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凉风如水,卓文君违背父母之命,逃离家门,与司马相如私奔,去了四川成都。而司马相如不过是一清贫书生,家中一无所有,他们卖了车马,于市井中开了一间小酒坊。
往日的富商之女,为了爱情不惜抛弃颜面与名声,与司马相如当垆卖酒,与他荣辱与共,成了民间里的一段佳话。
后来,司马相如所作《子虚赋》,得汉武帝赏识,因得召见,又作《上林赋》,武帝大喜,拜为郎。他意气风发,竟一时忘记当初的诺言,生了二心,打算纳茂陵女子为妾。
卓文君是位烈性的女子,写下一首《白头吟》,誓与司马相如决绝。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读罢卓文君的诗,司马相如为其才情与痴心感动,忆起昔日夫妻恩爱情深,羞愧难当,自此再不提纳妾之事,二人相伴白首,终老林泉。
只是,这有了背叛裂缝的感情,卓文君对司马相如的爱还如当年的坚定纯粹吗?
或许是有的,毕竟负的人是司马相如,卓文君一生伴随司马相如。在司马相如晚年患病终年缠绵床榻时,是卓文君不离不弃亲手照料,直至司马相如逝世的。
雁十三其实一直都不明白卓文君对司马相如的感情,照理来说,司马相如才是理亏的一方,为何卓文君不与司马相如果断的和离,与当年一般改嫁司马相如一样改嫁他人?
卓文君乃当世出奇的才女,家境富裕,就是不靠家人,就凭她坚韧的性子也可以活出一片独属于她的壮丽恢弘。为何却要作出《白头吟》,就为了当年那份爱?
可那份爱早已变质逐渐消失,为何卓文君还要将其攥在手中?司马相如是良配,却不是能够真正爱一人不迷心的人,他给不了也给不起卓文君幸福。
可卓文君还是接受了司马相如的道歉与求和,与他相守一生。
或许两人当年被爱女心切卓文君的父亲抓回卓家时,也为这两人举办了比今日更加热闹的婚礼,也是这样的晴天,所有人都围观祝福他们。
郎情妾意的两人,成亲时应该都是满脸幸福的吧。
如同程长安的母亲与父亲,应该都是幸福过的吧。
第80章 第七十六章:一川修竹雪霜寒(22)
看完了婚嫁,雁十三这才改道往程长安家走去。
初见却在此时开口,声音里带着忐忑:“宿主大人,你想和爱的人成亲吗?”
“以前想过。但现在不想了。”雁十三笑的坦然大方。
“为什么?”初见小心翼翼的问雁十三,“为什么现在不想了呢?”
雁十三轻轻敲了敲自己的额头,轻笑着说道:“可能是死的次数多了,看开了,不像以前为了让家里人后悔干一些混账事毁了自己一辈子。”
“那宿主大人你后悔了吗?”
“不。我从不为做过的事后悔,哪怕它是错的!”说这句话的时候,雁十三的语气无比强硬和坚定。
初见似受了蛊惑,问他:“为什么不会后悔?”
雁十三:“因为这件事对不对只有我自己说了才算,别人说的都是狗屁。与其去后悔逃避,我还不如一开始就面对我犯的错,然后再去考虑接下来如何。”
初见没有再说话,雁十三也没多想,看着田野间一只只扑棱着五颜六色翅膀的蝴蝶和瓢虫,在绿意覆遍脚底且盛开着繁花,远处连接着天边蓝色的壁画中飞舞。
来到程家门口,篱笆围着破破烂烂的小屋子,啥都防不住,也难怪那个老鳖孙醉酒后能闯进程长安家染指程母。
“请问程长安在家吗?在下雁十三,字雨湖。是程长安在霜寒居的夫子,今日是特地来做家访了解学生情况的。请问有人在吗?”雁十三站在门口,极有礼貌的问道。
“哦!你就是长安的夫子啊!先生您等一会儿吧!今天是程长安酒鬼赌徒爹的忌日,他俩娘母今天天没亮就上山里头祭坟去了。”一个路过的大娘好心提醒道:“应该快回来了,先生要不要去老婆子家里喝口水歇一会儿啊?”
雁十三拱手行礼,道:“不必劳烦老人家了!小生等一会就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来给长安娘说一声长安平时在霜寒居的事,说完就要坐马车去下一个学生家里了。赶时间。”
老人家八卦的眼神消失了,便笑着走开了,走的时候还想着要请雁十三去她家里喝口水,雁十三挥手婉拒了。
老人家走的时候,雁十三还听到了她的叹息,说的是孙秀怡(程母的闺名)这样好的姑娘嫁给了程三汉(程父)这样的男人也是命苦,这样耳根子软的男人被人骗,哄着去学别人赌,结果害了全家人。
程三汉当年也是读书人,在程长安两岁前还是好男人、好父亲,却因为没有考上秀才,被一些狐朋狗友拐到了赌坊,此后,变了一个人,赌红了眼。
为了赌,废了自己,荒废了读书,忘了妻子儿子。忘了怎么做人,忘了道德底线,忘了当初对妻子的尊敬与爱戴。
大概在两年前,从那个矿场里传来了死亡的消息。
这个年代,寡妇再嫁不是什么大事,但有着一身债务带个拖油瓶的寡妇根本嫁不出去。而程母也没有改嫁的想法,她没读过书,但是丈夫多年前一直念叨着要让长安读书,这样才能成才,程母把这句话记了一辈子,这就有了程母带着程长安徒步走了上百里,跨越了一个县城走到霜寒居求原主收下程长安这一事。
在破烂的泥坯房的门槛边还能看到褪色严重的红色竖幅,上面写着“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十四字。想来是当年穷的两人,一直留着没舍得撕。
程父程母当年成亲的时候,虽清贫到只有对方的程度,但到底还是期待过未来的日子吧!
哪怕没有红妆十里,没有宴请宾客,没有八抬大轿,只有两人怀着美好理想的年轻人,各自穿着一身粗布做的嫁衣,跪在天地间拜与天地高堂,最后夫妻礼成,喝下合卺酒,便成了一个家。
要一辈子在一起,要不离不弃,无论多苦多累,都要相守一生才是。
只是再美好的日子,也终有一天要败在这世俗礼教的困苦与程三汉的自命不凡之下。
在雁十三看来,程父就是个孬种、窝囊废、人渣,因为考不上秀才,赢不了钱,便将气撒在妻儿身上,动辄拳脚相加。
他觉得,自己是一家之主,妻儿没有他重要,所以,他才能下得去手。更重要的是,他觉得妻子儿子都是靠他而活的,所以他才能光明正大理直气壮的将自己在外面受的气尽数撒在两个无力反抗的弱者身上。
只是程三汉忘了,或者说是故意忽略了,他们全家都是靠程母养活的。
家里的地是程母耕种的,程三汉的书本钱是程母绣花挣来的,家里的柴米油盐也是程母养的鸡下的蛋换来的。程三汉除了念几首酸诗和说几句甜言蜜语哄骗程母外,什么都不会做。
说到底,程三汉就是一个只会口头上许承诺且吃软饭吃的理直气壮光明正大的废物。
这就是最后,程三汉为什么会在第七次科考没考上秀才就染上了赌瘾的真正原因。他拿赌瘾做借口,做他考不上秀才的借口,掩耳盗铃般的欺骗自己,把气都撒在程母与程长安身上。
程母也是瞎,爱上了这么一个男人。
雁十三闲来无事,闲闲坐在程长安院子门口的一棵树下,看着慵懒又闲散,贵气的很。
程母今年也就二十八,她是被村里人养大的孤女,生下来就被亲生父母丢在河里,被村里一捡垃圾的老头救起来,一口一口米汤养大的。在老头死后,被好心的村里人一人一口饭喂大的。
却被程三汉这个娶不起媳妇的骗回了家做了养家的工具,然后被程三汉拖累了一辈子。
见了程母,雁十三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程三汉不顾一切也要把程母拐回家的原因,因为程母长的温婉可人,正好就是读书人喜欢的那种类型的女孩子啊!
“先生!您怎么来了?”程长安看到坐在自家门口的学生,面上全是惊讶。
他从未告诉过先生他家的具体位置,先生与从未来过他家,为何先生会出现在他家?
雁十三当然不会回答程长安这个问题,他只是来做家访,顺带游玩看热闹的,这种小事不值一提!
程长安乖巧,除了他的家境,也没什么值得聊了,雁十三跟程母聊了许久的家常,便僵硬着起身告辞了。
待出了门,雁十三笑的完美的脸上的表情一下子裂了!天知道,在他听完程母口中所谓的的“家常”后,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不止是雁十三,连跟着旁听的初见也是如此。
程母竟然,爱上了今日娶亲的新郎!而且两人还在一年前定了终身!还有什么是比这事跟让人尊敬的吗?
那还真有一个,那就是那个与程母定终身的男人在今日成亲。
这么狗血的事居然发生在自己学生身上,雁十三真觉得一言难尽。
这就是传说中的,有情人定终身,却因为世俗礼教与舆论的压力,一个另娶他人,一个暗自垂泪,却悄悄决定在私下相会。
说白了就是一个男的爱上了一个年纪大的还带着孩子和一身债务的女人,结果家里人和世人都不满意他们这门亲事,要棒打鸳鸯。最后,男的不得不屈居世俗礼教与舆论的压力,与另一位倾慕他的,门当户对的女孩子为妻,负了那个带着孩子的女人。却要跟那个女人藕断丝连,背着妻子与另一个女人私会。
卧槽!电视剧都没他们这么敢演!果然那句艺术源于生活却又高于生活是真的!
雁十三突然觉得,程母这么惨,也不是没道理了!毕竟她瞎啊!
爱上的两个都是这样的男人,还甘愿犯贱,不听雁十三和程长安的劝,跟中了邪一样痴迷那个男人,如当年痴迷程父一样。无论被怎么对待,都不一样撒手的那种,不听任何人的劝,你劝她一句就认为你是想拆散他们,说什么是真心相爱的巴拉巴拉,甘愿被虐。
活生生的脑残抖M啊这是!
初见都没有与雁十三讨论的兴趣了,这他娘的不就是活生生的犯贱吗?犯贱都犯出来前所未有的高度!
三观不正啊三观不正,程长安也是命苦,有一个赌徒暴力的父亲,还有一个脑残犯贱的母亲,他能根正苗红的长到今天没有歪也是奇迹!
但程母虽贱,却也没有与那男人做出逾越之举,两人都是规规矩矩的。
一人吟诗作赋,一人笑着聆听,好一幅花前月下的美景!
越想越胸闷,雁十三直接就回了霜寒居,打定主意这辈子都不帮程母了!管她最后怎么样!反正他是尽力了!不过有这样的母亲,程长安也是命苦!
回到霜寒居没几天,雁十三便见到了秦觞溯领着一帮小流氓跑到一户人家家里闹事。
顿时被气的心肝疼,雁十三一直都知道秦觞溯这小子在霜寒居外面不干好事,但雁十三向来给学生足够的私人空间,只要不把事闹到霜寒居,闹到衙门,雁十三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被程母刺激以后,雁十三就打算收了以前散养的心,打算好好关心关心学生们的心理健康和道德礼仪以及平时的行为处事。
然后,住的离霜寒居最近的,几乎只要一出门就能见到的秦觞溯就倒霉了。
第81章 第七十七章:一川修竹雪霜寒(23)
前几天被程母惹得气还没消,秦觞溯就自个撞到枪口上来了!雁十三捏着拳头,把秦觞溯从院子揪了出来。
他抱着胸,那样子看起来比秦觞溯还拽,一向温和如润玉般的面容在这一刻绽放出不同的光彩与艳丽,微微勾起的眼角染上了丝丝不羁与邪气,“说吧!怎么又闹事了?”
秦觞溯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痴迷与惊艳,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了与平时不一样的先生,还是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却多了艳丽与邪魅的味道,他隐秘的咽了咽口水,低着头乖巧道:“先生,这家人欠了赌坊债,学生接了事,上门帮忙讨债来的。”
“接什么活不好接赌坊的活!要是出事了怎么办?下次不许接了!你要是缺钱就跟我借!听到没!”雁十三微昂着头,以一种俯视的姿态看着秦觞溯。
“哟!你算老几啊!”几个跟着秦觞溯一路来的大汉凑了过来,为首的那个道:“不过一文弱书生,有什么资格管我们赌坊的事!”
“文弱书生?”雁十三歪了歪头,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这是第几次了,他被人说成文弱书生了?他承认原主这身体确实是瘦弱,但这并不代表他雁十三就文弱了啊!
“不是文弱书生是什么!你看你这柴棍一样的身材!老子们一根手指就能推倒!”
秦觞溯捂着眼睛退到了角落里,他当初有一次也是这么想先生的,可是先生给他上了生动形象的一课,从此以后,他招惹谁都不敢再招惹他家先生了!
“是吗?”雁十三冷笑一声,从秦觞溯腰间抽出一根木棍,歪着身子拿木棍指着这群五大三粗的男人,嗤笑一声:“来!”
见雁十三胆敢挑衅他们,大汉便齐齐围了来,他们没有闹事的心,却想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读书人吃吃苦头,让他知道不是谁都能惹的。
却奈何雁十三心情不好,他速度极快,在大汉围上来便果断将手中的木棍挥到为首的大汉脑袋的同时,身形一闪,一把将站在旁边的一个汉子拉到刚才自己站的位置上,一脚踹到了人群中,压倒了一大片。明明只是木棍,狠狠的砸在为首大汉的头上,却将大汉给砸得血花乱溅。
不过一刻钟,便利落的将这七八个大汉撂翻在地。
雁十三跟个中二病犯了的少年,雄赳赳气昂昂的踹了脚下的人,露出一个邪气又艳丽的笑,阴森森道:“下次见到你雁哥,爬着走!还有,别带坏我学生!不然见一次揍一次!”
也撇了眼缩在角落,满眼惊讶的秦觞溯,雁十三露出了一个更加森然的笑,一口白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来!觞溯!我们回家了!”
秦觞溯咽了口口水,他还记得他第一次被自家先生揍的时候,先生可不是今天这样的,还是以往的温和的笑,只是有点点渗人。但今天怎么看,只要没瞎就看得出来,他家先生气的不轻。
秦觞溯心里又期待惊喜又恐惧害怕,期待惊喜的是,这是不是代表先生对他是与旁人不一样的,因为先生对他愿意撕下温和的表面。恐惧害怕的是先生对他接下来的训斥加教训,上一次的教训至今想起了都觉得全身痛啊!
“先生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惨叫萦绕在霜寒居的上空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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