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送忠武将军。”
“恭送忠武将军。”
百姓们找回理智,祈穆的死与祈染并无关系,他们不该如此,于是送葬的队伍继续启程,两道百姓一遍又一遍喊着,逝者已逝,活着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颜悦清没有在人群中发现沈文轩的身影,或者说他现在正在某处冷眼旁观者一切,对于祈染他从来只有利用,现在祈穆死了,祈染一个不思进取的纨绔子弟便毫无利用价值,他自然不会淌浑水。
悲痛只是暂时,时间是抚平所有伤痛最好的良药,许多人都这样觉得,可颜悦清却觉得并非如此,时间只会让不在乎的人远去,让在乎的人更在乎,更加刻骨铭心。
没有沈厉宸在的日子里颜悦清还是经常会去都城郊外的酒馆,去找唤阑喝酒,听他说一些有趣的故事,最近唤阑收到了一封信,信上却并没有署名,只是写着,“我过得很好,无需再念,往后各奔前程吧。”
颜悦清不用思考也知道是谁写的,他看着唤阑嘲讽地笑出了声,随即便烧了那封“来历不明”的信,火光一点点燃起,带走的是一份执念,也是唤阑对过往彻底抛弃的决心。
颜悦清喝着青梅酒,趴在竹窗上,这才没过多久,但思念却像洪水一般拦不住了,他的四皇子此刻是不是在战场上,用着锋利的刀刃,手刃那些凶恶的蛮夷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晚上做梦梦见小说完结后有小伙伴给作者君打负分,好吓人。
然后说一句中国加油!
第36章
最近都城人最喜欢聚齐的地方莫过于济贤楼,里面几层楼坐着的,站着的几乎全是人,他们都是为了听墨先生说书而来,倒不是因为这个墨先生说书说得如何好引人入胜,重点在于他所讲的故事。
这不,连颜悦清也一掷千金抢到离墨先生最近的前排位置,沏一盏香茗,桌上放的全是都城铺子最好的糕点,众人翘首以盼,墨先生才从帷幕后面走出,只见他一头白发,还留着长长的胡子,手中拿着一把白扇,写着偌大一个“墨”字,举手投足都有一股道家气势。
颜悦清轻抿一口茶,屏气凝神准备听墨先生开口,心里莫名紧张起来,墨先生见众人逐渐安静下来后,“啪”地一声打开手中的折扇,像往常一样缓缓开口。
“上回说到四皇子沈厉宸三天夺回五城,这一回本人就要给大家讲一讲他是如何以两千残兵智退敌方两万精兵。”
“好。”
“好。”
“墨先生快快讲来。”
四周此起彼伏的都是一片叫好声,颜悦清也不禁拍起手,从别人口中听得沈厉宸在边线的故事,听到他们的夸赞,就像是自己家的璞玉被人发现,一点点将其光华展露于世。
颜悦清被现场的氛围感染着,更加想念沈厉宸,近几月边线频频传来捷报,沈厉宸以不可阻挡之势一路驱赶蛮夷人,打得他们节节败退又无可奈何,都城也在这些捷报里渐渐复苏,百姓不再整天提心吊胆,怕一觉醒来蛮夷人已经攻破都城。
“蛮夷进攻凤鳞城时带着两万骁勇善战的士兵,可当时凤鳞城中老弱病残加起来也不过才两千,四皇子沈厉宸恰好带着两百骑兵寻访到此,面对城外数量如此多的敌人,他们定然不可硬碰硬,要是被敌人发现城中无良将那就糟了。”
墨先生说书时最精彩的莫过于他的表情,眉飞色舞,富有真实感情,仿佛真的能把人带到当时的场景,颜悦清听到此处手中的糕点也停在半空中,忘记要吃,沈厉宸在信中对此事轻描淡写,但颜悦清就知道事情不会如他描述那般简单。
墨先生看了一眼周围看客的表情,十分满意,于是不慌不忙继续道:“所以四皇子当机立断,决不能让蛮夷军队主动攻打,要趁着他们观望的时候就震慑住对方,四皇子说着就带了士兵立即登上城墙,这一上去可就不得了呀!”
“怎么?墨先生你快说呀。”
看客中有急性子的人,最是受不了说书人磨磨蹭蹭卖关子,墨先生清了清嗓子,忙道:“这位公子莫要着急,听书讲究的是心平气和打发时间,像你这般急性子,不好,不好。”墨先生连说了两个“不好”,摇头晃脑着。
周围的人低低笑了出来,惹得那说话的人不好意思地又躲回人群里,墨先生笑了,接着说道:“蛮夷军队首领隔着老远就见到城墙上插着的“沈”军旗帜,也认出了四皇子的身份,顿时心中忐忑起来,因为他们最近实在是被四皇子打怕了,一时之间不敢贸然上前,于是便派人叫阵,打算先试探一番。”
“叫阵之人是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那一嗓子喊出去,真真是连对面山上都能听见,他喊着‘尔等鼠辈还不快快迎战,莫是怕你家爷爷打得你们满地找牙?’,四皇子深知他们话语粗鄙是故意想激怒他们,便也派人叫阵,‘不想死的就速速离开’。”
“蛮夷军队首领带了两万精兵,怎么说也有点底气,虽然在四皇子手下讨得不少苦吃,但他早就在攻打凤鳞城之前就探得情报,说城中将士不到两千,且皆为老弱病残。”
“他想着四皇子是不是在装腔作势,城中是否并无能与他们抗衡的军队,四皇子见此挥手,身后两排射手携着弓箭立即架到城墙上,只要他一声令下就会下起一场箭雨,‘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你们当真不退?’四皇子声音冰冷,充满杀意,仿佛下一刻凤鳞城门便会打开,接着里面就会涌出令人闻风丧胆的沈军。”
“蛮夷军队首领额头冷汗直冒,要是真的有这样的军队,为何四皇子不直接开门迎战,还需跟他们费什么口舌,要是今天他能俘虏到四皇子,那就是大功一件,或许他们又能续写一夜攻破三座城池的神话。”
“在这样的念头驱使下,他下令了,‘全军进攻’。”墨先生讲到此处,颜悦清的心也跟着一起一伏,仿佛要跳出来一样。
“就在此时,凤鳞城城门发出阵阵‘吱呀’声,看样子竟是要打开,门开得越来越大,敌军已经能从缝隙中窥得城中些许光景,黑压压的一片,望不到边际,仿佛从地狱走来的修罗一般,即刻便会冲出城门将他们撕个粉碎。”
“与此同时四皇子的声音如同催命符咒般缓缓响起‘杀。’蛮夷军队将领瞬间慌了,再也不敢前进一步,急忙驭马掉头,拼命喊着‘撤退,撤退,全军撤退。’前方打头阵的兵马率先动作起来,后方却不知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看见他们的同伴惊慌失措驭马狂奔逃命后就已明白,也跟着跑了。”
“当时场面混乱至极,黄沙扬起半丈高,令人啼笑皆非,有不少蛮夷士兵因为推攘成为他们同伴马下亡魂,四皇子从始至终都只是站在凤鳞城墙上观望,不费一兵一卒成功智退蛮夷两万大军,等蛮夷将领回去细想后才发觉自己上当,可等他们再次杀回凤鳞城时,四皇子援军已到。”
“至此四皇子便成功保住了凤鳞城,并俘获蛮夷将领,可谓是大获全胜。”
墨先生“啪”地收回折扇,“今日本人就讲到这里,若是诸位看官还想再听,明日也是同样的时间,还请多多捧场。”
“好。”从楼上不断扔下花捧,久久回荡着掌声,有花无意飘落到颜悦清的衣服上,四皇子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正大放异彩,不知有没有长高,边线的风沙烈阳有没有将他晒黑,颜悦清笑着拿下衣服上的花,跟许多人一样,他明明还没有听够,但却已经结束。
其间颜悦清还听到许多人都在议论沈厉宸,不乏有盘算着等沈厉宸凯旋时要将女儿嫁给他的,颜悦清并不生气,反而同情这些女子,怕是日后要让他们伤心了。
出济贤楼颜悦清被风一吹才清晰地感觉到寒冷,秋天来得真快,于是他忍不住用手拢紧了披风,算一下日子,沈厉宸已去边线快满三月,他们在这段时间里虽然不能见面,但却常有书信来往。
颜悦清会告诉沈厉宸都城中所发生的一些趣事,沈厉宸则是将他每日的作息交代的仔细,两人唯一相同的就是从来都报喜不报忧,不会让对方担心,就像凤鳞城一战,沈厉宸寥寥几笔就能带过。
颜悦清能从信中逐渐发现他的字进步很大,现在不像以往那般难看,也不枉他手把手教过,正准备打道回府,可还未坐上马车就被人匆匆拦住,来人正是丞相府中的奴才,一脸着急,“公子,可......可算找着你了。”来人想必是跑得很急说话都在大喘气。
“怎么了?我正准备回去。”
“宫里来了管事公公,说是......说是皇上召你进宫,公子不用回府,现下直接坐马车去宫里吧!”
颜悦清点头,却有些诧异,不知沈易章为何要找他,按理说他们并无多少交集才对,“好,我马上去,你不要太着急。”
“对了,管事公公可有说是什么事?”颜悦清上马车前回头又问了一句,“小的不知,管事公公只是传的皇上口谕,叫我们寻到公子速速去宫里一趟。”
“好,有劳了。”颜悦清乘着马车,立即以最快的速度往宫里赶,一路上都在思考,到底天子沈易章找他所为何事?
难道是关于自己父亲?颜悦清瞬间心头一惊。
作者有话要说: 颜悦清:想他,想他,想他
哈哈,感谢小伙伴的收藏及观看,冲鸭!
第37章
一想到天子找自己可能事关颜问白,颜悦清就一刻也不敢耽搁,乘上马车驶上宫道,不一会儿就到达太章宫门口,可到门口后却一个奴才也没见着,与上一次沈文轩设计他的场景过于相似,颜悦清犹豫着,最后还是走了进去。
走进大殿,一抹明黄映入眼帘,颜悦清这才彻底放心下来,随即便行礼道:“参见皇上。”
天子沈易章正坐在案前批改奏折,听见动静后抬眼看过来,与颜悦清对视了几秒,微微恍惚后才开口,“嗯,坐吧。”
颜悦清知道沈易章定是要同他讲些什么,所以也不推辞,谢过皇恩后便在离沈易章很近一处坐下,等待下文,或许是离的太近,颜悦清能轻易看出沈易章眉间的病色,以及他批改奏折都在微微颤抖的手。
“颜悦清,你不妨猜猜朕今日找你前来所为何事?”沈易章的脸上还是如往常一般挂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颜悦清看着沈易章批改奏折的侧脸,与沈厉宸没有丝毫相似的地方,仿佛不像是父子一般,“可是为了家父?”颜悦清一开始猜的就是这个原因,现下自然会如此回答,可天子听到他的回答后却笑了。
“是也不是,你只猜对了一半。”
颜悦清正准备回话,却被沈易章生生打断,只见天子甩下手中奏折,背靠龙椅,明明语气很淡,表情却沾染了几分邪妄,在这一瞬间仿佛突然跟沈厉宸有几分相似了。
“那你可知朕与你父亲当年是何关系?”
颜悦清的确没有想到沈易章会如此问他,反应过来后只能站起身拱手回道:“臣知道也不知道,或许只知道一半。”
“朝廷最近闹得沸沸扬扬,大抵都知道了,只是碍于朕病情好转重掌朝政不敢再议论罢了。”沈易章脸色不禁沉下去,颜悦清看他脸色不太好,竟有些开始怀疑,他的病情是否真的有所好转。
还是强撑?
“你过来,离朕近些。”沈易章脸上的狠厉与邪妄消失得干干净净,忽然之间像是没了力气一般,颜悦清听到他的话后立即走上前来,离沈易章不过两三步的距离。
沈易章坐着,颜悦清站着,所以他微微抬头用目光打探着面前的人,颜悦清感受到他的目光,也不害怕,反而直接对了上去。
沈易章微怔,随即笑道:“你与你父亲长得很像,但也只是长得像而已。”
“是,很多人都说微臣与家父长得很像,但家父性子清冷,而我要聒噪许多,所以臣与家父也仅仅只是长得像罢了。”颜悦清不卑不亢,沈易章怎样说,他顺着回便是了。
“世人皆道颜丞相冷若霜雪,处事不惊,可朕却知道他少年时跟你一样灵动活泼,是朕亲手断送了他所有天真。”沈易章说道此处脸上病色越发明显,嘴唇发白,痛苦万分。
颜悦清第一次见到沈易章如此表情,有些吃惊,一时之间竟找不到什么话来回他。
“朕找你过来,是想给你一件东西。”
“说的再准确些便是托付一件东西。”
颜悦清见沈易章不再提刚刚那些事切入正题,立即严肃起来,“还请皇上明示。”
沈易章拿过放在桌案上一个外表十分普通的木盒,递给颜悦清,颜悦清在沈易章肯定的目光中接过木盒,很轻,但能感受得到里面装了东西。
“打开它。”
颜悦清点头,在沈易章的注视下缓缓打开木盒,“皇上。”颜悦清看到里面装的东西后,瞬间跪了下去。
木盒里面躺着一道明黄的圣旨。
“颜悦清,朕觉得你很聪明,你应该能看出朕的身体状况并没有好转,朕之所以强撑着上朝也不过是为了让那些狼子野心的人能稍微收敛一些,朕自知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所以便写了遗诏。”
“没错,你手上拿着的是朕的遗诏,朕死后你才能拿出来公布于世,朕一日不死你就要将他藏好,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包括你父亲。”
“这份遗诏只能你一个人守着,朕若去了,你便是拿这份遗诏辅佐新帝登基的第一功臣。”
“说来也算是嘲讽,这么大一个朝廷,除了你父亲,朕不相信任何一个人,当然也不相信你,但你是他的儿子,所以朕才会给你这份遗诏,若是你想看遗诏上写着什么现在就打开来看。”
“出了太章宫的门你就该把它藏好,等朕死了才能拿出来。”
忽然之间,颜悦清感觉手中的木盒变的沉重起来,压着他,让他呼吸都变得困难,“臣自觉难当如此大任,但定不负皇上所托,臣在,圣旨便在。”
“你不看?”沈易章轻笑。
颜悦清已经知道结果,所以不看也无妨。
“那朕直接告诉你吧。”
颜悦清:......
“你不问朕为何不将遗诏给你父亲?”沈易章觉得颜悦清的表现过于平常,仿佛早就猜到结局一般,颜悦清不语,只是将目光投向沈易章,沈易章看见颜悦清的脸,与少年时的颜问白重合起来,本是一腔柔情,可到了嘴边就变了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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