙洵挥手制止了那太监的诘难，似乎对他颇为感兴趣。
抬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里芽站到了终于得以站起来的顾千里身边，敛了眼神，端的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
孙洵抚掌大笑，“来人，赐座！”
“你这小先生，倒是有趣得紧！竟是不怕朕？”
侍女端了糕点茶水上来，里芽捻起了一块儿水晶桂花糕，放入嘴里慢慢地品吃着，连个眼神都懒得分与他。
喝了一口茶，里芽皱了皱眉，淡淡道：“顾千里，你不要吃水晶桂花糕。”
这茶水混了那水晶桂花同糕吃，两者本没什么，只是里边儿的药性冲突了，药性极阴寒霸道，实在不适合他这么一个身子骨刚好的病患。
偌大个屋子，恐怕也只有他敢当着皇帝的面儿旁若无人的吃东西。
顾千里无奈地点了点头。
倒是孙洵接了话：“噢？不知为何不可吃？这桌上那般多待客用的糕点，小先生倒是觉得，顾尚书可以吃何种糕点？”
不是不能，是不适合吃。
里芽捻了一块绿豆马蹄糕入口，看着那高高在上的人，缓慢咀嚼，咽下，喝了一口茶水，才淡淡道：“药性相融相克，就这桌上的糕点，配个几种毒药出来倒是不难。”
“放肆！”林公公捏着嗓子尖锐的叫喊出来：“圣上面前，休得胡言！”
淡淡地看了那太监一眼，里芽敛了眼神，继续低头捻了糕点，填肚子。
“行了！”孙洵颇有兴趣地看了他一眼，挥手道：“顾尚书与小先生留下，其余人跪安吧。”
“皇上，这……”顾丞相还想说些什么，只是看了孙洵那不悦的神色，张了张口，还是恭敬地跪了安。
偌大个议事大殿，现下倒是只剩下了伺候的太监公公和他们三人。
光是看着他吃，孙洵都觉得极为有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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