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你很紧张。”
楚图半眯起眼睛,像一只面对天敌的短毛猫,发出自己的警示:“要你管。”
商唤年完全屏蔽了他的警告,咯咯地轻笑了起来。
“怎么?”楚大导演的眼神在他脸上哧溜溜地打转。
商唤年摇了摇头,垂下了眼睛。
“谢谢你。”
楚图的呼吸一下子慢了下来,连带着心脏都开始跳得慢而沉重。
下一秒,楚图就后悔了。
当商唤年趁他神情恍惚直接把他反压到墙上且他发现这个人之前一直没用全力、自己根本推不开他的时候,楚图脑子一下子乱了。
他怎么就这样轻信了这个人??
他还真当这人是心地纯良的单纯小白花??
看到楚图面如死灰,商唤年噗嗤地笑了出来,微微凑到了楚图耳边,在那紧张到泛红的耳朵边微微吹气:“是真的。谢谢你,愿意为我这个已死之人的危险而焦虑、在意。”
楚图知道,他是在说教学楼下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也没多想,只是有一股暴躁的火花在心里熊熊燃起而已。
“原来,被同化之后的事情……你还能记得啊……”
商唤年说:“你去问小周和陈巫九,他们肯定都是没有记忆的。但是我本就特殊,即使控制不了自己,却能记得一切。”
楚图心里这才暗叫不好,应该想到的,他在午夜世界里那么特殊。
他的心思一下子都写在了脸上,和商唤年这种演技的老手肯定不能比。
商唤年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有些低落地说:“你为什么不愿意承认你在意我呢?”
楚图沉默了一会儿,开口:“你应该知道的,你给人的感觉很神秘。即使我记起了我们年少时的事情,但是这不代表你在我心里没有危险性。”
商唤年黑色的瞳孔中没有情绪。他只是放开了楚图。
楚图舒了一口气,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的手腕,松了松脖子。
一片寂静中,商唤年慢慢说:“我以为,经历了这些,你能想起更多的事情的,但是没想到航线消除记忆会这么彻底。”
楚图说:“你如果愿意说,我就愿意听。”
“说了,和自己想起来,那是不一样的。”商唤年苦笑,“而且有些事情,本就是心照不宣、毫无考据的,又让我怎么开口?其实有些痕迹还是能找到的,但是却不能证明我说的话,到时候你倒会以为是我在骗你。”
楚图拉了一把椅子坐到离他远的一端:“你死的那条航线……哦,不,应该说让你参加小岛任务的那次航线上,我也在吗?”
“嗯。”商唤年爽快地点了点头,他顺势拉过一张椅子,想要拖到楚图身边坐下。
“等下!”
商唤年:“?”
楚图气势汹汹地手指向房间的另一端:“坐过去!”
不上当的最好方法就是让他离自己远远的!
商唤年:“……”可怜他的小动作还是没能逃脱楚导的法眼。
他乖乖地拖着椅子到那边,无奈地坐下。
楚图看他坐下了才继续问:“那,那个夜晚我也在吗?”
“在。”商唤年说。
楚图沉吟。他不是心大的人,如果有人死在了自己的面前,他或多或少都有印象。但是对商唤年,他完全没有。
商唤年笑了:“别想了。那个午夜世界很特殊,你不会想起来的。”
“和这个世界一样,小世界会对玩家的精神进行改造吗?”
“是的。”
楚图皱着眉头说:“我说,你既然粘着不放就不能把话说清楚吗?别拿上个白天那套来糊弄我。即使那个世界那么特殊,我也绝对不会忘记的,如果我们真的是爱人的话。”
“我知道的,你是这样的人。”商唤年说,“即使是为了那些互不相识的陌路人,你都在承受现在犯病的痛苦。”
“那就把话说清楚。”
商唤年抬起头,静静地看着楚图,眼中波澜不惊。他的眼神几乎要把楚图看毛了。
他慢慢地开了口,和楚图讲了那个晚上发生的故事。
楚图突然开口:“等等。”
商唤年抬头:“怎么了?”
楚图用一顿一顿的语气说:“这次,说实话。我想听你的实话。”
“好。”商唤年笑了,“第三夜,我确认了你的心意。那么说开了也没什么。”
楚图低下头咳了一声。
接下来,商唤年就开始讲述那一个改变了两人命运的夜晚。
.
那个午夜世界是一个十人副本。
其中一人是岸客,带着他的主顾,而他的主顾又带着两个朋友。
这么一个四人团队在那个晚上占据了主导。
而这条航线是楚图和商唤年的第一条航线,两人虽然经历了前几晚的磨砺,但相对于那抱团的四人仍然算是小羊羔。
午夜世界的背景是明治维新之前的日本。他们所有人一睁眼就发现自己躺在了榻榻米上,空气中弥漫着极度旖旎、浓郁的熏香味道。
“唤年,唤年,你醒醒。”楚图醒的时候已经有两三个人坐起来了,他看着其他几人面色不善,想要尽快摇醒商唤年。
商唤年揉着眼睛起身,瞳孔慢慢聚焦,咳了两声。
他们现在的姿势太诡异了。
榻榻米上平摊了十张白毯子,而每张毯子刚好可以放上一个人。当他们没有意识躺在那儿,似乎那是一块裹尸布,而不是毯子。
十具“尸体”分成了两排,一排五个,脚对脚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了榻榻米上。
两排中间放了一张小木桌,上面点着一只白色的蜡烛。这支蜡烛是整座房间里唯一的光源。
商唤年起身打量了这座房间。
这是一座非常典型的和屋。一面靠墙,另外两面是纸糊成的隔断,还有一面是纸糊成的推拉门。
令他感到不舒服的是,这些纸糊成的墙和门上画满了艳丽的花纹。即使他们并不学古典美术也能看出,这些花纹非常精美、华丽,即使不一定出自大家之手,它们的作者也不是小户人家能请的起的。
而与此相反的是,他们身下的榻榻米非常破,看上去已经用了非常多年,甚至有些钩刺,而那张放了蜡烛的桌子也是瘸了腿的。
商唤年感受到了另外已经醒来的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抖动了一下肩膀,向楚图靠拢了过去。
楚图拉过他,在他耳边悄悄说:“这里好像有岸客。”
听到岸客两个字,商唤年不由自主地僵直了。
楚图以为他还是没有走出来,轻声宽慰道:“老师他最想看到的,就是你好好活下去。打起精神来,千万别被他们吓到。我们不可能给他们当炮灰垫背的。”
商唤年点了点头:“我知道。但是,我爸的仇,我一定会报。”
楚图叹了口气。他到底还是沉浸在那种情绪中。楚图担心,这会让他自己陷入危险。
商唤年的父亲就是他的导师。
实际上,他会踏入这一行受的也是商先生的熏陶。
那时,街上只有他们两户亚裔人家,他们的父母很顺理成章地往来沟通,建立了很深厚的友谊。而当时,楚氏夫妇忙于自己的事业,常把自己的孩子托给商家夫妇带,一来二去,楚图对商家人和自己家人一样熟悉。
商先生是大学电影学的教授。楚图在他的熏陶下对电影产生了兴趣,以至于学习了这个领域,在本科毕业后,拜了如同父亲一样的商先生为导师继续学习。
而这一次,他跟着商先生出访,商唤年也跟着来。哪里知道,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看到自己的老师、自己的父亲。
商先生死在了上一夜,而时间并没有停留,他们伤心了不到一天,又要继续开始下一次征程。
房间里的人陆陆续续醒来,开始叽里呱啦地说着不同的语言。
那四人团体都是日本人,说的是日语;楚图、商唤年和另一个小姑娘是中国人,他们两个中文英文都没问题,但是小姑娘的英语水平有限,只能说些单词;还有三个人都是美国人。
“他们不怀好意。这里是他们的主场。”商唤年对楚图说。
那四个日本人都会说英语,其中一个和楚图颇有渊源,同样是在美国求学的电影人。但是这种情况下四个人聚在一起,当着他们的面说日语,只能代表两件事:不想与他人共享,不屑在意他们的眼光。
刺啦——门被推开了。
所有人回头,看到门外站着一个穿着纯白和服的妇人。
她的脸被米粉涂成了雪白色的,梳着大发髻,恭顺地低头站着,面对屋里的众人。
阴风阵阵从门洞向屋内吹来,将妇人的素白衣服吹得猎猎作响。
楚图拉住商唤年的手一把握紧,两人呼吸急促地看着妇人的身后。
一个梳着武士头的男人,正狠狠挥起细长的长|刀,正要向妇人的脖颈上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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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里的故事不是详写,很快结束的。
感谢Chires的五瓶营养液和糖醋不要排骨的20瓶营养液~
第55章 鬼刀
“等一下!”那个中国女孩猛地冲了出去, 想要把妇人拉开。
“你疯了!”楚图拉住她,毕竟都是中国人, “这是个NPC而已,你要去送死?”
女孩被他猛地拉住了,顿了一下。
下一秒,喷薄而出的血液像喷泉一样溅满了榻榻米, 将两旁的纸墙全都染满血红的颜色。
女孩正维持着回头看楚图的样子,面露怒色。她的背后完全被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
两滴血溅到了楚图的脸上,他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和女孩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房间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们两个的身上。
咚咚咚, 走廊里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一群说着日语的男人闯进了房间, 两人一个,架起他们,就要把他们往外拖。
房间里顿时响起了英语和日语鸡同鸭讲似的对话现场。然而, 在这些npc的面前, 他们各个都没有反抗之力,被拖出了房间。
所有人都被带到了外面。这里是一个电影中常出现的经典日式院落,看得出, 制式和规格都很高档,然而, 却处处透露出年久失修的样子。
他们被带到了后院的祠堂里。
祠堂的正中央背对着他们, 坐着一个形容枯槁的老人, 这位老人的脊背蜷曲。
祠堂的正中央放着十个蒲团, 很明显在等着他们。
架着他们的男人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他们分别放到了蒲团上,然后双手背后,威严地站在了门口,堵住了门。
那个老人转过身来,死鱼一样的眼睛在他们的脸上扫了一圈,发出了桀桀的笑声。
他转过身来,众人才发现,他的身体挡住了一坨白色的东西。
老人慢慢站起身来,他们才看清楚,这正是刚才被杀死的妇人!
这具尸体凭空地出现在了祠堂里,而刚才他们进来的时候,老人正在翻看这具尸体。
总之,在祠堂里的时候,两人都吓坏了。那个老人操着一口日语巴拉巴拉地讲了半天,他们两人也什么都不知道。
那些美国人和他们一样,都是一头雾水。但是,楚图从四个日本人的脸色看出了,这个夜晚恐怕很危险。
那个老人讲完之后就把他们给放了。而他们在打手的安排下入住了房间。
与之前的粗暴对待完全不同,他们被安排到了非常华丽的房间。虽然这些房间和整座院子一样透露着腐朽的气息,但是至少他们的房间里有炭炉,有非常明亮的烛光,有熏香,桌子上还有热的茶水。
商唤年被安排到的房间里楚图很远,他们一个住西边,一个住东边。
当那些打手走了之后,商唤年忙不迭地来找楚图。
楚图说:“我们完全没有头绪,需要去问问那几个日本人。”
商唤年握紧了拳头:“他们不会告诉我们的。我也不相信他们的话。”
“你不必这么紧张。那个老头说的话没什么可以保密的。”突然,一个声音用英语在他们背后说,正是那个日本富二代,石井一郎。
他和楚图有几面之交。作为在美国求学的亚裔,而且都是追随名师学习电影的人,他和楚图在年轻一代里面其实定位非常相像,他们两人的作品在一些比赛和展览中常常被并列提及。楚图想对他不熟悉都不容易。
“怎么?既然这样的话你刚才怎么不在全部人面前就清楚地说明白?”楚图挑了挑眉毛,问道。
石井做出了一个美国式的反应,露出了“你这是在为难我”的表情:“那会儿大家都很害怕嘛,别这么紧张。我这不是一个个来传达了?我多么善良啊。”
商唤年冷眼看着他,质问道:“那你就明白地说啊,装神弄鬼地干什么?”
石井耸了耸肩:“好,好。那个老头刚才在说,我们这十个人都是用来试刀的活人。刚才那个妇人就是上一批最后一个试刀的奴隶。”
“试刀?”
“对,”石井说,“你知道的,我们日本人对刀是有信仰的。古时候的确有专门的人和组织来试刀。”
“拿活人试刀,也真符合你们啊。”
石井看起来很生气:“楚,如果我们有命回去的话,我一定要告你种族歧视!这是封建时代愚昧的事情,而且古代是拿尸体试刀的,这个小世界不过是想要我们的命才这么设定。我们现在都是文明人。”
楚图没理他:“那他给我们这么好的房间干什么?”
“他说,江户最后的鬼刀要出世了。最近府里不安宁。外面也风声鹤唳,买不到刀奴了。所以,对于他们而言,我们虽然最后的结局是悲惨的,但是是要为神圣的鬼刀献身的,需要受到最好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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