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焉一愣,尚未回话,小厮跑了过来,急慌慌道:“大人!木料场东家与行知学塾的先生求见!都在正厅,一个比一个急,您先见谁?!”
夏焉一脸懵,才吸了口气,板凳就猛地一蹲,死死抱住他的腿,边摇边喊:“我先来的我先来的!大人先跟我说!大人,您快把大个儿找回来啊!”
“嗐,板凳你小孩子先让一让,那边人就要冲进后院来了!”小厮扯住夏焉的胳膊。
夏焉左摇右摆,耳边嗡嗡,刚刚平复好的心情再度崩溃——
程熙!这就你所谓的说好了吗?!我才不要收拾你的烂摊子!
但不收拾不行。
一盏茶后。
正厅里,夏焉坐在上首抄着袍袖,语重心长地对底下的一众人说:“没办法,真地没办法。他家中有急事,不得不走。哎,他的心已经乱了,昨夜坐立不安还说胡话,就算不走,也万万做不了工了。”
板凳、阿玉、木料场东家、私塾先生相互看看,数脸怀疑。
“我没有骗你们。”夏焉立刻道,“他对本官来说有多重要,你们其他人不知道,板凳是知道的,本官何尝不想他留下?”
众人便看板凳,板凳先是一愣,接着点头,“大人、大人说得对。”
“临行前他交代了,养花扎花的方法会写回来,本月的账面和没抄完的书也会做好寄回,至于之后……”夏焉摇头一叹,“本官建议你们还是另想它法吧,总不能一直靠他,他不是本地人,终归是要走的。”
他被发配来此,建平帝一点儿都没提过他如何才能回去,但程熙是礼部郎中,是朝廷数一数二的新秀,往日深得重用,如今既然好了,自然要回去继续做官,他们也自然要分离。
就算程熙愿意留下,他也不允许,毕竟程熙那么优秀,日后定然是要出将入相的。
突然之间,他一点儿也不为他今日的不辞而别生气了。
思及此,夏焉不由地神情悲戚,众人被他感染,深感县令大人相当不易,不禁开始反思自己是否无理取闹。
“大人您别难过。”板凳首先道,“不管、不管以后怎么样,这回大个儿还是会回来的吧。”
夏焉按按眉心,自暴自弃道:“也许吧,谁知道呢。”
阿玉与板凳目光一碰,琢磨片刻,向夏焉道:“大人说得对,自家的生意终是要靠自家。这些日子我也跟大个儿学了一些,要不就……先应付着,之后再看情况。”
“也是,只好先这样了。”私塾先生低声叹了叹,起身拱手,“今日一时激动,口不择言行事无状,还请大人见谅。”
大伙儿都这么说,木料场东家只得退让,众人又感慨了几句,起身告辞,唯剩夏焉坐在椅上支着额头,一脸疲惫。
数日后。
夏焉正在书房中看卷宗,县丞突然如临大敌地跑来——
“大人大人!出事了!林江郡王……”县丞气喘吁吁地扶着夏焉书案,“林江郡王来了!”
林江郡王?
夏焉一愣,接着想起来了,沉下脸道:“以贵宾之礼迎接,一切问话本官来答,尔等只需站着,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即可。”
县丞略疑惑,夏焉一拍他手臂,道声“快去”,县丞回过神来,躬身跑了。
夏焉垂下眼眸,压抑着心中的不快,整好官服出去,只见大堂正中摆着一把红木雕蛟龙椅,椅后缀了两队人,有文有武,椅上一人稳坐,双眸轻闭趾高气昂,不是那位与他有着杀母之仇、在他离京路上派人刺杀的二皇子哥哥夏纪,又是谁呢?
夏焉到此用的是假名假身份,此时只得上前行礼。
“宣梧县令见过王爷。”
夏纪没听到一般,手中折扇微微摇着,让夏焉躬了许久的身,才颐指气使道:“跪下。”
夏焉眉间一皱,碍于形势,提起衣摆双膝跪了。
“来人,掌嘴。”
夏焉:“!!!”
站在四周战战兢兢的衙门众人:“!!!!!!”
夏纪身后一侍卫听令上前,夏焉立刻道:“敢问下官所犯何罪?!”
“小小县令官威倒大。”夏纪手中折扇一停,眯着的双眼睨视夏焉,冷哼一声,“你不过相当于本王脚边的一条狗,掌嘴需要理由吗?”
夏焉垂目,不亢不卑道:“圣上英明,择选百官为民请命,百官固不如王爷尊贵,但若于王爷眼中,百官都只是狗的话,那王爷要么是违逆圣意,要么就是连自己都没算做是人。”
“你!”夏纪一指指向夏焉,“敢侮辱本王!给本王教训他!”
侍卫揪住夏焉手臂使力一按,夏焉伏身,却坚持抬头道:“下官无罪!就算有,亦该由察院、巡抚或上级知府治罪,无论如何轮不到王爷头上!王爷今日无端在县衙公堂上胡闹,还为一己之私责打下官,才是大大的过错,天子犯法,与民同罪!”
夏焉声震公堂毫无畏惧,夏纪还要再说些什么,他身后的一个文人轻咳了一声,他连忙顿住,眼珠一转,抬手示意侍卫撤回。
夏焉生气地抖抖身子,夏纪收敛了语气,又道:“本王今日来此绝非无端胡闹,而是要报案。本王与侍妾在县中游玩,侍妾却丢了,人口失踪归你们县衙管吧。”俯身看着夏焉,鼻孔一哼,一字一顿道:“三日之内,本王要见到人。”狠瞪一眼,起身带着手下走了。
县衙外,马车飞驰而去,夏纪坐在车中,问那文人:“这样真地有用?”
文人狡猾一笑,“王爷放心,咱们的人会朝县衙放消息,让他们往辛劳板那里查。辛劳板在湖州黑白两道通吃,势力大得很,惹上了他,这小小宣梧县令就算不死于非命,也得掉几层皮。”
夏纪蹙眉,“我就怕他不查。”
“不查更好办。”文人呵呵笑着,“办事不利尸位素餐,他的上级里就有咱们的人。”
夏纪思索片刻,阴沉地点了点头。
一日后,夏焉翻着堆在案头的卷宗,面对着堂下一群愁眉苦脸的人,道:“不如还像抓山贼一样,我主动出击,扮成女装潜入他们的老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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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巧施美人计
夏焉深知夏纪所谓的侍妾丢失只是个刁难他的借口,但为防落下办事不利的口实,他必须去查。本以为会是白费时日,却不想只是稍稍一查,便轻而易举地找到了线索。
更令他意外的是,线索指向的嫌疑人衙门众人居然都知道——
此人姓辛,大伙儿称他辛老板,此人明面上做正经生意,暗地里却拐卖人口,极不干净。
据说他会亲自挑选拐来的男女,不太行的为奴,还可以的为娼,特别好的则留下自行享用。
夏焉一听,大怒拍案:“竟有这等丧心病狂之人逍遥法外?!”
捕头道:“大人初来乍到,有所不知,这辛劳板与官场、黑道甚至江湖上都有联系,势力大得很呐。”
“听说曾有人从他那魔窟中逃出后报了官,结果没过几日,那人突然就死了,案子也不了了之。”县丞叹息,“咱们宣梧又小又穷,辛劳板过往从不曾在此下手,谁知这回……”
夏焉顿时明白,这定是夏纪的阴谋。
他思索片刻,提出由自己扮作女子引辛老板出手,从而直入对方老巢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结果话音刚落便迎来了众口一致的反对。
“大人不可以!这太危险了!”
“这无异于深入虎穴啊!”
“是啊!绝对不行!还是另想它法……”
等他们激动地说完,夏焉淡淡道:“林江郡王只给了三日,什么都不做的话,三日后王爷发难,我等还不是死路一条?”
众人登时语塞,面面相觑,进退两难。
“这是唯一的办法。”夏焉身着官服,严肃地将桌面一扣,“不瞒诸位说,我从前与林江郡王有过节,他这次是故意放出线索设计我。至于辛劳板是究竟与他勾结了,还是仅被利用我不得而知,但无论如何,既然知道有此恶人为害百姓,如今还就在我的治下,我定然不能袖手旁观。何况林江郡王要对付我,我躲也无用,不如干脆跳入圈套,只要谋划得好,说不定不仅不会让他得逞,还可能收获额外之喜。而且诸位放心,只要我亲自去查,他便不会为难县衙与诸位。”
众人动容,夏焉再道:“此事固然危险,但也并非全无胜算,我已有计较,诸位可愿一听?”
大伙儿敛起精神,纷纷道“大人请讲”,夏焉抿了口茶,抬眼道:“据你们所知,辛劳板会武功吗?”
捕快道:“他是个生意人,年纪也不小了,不会武功,但他身边一定有许多武艺高强的保镖。”
“可他若真要对拐来的人做些什么,总不会让保镖在旁吧?”夏焉自信一笑。
众人相望,隐隐明白了夏焉的意图。
计划讲完,一切敲定,夏焉紧锣密鼓地行动起来——
衣饰店买裙衫靴袜、首饰铺买珠钗胭脂,躲进房装扮时发觉手艺有点生疏,不由地多花了些时候。
半个时辰后出门亮相,穿一身白绸打底鹅黄纱裙,束紧的袖口与翘头小白靴利落活泼,耳上挂着两颗珍珠耳坠,俏皮可爱,面庞清丽乖巧,发辫一层叠一层,其间缀着零星散落的浅色碎花,在阳光下微微跃动。
县衙众人一看,个个瞠目结舌,惊掉了满地的下巴。
“喂,大人不会本来就是个女子吧,平日里其实是女扮男装?”一捕快低声对另一捕快道。
那捕快张着嘴,目不转睛道:“应当……不是吧,大人的声音是男子,还有喉结,那里……也是平的。”
先头的捕快道:“女子那里也有平的,也有可能有喉结,你瞧大人的喉结就不突出。”
“啊?好像、好像是……那难道真的……”后头那捕快有些晕了。
夏焉听到了,扁着嘴怒瞪他们一眼,气哼哼道:“我是男子,莫要胡乱议论!”
心想这套装扮明明只是勉强凑合,这些人也太大惊小怪了,比程熙差远了。
他大步向外行去,边走边道:“就这样,我去了,你们按照计划,务必提前准备。”
大伙儿纷纷说着大人千万小心、大人旗开得胜,唯独一小捕头与众不同,在角落里怯怯道:“大、大人……”
夏焉回头,下巴微抬,茫然道:“怎了?”
他这懵懂神情历来最是招人喜欢,女装比男装时又格外可爱一些,小捕快顿时红了脸,鼓足勇气道:“大人真……好看,是不是县中第一美男子属下不知道,但一定是第一美、美……”
“女”字尚未说出,夏焉便鼓起脸跳过去严肃警告:“胡说!下不为例!否则罚你俸禄!”眉毛一挑,转身轻快地走了。
他作出一副什么都没见过的天真神情,独自在街上转悠,几乎将宣梧县城走遍。
一个多时辰后,他捡了个偏僻茶棚坐下,一杯茶刚喝下去便眼前一黑,倒在了桌上。
隐约觉得有人将他抬了起来,塞进麻袋,再扛上马车,再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度睁眼时,他发现自己双手向后被绑在椅子上,眼前是一间布置典雅的卧房,房中点了熏香,香气浓郁得都有些臭了。
将房中摆设与门窗位置看好,他手指向上,在绳索间来回摸索。
一炷香后,外间楼梯声响,房门推开,一个中年男子走进来,瘦骨伶仃面色冷白一副虚相,看到他时,带着黑青的双目一亮,释放出赤/裸裸的贪婪光芒。
“不想这宣梧县竟有这等美人儿。”中年男子呵呵笑着,来到夏焉面前,抬起枯枝般的手摸他下巴。
夏焉厌恶地别开头,皱眉道:“你是谁?”
他刻意换了嗓音,自小学做女孩的经验使得他的声音听来只是比一般女声微沉一些,并不足以令人怀疑。
“我姓辛。”辛老板笑眯眯地在夏焉脸上摸了一把,“你呢?方才是我傻了,你不是这宣梧县的人吧?”
夏焉冷冷道:“要你管。”
辛老板愣了一下,但并未动怒,像是还挺喜欢他这个性子,自以为是道:“哦,看来是过路的。怎么?是出来办事?寻人?还是在家乡受了欺负逃出来的?又或是哪家小姐,一时有了玩心,溜出来的?”
夏焉不说话。
“罢了。无论什么原因,反正你如今是哪里都去不得了。”辛老板将夏焉来回地瞧,眼中精光爆闪。
其实他从前选人,都是觉得哪个不错就先派人去细查身世,然而今日看到夏焉这等绝色,他当即便把持不住,只想赶紧品尝快活一番。
“束手束脚的强迫最没意思,咱俩打个商量,若你乖乖听话,我便让你做我身边地位一等之人,给你荣华富贵,如何?”辛老板俯身望着夏焉,引诱道。
夏焉做茫然状,“你要我听话做什么?”
辛老板道:“自然是伺候好我。”
夏焉道:“如何伺候?”
辛老板一愣,继而露骨而兴奋地大笑,“不想你不仅是绝色,还清纯得很。如何伺候?哈哈,让我来教你,保管你伺候一次便终生难忘。”走向椅背后。
夏焉跟宋益学易容术时,顺带着学了些简单的遁术,此时他已将绑绳解开了一半,眼看辛老板过来,忙又飞速缠好。
辛老板给他松了绑,走到床边坐下,猥琐笑道:“过来吧。”
夏焉揉了揉手腕,犹豫片刻后走了过去。
辛老板捏起他的手,放在掌中轻轻摩擦,夏焉登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硬生生忍着,听辛老板又说:“为我宽衣。”抬头露出衣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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