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九看着书兰的背影,无奈的笑了笑,果然还是小姑娘,一听说能休息就立马跑了出去。殷九拿起筷子,夹起了一块鱼肉送进嘴里。
这个味道,难吃的有点熟悉啊......
虽说灵魂一直困在玉佩里,因为之前一直跟着殷九,花黎差不多也把这座府邸逛了个遍,很容易地就找到了步惜雪的屋子。步惜雪正坐在屋前凉亭里看书,她白皙如藕节的手臂上套着一个翡翠镯子。
花黎不自觉想起了当年第一次见到步惜雪,满头珠翠衬着她娇艳无比的容貌,走在一群女子之中最为惹眼。就算是魔界太子。 花黎,她都懒得搭理两句。如今的步惜雪褪去了那些冗杂的装饰,倚在石桌上,一手拿书,一手抚摸着肚子,似乎是在给腹中未出世的孩子念书。
花黎正要上前,没想到步惜雪已经注意到他了。步惜雪笑着朝花黎招了招手,“书兰,过来。”
花黎这才如梦初醒,如今他附身在了书兰的身上,而他自己的身体......他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陪我坐一会儿,”步惜雪拍了拍旁边的石凳,“在这里坐了两个时辰,我都快无聊死了。”
花黎坐下,印象中的步惜雪一直是盛气凌人的样子。她生来容貌也好,地位也好尽数握于手中,说话看人都是带着三分戾气。当年花黎死活不愿意和她成亲也就是因为花黎不喜欢说话比自己还冲的人。
搞没搞错,我才是魔界最拽的仔!
花黎本想开口问这一百年魔界发生了什么,自己的父王去了哪里?那个什么炽天魔尊又是从哪里跑来的?但没想到一开口却变成了:“你过得好吗?”
步惜雪愣了一下,她不明白书兰这个丫头怎么没头没脑地问自己这个问题。
“挺好的,”步惜雪摸了摸肚子,“之前挺困难的,但是自打九将军收留我之后,就......挺好的。”
她素净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浅浅的笑容,柔和又小心。
花黎吞咽了都冒到嗓子眼的问题,最后什么也没问,他陪着步惜雪在那里坐了一会儿,直到凌香过来接替自己。
他叹了口气,只是突然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步惜雪也好,殷九也好,人还是那个人,却变得他也不认识了。
花黎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殷九的府邸之中,他突然想喝酒,喝个酩酊大醉、烂醉如泥、一醉方休才能忘却这些,又或许梦醒之后,他还是魔尊膝下独子,与艳冠六界的美人有着婚约,整日里无所事事,携两三好友逍遥度日,不知年岁几何。
就在他惆怅的时候,殷九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他白衣胜雪,眼角却有一抹红晕。
花黎顿时紧张起来,殷九肯定是尝到饭菜的味道,知道自己并不是书兰了。
但是殷九什么都没说,只是让花黎跟着他去了饭厅。
殷九拿过一杯茶,坐在太师椅上,吹了下茶叶,原本平静的茶汤平白无故掀起风波,茶叶浮浮沉沉,恰似一场闹剧在碗中上演。
花黎看着饭厅桌上只剩下些鱼骨的盘子,殷九把那些东西全吃了吗?他怎么吃得下去的?殷九是真的被夺舍了吧。
“你吃完了?”花黎没控制住自己,出声询问。
“嗯。”殷九喝了口茶水,“是我这辈子吃过的第二难吃的东西。”
花黎尴尬的笑着往后退了一步,知道了,第一次就是当年自己在离魂天做的那顿饭。
他随时准备着逃跑。
可没想到,殷九放下了手中冰裂纹茶碗,哑着声音说:“百年前,我被强行塞入花轿,嫁给魔尊为妾,魔尊后妃羞辱我,在我的饭食里混了沙子......当时我深受重伤,急需药物滋补......有一个人,他摔了我的碗,带着离魂天最好的仙草,给我炖了碗汤,做了顿饭。”
虽然那饭菜味道极差,却是天将殷九这辈子所收到的第一份关怀。
他原本是天帝手里最称职的兵刃,只消得天帝的一句话,便如同利剑出鞘,见神杀神,见佛杀佛,毫无怨言。只要天帝能多看他这个养子一眼,他都觉得是莫大的荣幸。
从未被人捧在手心中珍视过,也从未尝过一丝的暖和甜。
可是当花黎灰头土脸地捧着饭菜来到他面前,告诉殷九,这是自己做的第一顿饭菜,不管味道如何,殷九都得咽下去的时候,殷九才知道,被人珍爱着的感觉是这样的。
往昔的回忆纷沓而至,殷九的眼眶不自觉红了,他转身背对着花黎,问:“所以书兰,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和那人做的饭菜,味道一模一样吗?”
“或者,我该叫你......魔尊花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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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花黎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就想逃跑,可还没等他行动,殷九就先行一步抓住了他的胳膊。
“九......将军......”花黎像个认错的孩子一样,乖乖地站在殷九面前,“被你发现了啊......那个我,我......”
花黎想和殷九说些话,但是挠破了脑袋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殷九放开了他的手腕,坐在太师椅上。
“坐下吧,我们需要谈谈。”殷九的脸色又恢复到冷若冰霜的样子。
花黎怕了他这副样子,像极了小时候自己不好好读书时夫子喟然长叹的模样。
“我觉得,我有义务告诉你,这过去一百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殷九双手交叉置于膝盖桌上,“坐吧。”
花黎听他的话坐下了。
殷九问:“你最后的记忆是在哪里?”
“狼王的宴会上,我喝了很多酒。”花黎老实交代。
“哦?”殷九诧异,“那你......忘记了不少东西。”
包括有些......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当年狼王的宴会上,花黎非闹着要带上殷九一起过去。殷九素来不去那种寻欢作乐的场合,如今又因为被强行嫁给了花黎的父王,正闷着一肚子的怒火没地发泄。那时候的殷九只想着如何能打上天界,把天帝的头给拧下来当球踢。
不过殷九也知道,若想东山再起,眼下花黎就是个最好的助手。即便不喜欢,即便知道宴会上会有人对自己指指点点,殷九还是答应了陪着花黎一起参加狼王的宴会。不过殷九还是高看了那些参加宴会的公子哥儿们,他们一个个都想着拍花黎的马屁来谋私利,根本不敢对颇得花黎喜爱的殷九说些什么碎嘴的话。
更可笑的是,有些在天界都不怎么搭理殷九的仙家,还特地跑来和殷九搭话。
宴会过半时,殷九着实受不了那些人虚假又奉承的模样,准备甩袖走人。但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奇怪的婴儿哭声。
“谁家孩子在哭?”众人面面相觑,也不知是谁这么不长眼带了个婴儿过来,真是败人兴致。
“不是婴儿......”殷九颤巍巍地站起来,“是......朱厌......”
妖兽朱厌,居于小次山,其状如猿,白首赤足。
“朱厌怎么会在这里?”众人惊慌失措,这种上古妖兽怎么会突然现世,而且干什么不好,非要来狼王的宴会捣乱。
“天将殷九在此,你说朱厌是为何而来!”有个妖怪指着殷九说。
是,朱厌的出现确实与殷九有关。
先前天帝让殷九诛杀西山华山山系诸位妖兽,殷九诛杀了妖鸟蛮蛮和胜遇。上古妖兽只剩下了朱厌,如今朱厌袭来,约莫是为了找殷九报仇。
果不其然,那朱厌嘴里喃喃着殷九的名号,“九将军......九将军......”
它不通人言,只学会了这一句话,就是仇人的名字。
殷九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向天帝复仇的计划连一步都没有迈出去,今日就得死在这里。放眼望去宴会上个个都是酒囊饭袋,遇上了上古妖兽连跑都来不及,一个能打的人都没有。
殷九如今身体尚未恢复,与朱厌硬来纯属找死。而身边站着的花黎,天生体弱,他还不如那些酒囊饭袋了!
“九将军......”朱厌砸开了宴会的大门,一步一步朝着殷九逼近。
狼王宫殿内负责守卫的侍卫朝着朱厌射箭,但是那些弓箭根本无法穿透朱厌的皮肤。有几位仙家出手以仙力化作绳索打算束缚住朱厌,但朱厌不过挣扎了一下,很快就把绳索挣开。
这下子连花黎都慌了。
没想到这上古妖兽如此厉害,在场这么多人都拿它没有办法。
“九将军......”
随着朱厌的叫喊,众人纷纷看向还坐在原处的殷九。
朱厌发现了猎物,瞬间变得狂躁了起来。他双手握拳,长臂掀起万钧之力,将地板砸出了两个大窟窿,然后腾跃而起,朝着殷九猛冲过去。坐在原处的殷九与花黎,一左一右,闪身离开。朱厌扑了个空,回首寻殷九的身影。
殷九筋骨尽断,动一下都疼得不行。如今闪身避开朱厌的攻击都让殷九的胸腔疼痛不已,差点呕出一口血来。
狼王祭出法器,以狼牙炼制的长剑,朝着朱厌的胸口刺去。这一下倒是真的伤到了朱厌,但狼王未曾认真修炼剑术,一顿狂砍乱劈,只伤到了朱厌的皮毛,未曾伤其要害。朱厌疼痛难忍,一掌拂过,将狼王甩在地上,再起不能。
唯一能打的人都脆的跟冰糖葫芦的糖衣一样,殷九只能强忍着经脉传来的痛楚,祭出他的法器———将墨,诛邪。殷九握住一黑一白两把剑,脚踏凌波,朝着朱厌奔去。
朱厌挥拳朝向殷九,却被来人躲过。殷九闪身绕过朱厌腋下,飞至其肩部,然后顺其锁骨滑行至心脏部位,举起双剑,正准备刺入心脏,没想到这时殷九却突然呕出一口血来。
他的经脉刚刚回复,无法支撑殷九的滥用,双剑化作泡影,最后只剩下殷九的双拳垂在了朱厌的肌肉上。
他输了......
只差一点,他就能把剑刺入朱厌的心脏。
就差那么一点。
“九将军......九将军......”
殷九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从朱厌身上坠落。
但是花黎突然跑出来,接住了殷九。
花黎闪身抱住殷九,几个幻影移步,跑到了朱厌的身后。
“滚......”殷九说道,“它想杀的人只有我,你别掺和进来!”
花黎不语,放下殷九后,伸手掌心朝向宴会厅的柱子。
他没有法器,他所修炼的法术,万物皆为法器。
那用红漆漆了一层又一层的柱子突然犹如活了一般,拔地而起,冲开房顶,然后拐了个弧度,朝着朱厌冲了过去。
那柱子前头宛如被削尖的枪尖,破开空气,发出刺耳的鸣叫声。
这邪门的法术就是魔界绝学,万物化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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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然而,那木制的刀刃并不能耐朱厌几何。翻飞的木屑飘舞在空中,而朱厌身上毫发无伤。上古妖兽的皮肤不若普通妖怪,各个都是铜皮铁骨,没有几把好的法器根本伤不了他们。
“早跟你说了,让你滚!”殷九如今痛苦难耐,寸步难行。
“我只是......”说话间,朱厌伸手抓住了殷九,将他捏在手里。
“九将军......九将军......”
朱厌张开了口,他要生吞这个人的血肉,来告慰它死去的兄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把血红色的刀刃从朱厌的喉咙里贯穿而出,另一把刀刃破开了朱厌的胸膛,看起来那竟是如同心脏一般的赤红之色。而后朱厌的身上裂开了千万个血洞,每一个洞孔里都冒出了白色的骨刃。
殷九从朱厌手里掉落,远处看去,朱厌的身体宛如一只不断生长的参天大树,无数的枝桠从它的身体里冒出,开出一朵朵血色的花。
“万物化刃的最高形态,是将有生命的物体化作刀刃。包括灵魂,包括肉体......”
“只是,花黎你要记住,凡事使出这一形态的人都死了......或许是这法术太过霸道,用之必为之所伤......”
“如果有一天,有一个人重要到你需要用这一招保护他,如果有一天你想杀一个人,想到要用这一招对付他......花黎,你一定要想清楚......他值不值得......”
父王的话语在耳边萦绕,花黎缓缓地放下了手,朝着背后倒去,他黑色的长发飘舞在空中。
他值得吗?
花黎忘了问自己这个问题,就已然出手去救殷九了。
不知为何他的脑海里全是那天掀开轿帘子,殷九眼角的桃红色,他爱慕多年的殷九,他无法触及的云端之梦。
“你疯了!”殷九哭喊着爬向花黎,他没想到花黎为了救自己会用这一招,世间人人尽知,万物化刃最高形态,是死招,是得不偿失的死招。
花黎会死的......
那是花黎第一次见到殷九哭,脸都皱到一起了,不好看......真的不好看......
“你还是多笑一笑,哭起来真不好看......”花黎摸着殷九的脸。
“为什么要救我?你会死的......”殷九握住了他的手,“你明明知道用了这一招你会死的!”
“或许是你好看吧......”花黎的嘴里涌出了鲜血,“又或许是你值得吧......”
天将殷九,那是他在心里的某个角落曾小小的仰慕过的英雄。
九重天之上,穿着银色盔甲、白色战袍的将军,手持双剑。那是他羡慕多年的殷九,能打能杀的殷九,能运筹帷幄的殷九,能替父亲排忧解难的殷九。
“所以......那个时候我就死了?”如今附身在“书兰”身上的花黎开口问。
还挺浪漫的啊,英雄救美......啊呸!英雄救英雄......
这句话一下子把殷九从回忆里拉扯出来,“......你没死。”
“啥?”花黎没控制住自己,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救这还没死成?我父王骗我啊......”
“你是例外,”殷九回答,“用过这一招的所有人都死了,除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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