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罗汉说话跟机关枪似的突突突得让闫乱插不上话,所以闫乱只能在闫罗汉的两个助理碰自己前迅速站起来用事实证明自己没瘸,闫罗汉的表情逐渐迷惑,而闫乱非常准确敏感警觉地提取了闫罗汉刚刚一大段话里的古怪之处:“爸,什么盯梢的?”
“就那个啊,一直桥尾巴那儿盯着你的男人,我看着他还来给你说了什么呢,是不是威胁你不好好要饭就揍你?哎?儿子,你腿没瘸?”
闫罗汉的情绪渐渐平缓,闫乱意识到不大对劲,因为闫罗汉出现后一直到现在,褚时雨就一直没出现,闫乱表情凝重了起来:“那人呢?那男人呢?”
“我让人一闷棍打晕装车里了啊。”
闫乱:......???!!!!!
第11章
褚时雨后脑钝钝地疼着,他努力动了动眼皮想要睁开眼,刚动一下便听到一个关切中透着焦急的声音响起:“医生,他醒了!”
闫乱?褚时雨费力地想了想,眼睛终于在所有大脑神经的催使下睁开,嗯......他躺着,看到了天花板、白色的墙壁、还有几张人脸。
“褚时雨你好,我是你的医生,我现在要对你做一下测试,请问你现在能听见我说话吗?”
那个看起来令人感到安心的女医生道。褚时雨缓慢点了两下头,他的目光移动,看到一张熟悉的脸,专注而紧张地盯着自己。
“好,你知道他是谁吗?”医生指着闫乱问褚时雨。
“闫乱。”褚时雨开口,他的目光又缓缓移动,看到了一张恶狠狠的脸,表情不善地盯着他。
......褚时雨往被子里缩了缩,虽然不认识,但莫名感觉到了危险。
“好,那你记得你昏倒前在做什么吗?”医生回过头不满地看了眼那个据说是家长的男人,那男人长得太凶了,吓到了她的病人。
“我在看着闫乱......”褚时雨说话,他头还疼着,似乎与语言有关的神经反应变得特别慢。
“OK,我来说一下你的情况,因为被打到脑部,有脑震荡和轻微颅内血肿,不过问题不大,未来的两周内要保证充分的休息,减少刺激性因素;具体的治疗方案我会在你出院的时候列出来给你。”
女医生十分敬业,又给懵里懵登的褚时雨检查了后脑肿起来的地方和瞳孔之后才离开。
“老师......”闫乱一脸心疼:“你还晕吗?”
褚时雨呆呆地看着闫乱,他能记起之前的事,那时候他正盯着闫乱的表演呢,然后脑后突然被什么硬邦邦的东西猛地打了下,眼前一黑,晕得干脆利落。
“这是怎么回事啊?”褚时雨压着小小的眩晕感,对这个古怪的恶**件发出了他目前能表达出来的最大疑问语气。
“是......我爸......”闫乱几乎是咬着牙在说,他回过头无语地看了眼闫罗汉,闫罗汉背着手走上前,居高临下眯起眼睛打量褚时雨,语气比他的表情还要横:“你是我儿子的老师?”
褚时雨又往被窝里缩了缩......
“是的。”声音隔着被子听起来有些闷。
“你们下午是在上课啊,我儿子演乞丐?”闫罗汉像莅临监察的领导,一双眼睛又渐渐瞪圆,炯炯有神地盯着褚时雨。
褚时雨点了点头,不知怎么的......他垂下眼,下意识心虚地躲避闫罗汉的眼神,可自己好像,没犯什么错啊?
“咳...咳咳...”闫罗汉清了清嗓子:“那是我鲁莽了,我以为你逼我儿子要饭呢,你那脑袋是我找人打的,你要想还回来随便打,我闫罗汉一人做事一人当......”
“行了......”闫乱知道闫罗汉又要发表他那一套混迹江湖的言论,连忙阻止:“你回酒店吧,老师这边我陪着。”
闫罗汉咂了咂嘴:“这位老师啊,你什么时候想报仇了就给我打电话,我行不更名坐不改......”
闫罗汉在儿子的瞪视里闭上了嘴,又瞅了眼被窝里只露着半张脸可怜兮兮的褚时雨,无奈转过身离开病房。
闫乱心疼地看着反应慢了许多的褚时雨,用不快的语速给褚时雨细细解释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闫乱刚在天桥上躺下不到十分钟,闫罗汉就看到他了,闫罗汉在商场四楼的咖啡厅里,咖啡厅是全透明落地窗,一开始闫罗汉压根没想到那人是自己儿子,只跟两个生意伙伴开玩笑说梁溪这
种发展这么好的城市,市中心乞丐也那么多?
直到那趴着看起来已经瘫痪的乞丐抬了抬头,跟某个给了钱的路人说谢谢,闫罗汉突然觉得这个乞丐的轮廓......挺面熟。
于是他开始仔细观察起来,越看越心惊,两个生意伙伴离开之后闫罗汉直接带着助理蹲桥头了,跟以前抓他的条子盯他一样,甚至神态动作更加专业。
直到有个长得挺好看的小白脸靠近闫乱,闫乱把脸整个抬了起来,闫罗汉才发着抖确认,那他妈就是自己养了十七年的儿子!
闫罗汉足足震惊了五分钟,才大手一挥,让俩助手先去把那盯梢的灭了,又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没别人盯着闫乱了,才去把儿子从水生火热中救出来。
褚时雨表情木着,过了好久才把这件事消化掉。呆了两分钟后提取了闫乱讲述里最让他心惊胆战的两个字,嚅嗫道:“......灭了?”
闫乱扯了扯嘴角,有些难以启齿:“我爸以前...就......”
“黑社会?”褚时雨的理解能力和观察能力渐渐回升,主动接话道。
闫乱抿嘴,十分抱歉地“嗯”了一声:“我爸一直很冲动,对不起......”
闫乱巴巴看着褚时雨,像一只做错了事任训求原谅的小狗:“我会照顾你的,医生都把注意事项告诉我了,我......”
“没事。”褚时雨情绪杂沓,哭笑不得的间隙里夹杂着丝丝起不到任何作用的怒意和无辜委屈。
褚时雨把目光投向窗外,此时天已黑了大半,窗外有风,带着及楼高的梧桐沙沙作响,雨季将至,梁溪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连续下一个多礼拜的雨。
现在约莫已经晚上七点了,闫乱拿着手机在点外卖,按照医生的指导点了清淡的食物,刚刚下单,褚时雨的声音就响了起来:“闫乱。”
闫乱立刻抬起头看向褚时雨,紧张地问:“老师怎么了?”
“你回去休息吧,明天周一。”褚时雨神志恢复得差不多,除了反应慢了点、脑袋还疼着,其他和正常人已经无异。
“你这里没人。”闫乱一下子急了,他压根不在乎明天要上学这件事,满心满脑扑在褚时雨身上,生怕他有一点点闪失。
“我给钟绛发了信息,他待会儿就到了。”褚时雨温柔周到地解释,想让闫乱不要担心。
但闫乱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凝固了、脸色白了、眼里有什么细碎的光闪了闪,然后熄灭。
“他来了?”闫乱嗓子干干地确认,语气也干,尾音打着飘融进空气里,几乎快听不见。
“嗯,你们这周期中考对吗?你回去吧,早点睡,不能旷课。”褚时雨道。
这时候的褚时雨大脑运转速度很慢,视觉神经接收到的画面再转化为信息传入大脑中枢,无法做出像平时一样更缜密敏感的分析,所以这个春雨刚刚落下来的凉凉的夜晚,他只能看出闫乱不大高兴,因为自己让他回家。
而无法察觉出闫乱从眼睛蔓延到全身的悲伤和落寞,因为自己联系了钟绛。
第12章
离开医院的时候细凉如丝的春雨已经落了下来,断断续续打在闫乱脸上、手上、打在他曝露出来的每一寸皮肤上,雨点几乎没有重量,但每一下冰凉却仿佛落在闫乱心上,一下一下、心脏渐渐变沉、变得供血都有些困难。
闫乱慢慢走着,住院部和离医院大门的距离很远,中间隔着一个广场,路人们纷纷撑开伞,有手里提着饭盒的、抱着花束的,还有匆匆忙忙朝住院部跑的。
“闫乱!”钟绛的身影渐渐清晰,从黑暗中、从春雨带起的雾气里跑出来,拦在闫乱面前,神色焦灼:“他还好吗?”
闫乱垂了垂眼,而后抬起头:“嗯,恢复神志了,待会儿我点的外卖到了你记得拿。”
钟绛很快发现了闫乱的不对劲,他皱了下眉,用带着关怀的长辈语气问他:“你怎么回事?也不舒服?”
闫乱冲他摇头,矢口否认:“没有。”回答完钟绛后闫乱低下头,没再给钟绛问他问题的机会,闷着头钻进渐渐大起来的雨里。
钟绛依然眉头紧锁,眸间闪过些不靠谱的猜疑,但那思忖只是一晃而过,回过神来后又匆匆朝住院部走去。
闫罗汉的梁溪之行本来只安排了一个周末,因为偶遇了自己儿子所以把原本的机票改成了周一傍晚。
“你这脸,真不是给打的?”周一中午,闫罗汉把闫乱叫出了学校,目光透着精明盯着闫乱脸上还没消下去的几块不明显的伤。
闫乱低头摸了摸脸:“跟人打架弄的。”
“跟谁?”闫罗汉顺着闫乱的话问,嘴里混不吝地叼着烟。
“你不认识。”闫乱有些不耐烦,他看向闫罗汉:“你不是要回古塔么?”
闫罗汉伸出手,用两根手指将唇间的烟夹下来,悠悠盯着闫乱:“你把这的一个什么副局长揍了,人找了个小警察修理你。”
闫罗汉的话说得轻飘飘,带着十足的把握和轻蔑。
闫乱的腮帮子鼓了鼓,他不需要问闫罗汉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闫罗汉有他自己的路子和人脉。
“不用你管。”闫乱只说。
闫罗汉撇撇嘴:“那小警察被开除了,是梁溪这儿一个大财团在后边出的力;那副局长好像也在被调查,上头有人插手,还用得着我来管?
我只是随便调查了下,儿子,爸就想知道你怎么跟人家局长结仇了?那财团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闫罗汉本来打算把揍自己儿子的小警察套个麻袋灭了的,没想到早就有人干脆利落地解决了,闫罗汉这次来找闫乱纯粹就是好奇,自己儿子刚来这个南方城市不久,怎么就勾搭上人家财团了。
感觉比当年中学辍学的自己还厉害,毕竟闫乱不仅让人财团出力,还能在人家学校念书,国际学校,同学都非富即贵。
“那是我老师的朋友。”闫乱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努力忘了一夜的事又轻易被闫罗汉挑起,一整晚他想到褚时雨被钟绛陪着就睡不着,憋屈又苦闷,淅淅沥沥下了一夜的雨像苦水一样都落到了他心里。
“噢,这样啊。”闫罗汉点点头,他重新把烟叼进嘴里:“成,我搞清楚了,我看你在这儿还不错,我再给你打点钱,你给那老师买点补品送去,挺好一人就是太脆了,一棍子就晕。”
......闫乱决定不和闫罗汉多废话,努力保持冷静,看着闫罗汉转过身,朝停在路边的车走去。
“哦对了。”闫罗汉走了两步又转过头来,眉头拧着半抬着头,似乎在想些什么:“那谁.....那什么蔓,你女朋友是吧?前阵子他爸跟我提了一嘴儿,说你不回她消息?”
闫乱表面上一直艰难维持着的从容终于在这一刻被打碎,一张脸突然难看到了极点,如同此刻阴沉沉的天,瞬间就要刮起风来。
“你为什么和她爸有联系?”闫乱声音冷着,他的心情就像阴森森的地窖,不仅又冷又黑,而且散发着腐臭和霉菌的味道,令人作呕。
“古塔就那么大,难免见到嘛。”闫罗汉一看儿子摆出这幅表情,立马脚底生风,声音慢慢拉远:“我走了啊,你照顾好自己。”
闫乱站在肆虐起来的风里,看着闫罗汉迅速上了车,那辆车在偌大空旷的道路上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学校保安好心上前问:“同学,见完家长了,你不回去吗?要下雨了。”
闫乱狠狠攥着拳头,目光透着憎恶和痛楚,站在那里几乎无法动弹。
那个夏天里,学校保安拼命扯着嗓子对闫乱喊:“要下暴雨了!!!你赶紧上去行不行!”
那是初中升高中的暑假,被高中录取后所有高一新生要在这个暑假进行长达半个月的提前补习。
闫乱被分到的班里有个叫胡可蔓的女生,半个月的补习结束的前一天傍晚,胡可蔓把要回家的闫乱拦在车库里,向他告白。
胡可蔓长得挺可爱的,虽然很小只但五官端正清秀,在学校里是有许多男生跟她告白的存在。只是闫乱对她没什么印象,一点印象都没有。
那个暑假刚好世界杯,每天闫乱凌晨两点起来看比赛,看到清晨五六点,花一个小时平息或激动或愤怒的情绪,然后去学校,每天上课大部分时间都趴在课桌上睡觉。
“我不认识你。”闫乱耿直地说,胡可蔓愣了下,眼眶瞬间就红了:“那......那我们可以,认识一下吗?”
闫乱皱了皱眉,觉得烦躁,他压根没有谈恋爱的打算:“我不喜欢你。”
闫乱径直走向自己的自行车,解了锁便干脆离开,女孩子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一张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在这个平凡的傍晚,因为告白被拒绝,浑身发着冷。
那是补习的最后一天,闫乱凌晨起来看了自己本命球队的比赛,球队5-0大比分赢了对手,闫乱激动得撕坏了一件球衣,自己最喜欢的球星玩了个帽子戏法,连着进了三个球。
所以尽管那天有暴雨预警、尽管那天上学的时候天色已经阴沉沉雾蒙蒙了,但在闫乱心里,那是这整个夏天天气最好的一天。
这样的想法一直持续到他到了学校。
或者说,持续到他还没进校门,却被保安一把从自行车上扯下来的时候。
“你怎么才来啊!!!你知不知道出事了!!!”那保安虽然没有闫乱高但很壮实,当时的闫乱还只是一个刚刚抽了条的中学生,他被保安拽着跑进了学校。
离教学楼越近,纷闹嘈杂的声音就越近,平日里这个时候大家都在教室里吃早饭、或者抄作业,不会这么吵。
那些声音里夹杂着惊恐、兴奋、恐惧、悲恸......一直到闫乱被保安拽到教学楼楼下,眼前没有了林荫大道上那些摇晃树木的遮挡,一切才变得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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