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啊，我倒是听到些风言风语，”黎太太道，“你们不是跟乔家一直挺好吗，但是我听见有人说，乔家要从你们的项目里撤资，不知道真的假的。”
“知道是风言风语，还说出来找不痛快。”黎国宁埋怨一句，眼睛却看着沈家人。
这是试探。
安静了几秒钟，沈思芸先发话：“我们跟乔家的来往竟然值得八卦一下了？嗯，挺有意思。”她的神态是放松的，笑过后又叹口气，“都是朋友，我也不瞒你们，乔家对这门婚事，确实有些怨气。至于撤资……”
沈思芸不否认。确定联姻后，她找各种借口去了乔家好几趟，每次都吃闭门羹，这事被人知道不新鲜，再否认闹僵传闻，反而适得其反。
“如果乔叔叔舍得巨额赔偿金的话，”沈征接过话题，语气像开玩笑般轻松，“我倒是可以考虑说服乔叔叔撤资，我们就赚翻了。”
“啧，你乔叔叔真白疼你了。”戴明跟着道，“好了，不是说好不谈工作的嘛。什么项目，投资，哎呀，哪有吃饭重要。”
黎国宁点点头：“是，还是吃饭重要，健康无价。”
话题被扯回去，两家人又其乐融融起来。
*
吃完饭，黎家人又待了一会儿，便告辞回去。加长豪车内，黎国宁夫妇和儿子女儿相对而坐，黎国宁分析晚上的信息：
“沈家这一家子，一个比一个精，说了那么多话，一句有用的没有。”
黎景瑞和黎太太附和黎国宁，黎乐儿则靠着真皮座椅，目不转睛地玩手机。片刻后，黎国宁便说她了：“乐儿，你怎么天天盯着手机，我刚才说的话你听没听见？”
“听见了听见了，沈征城府太深，不嫁更好嘛。”黎乐儿抬头，俏皮地对父亲眨了下眼睛，“我这不是赶紧找备胎嘛，难道在一棵树上吊死呀。”
“这孩子，”黎太太道，“你呀，学着淑女一点吧。男朋友得好好挑，沈征不行，也不能随便找个不如他的。”
“嗯嗯嗯，知道了。”黎乐儿继续盯着手机，手指飞快地打字。
很快，沈征的手机上弹出黎乐儿的信息。
黎乐儿：【刚才我的表现还行吧？】
沈征回复道：【很好，再接再厉。】
黎乐儿表情没什么变化，看到这条回复，利索地删除了对话框。
第14章
第一天的比赛很顺利，第二天，选手们早早来到工作区开工。
按照节目流程，徐梦会随机带一位评委过来“视察”工作，跟每个选手简单聊几句。这一回，来的评委是教授。
教授来跟选手们打招呼时，冯星遥把裁好的布片在人台上拼接完整，乍一看，像是即将完工。
“做得很好，加油。”
“你的想法很特别，好好表现，你可以。”
“方格元素？可以可以，我喜欢这类运用。”
教授挨个对选手进行点评，到了冯星遥这里，教授的态度明显冷了一些：“你已经做完了？”
“没有，”冯星遥说道，“只是暂时固定的。”
教授看着人台上的衣服，那是一件上下式连体长裤，他掀起上衣领口处的布片，果然看见固定布片的一排排大头针。这些针全部隐藏在衣片之下，让衣片看上去无缝连接，所以才看上去像成品。
教授在人台和冯星遥之间来回瞟了好几眼，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你大学什么专业？”
“金融。”冯星遥边回答教授的问题，边观察自己的作品。
“非科班？”教授疑问，“那你从事过相关职业？看起来你手工不错。”
“爱好。”冯星遥言简意赅，并回到工作台，抽出剩余的布料。
“你现在打算做什么？”教授像是突然对冯星遥感兴趣了似的，来到桌旁追问。
“我觉得缺点什么。”冯星遥说，他抽出几个布条，“这几块布能做个包，正好跟这套搭配。”
教授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他只是略微点点头，踱步去了其他选手的工作台。
“教授对你好严格哦！”彭琦凑过来，“你发现了没有？教授对谁都笑呵呵的，唯独对你……”
其实不光彭琦看出来了，其他人也看得出来。只不过彭琦心直口快，直接说出异常。
“不算什么。”冯星遥不在乎教授针对他，实际上，他不在乎任何针对他。
“心理素质真牛！”彭琦竖起大拇指，他想起自己昨天慌得一批，还有点不好意思。今天他状态好多了，话也多了。虽然冯星遥并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他还是自顾自找了个话题：“不过星星，昨天看你转剪刀真是帅到我了，想当年我转笔转的也可厉害，没想到一山还比一山高啊！不知道我现在还有没有当年的本事。”
也许是自己的进度喜人，彭琦已经完全没有之前的紧张，说着他拿出自己的记号笔，自娱自乐般说道：“不知道我的宝刀现在老没老？”
每个人的学生时代都少不了转笔这项运动，彭琦自觉是个中翘楚，所以他没多想，手指一翻，记号笔就飞了起来。
是真的飞了。
彩色记号笔在空中化成优美的弧，准确无误地砸在冯星遥的人台上。并且在飞跃过程中，笔帽也添乱似的脱离了笔身。于是冯星那平整的布片被画上长长的一条线。
还是白色的布片。
“啊啊啊啊！！！！”彭琦先吓得大呼出声。
“靠！”一直忙着的阮雨婷被动静吸引，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时，没忍住道，“彭琦！你搞什么！”
他们是一个组，如果冯星遥完蛋，他们整体分数都不会高！
“我不是故意的！”彭琦比之前还慌，“我洗我洗，我现在去洗！”
这场事故引起了小范围骚动，摄像师也调转镜头对着他们拍，彭琦想把弄脏的布片拿下来，情急之下还被大头针扎了手。
“别慌。”一直没吭声的冯星遥，忽然按住彭琦的手臂。
“怎么办啊这？”阮雨婷皱着眉站在旁边，“有那么多笔你不用你偏偏用带颜色的，白色料子就算洗掉也有印子啊！”
节目组提供了多种记号笔，彭琦都没用，他喜欢用自己带来的。不同于一般的笔，他的笔痕迹更细更清晰，更利于裁剪。但缺点是必须过水才能洗掉。他自己白色的部分都不用这支笔，想不到“用”在了冯星遥的作品上。
“星星，对不起。”彭琦以为冯星遥发脾气，苦着脸道歉，“太对不起了，我会跟评委解释，这都是我的错误。”
“不用。”跟两人相比，冯星遥淡定得仿佛跟他无关。他深吸口气，拿过做了一半的手提包。
三下五除二地拆了手提包，冯星遥想着怎样才能把污渍挡住，正忙活呢，发现彭琦还站在旁边。
“对不起，我来帮你吧。”彭琦歉疚得够呛。
“不用。”冯星遥再次拒绝，见彭琦仍没有走的意思，他无奈放下布料，看着彭琦的眼睛，认真说道：“相信我，我能处理。你去做你的，那是你的作品，你必须完成它。”
作品是设计师的一切，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轻言放弃。他如此，别人也应如此。
彭琦怔怔地看着冯星遥，对方眼中的冷静奇迹般安抚了他的焦灼。他点点头，回到自己的工作台。
*
比赛越临近走秀，气氛越压抑。模特来试衣只有半个小时，几乎每个选手都会在试衣时发现或大或小的问题，等模特走后，大家都在忙着改进自己的设计，不再有人闲聊。
很快，傍晚来临。
“快点快点快点，鞋，我们需要鞋！”
“等我一分钟，差两针，马上缝上！”
“谁看见我包了？”
走秀前，大家在展示区的后台做最后准备，选手们要帮模特穿上成品，跟化妆师沟通妆容。所有人都在走动，后台一片兵荒马乱。
纷乱一直持续到选手们去前台，评委已经在那等着他们。
“大家晚上好呀！”徐梦站在台上跟选手们打招呼，“我们又见面了。”
她先再念一遍广告词，然后介绍评委，等评委跟选手打过招呼后，她进入主题道：“相信大家都迫不及待了，下面，就让我们一起来欣赏吧！”
随着徐梦的离场，灯光暗下，唯有舞台依旧明亮。模特的剪影投射在T台尽头的帷幕，音乐响，人影动了。
当第一个模特踩着乐点出场，所有选手都沉浸在这一刻。之前所有紧张、焦虑、彷徨，仿佛都是为了此刻的感动，一切努力都值得。
冯星遥屏息等待自己的作品。
第15章
“星星，你的作品好美啊！”作品一出，彭琦比冯星遥还激动。
台上的模特，穿着高腰连体长裤走过，冯星遥的设计，凸显了模特纤细的腰肢，拉长了腿部线条，而布料的选择和剪裁的贴合度，衣服背后增加的装饰，让衣服在行走时更加摇曳生姿。
冯星遥很满意这件衣服。
甚至能想象到江灵薇穿着它的样子。
当徐梦宣布比赛主题是上班第一天，他就立刻想到江灵薇。
很久以前，江灵薇还是高中生，市面上流行过一阵连体长裤，江灵薇买回来一件，兴致勃勃穿上，结果好丑。
“你不试穿的吗？”冯星遥写着作业，抬眼扫了眼江灵薇。
“打折的，不让试。”江灵薇在家里的镜子前左照右照，发出灵魂的哀嚎，“到底是我胖还是这衣服显胖？你看我腰！你看我腿！我死了！”
“衣服设计的问题。”冯星遥放下作业，走过去从镜子里看江灵薇。
“我觉得可以补救。”冯星遥看了一圈，“你是想退了，还是想让我补救一下？”
打折商品不退不换。”江灵薇换上讨好的笑脸，“好弟弟，麻烦你了。”
冯星遥站着没动，挑眉看着江灵薇。江灵薇立马默契道：“下个月零用钱咱们三七开！”
冯星遥还是没动，江灵薇见势不好，马上改口：“四六开？不行？那五五！不能再多了！老姐还得活呢！”
“成交。”姐弟俩不是第一次交易了，冯星遥基本不用养父母给零用钱。
“嘿嘿，亲爱的弟弟呀，”江灵薇亲热地挽起冯星遥手臂，她虽然上高中了，初中的冯星遥也比她高。她笑着说：“将来你成了大设计师，是不是姐姐我再也不用买衣服啦？”
今时今日，江灵薇那个狡黠灿烂笑容，还清晰地印在冯星遥脑海中，但他再也没能见到她。
他想，如果江灵薇走上社会，第一天上班，一定会选他设计的这件。
*
十五位选手，十五件作品，给在场的所有人，送上一台视觉盛宴。
灯光亮起，评委们面带笑容，乔鹤白先出声：“wow，震撼，大家都很很厉害啊！”他看了好几眼冯星遥。
不得不说，冯星遥的那件给他印象很深。
他的表弟竟然会设计？
“确实，意想不到，太意外了。”教授也跟着夸，“21世纪以来，在衣着方面，社会的包容性更强，思想也更开放。很高兴看见你们年轻人来到时尚界，创造新的流行。”
“大家的设计都很贴合今天的主题，”主编点评，“我一直觉得，时尚不是高高在上的，脱离生活的，它应该是大众的，是所有人都可以欣赏的。你们的作品都充分表现了这一点，谢谢你们。”
“好，”徐梦把流程带回来，“我想，你们现在也很想知道自己的分数吧。”她抬起手里的卡片，“我念到名字的选手，请站到台上。阮雨婷……”
包括冯星遥在内的六位选手闻声走上台。
“没有被点到名字的选手，你们晋级了。”徐梦笑着对台上的人说，“站在台上的几位，分别是本场最高分组，和最低分组。我们想听听你们关于作品的想法。”
晋级的选手纷纷立场，台上的选手开始说起各自的设计理念。
“听到主题那一瞬间，我立马想到了我第一天上班，我的风格比较偏冷淡……”
阮雨婷第一个说，她设计的是条简洁大方的连衣裙，飘逸的裙摆，利落的线条，获得评委的一致好评。
到了冯星遥，说话还是一贯的简练：“我希望，不管是谁，穿着这件衣服，都能自信起来。”
“我个人真的很喜欢这件衣服。”徐梦说道，“尤其是腰部的设计，还有后背的装饰，转过来给我再看看行吗？”
模特转过身，徐梦又说：“真的很漂亮，肩膀那里像朵花，而且不会显得后背很宽，腰那里的带子走起来特别飘，像波纹一样。”
主编符合道：“我也喜欢这个带子。”
教授听着徐梦的话，频频点头，问道：“但是跟我去的时候不太一样，我记得你说还会做个包。”
冯星遥：“哦，时间有些来不及，就没做了。”
他没提比赛出现的状况，反倒彭琦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主动说道：“是我，是我不小心弄脏了他的衣服，所以他把包拆了，做了后背装饰。”
“太棒了，完全看不出来。”徐梦转头跟评委说，“你们可能不知道，冯星遥还得过两次艾薇启动金。”
“嗯？”默不作声地乔鹤白一直歪在椅子上，此时坐正了，疑惑道，“他得过两次？”
“乔总不知道？”徐梦眨眨眼睛，笑道，“你日理万机，当然记不住每年都资助了谁。”
乔鹤白是艾薇董事长，是他创建了艾薇启动金，用以资助有梦想的设计师。可想而知，他同样热爱设计，以往被他资助的设计师，后来都跟艾薇保持了良好的合作关系。徐梦没想到乔鹤白不认识冯星遥，特意找了个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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