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刚才,我突然很怕。”我说。
“怕什么?”
“怕遇到怪兽。”
“你是小朋友吗?”
“但是,只要跟你在一起……”我把脸深深地埋在她的脖颈之中,深吸一口气,“丽贝卡,只要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她的发在风中起舞,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她极其轻柔,却又坚定无比的声音:
“我也是。”
——To be continued
①来自舍伍德·安德森的《小城畸人》(Winesburg, Ohio)首章,1919年出版。英文原文:It was his notion that the moment one of the people took one of the truths to himself, called it his truth, and tried to live his life by it, he became a grotesque and the truth he embraced became a falsehood.
②源于《会饮篇》(The Symposium)柏拉图。
作者有话要说: 据说这几天会掉落加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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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十二 莉莉丝
我实在、实在不想担忧我们的未来。可是现实不允许,厄运依次降临。
16岁那年,9月中旬。
池塘里的红色鲤鱼死掉了,我最喜欢的鱼。白白的肚子翻起来,眼球上一层灰。
卡洛琳神情复杂的脸映在水面上,她挠了挠头发:“那个,莉莉,我听到了一些……传闻,你不要生气啊,你和丽贝卡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
我转头看她,她似是纠结了许久,又连连摆手说:“我相信一定是她引诱的你,你不可能……不可能真的对她……”
我看见,周围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们正在盯着我看,面无表情,好似已经把我拖到了神的审判现场。
我知道卡洛琳难以启齿的是什么。我只是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发现的。
心中发毛,但我还是微笑着对他们说:“我是在单恋她,怎么了?”
※
我发现了丽贝卡脸上和手背上的伤痕,问她是怎么回事,她回答:“一不小心摔了一跤,从斜坡上滚了下去,撞在树干上,疼死我了!”
她丢失的书包在水塘里找到了,书本浮在水面上,上面还有她用铅笔画的娃娃。她完全不在意,把书晒在阳台上,还说被浸泡过的书有种历史感,她喜欢那种古老的感觉。
只要我和丽贝卡呆在一起,其他人看我们的眼神就不太对,总会对着我们窃窃私语。
※
放学,我坐在她的座位上等她,她的书桌用一层干净的格纹布料包裹着。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干净了?我趴在她的课桌上,观察着布料细致的纹路,用指尖感受质感,却忽然发现布料之下是凹凸不平的。
果然,当我揭开布料时,震惊得难以形容。
丽贝卡的课桌上,满满的,都是深深的刻印——“变态”、“疯子”、“恶心”、“离莉莉远点”、“女巫”、“你跟你妈一个样”、“去死吧去死吧”、“娼妇”、“滚出梅德镇”……
极其愤怒,极其悲哀,极度后悔。
难道因为我的宣言,让丽贝卡被人欺负?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丽贝卡到底已经默默承受了多少?
为什么他们只攻击丽贝卡,不攻击我?
啊,我明白了。
因为我是那位知名心理医生的女儿,母亲哪怕疯了也曾是没落贵族,我自身又是学生会干部,有强壮的阿布保护。除了悄悄讨论我以外,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而丽贝卡呢,她的母亲和姥姥已经去世,没有保护她的父亲,就连小姨也不在身边。镇里的人本来就憎恨丽贝卡的母亲,认为她玷污了小镇的声誉,相信丽贝卡本身就是“恶魔的幼崽”,一直都在等待机会羞辱她,将她驱逐出去。根本不敢想象在我没有看到的地方,她到底在忍受着什么!
我在校园里奔跑,呼吸在发抖。
我在校园背后的阴影之中,看见了丽贝卡。
围观群众在一旁哂笑,几个牛高马大的男生把丽贝卡团团围住。
一个胖子扯住丽贝卡的头发,另一个猿猴一样的男生抓住她的裙摆。
“住手!!”我大声吼叫,可是没人听见。
丽贝卡抬腿猛击“猿猴”的脆弱部分,“猿猴”哎哟一声捂住命根子倒地。她一个转身,脚踝直击胖子的鼻梁。
调笑的口哨响起,又有几个男生站了起来,摩拳擦掌地朝丽贝卡靠近,一副高傲的样子。
真是讽刺,这些毫无理智的野兽,将自己称作是“人”,“高高在上的白人男性”,理所当然地把不符合他们价值观的人称之为“性变态”、“畜生”,开开心心地剥夺他们的人权,只想把他们关进笼子里尽情羞辱。
明明在做着这世间最无耻的事,却个个把自己当成上帝,把暴力和施虐当成至高无上的权力,把践踏当作一种施舍。明明他们自己才是真正的禽兽。
不禁想起了那个被乱石打死的黑女巫,浑身发凉。
刺啦——
丽贝卡的裙子被撕破,露出她白皙的大腿。
野兽们失去了理智,朝丽贝卡步步逼近。
丽贝卡擦拭着脸上的伤,一步一步后退。
太多太多野兽,丽贝卡一个人不可能打得过。
我吼叫着,我企图阻止,无用。
我被绊倒在地上,引起一片哄笑。
有人上来拉我,对着摇头,让我不要参与其中惹祸上身。
可是如果没有人阻止的话,根本不敢想象这件事的后果。
我站在人群中,双眼发麻,浑身战栗。
与此同时,我的愤怒好似盛满洪水的天空,马上就要爆裂、喷薄而出。
夏蝉在尖叫,我缓缓扫过周围时而膨胀、时而紧缩的灰墙,肮脏的塑料瓶,下陷的大地,头戴面具的、笑得恐怖的畜生们,听到了自己神经断裂的声音。
我看到了黑色斗篷中的金发女人,我的母亲,手中握着蓝红相间的棒球棒,微笑着望着我,说:“你不是莉莉丝吗?在害怕什么?”
你不是莉莉丝吗?
在害怕什么?
哈。
我哪里害怕了。
我紧握棒球棒,朝野兽们冲过去。
用力一挥,粘稠的液体喷溅在我的身上、脸上。
一切动作都放慢了,那些头戴面具的人瞪大双眼,惊恐地看着我。
再次抬起球棒,甩在另一个畜生身上,稻草人一样身体滑稽地弹跳了好几下。
握住丽贝卡的手,将她拉起来。
疯狂地奔跑、奔跑。
掉了一只鞋子,还是没有回头。
努力地奔跑、奔跑。
跑出了校园,跑过大街小巷,穿过蝉鸣阵阵的田野,冲入茂密的森林。
※
森林深处,一大片野花之中,我放开了她的手,停下来喘息着。
她担心地用手指擦拭着我的脸颊,不断说:“别哭了!别哭了莉莉姐姐,我没事!”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哭了。
我的脉搏在扑腾,心脏似乎快要炸掉,眼泪自动流下,止都止不住。
在溪边洗脸,又帮她洗脸,洗掉身上的血污,道:“刚才我看见凯瑟琳了。”
“她怎么会在学校?”
“不知道。棒球棒是她给的。”
“刚才莉莉姐姐太帅了!”她笑得开心,明明脸都肿起来了。
我从包里拿出药膏,帮她擦拭嘴角、眼角的伤口:“她居然叫我‘莉莉丝’。”
“‘莉莉丝’是什么意思?和‘莉莉’有什么不同?”
想到了什么,我却觉得滑稽,摇了摇头:“没什么不同,名字罢了。丽贝卡,你被欺负了多久,为什么不告诉我?他们以前就找过你麻烦对不对?他们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也就找过我两三次吧,不过我很能打的,你也看见了,今天特殊,上次只有三个人找我麻烦,都被我打倒在地,出于报复,今天他们叫了好多人……”
“傻瓜!如果我没有赶来会怎么样?!万一你……”我简直说不下去,大滴大滴眼泪掉下来。
她连连帮我擦拭眼泪,捧着我的脸亲吻我湿润的眼睛:“要是打不过,我会逃的,我逃得比猴子都快!”
又惹得我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抱住我,满满都是药膏的味道:“不过我今天真的太感动了,莉莉姐姐居然来救我了,你简直,就像神一样……”
“就知道拍马屁!”
“莉莉姐姐,你的脚都流血了!”她说着,脱下鞋子,给我穿上。
“那你怎么办?”
她晃了晃自己的脚丫子:“我皮厚!没事!”
又忍不住抱住她,手指穿过她的发,缓缓梳理着,她的怀抱是那么柔软,那么温暖。跟她在一起,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可是,这个世界上无奈的事情太多了。
我们身为女性,住在这样偏僻守旧的小镇中,就连中规中矩地生活,都只是作为男性的附属品而存在着的。我们从来都没法像男孩子那样拥有正经的工作,我们的义务就是为男性繁衍后代,若是能成为家庭教师、护士之类的,都已经非常棒了。而无论是我所说的“画家”,还是丽贝卡所说的“演员”,都是天方夜谭。
先不说梦想,如果胆敢违背男性的权威,爱上同性,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我翻遍了父亲书房和学校图书馆的书,我的这种情况被称作“性倒错”和“性变态”。性倒错,是指偏离正常性对象和性目的的性行为,总而言之,是一种严重的疾病,是对神的亵渎和侮辱。而书中列举的对象,全部都是男性与男性之间的案例,女性患者似乎从未存在过——
我绝望地感觉到,如果坚持走这条路,将会被彻底边缘化。
我总算彻底明白,母亲为什么会疯癫,她和黑女巫到底是怎样的关系,黑女巫为什么会被乱石砸死,母亲为什么那么惧怕父亲,父亲为什么那么担心我,不断为我寻觅相亲对象。
可是,一切还能停下来,还可以。
我确实喜欢丽贝卡,我渴望着她,无可救药。
但丽贝卡不一样,她与我之间,只是青春期的游戏。她喜欢的人,是个住在海边的男人。她完全没必要跟我趟这趟浑水,她完全可以平静、快乐地生活一辈子!
所以我望着丽贝卡,轻声说:“我们还是暂时分开比较好。”
“为什么?”
“要是跟同性太过亲近,是会被当成变态的。”
“莉莉姐姐害怕被当成变态吗?”
“我当然不怕,但你——”
她笑:“我天不怕地不怕!”
又这么轻易地,就说出了这种话。我又是惊喜,又是害怕,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呀!别哭!别哭!咱们去冒险,散心,好不好?”
她拉着我走在高及腰侧的草丛中,金黄色的花朵犹如海浪一样翻滚。
我们手牵手,步入南方被禁止进入的原始森林,高大、粗壮的树木遮天蔽日,我们在广袤的森林中显得那么渺小。
一不小心踩断一根树干,就会引起一大片鸟儿腾空而起。奇异的蝴蝶翩跹飞舞,昆虫们的交响乐此起彼伏,野猪噗嗤噗嗤地穿梭在灌木丛中,偶尔看到一只大尾巴狐狸,正在警惕地挖洞,时不时看到一群山鸡,还有偷看我们的猴子。
数不清的、五颜六色的花朵,生机勃勃的植被,奇形怪状的巨石。
我们发现了晶莹剔透的彩色水潭,惊喜地在其中捉鱼捉虾,不怕人的水鸟歪着头观察着我们,好像在嘲笑我们愚蠢的技法。
顺着水流往前走,离小镇越来越远。
喝着沿路的花蜜,吃着野果,丽贝卡用手戳地上的野菌,烟雾缭绕。
水声越来越大,水雾升腾,我们看到了壮丽的瀑布,清澈的湖泊。
越往深处走,景色越是美丽,世界越是广阔,自身的烦恼越是渺小。
我们继续走着、走着。
忽然,断崖横在前方,其下是万丈深渊,滚滚洪流。
而断崖那边的景色更为美丽,有从未见过的彩色鸟儿,有开得更加烂漫的花朵。森林小径的尽头,是一片未知的深色。未知吸引着我们,心怦怦直跳。
我想过去。可是我不敢。
我往下看,脑袋发晕,双腿发颤,我说:“没路了。”
“想过去看看吗?”丽贝卡问。
“想……可是太危险……”
还没说完,丽贝卡已经跳了过去。我的心快跳到嗓子眼。
她稳稳地站在对面的巨石上,站在阳光里,好似整个人都在发光。
她蹲下来,朝我伸出手:“别怕,过来。”
“可是……我……体育不好!”一旦掉下去,肯定没命了。
“我会拉住你的。”
“可是……”万一没拉住怎么办……
“你相信我吗?”她凝望着我,紫色的眼里光彩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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