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你遗言都说了十几遍,把你离魂天上上下下都说哭了你都没死成,别说死不死吧,你除了吐了口血之外身体也没什么别的反应。怕你身体出什么问题,你父王还特地叫来了佛界的佛修......但是你就是什么事都没有。”殷九跟讲笑话一样拿茶碗暖了暖手。
“那我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对了说到我父王,他后来怎么样?”花黎问。
殷九轻松愉悦的心情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死了,被人所杀的。”
“谁?”
“我不知道,”殷九回答,“当年你身体恢复之后,魔界众人觉得你天纵英才,想让你即刻接任你父王的魔尊之位。你父王也很高兴,正着手安排你即位,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你父王突然就死在了离魂天的正殿里......”
“你不知道?”花黎反问。
“当时......你父王恨透了我,说是我引诱了你,才害你使出了那样的禁术,狼王宴的第二天,他就把我赶出了离魂天,之后的消息我也是道听途说......”殷九垂下了头,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再然后,离魂天起了场大火,火烧了三天三夜都灭不下来,离魂天的宫女说你没从里面跑出来,众人都以为你已经死在火海里了。”
花黎退了两步,瘫坐在椅子上。
他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花黎转身问:“那我的魂魄为何会在你的玉佩里面?”
“那场大火之后,我......我无法接受你已经死了,我在离魂天的废墟里没有找到你的尸体,而那时刚好鬼界冥府主人手下缺人,我便来了鬼界,跟随冥府之主学了搜魂术。佛修释无痕指点我,你当年行为诡异,怕不是被人夺舍,我回离魂天搜魂,却不巧在废墟里搜到了你的灵魂。我便放在了随身佩戴的玉佩里,想着玉石养魂,总有一天你能回来的。”殷九回答。
花黎叹了口气,“多谢你这么多年还记得我......”
“当年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殷九回答。
没齿难忘。
殷九从来都是冲在所有人最前面的那个,挥刀斩首,举剑杀敌。没人在乎他受过多少伤,也没人在乎他会不会累,他是天将殷九,他就活该要伤痕累累,要残酷无情。但是只有那次,只有那次殷九头一回尝到了被人保护的感觉......
他怎么能忘......
“不过话说回来,殷九......你装我灵魂的和山玉,不是我送你的那个吧......”花黎问。
他还是对玉【势耿耿于怀!
殷九先是没理解花黎说的意思,懂了之后回答:“就是你送我的那个,不然的话,我能从哪里弄来和山玉?”
花黎想撞墙。
“你你你,你天天戴着那个玩意儿做成的玉佩,你......”花黎敲了敲脑袋,“你不觉得奇怪吗?”
“不觉得。”殷九捧起茶碗笑了笑,“反正我的魂魄也不会被养在那个里面。”
“你是故意的!”
“对,就是故意的。”
花黎又要气疯了!
这个人!怎么这个样子!
不过殷九没告诉他,在多年之前,他捧着装着玉【势的盒子找到琢玉的老师傅,让他帮自己雕刻成并蒂莲花的玉佩。师傅看着形状着实尴尬,让殷九换一块再来。
但是殷九就不,他另可多加些工钱。
琢玉师傅拗不过他,硬着头皮雕刻,“你换块玉料不行吗?这玩意让我怎么下手......”
“这是他送给我唯一的东西......我想戴着,一直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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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你的问题问完了吗?”殷九探了下茶盖,不过一段故事的功夫,茶水已然冰凉。这鬼界住着就这点不好,阴气太重,什么暖和的东西都会被这股子阴气消磨殆尽,“该我问了,你为什么会在书兰的身体里?”
花黎抬头看着他,说来也是,自己只顾着问这一百年的事情,把蒙面人闯入殷九屋子、杀了书兰的事情忘了个干净。花黎将自己在玉佩里看到的事情完完整整的告诉了殷九,殷九听完默不作声,过了好一会儿才抬头说了句跟我走。
他们先是回了殷九的房间,殷九拿了一件象牙白的衣,随意搭在手臂上。穿过回廊,走过长满青苔的青石小道,路的尽头是一池废弃的枯莲。
那颓废的枯黄色点缀着脏绿色的水,浓的像化不开的绿漆一般。偶尔能在枯萎的莲叶中见到几个干瘪的莲蓬头,内里黑黢黢的莲子跑了几颗留了几颗。
“你莫不是要效仿哪吒三太子......拿莲藕给我......做个身体吧,”花黎指了指这满池颓败的莲,“能对我好点吗?这也太......”
殷九没有理他,随手将那件象牙白的衣裳扔在了地上。从背后抽出存放在脊椎里的诛邪剑,右手握着剑柄,左手握着剑刃,一抽一拉,飞溅的血滴落在了那一池莲花里,霎时间,死物复苏,莲华回生。
满池的莲花褪去面脸上的枯黄和黑斑,显现出了原本或青或白的美。那汪池水的脏绿色也渐次消失,透澈得能看见池底的鹅卵石。
若不是在这终年不见天日的鬼界,花黎都觉得自己耳朵里快要能听到黄鹂的啼鸣。
“进去!”殷九拿满是血的手掌推了下“书兰”的背,“书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下了莲花池。
霎时间溅起水花百丈,凌厉的水滴落在了殷九的腮边,然后顺着他的轮廓流下,像极了一滴泪。
书兰是修炼不过百年的精怪,不知父母是谁。殷九收留她,才刚给她订了婚,再不过一月,殷九就能给她把这留了好多年的长发挽起,梳一个好看的垂云髻,插上金色的花钗,顶着红盖头从这鬼界嫁出去。那头乌黑的发,应该配得上最好的黄金歩摇,而不是漂浮于这荷花池里,宛如玄黑的绸缎裹着她冰冷的尸体。
突然四方阴气如收到指令一般,汇聚于莲花池之上,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那汇聚而来的阴气形成了风卷,一时间飞沙走石,乱尘狂啸。连站在莲花池旁的殷九都无法控制的用衣袖遮掩着那些碎石。
经过一阵骚乱,荷花池恢复平静。殷九放下手,莲花池的中央,缓缓站起一个男人。
湿透的发丝黏在他的脸上,水如纹路从他的皮肤上落下,他闭着眼睛,睫毛上还沾着几颗混着月华的水滴。
六界美人榜,不分男女,不列名次。
但独独有一个人,是当年那群纨绔子弟在榜上写下的第一个名字。那人便是“星眸月影,万花归一”,魔尊花黎。
他赤【裸上半身朝殷九走来,在盛放的莲池里,不经意就能拨动人的心弦。
“别来无恙......”花黎睁开眼,然后很快又闭上了,“啊啊啊啊眼睛里进水了!”
他赶紧拿手去揉,但越揉越疼。
殷九没忍住嗤笑出声,这个傻子。
“殷九你给我吹吹!笑什么笑,你没被水迷过眼睛吗?”花黎气得拍打水面,像极了跟人斗气的鸭子。
“我劝你赶紧上岸,我的血维持不了那么久,”殷九收起了笑意,“如果你不想被泡在污水里的话。”
花黎赶紧扎进水里游回岸上,捡起那件象牙白的衣裳,披在身上。
殷九背过身去,给他时间整理衣服。
“这个莲花池是从那里来的?这么神奇,能给我做个身体出来......”花黎一边往上提拽着裤子,一边和殷九搭话。
“佛界的莲子养的这一池莲花,你说呢?”
“好东西,哪天我也去佛尊要一个,没事给自己捏个身体玩玩,”花黎系上腰带,“这个身体能用法术吗?”
花黎手捏术诀,莲花池中央的一朵枯荷拔地而起,花瓣化作锋利的剑刃,朝着殷九袭去。
殷九纵身而起,躲过莲花刃的攻击,落在黛瓦之上,那莲花刃也追了过来,将瓦片掀翻如同缠蛇追逐着殷九。殷九祭出将墨,双剑在手,回旋一避,将将墨剑刺入了莲花刃之中。
再怎么说,化作刀刃的莲花,本身也不过就是个莲花罢了。
那如同枯枝被折断的声音刺入耳中,莲花刃还在延长,并如同长蛇一般扭动身体想要摆脱殷九,殷九以花茎为跳板,升腾而起,抽出将墨剑,顺着花茎绕其三匝,刀舞刃落,花茎便被他削成了三段。
许久没与人比试过了,殷九落地后,执将墨剑对着花黎。
“开个玩笑,我想试试这个身体能不能使用法术罢了。”花黎往后退了一步,小心翼翼地躲开殷九的剑。
“万物化刃可用,但最高形式不可用。如果你嫌弃这个身体的话,你可以回和山玉里,我那里还有雕刻玉佩留下来的边角料。”殷九刚刚战斗了一场,话里还待着怒气。
雕刻玉佩剩下来的边角料?那不就是......
“不了不了,这样挺好的!”花黎赶紧理好衣服,随手搓了搓湿发,“我穿好了!我们回去吧!”
殷九收起诛邪、将墨双剑,然后走向莲花池,于脏水之中抱起了还浸泡在水中的书兰的尸体。
“抱歉,我当时困在玉佩里,什么都做不了,”花黎看着书兰那张已经毫无生气的脸,“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人杀死。”
“和你无关,”殷九回答,“本来下个月,她就要出嫁了......我当年捡她回来时,答应过要给她安排一个好人家,送她出嫁。”
“那现在该怎么办?”花黎问。
殷九沉默许久,回了四个字:“送她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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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殷九把书兰的尸体放在了她生前用过的床上,然后吩咐下人去鬼市买一副棺材过来。花黎站在他身边什么都没说,静静地看着殷九。
殷九不一样了,不像当年的天将一般飞扬跋扈、写意轻狂。曾经的殷九只知道杀戮,半分怜悯慈悲之心都没有,天帝让他杀谁他便杀谁,屠戮了一整片西山的妖兽,除了朱厌,谁都没从那场浩劫中逃脱。
而现在的殷九愿意为一个丫鬟合上双眼,愿意为她操办婚事,送她出嫁。
素来与书兰关系好的凌香得了消息赶过来,她看着刚刚还活蹦乱跳的书兰突然变成了一具死尸,悲伤涌上心头,趴在书兰身上哭得差点背过气去。
在她哭着的时候,书兰的身体逐渐变小,到最后逐渐变成了一株枯死的兰花。
她原是兰花的花妖,修炼百年方才得到人形,原本香消玉殒之后应当现出原形。但只因她死后花黎的灵魂强占她的身体,方才维持了这么久的人形,如今花黎离去,她自然也露出了原本的面貌。
殷九取来书兰房内那件纁红色的嫁衣,盖在枯萎的兰花身上。
纁红色的嫁衣,是殷九为她挑的绸缎,选的花样,如今只能当作陪葬物埋在鬼界不见天日的泥土之中。
“九老板,”凌香红肿着眼睛,她困惑不已为何刚刚还好好着的书兰转瞬间变成了一句死尸,她哑着声问殷九:“到底是谁杀死了书兰?她刚才还好好的......”
“我会查清楚这件事,还书兰一个公道。”殷九叹气,他心中尚且不知答案,但通过花黎的描述可以肯定,这件事和花黎的魂魄恐怕脱不了干系,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葬了书兰,“如今还是好好葬了她吧。”
凌香断断续续地说:“那我替书兰先谢过老板。”
殷九领着花黎出了屋子,关上房门,让凌香好好地哭一阵。
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殷九让花黎先回自己屋内歇着,他再和府内的人商量一些事。花黎应了一句好,然后拖着步子回了殷九的屋子。
花黎坐在殷九的床上,想着今天殷九交代给他的事情。
太多了太复杂了,他还来不及消化。
自己一夕之间就成了一个掌握了万物化刃最高形态的旷世奇才,然后又突然家毁人亡,连自己都死得不明不白。
花黎每每试图回忆过去,但总是头痛难忍不得不放弃。
若是按照殷九所说,那为何狼王宴之后的事情自己一点都不记得了。
花黎靠在床上,拿头撞墙。
他在玉佩里待着的时候早就想这么干了,今天终于得偿所愿,可撞了也撞不出个结果来。
他到底为什么记不得这些过去发生了的事情,又为什么会不明不白的死去?
花黎想着想着就溜进了殷九的被窝,靠在枕头上睡了过去。
等到殷九回来时,已差不多是两个时辰之后了。那雕花红木门打开时“吱啦”的声响吵醒了熟睡的花黎,他一个激灵就起身坐了起来。
“你回来了!”花黎努力尝试着睁开自己的眼睛,但是眼皮就好像千斤重一般,刚睁开就迫不及待地闭上。
“你睡吧,”殷九脱去罩在外面的外衫,拿了换洗的衣物准备去浴池,“你的灵魂还不习惯新的身体,多睡会儿对你没坏处。”
听到殷九这句话,花黎迫不及待地抱起枕头,蹭了蹭枕头的缎面,上面还残留着些许殷九的气味。
殷九看着他这样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也没阻止,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卷了衣服离开屋子。
花黎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
他睡相向来都不好,喜欢抱着东西睡。抱着被子,抱着枕头,抱着衣服......但凡是摸起来软软得东西他都喜欢捞来抱着睡。但他没想到今天醒来,发现自己抱着睡的是殷九。
咿呀!!!!
花黎翻身从床上摔到了地上。
“大清早的再吵吵给我滚出去!”
花黎这轰隆一声响直接吵醒了睡在他身边的殷九,而花黎不知道,殷九是个起床气特别大的人。大到什么程度?大到鬼界咿呀咿呀乱叫的乌鸦到处都是,但唯独殷九的房顶上没有。
花黎揉着脑袋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正准备说些什么的,那雕花红木门又被人推开了。
承欢端着自己做的粥和小菜走了进来,“老板,我听到你醒了,我做了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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